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世真好奇地問：“阿和是誰？”

容定坤呢喃，目投向窗外，道：“我……我最好的兄弟。”

可見真是糊塗了，連男都不分了。況且好兄弟也殺，孫清說容定坤爛到骨子裏，真不是修辭誇張。

容定坤瞇著眼睛打量著馮世真。方才的驚嚇，讓容定坤有些清醒了。馮世真知道自己必須加快速度套話。

馮世真聲問：“你想要阿和不再纏著你嗎？”

容定坤一愣。

“讓他不再出現在你的夢裏，不再找你索命。你可以安心一覺睡到天亮，再也不用擔心怕。容老板，你想嗎？”

“想。”容定坤眼裏充滿了。

作為一個雙手沾滿鮮的人，大概人生最大的願，已不是財富和權力，而是一夜安心的睡眠了吧。

“容定坤，”馮世真冷冷地注視著榻上頹廢迷糊的男人，“告訴我，十八號要出海的那批貨，放在哪個倉庫裏？告訴我，我就讓阿和不再來纏著你。”

容定坤困地看他，“你為什麽我容定坤？”

馮世真暗自驚訝。

孫清說的沒錯，容定坤發跡後改過名。而且推論出來，這個阿和應當知道他當初的名字，那有可能和他相識於微時。馮世真越發對這個阿和的冤魂有些好奇了。

手腕上的表走到了八點二十，門外的鍾應該是八點五十分。十分鍾後，西堂的鍾會敲響。西堂保鏢在九點後都回小房間休息。馮世真必須在這之前讓保鏢看到自己，確認“孫清”在屋裏。

“容老板，”馮世真咬牙問，“十八號那批貨，告訴我地址！”

容定坤不安地轉著眼珠：“那批貨……明朝古董。”

“是的。”馮世真忍著麻的覺，輕輕地拍著容定坤的手背，“告訴我，容老板。從今以後，你就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容定坤被安住了，表鬆懈，目渙散開：“貨在……虹口，東升北路，林家巷，十四號。”

“你發誓？”

“我發誓。”容定坤目畏，小心翼翼地問，“阿和，我真的是不得已。你當初為什麽不肯再幫幫我？這個時，本也是你我的……我也不想斬草除，我那是沒有辦法呀。我想活下去，難道也有錯嗎？”

馮世真據這番話，揣出了個大概，本能地覺到了一滲骨的寒意。

想必兩人為了爭奪什麽利益，容定坤為了自己，出手殺害朋友。可他良心不安，至今一直在夢中都被冤魂糾纏。

馮世真冷笑，道：“容老板，你睡吧。這次，阿忠不會來了。”

容定坤迷迷糊糊地哼著。馮世真抬手覆在他雙眼上，他接暗示，閉上了眼，呼吸逐漸平緩。

馮世真鬱地看了一眼，起拉開了房門。

樓下，保鏢打開了大門，楊秀夾著一陣風，快步走了進來。

“老爺在嗎？”

“還在煙室裏。”

“什麽時候能清醒？”楊秀眉頭鎖，“我這裏有一封國際電報，需要他立刻回複。”

保鏢搖頭：“還要一陣子了，楊先生在客廳裏稍等。”

楊秀抬頭去。馮世真飛速關上門，靠在了門後，狠狠咬了咬牙。

低頭看表。八點二十五。

再有五分鍾，樓下的鍾就會敲響。楊秀聽到聲音，講不定就會對照自己的手表，然後發現鍾快了半個小時。以他的細心多疑，一定猜出有人對鍾做了手腳，接著就會立刻上來確認容定坤的安全。

煙室隻有一扇窗戶，可是為了保全，裝了鐵欄桿。

馮世真急促呼吸，目重新落在容定坤上。

容定坤煙時最討厭別人做什麽？努力回憶著孫清往日說過的那些話。#####

三十三

孫清拎著皮箱，下了出租車，快步穿過長街，朝對麵的飯店走去。

“小姐。”一個男人忽然喚住，“我想問個路。”

