《流之城》第11節

一路理下,抹平了皺褶。

容嘉上渾一僵。

馮世真並未察覺,又繞到了容嘉上的背後,幫他拉平服的褶皺。

“確實不錯,很合。”馮世真誇獎道,“大爺通貴氣,比畫報上的明星都要帥氣呢。”

容嘉上斜眼打量了一眼,沒有說話。

“容大可要再試試領帶?”掌櫃捧來了一盒子的領帶,殷切地推薦。

容嘉上看也不看,整著領子道:“有勞先生替我挑一吧。”

馮世真遲疑了一下,選了一暗藍的格紋領帶。

容嘉上把手一攤,擺出爺款,等著馮世真給他打領帶。馮世真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抬起了手,把領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頸敏[gǎn]的被微涼的手指,那雙手仿佛帶著電,引燃了一簇簇火花。而火花就像叢林裏跳躍的靈,順著經脈竄向四肢百骸,喚醒了沉睡的

天花板上懸著一盞風扇燈,半明半寐地晃著,隔壁的輕快的樂曲傳到裏間,已經了一片模糊而曖昧的調子。

容嘉上目沉地注視著盡在咫尺的年輕子。

馮世真低垂著眼簾,睫纖長,鼻梁秀氣,溫潤飽滿的微微抿著,顯得有些不自在。

容嘉上聽到嘭嘭的鼓噪聲,從他自己的腔裏傳出來,震,衝擊著魂靈。

似乎是出於防意識,他突然抬手,將馮世真推開,自己也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怎麽了?”馮世真一臉莫名奇妙,雙手還僵在半空中。

容嘉上眼神幾次轉換,輕佻地笑了起來:“抱歉,才想起太太請先生是來教課的,不是來伺候我的。”

馮世真的臉瞬間漲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握了拳。

連旁觀的掌櫃都以為馮世真會怒而賞賜容嘉上一記耳的時候,卻又冷靜了下來,隻是失冷淡地掃了容嘉上一眼,轉頭一言不發地朝門外走去。

掌櫃和店員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吭聲。

容嘉上板著臉繼續對著鏡子整理領,耳朵裏聽到大門開合時的門鈴響。他的領帶越理越,像繩子似地套在脖子上,勒得他臉鐵黑。

“容,您看……”掌櫃的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容嘉上突然一把將領帶扯了下來,往掌櫃上一丟,邁開長追了出去。#####

十五

外麵起了風,雲被吹得時聚時散,大地也跟著忽明忽暗。

年輕子窈窕削瘦的影在疾風之中微微有些搖擺,仿佛隨時都能被大風刮跑一般。容嘉上追了幾步,想要喚,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略一猶豫,馮世真就又走到前麵去了。

“喂!”容嘉上喚。

馮世真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又繼續朝前走。

“你生什麽氣?”容嘉上邁著大步跟著,語氣傲慢,“殷是你獻的,我調侃幾句倒是有錯了?”

“容大爺怎麽會錯?”馮世真扭過頭來,笑得又冷又鋒利,“我自作多,別說被調侃,就是被辱罵,也是我活該。我這人很識趣,既然已經讓大爺誤會,那日後還是遠著你一些的好。免得我哪日一不小心又‘殷’了些,讓你誤會我要勾引你。”

容嘉上被馮世真這潑辣的勁兒一頂,膛裏猛地泛開一團熱意,反而忍不住嗤笑起來。

“你的‘一不小心’倒是多。上次請我跳舞,也是一不小心?”

馮世真扭頭,狠狠地瞪了容嘉上一眼:“要是大爺始終介意那個事,一會兒回去就和太太說明,讓辭了我就是。用不著鈍刀子殺人,三天兩頭提這事來辱我!”

