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蕪曾經是坤儀最好的手帕。

當然了，任何事只要加上曾經二字，多就有些故事在里頭。前事暫按，眼下這位宰相府的主事小姐與坤儀可以說得上是水火不容，杜蘅蕪給坤儀的請帖，都是用最名貴的紙筆，然后讓最鄙的下人來寫。

“稚。”坤儀白眼直翻，“有本事別請我。”

“杜小姐若是不請您，又該向誰炫耀如今的就？”蘭苕一邊笑一邊給上妝，“聽聞在盛京落的子學院里出了個能進上清司的好苗子，眼下京中達顯貴都上趕著將兒送去那里，宰相府門庭甚是熱鬧。”

“就是個書呆子。”撇撇，坤儀挑了一支最華貴的儀金簪往頭上比了比，“我還真不能讓瞧了笑話。”

“對了。”想起派出去的人，坤儀回頭看向蘭苕，“昱清侯府那邊可準備好了？”

“殿下放心，侯爺剛承了您的，眼下并未拒絕，只是說今日事務繁多，未必能陪殿下飲宴到最后。”

好難搞的男人哦。

坤儀撇。

都對他這麼好了，他竟然還這般防備。

不過，想起聶衍那張極為好看的臉，坤儀決定不與他計較，只要他愿意陪去杜府就行。

聶衍接到的消息的時候，下意識的想法是不愿的。

然而，他記很好，還記得自己答應過一件事，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臉再難看也只能點頭。

“侯爺今日好生俊朗。”坤儀坐在車里托著下打量他，眼里盡是滿意，“玉樹天姿，風華無二。”

聶衍眼皮都懶得抬：“殿下過獎。”

“我肩上的傷剛剛結痂，待會兒宴上人多，侯爺可得護著我點。”

“殿下既是有傷在，又何必來赴宴。”

坤儀挑眉，理所應當地道：“像我們這種皇室花瓶，就是為各種宴會活著的呀，不去宴會，怎麼看當下最盛行的裳首飾，怎麼跟人攀比斗？”

他抿，臉上神頗為不贊同。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東邊還有災，我們這些人怎麼還能花心思在這些空事上。”坤儀哼笑，纖手將黑紗攏過來，神慵懶，“可我就算不想這些空事，也對災毫無助益——人總是要以自己的方式過日子的。”

聶衍微怔，不由地看了一眼。

有時候他覺得這位殿下像個被寵壞的小孩，驕縱自負，不諳世事。可有時候，他又覺得像是歷經滄桑的歸客，什麼都明白。

瞧著不過將滿二十的年紀，怎麼會有這麼復雜的氣質。

“殿下，杜府到了。”

坤儀一聽外頭這話，立馬坐直了子，方才的緒一掃而空，整個人進了一種斗志高昂的狀態：“侯爺，快下車。”

聶衍被這變化看得一愣，不解地掀開車簾。

杜府大門口，幾十個眷并著還在門的賓客都停下了作，齊刷刷地看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為首的杜家二小姐杜蘅蕪板著一張臉，已經帶著氣勢洶洶地人迎了上來。

聶衍：“……”

還真夠劍拔弩張的。

他落地站定，轉將手了出去。

蘭苕掀開紗簾，坤儀地將荑搭上他的指尖，纖腰款移，眸顧盼，十分優雅地順著他的力道下了車攆。

“多謝侯爺。”朝他頷首，權當沒瞧見旁邊的杜蘅蕪，眼波盈盈地沖他道，“今日要有勞侯爺照顧了。”

這人本就生得，雖著一黑紗，但這麼沖人撒，當真像一片輕羽，打著彎兒往人心窩子里鉆。

聶衍垂眼，僵片刻，淡淡地嗯了一聲。

“殿下不愧是剛從異國回來。”杜蘅蕪站在旁邊嘲道，“如今說話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哎呀，這不是杜二小姐麼。”坤儀側頭看向，眼微瞇，上下打量，繼而又笑，“京中都說二小姐為那子學院盡心盡力，我瞧著也是，都瘦這樣了，裳穿著都空落落的。”

“自是比不得殿下金貴養，雖是穿著喪服，也不見個守喪模樣。”杜蘅蕪反相譏，又看了聶衍一眼，神微變，“難得昱清侯今日也肯給我面，大駕臨。”

聶衍拱手，算是見過禮，目在手上的紅繩結上停頓一瞬，又移開了臉。

“二位請吧。”側開了。

坤儀含笑點頭，與聶衍一起并行往里走。

在場眷甚多，皆往昱清侯上打量，一邊臉紅一邊議論。

“鮮瞧見這位侯爺，生得真是俊朗。”

“聽聞還未曾婚配。”

“前些日子李家上門去說過親，被拒了，閨閣里笑了許久呢。”