孫清記著馮世真的叮囑，不要去搭理陌生人。可是那個男人穿著十分麵，容貌也很端正，像是個正派人。不自地停下了腳步。

就這一遲疑，發現自己被數名男子圍住！

一輛黑轎車緩緩停在路邊。車窗搖下，一個穿著西服的男子側過頭，朝孫清微微一笑。飯店裏出來的燈照在他英俊的麵容上，讓他顯得越發廓分明，目深邃。

“孫小姐請不用張。我隻是請你去喝杯茶，說說話而已。明日一早，定會準時送你上船。”

孫清驚駭，剛張口要，卻被一個邦邦地東西抵住了腰。跟著容定坤這麽久，知道指住自己的是一把梭子槍。

問路的男子走過來，微笑著接過了孫清的皮箱，順手將推上了車。

車門關上，碾過水窪，揚長而去。

“滾——”容定坤的怒吼伴隨著杯盞破碎的聲音。

楊秀驚訝地起抬頭，就見煙室的門打開，年輕子捂著臉，衫不整地衝了出來。

楊秀急忙別過頭，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孩踉蹌地跑回臥室，砰地甩上了門。

楊秀雖然經常進西堂，但是孫清是眷，和他極麵，也從來沒有說過話。這一幕發生得又快，楊秀也覺得尷尬，本就沒有起疑。他聽到了臥室反鎖上的聲音，知道孩不會再出來了，著電報上樓進了煙室。

就在煙室的門合上的瞬間，秒針嘀嗒走向正上方。

嘀咕！嘀咕！——西堂的鍾開始報時，一隻小鳥彈出來，發出悅耳的聲。

煙室裏的留聲機上正放著一首高音詠歎調，嘹亮的歌曲掩住了鍾聲。

而保鏢們則開始收拾撲克牌，起回小房間準備休息。

鍾聲敲過，歌曲也播放完了，屋恢複寂靜。馮世真拉開門，已穿好了。踩著的地毯走了出去，將鍾撥回了半個小時，然後悄無聲息地溜下了樓，從門裏閃離去。

夜風逐漸強勁，吹得樹影搖曳，猶如張牙舞爪的鬼魅。

馮世真頂著風一陣小跑，回到了大宅。

後廚裏，值夜的年輕廚娘正和一個聽差的正膩在一塊兒，打罵俏，馮世真的影從窗外一晃而過。

“誰？”聽差的了一眼。

“看哪兒呢？”廚娘把男人的臉又轉了回來。

馮世真沿著仆人用的小樓梯上了二樓。樓下收音機裏傳出來的越劇飄在空的走廊裏。馮世真平了激烈的心跳和熄，從主樓梯輕輕走上了三樓，然後再從三樓往下走。

“馮先生還沒歇息呢？”容芳林聽到腳步聲，抬頭見馮世真正從樓上走下來。

馮世真說：“剛才開窗，有張卷子被吹下樓了，下來撿。”

微笑著朝容太太和大姨太太點了點頭，沿著走廊朝後門走去。

大門外傳來轟隆的汽車馬達聲。兩道燈晃過，汽車橫衝直撞地開進了院門。

“好像是你們大哥回來了。”容太太抬頭了一眼落地鍾，譏笑道，“這才九點不到，他就回來了，真是稀奇。”

容嘉上快步垮進了庭院大門，站在草地上，眺著夜中佇立的容家洋房。

他的心在腔裏激烈地跳，就像一個超負荷運轉的泵，將滾燙的輸送到四肢百骸。腦子裏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催促著他，指引著他朝著那個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容嘉上大步走進了大宅裏，看也不看客廳裏的人們，直直朝著樓上奔去。