容嘉上在口舌上還真有點辯不過馮世真,被這話一頂,半晌說不出來。馮世真也不再理他,甩頭就朝馬路對麵衝。

一輛小汽車鳴著喇叭駛了過來。

馮世真嚇了一跳,正要閃避之際,胳膊上一,被拽了回去,重重地跌進後人的懷中——慣使然,的額頭砰地撞在男人的臉上。

“啊——”兩人齊聲大

司機按著喇叭,罵罵咧咧地從路邊開過。

容嘉上捂著鼻子大罵:“你們人為什麽都不會看路?”

“這關全人什麽事?”馮世真氣道,“你不拉我,我自己也知道避開。”

“我還辦錯事了?”容嘉上冷聲反問。

“啊……”馮世真怔了一下,低頭翻手袋。

“不用謝我了。”容嘉上嘲道,“容家的家庭教師才上工一天就被車撞了,這樣的小報新聞我也不想看到。”

馮世真翻出自己的手帕,嗤笑道:“容大爺,你先省省力氣,往窗子裏看一眼吧。”

容嘉上莫名其妙,往街邊的櫥窗裏看,就見自己鼻子底下拖著一道紅。

“你!”他扭回頭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人。

“我可沒主撞你。”馮世真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把手帕遞了過去,“趕吧。容大爺如此玉樹臨風,被小報記者拍到你鼻糊了一臉可就不好了。”

容嘉上氣急敗壞地扯過了帕子,捂著鼻子仰頭天。

馮世真就在一旁笑嗬嗬地看著。

經過的路人紛紛回頭。容嘉上被看得不自在,甕聲甕氣地衝馮世真道:“你看得開心嗎?”

“看一個男人流鼻有什麽開心的?”馮世真笑著反問。

容嘉上無言以對。

馮世真把他戲弄夠了,到底不敢讓容嘉上就這樣子回去見人。好在隔壁就有一家咖啡店,哄著容嘉上進去坐下,又向招待要了冰塊和紙巾,讓他覆在鼻子上。

街頭的風愈發大了,吹得沙塵飛揚,行人都捂著口鼻趕路。

斜對麵的路口,停著一輛鋥亮的黑小轎車。這麽大的風,車窗都沒搖上去。坐在駕駛座的年輕男子頻頻往這邊張,也不知道在等著哪一位佳人蒞臨。

咖啡店裏則清靜得好似另外一個世界,咖啡的氣息混合著外麵飄進來的木樨花的芬芳,浸人心脾。留聲機上的唱片換了一張,男歌手唱起了纏綿悱惻的法語歌。

馮世真就著室和的視線打量著容嘉上。青年俊白皙,唯獨鼻子紅腫,眼睛裏有著一急待發泄,又不得不抑住的惱怒,顯得又可憐又可

先前的氣,化作了邊的一聲歎息。

“大爺,我將你當作弟弟一般。”

容嘉上漂亮的丹眼朝馮世真臉上一掃,鋒銳得好似削鉛筆的刀片似的。

“馮先生難道很缺弟弟麽?”

馮世真有心講和,話才開口就又被容嘉上氣個半死。現在總算是能會容太太那種恨不得抓心撓肺的心了。

痛心疾首。

你好端端一個俊貴公子,怎麽偏偏要去做毒舌公?初見時那個清冷高潔如山頂白雪的年,難道全是的錯覺?

馮世真低著頭腹誹不休。

容嘉上胡攪拌著咖啡,咳了一聲,“那個,馮先生家中原來是做什麽的?”

馮世真抬起眼皮掃了一下,淡淡道:“開藥店的。後來遭了災,什麽都沒了,我爹還落得一的傷。”

所以缺錢,才去舞廳跳舞?

“在上海長大的?”容嘉上又問。

馮世真搖頭:“十歲的時候才遷來的,之前在紹興住。三太爺去世,把上海的藥店留給我爹。我爹便決定帶著全家來上海。況且那時候我大哥考進了同文書院。媽媽不放心他獨自求學,也想跟著來。”

“家裏還有什麽兄弟姊妹?”

