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第5章 你當是真心?

聶衍的一張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綠,最后變了黑里紫。

“在下與坤儀公主并無。”

“侯爺謙遜,朝中誰人不知公主殿下向來不管閑事?既肯替侯爺撐腰,想必是對侯爺多有看重。我等也不求別事,就想請殿下給今上言幾句,好今年的賑災糧餉別再拖了,眼下天災妖禍并行,東三城死了不百姓,侯爺若肯相助,也算是救人命。”

“是啊侯爺,旁的事我等自然不想走這路子,可這賑災之事,侯爺經常行走江湖,想必也該清楚況,況已經是迫在眉睫了,今上竟還想擴修明珠臺。”

賑災……

想起坤儀昨日送到他府里的菜肴和一大堆寶,聶衍有些膈應。

當真是朱門酒臭,路有凍死骨。

“我會找機會同殿下提。”他垂眼,“但我與殿下,當真沒有別的關系。”

幾位大人聽著前頭的話就高興了,連忙作揖謝他。

至于后頭的,誰信呢。

氣悶地上完朝,聶衍又去了一趟上清司,帶人去誅殺了三只狼妖兩只鹿,這才稍稍舒坦。

“好生奇怪。”三司巡捕淮南站在他側看著鎮妖塔的方向,滿臉困,“屬下怎麼覺得,近來盛京之中的妖怪出沒得更加頻繁了。”

當世妖孽橫行,但畢竟是人比妖多,聰明的妖怪為了更好的生存,多數是會偽裝人類的,平時也不輕易顯形,可似乎就這一個月開始,經常有妖怪失控闖街。

“可查清楚藺遠才宴上的飲食了?”聶衍問。

淮南點頭:“除了膳房流水備宴之外,他只單喝了徐武衛敬的酒,但宴上況太,酒盞已混淆摔碎,無從查證。至于徐武衛那邊,屬下已經讓人盯住了。”

“盯些,至于盛京頻繁出現的妖怪——”聶衍漫不經心地垂眼,“出現多誅殺多,絕不留。”

“是。”

淮南應下,拱手退,突然想起什麼,猶豫地看了他一眼。

“說。”聶衍對上清司的人還是很有耐心的。

“這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淮南含糊地道,“鎮妖塔里已經鎖滿了妖怪,新的鎮妖塔因著修建地的爭端,遲遲未能工,屬下想著,若是侯爺有法子疏通工部關系,新的鎮妖塔也能早些落。”

上清司直隸今上,與三省六部都沒有任何往來,他哪來的路子去疏通工部關系?聶衍皺眉。

新的鎮妖塔選落的地方正好占了恭親王府的一塊舊地,恭親王在圣上面前是答應得好好的,但真要修建起來,卻是百般阻撓,工部多與恭親王好,自然是幫著進度,如此便拖延了半年有余。

這半年都沒找著出路,眼下怎麼突然要他想法子了?

聶衍正要詢問,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人影,接著臉就又綠了起來。

“淮南。”

“屬下在。”

深吸一口氣,他閉眼:“你莫要聽信外頭傳言,我與坤儀殿下并無多余。”

淮南干笑,不好意思地著自己的腦袋:“屬下明白。”

明白個鬼。

剛散開的氣又重新堵回了口,聶衍瞇眼看著天邊的云,沉默片刻,拂袖回府。

素來清凈的昱清侯府大門口,今日照舊被奢華的檀木大箱堆了個滿當。

“主子回來了?”夜半出來替他牽馬,嘆著氣同他解釋,“您來看看,這些都是坤儀殿下送來的,說是番邦進貢的最新料子,讓您挑著做幾裳。”

聶衍看也沒看,冷聲道:“捆上車,送回明珠臺。”

“這……”夜半干笑,“是不是有些不留面了?”

“我同有何面可言?”

行叭,夜半想,主子說沒有,那就沒有。

箱子被抬上車,聶衍看了兩眼,惱意更甚。

綾羅綢緞,珍寶玉還真把他當個人哄了。

重新上馬揚鞭,聶衍帶著一煞氣,如同魔神降世一般近明珠臺。

然而,剛到大門附近,他就瞧見一抹黑紗站在不遠的門口,沖他盈盈招手。

微微瞇眼,聶衍下馬過去,語氣十分不善:“殿下早料到我會來。”

坤儀像是剛睡醒,眼惺忪,語氣也:“誰惹你不高興啦?”

“沒有,臣只是來同殿下說幾句話。”

“還說沒有。”嘆息,著玉如意,輕輕磕了磕他的眉心,“全都寫在臉上了。”

冰冰涼涼的他冷靜了兩分,聶衍后退半步,想起今日種種,還是覺得不痛快:“殿下對在下是何種看法?”

