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儀吃力地扶著他，還未來得及詢問夜半怎麼回事，就聽得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失笑，知他是醉了，便讓人下去，兀自將他扶到榻上坐下。

“自然是有千般好。”著他如水的墨瞳，滿眼贊嘆，“最大的好就是，能人高興。”

酒香滿，聶衍靠在枕上，怔愣楞地看著：“那殿下今日可高興？”

“自然是高興的。”坤儀拆了冠扔到旁邊，又擰了熱水來，先自己的臉，再他的臉，眼里一片溫，“我有了個很好看的駙馬。”

聶衍高興，但又不太高興。

好看的駙馬，這幾個字放誰上似乎都說得通。

抬起沉重的眼皮，他有些惱地看向的方向，想再問兩句，卻不料恰好正俯下來替他臉。

嫣紅的與他的額頭輕輕一，又驟然分開。

像一片溫熱的羽。

聶衍眼睫了，下意識地抬手，扣住了的后腦勺。

坤儀起走，冷不防就被他攬了回去，四目相對，鼻尖相，有一瞬的愕然，但只一瞬，眼里便又涌上笑意，像欣賞一件極為漂亮的珍寶，從他的眉心一路打量到他的瓣，眼里華瀲滟。

然后低頭，飛快地在他上落下一個吻。

“……”下的人像是懵了，黑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有些茫然。

“侯爺可會害怕？”笑著覷他，嫣紅的丹寇了自己的，“與我同房的人，可都不會有好下場。”

酒氣氤氳，聶衍輕哼了一聲。

他抬袖，將自己的手腕橫在面前：“那殿下也該送我一紅手繩。”

坤儀微哂，將他的手拉下去塞進薄被：“侯爺不是說過，送過別人的東西，莫要再送給你？等過幾日我給你尋個別的，今日你且先休息。”

說著起，從柜子里抱出一床錦被，放在了他邊。

這是要與他分床睡的意思。

聶衍抿，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眸子黑沉沉的，像無月之夜下的湖。

那日在容華館，說他若待親近幾分，必然會高興。可今夜，房花燭，他沒有毫推拒之時，選擇了分床。

里到底有幾句真話呢。

懷里還揣著那張為求來的安神符，眼下聶衍也懶得給，借著酒意就閉上了眼。

坤儀笑瞇瞇地看著他睡，然后輕手輕腳地起，去妝臺前將剩余的釵環都卸下來。

這滿屋的紅燭紅綢不是第一回 見，但這一回，多有些不同。

好像每一個件都比之前的要生鮮艷幾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聶衍睡在這房間里的原因，心安得很，和睡，竟是一夜無夢。

醒來的時候，外頭有些吵鬧，可坤儀心甚好，懶倚在床頭看了榻的方向一眼，見人已經不在，又輕輕地笑了一聲。

昱清侯孤一人，上無父母旁無親戚，也只剩一個皇兄還在，是以兩人這婚事收尾十分輕松，不用奉茶，不用上堂見禮，只消等晚些時候進宮謝恩。

懶洋洋地又翻一個，聽得外頭的靜越發大了，坤儀才喚了一聲：“蘭苕。”

蘭苕進門來，臉有些發青：“吵著殿下了？”

“大喜的日子，這是怎麼了？”問。

提起都來氣，蘭苕板著臉道：“昨日喜宴上人多且雜，好幾家人吃醉了酒歇在客院，本也是無事的，可有一位容家的公子，偏說自己母親的丟了，要挨翻找。這是什麼地方，哪里容得他放肆，奴婢要勸，那公子卻是不依，與外頭奴仆對峙上了。”

這些小事，坤儀倒是不在意，擺了擺手又問：“侯爺呢？”

“上清司有事，侯爺卯時就出了門。”

坤儀起了興致，眼眸一轉，便朝勾手：“新婚第一日，我夫君便如此忙碌，我是不是也該盡一下本分，給他送些湯水？”

蘭苕皺眉：“上清司那地方，不太安全。”

不說別的，就那關著妖怪的鎮妖塔，聽說最近有不妖怪生變，雖是法陣重重，但萬一闖出來一兩只，那也嚇人的。

坤儀倒是不怕：“這世上還有比我邊更不安全的地方？”

蘭苕無奈，服侍起洗漱，又讓廚房備了花膠湯。

兩人出門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喊求見殿下，蘭苕下意識地擋住了坤儀的視線，只道：“馬車已經備好了。”

坤儀覺得奇怪，看了一眼，突然停下了步子：“那人有何奇特之不？”