“就一個大哥。”馮世真眉一挑,“大爺是在查底細呢?放心,我想楊先生早就已經將我查得很清楚了,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問他。”┆┆┆┆

容嘉上撇了撇:“誰教你學的拳?”

“我三叔公。”馮世真微笑起來,麵上冰霜融化,出溫暖意,“他是個浪子,年遊俠,走遍大江南北,中年才回家來娶妻生子。他故事特別多,我們這些孩子都喜歡纏著他講故事。他能把西遊記的故事倒背如流,還會變戲法,從耳朵裏變錢,給我們買糖吃。我大哥後來跟他學了這招,也常來逗我玩。”

容嘉上聽著逐漸得趣,“你大哥在國學什麽?”

“學醫。”提起兄長,馮世真臉上立刻浮現儒慕之,“大哥優秀出,從小到大都是高材生,又考取了公費留學。可惜家裏出事,他肄業歸國,不知道還能不能拿到學位。”

容嘉上說:“也許對於他來說,一家人團圓,遠比學位更重要。”

這麽的話,簡直不像是從容大爺那張漂亮的裏說出來的。馮世真不多瞧了對方一眼。

“不說我了。大爺你呢?”馮世真問,“軍校裏都學了些什麽?”

容嘉上淡淡道,“不過是一所管教頑劣年的寄宿製中學,能教點什麽?不過學了點搏擊罷了。怎麽,想和我切磋?”

馮世真忽而挑眉一笑,“軍隊裏還教跳舞嗎?”

容嘉上怔住,一浮現臉上,令他白淨的麵頰都泛了一抹紅。

馮世真覺得有趣極了,又問:“漂亮麽?”

容嘉上臉上的紅暈轉瞬褪去,幹地說:“不記得了。”

夏日悶熱如蒸籠的山城,穿著淺青的衫,拉著他的手,沿著漉漉的石板路拾階而上。山道窄長幽幽,隻有清爽靚麗,麻花辮在後背輕快地掃來掃去。

他總去捉的辮子。抓到了,惹得回首嗔笑,白生生的拳頭輕捶在膛上。

馮世真眼眸閃著暗暗的,道:“重慶山城,聽說姑娘都潔白,笑容像珠似的。而且格潑辣,和咱們江浙的姑娘很不一樣。”

容嘉上有些悶悶不樂,隨口說:“不是重慶人,隻是因為家庭原因,在重慶親戚家借住。”

馮世真順著容嘉上的話,同地歎了一聲:“寄人籬下,那想必過得不容易。”

容嘉上點了點頭。

“大爺真是個癡人。”馮世真聲笑著,“若真喜歡,怎麽不去求娶呢?”

容嘉上哼笑了一聲,臉上褪去,恢複了以往的傲慢之態。

“我這樣的出,要娶什麽人,多半也不由自主。就算是門當戶對之中,都還有一番挑選,更何況是門戶不當對的了。”

“那真憾。”馮世真同道。

容嘉上也似乎意識到自己多說了兩句,警惕地看了馮世真一眼。

他們兩人沒有再談,各自喝著咖啡,吃著小點。

有個客人忽然吩咐侍應生將收音機的聲音擰大了些,夾雜著電流音的渾厚男聲傳遍了咖啡店的每個角落。連那白俄酒保都放下了杯子,專心聽了起來。

“……國民軍聯軍,在馮玉祥總司令的住持下,於今日在五原城舉行了誓師授旗典禮……大會上舉行了易旗儀式,將五旗更換為了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

“……馮玉祥當場宣布,國民軍忠於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決心出師北伐,國民軍全將士加中國國民黨……”

角落裏那桌的客人開始頭接耳。

“馮玉祥也加了北伐了。”馮世真輕聲說。

容嘉上麵容晦,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地敲打著。

容定坤多年來為軍閥運輸走私軍火,戰火就是他的生機。然而就馮世真從孟緒安得知,容定坤背後最大的買家,其實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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