坤儀不解,歪著腦袋打量他片刻,眼底微微了然,扭頭復而又笑:“能有何種看法,本宮是孀居的寡婦,侯爺是前程大好的新貴,我還能有什麼非分之想不?”

這話半點沒給自己留面子,將兩人之間分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倒讓聶衍沉默了。

這下該怎麼接?

瞧著他的反應,坤儀輕輕嘆息,還是笑著問他:“侯爺今日上朝可遇見什麼麻煩了?”

“沒有麻煩。”語氣緩和些許,聶衍抿,“就聽戶部的人在提,說今年賑災之事有些迫切,想請陛下暫緩翻修明珠臺。”

“好啊。”把玩著玉如意,想也不想就點頭,“我等會就進宮去同皇兄說,先賑災。”

“……”過于爽快了。

“還出了別的什麼事?”

“沒了。”他別開臉,“社稷之責,哪有都子的道理。”

坤儀莞爾,眼眸晶亮地看著他:“難得你還心疼我了。”

“不是……”

“行啦,知道你沒這個意思,還不許我自個兒說著逗自個兒開心麼。”坤儀哼笑,隔著門檻與他對,“回去好生睡一覺吧,瞧侯爺這為國勞的模樣,可別憔悴了,不好看。”

說罷,轉去命人將外頭的布料抬進來。

聶衍沉默地看著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位殿下似乎當真偏心于他,他這麼氣勢洶洶地上門退禮,竟也沒怪罪。

皇家之人一向視面為天,他連拂面都不能令生氣,那要如何才能的底線?

拂袖轉,聶衍陷沉思。

宮里很快傳來消息,坤儀公主自請停建明珠臺別苑,省錢賑災。帝大悅,聽從其意撥下賑災款項,順便將京中一塊封地賞給了坤儀。

昱清侯府很快迎來了幾撥謝禮。

“不收。”聶衍面無表地看著門外的人。

幾位朝臣笑地看著他:“也就是些蛋柴米,我們可買不起太貴重的禮,不過多虧侯爺相助,我等替百姓謝謝侯爺。”

“言重。”聶衍別開臉,“坤儀公主識大,與我有何關系。”

幾個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放下東西就走了。

聶衍拂袖想回府,剛要抬步,卻又看見了喜氣洋洋跑過來的淮南。

“大人,事辦完了!”他上前來拱手,“百余道人今日開工,新的鎮妖塔不出七日便能落。”

聶衍有些意外:“恭親王讓地了?”

“不是,是坤儀殿下將新得的封賞地皮給了上清司,說是犒勞大人為國勞。”淮南喜上眉梢,“屬下帶人去看過,那塊地比恭親王府之前的更適合修鎮妖塔,故而已經命人工。”

聶衍:“……”

倒是會替他欠債。

不過,坤儀怎麼知道上清司缺地,他連提都沒提。

看來是背地里沒跟人打聽他的消息。

心里有些異樣,聶衍閉目不愿多想,打發了淮南便回府去看書。

誰料,他不愿想,邊卻還有個話多的夜半。

“殿下也太大方了些,這一來二回的,好多好多銀子呢。”夜半直咋舌,“擴建明珠臺這種大事,竟只是主子一句話,殿下就放棄了。”

“還有那塊地,屬下方才讓人去打聽了,上好的地段,用來修邸都是上乘的,竟直接送給了上清司修塔。”

“這樣的偏,殿下竟還說對您沒什麼非分之想。”

聶衍聽得煩躁不已:“夜半。”

“屬下在?”

“舌頭要是多余,就送去后廚房。”

“……”緩緩捂住自己的,夜半后退兩步,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

“你當是真心?”聶衍輕嗤,黑的眼眸里一片嘲意,“這等手段,同看上楚館小倌,千金買人一笑有何區別。”

坤儀邊不缺男人,自然也不是非他不可,熱烈地接近他,又大張旗鼓地對他好,不過就是覺得他長得好看,想用尋常手段征服他,讓他死心塌地地跟在邊,做的寵君。

做夢。

扔開書卷,聶衍瞥見旁邊放著的紅手繩,眼里沉更甚。

他竟讓人把他清了,卻未能了解完全,這若是雙方對陣,便是他先輸了兩城。

“阿嚏——”

坤儀躺在椅里,突然就打了個噴嚏,震的得肩上的傷撕裂開,疼得眼淚汪汪。

“誰又在背后罵我了?”委屈地看向蘭苕。

蘭苕好笑地替拿了藥來:“殿下多慮,您剛做了好事,正是被萬人贊頌之時,何人還會罵您?”

“那可說不準啊。”坤儀撇,拉下一截黑紗讓上藥,吸著鼻尖道,“杜蘅蕪那小蹄子就惦記著要我死呢,明日就是的生辰,我還得去杜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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