容太太沉著臉，狠狠地著線球。

容嘉上急促熄著，握了一下手，敲響了馮世真的房門。

無人應答。

房門沒鎖，容嘉上推開了門，裏麵空無一人。

去哪裏了？

容嘉上不敢貿然進子的房間，隻站在門口打量著。

屋子裏漂浮著一馮世真的氣息，清爽的皂，混合著一點點雪花膏的淡香。屋子十分簡潔幹淨，書桌上堆放著書本和作業試卷。

整潔的床上，搭了一條半舊的圍巾。那是他們半夜下樓吃的那次，落下來的圍巾。他後來將它放在了書房，被不聲地拿走了。

知不知道是他把圍巾送過去的？

什麽都不說，就像個猜不的謎，解不開的鎖，讓容嘉上抓心撓肝，罷不能。

“大爺？”老媽子在後探頭探腦，“您找馮小姐呢？”

容嘉上回過神，不聲地關上了門。

“我看到的房門沒關，人也不在。去哪裏了？”↘思↘兔↘網↘

老媽子說：“馮小姐剛才下樓去了，說是卷子被吹落了。”

馮世真站在八角亭邊的老桂樹下，將寫了地址的碼紙條和公文箋卷在油紙筒裏，塞進了一人高的樹裏。

風倏然停歇，滿庭沙沙聲靜了下來，仿佛中了安靜的咒語一般。被吹散的桂花香又逐漸包圍了過來，濃稠得就像化不開的。

馮世真抬頭著樹梢一串串金燦燦的桂花，深深呼吸。

這麽大的風，到了明日，也不知枝頭的桂花還會剩多。這株老桂樹的花謝了，桂花的花期大概就真的過去了。

後一陣腳步由遠及近，大概是巡夜的聽差。

馮世真裝模作樣，抬手折桂枝。

一隻手忽然按在了的肩上。

倏然一驚，猛地轉過。

桂枝彈了回去，樹枝一陣，抖落桂花如雨，紛紛揚揚，落了樹下人一頭一。

容嘉上的視線猶如越千年投而來的一縷星，映進了馮世真的眼中。

頭頂積雲散去，月朗星稀，月過濃的枝葉，投下斑駁曖昧的點。

他看到了？

馮世真張地屏住呼吸。隨即，看出了容嘉上緒上的異樣。

容嘉上專注地看著，思索著，就像發現了停在花朵上的蝴蝶的孩子，充滿了向往和歡喜，十分迫切，卻又不敢輕易靠近。

或者，一條魚兒終於被魚鉤上的餌食引住了，想去吃，卻又不敢貿然下口。

馮世真跟著張了起來，死死抓著釣竿，怕嚇怕了他，又怕一時激，收桿太早。

冷靜。對自己說。

不能讓容嘉上看出你又任何期盼，你要做好被的一方。

“嘉上，怎麽了？”馮世真說，“找我有事嗎？”

容嘉上結，灼熱的目鎖定了馮世真的臉。

“你和一點都不像。”他說。

“誰？”馮世真約猜得出，卻裝作不知道，“嘉上，有什麽不對的嗎？”

容嘉上凝視著馮世真眉宇明朗的麵孔，呢喃著說：“可是為什麽呢？你到底哪點好？”

風又起，卷起了花香，和這曖昧不明、悸陶醉的氣氛，一腦地帶走了，飛向了茫茫黑夜。

雲散了又聚，遮住了月。

後門打開，屋裏的照出來。馮世真視線裏一亮，看到了那個探頭張的老媽子。

時機再好不過，連老天爺都在幫。

“你這話說得好沒頭緒。”馮世真微微笑著，迎著容嘉上的目，“我哪點沒有做對，又惹你大爺不高興了？”

容嘉上搖頭，困地問：“馮世真，為什麽我總是想起你？”

馮世真的氣息驟然混，理智險些失控。

青年英俊分明的麵孔沉在幽暗之中，目裏燃燒著一豁出去的瘋狂。

“你哪點值得我這麽關注了？”

馮世真角了，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