們多私語一句，聶衍的臉就更難看一分，待走到庭，他已經是面若冰霜。

“臣要是沒記錯，殿下曾說臣定會喜歡今日之事。”

到的怒氣，坤儀抬袖掩，眸心虛地轉了轉：“侯爺如此，難道不喜歡來這熱鬧的地方被人稱贊？”

聶衍扭頭就要走。

“誒。”連忙拉住他的袖，低聲哄道，“別生氣嘛，們又不會吃了你。”

深吸一口氣，聶衍眼沉如海：“殿下若是需要個花架子來充門面，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要臣前來。”

“我知道你，又要說盛京容華館里有的是。”坤儀挑眉，“可那些花架子都沒你好看呀。”

聶衍翻手就要甩開。

“哎，好了好了，騙你的。”連忙安，“今日確實還有別的要事，若我消息有誤，侯爺就只當是來陪我吃酒，若是被他們說中了……那侯爺當真會喜歡今日之行的。”

最后半句低了聲音，幾乎是湊到他耳側說的。

耳一紅，聶衍退后半步，微惱：“不用湊這麼近說話。”

“那可不行，畢竟是。”眨眼，又端了桌上的桂花糕捧到他眼前，“別惱我了，嘗嘗這個。”

這麼甜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聶衍輕哼，接過來放在手里，沒。

坤儀自顧自地端起另一盤，剛咬了一口，就聽得杜蘅蕪的聲音由遠及近：“小還沒來得及關懷公主殿下，鄰國那位駙馬，這次又是怎麼死的？”

聶衍低眼瞧著，就見坤儀臉上閃過一瞬的蒼白，而后垂眸，若無其事地道：“被我克死的唄，怎麼了，稀奇啊？你又不是沒見過。”

“殿下也是心大，害死了一個又一個，卻也還敢招惹男人。”在兩人面前站定，側頭看向聶衍，“侯爺與公主應該才相識不久吧，許是都不知道。”

話里敵意太重，聽得聶衍不太舒服：“杜二小姐有何賜教？”

杜蘅蕪一愣，皺了皺眉：“侯爺倒也不必這麼護著，萬一哪天被害了，就真是好心沒好報了。”

說著，招手喚來一個姑娘，當著坤儀的面道：“這是李侍郎家的三小姐，前些日子去上清司報過到，不知侯爺可曾見過。”

李三小姐面微紅，倒是干脆利落地給聶衍行了禮：“侯爺安好。”

聶衍看了一眼，微微點頭，沒什麼印象。

坤儀不樂意了，往兩人中間一站，仰頭看他，撅了噘：“你見過嘛？”

“沒。”

“那你直說沒見過呀，先前都不給我留面，你現在還給留面？”

“這與面有何干系。”

“我不管，我不高興。”

聶衍覺得荒謬，這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不過，這人生起氣來倒是比平時假笑的時候看著順眼，細眉倒豎，眼瞪得溜圓，臉頰也一鼓一鼓的，生得。

一個沒忍住，他勾了勾。

院子里安靜了一瞬，接著，私語之聲更大。

“昱清侯竟然是會笑的？”

“他是沖公主笑的還是沖李三笑的？”

“廢話，當然是李家三小姐，你瞧坤儀公主那兇惡模樣，誰看了笑得出來。”

坤儀可不管們胡說什麼，眼里只有聶衍的臉。

這人笑起來如三月春風拂開百花，如畫的眉眼里閃過漣漪溫，雖然只是一瞬，卻也人心曠神怡。

有這等的神仙，他當下就算是要去吃素，也是肯的。

“殿下。”聶衍收斂了緒，平靜地提醒，“手里糕點要掉了。”

坤儀回神，下意識地攏了攏手中碗碟，而后轉，笑瞇瞇地對杜蘅蕪道：“我害了一個又一個男人，還是有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等著被我害，你說氣不氣人？”

說罷，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你大哥那兒，你記得替我上柱香，告訴他不用擔心我，我過得好著呢。”

杜蘅蕪臉驟變，當即抓住了的手腕：“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坤儀吃痛，反手也抓住的手腕：“我為何說不出口？這是你大哥臨終前的吩咐。”

“不要臉！”杜蘅蕪大怒，當即就要與廝打，被旁邊的李家三小姐攔住，“二小姐，這是公主。”

“公主怎麼了，公主就能害死別人的哥哥，然后不聞不問，繼續尋歡作樂？”杜蘅蕪雙眼通紅，“坤儀，你捫心自問，這世間可有比我哥哥對你還好的人？你簡直是狼心狗肺！怪不得后來你要嫁的人全死了，這都是報應！”

甩開的手，坤儀冷哼地了自己的手腕：“我的報應什麼時候來我不知道，但你若再以下犯上，杜二小姐，你的報應怕是比本宮的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