蘭苕暗暗苦，想搖頭，又知這主兒一旦起了心就攔不住，只能無奈道：“奴婢覺得他唐突。”

外臣子弟，醉酒留宿客院雖是理之中，但在人新婚第二日就貿然要見殿下，蘭苕不喜這做派，更何況，這位容修君生得好看。

殿下太喜歡好看的人了，平日里倒也不攔著，可剛婚，到底是不妥。

坤儀掃了一眼蘭苕這復雜至極的神，覺得甚是有趣：“讓他這麼一直喊著也不是個辦法，趁著時候還早，把事兒理了吧。”

蘭苕無奈，猶豫片刻，還是去將容修君請了過來。

坤儀在庭院里的石桌邊坐下，剛理好子，就見一抹天青長袍如翻飛的蝴蝶，飄飄然撲到跟前：“微臣容修，見過殿下。”

打量他兩眼，似笑非笑：“容大人請起。”

容修謝了恩，接著就起抬頭看向。

他確實生得不錯，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著一天青云紋縐紗袍，別有一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姿態。

見殿下打量他，容修更是笑得如水溫：“臣請殿下憐惜，家母只留那一塊玉佩與我做個念想，竟還不慎失，臣無論如何都想將其找到，還請殿下通融。”

他說完又躬，段被腰帶勾得勁瘦有力。

坤儀托著下看著，眼里帶著淺淡的笑意：“如此，本宮便差人替你去找，也不算誤了你的事。”

“多謝殿下！”容修君十分容，又目盈盈地了一眼。

要是先前，坤儀還真用這一套的，畢竟人長得好看，做什麼都是對的，但今日，突然就有些不爽。

昱清侯為國效力，那麼忙那麼累，這些人還想著撬他墻角。

拂袖起，沒再多看，帶著蘭苕就繼續出門。

蘭苕很是意外，一路上瞥了的角好幾眼，還沒來得及將疑問出口，就聽得自家殿下側側地問：“那容修君同昱清侯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竟不是打聽容修君的喜好。

蘭苕松了口氣，連忙稟告：“過節倒是談不上，侯爺許是還不認識他，但這容修君奴婢有耳聞，心狹窄，甚攀比，想來是不喜侯爺他一頭的。”

要說就，容修君也還好，十五歲中舉，之后科考兩次便上榜，不到二十五便做了四品言。

但比起聶衍，就始終差了一截。

坤儀嘖嘖搖頭：“沒想到男人和男人之間也有這些計較。”

蘭苕莞爾：“與皇室聯姻是何等的尊貴，定然會讓人眼饞。”

雖說坤儀況特殊，但到底也是最寵的公主，夫家只要命夠，那便是潑天的富貴盡數落進懷中。

不說別的，就說這一向清高的上清司，侯爺與公主的大婚一過，竟也就拿到了駐宮的令牌。

“早知道這條路這麼好走，我等何須白耗這兩年。”淮南著那令牌，不住點頭，“侯爺這婚得好，真是好。”

聶衍板著臉，眼里看不出緒：“我你過來，是讓你嘆這個的？”

淮南一凜，連忙將卷宗遞上去：“這些道人，全是按照大宋兵部的規章所訓，駐守宮門不會出什麼岔子，請侯爺過目。”

只掃了一眼，聶衍就將卷宗重新卷好，準備等會進宮一并呈上去。

帝王還在養病，但許是被這一場婚事沖了喜，今早就能開口說話了，特意讓人送了駐宮令牌，還傳了一句話給他——“往后，你就是朕的妹夫。”

這世上什麼關系都不太牢靠，唯有家人的羈絆，才能讓這位多疑的帝王勉強安心。

聶衍微哂，眼里滿是不以為意。

夜半突然敲了敲門：“主子，殿下過來了。”

渾的戾氣突然一滯，片刻便都收斂回去，聶衍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聲，神恢復溫和：“怎麼來了？”

“說是帶了湯水。”

上清司鮮有人家立業，這等待遇，自然也是誰都沒見過的，淮南當下就“嚯”了一聲，興地想去看熱鬧。

然后他就被聶衍拎著襟丟去了校場巡邏。

坤儀進來的時候，聶衍正在看書，一清輝，映得房里如掛了滿月。

眼里染了笑，拎著食盒坐到他邊，輕聲問：“這是在看什麼呀。”

聶衍仿佛才發現來了，漫手卷詩書，悶聲道：“在給陛下挑人。”

想起先前皇后說的事，坤儀抿，倒也沒多問，只將食盒里的湯盅拿出來放在他手邊：“你昨日醉酒，今日喝些湯，正好養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