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笑：“我將家里廚子也帶了來，今日給你司里做些好菜。”

聶衍一怔，想了想，倒也沒推辭，只說：“他們不吃。”

“行，正好運了兩車新鮮瓜果蔬菜，且讓廚子去刀。”坤儀眨眨眼，又托著腮看著他，“你今日，怎麼倒比昨日還好看些。”

“……”

四周墻上還掛著上清司老前輩的畫像，聶衍聽著這話，耳微紅：“殿下慎言。”

“這里就你同我，我慎言什麼呀，說的都是實話。”丹寇輕輕點了點他的下，坤儀滿意地道，“今日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我也覺得你更好看。”

他抿，覺得淺薄，只識皮相，可心卻奇怪地變得不錯。

喝完帶來的湯，味道一般，但很雀躍，將東西收攏回食盒里，眨著眼又問他：“我能去看看杜蘅蕪麼？”

杜蘅蕪的案子還在拖著，變的那只玉面狐貍自然也關在上清司的鎮妖塔里。

聶衍點頭，又遲疑地道：“生了一些變化，殿下莫要被嚇著才好。”

“什麼變化？”坤儀皺眉，“都已經是妖怪了，還能更糟糕不。”

“鎮妖塔里有一只被困許久的大妖無心再活，自其魂魄，喂食了塔中其他的妖怪。”聶衍想起這件事還有些頭疼，“不小妖被它喂養得了道行，杜蘅蕪更是借此機會變了人妖尾。”

人妖尾，也就是又能說話了，關在鎮妖塔這幾日，不是罵天罵地就是罵坤儀，面容十分猙獰。

坤儀聽著倒是笑了，一點也不在意：“許久沒聽罵我，我還有些不習慣，這便去討個罵。”

聶衍想隨一起去，然而桌上還有事務沒清理干凈，等會又要趕著進宮，他猶豫片刻，便將夜半給了：“早去早回。”

夜半引著坤儀和蘭苕，一路都在笑：“侯爺似乎很喜歡殿下，每每見著殿下，心都要好上不。”

坤儀彎了眼：“你倒是比你家侯爺還甜。”

“侯爺接的人，不善言辭，有些事往往會做不會說。”夜半嘆息，“往后還請殿下多包容。”

坤儀笑著頷首，跟著他進了鎮妖塔的第一層。

杜蘅蕪化的這種小妖，實在沒什麼道行，就在符咒修筑的普通牢房里關著，旁邊一汪清水，一張桌板，一個木桶，看著倒還算干凈。

瞧見坤儀，滿眼都是不敢置信，接著就大罵起來：“你這個克夫克父的孽種，連我都要害，你還有臉來見我！”

了自己的耳朵，坤儀對夜半道：“勞煩帶蘭苕去別的地方看看，這丫頭膽子小，卻又看這些沒見過的東西，難得來一趟，讓開開眼。”

夜半瞥了一眼這牢房，瞧著沒什麼危險，便應下了。

杜蘅蕪的罵聲持續不斷：“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杜家拉下水？做夢，我倒要看看你這夫婿能不能活過一年，保住你這條狗命。”

“我祖父不會放過你的，我也不會放過你。”

“你遲早要為我杜家償命！”

聲嘶力竭，滿懷惡意。

坤儀瞥著，見夜半已經帶著蘭苕上了樓，這才好笑地看向牢房里的人：“嗓子不痛？”

杜蘅蕪偃旗息鼓，清了清嚨，扁扁，“痛。”

“痛還那麼大聲，活像是能把我罵死一般。”翻了個白眼，坤儀在牢房面前蹲下，聲音極輕，“就不能說些正常的話？”

杜蘅蕪臉很差，神卻是很好，拖著長長的狐貍尾，慢慢走到跟前，隔著柵欄一同蹲下：“這里日子雖是食無憂，也沒有刑罰，但到底無趣，我只能罵罵你解悶。”

言語之間，已不復剛才的針鋒相對。

坤儀彎了眼，從袖口里掏出一塊菓子來遞給。杜蘅蕪眼眸一亮，左右看了看，接過來就整個塞進了里，含糊地道：“難得你還有良心，知道帶吃的。”

“也就這麼點。”坤儀收手，“師父不日就到盛京了，到時候便能來救你。”

杜蘅蕪點頭，又有些惱：“怎麼偏是我中了招，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命的，應該也進來待一待。”

扶了扶自己的釵，坤儀微笑：“我若進來了，京都的兒郎該是何等寂寞如雪。”

杜蘅蕪隔著柵欄也沖翻了個大白眼：“你新嫁這一個，真當他是好相與的不，且小心些吧，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昱清侯？”坤儀歪著腦袋想了想，“他還干凈的，不像有什麼問題。”

“干凈？”杜蘅蕪眉頭直皺，“在這里待了這些天，我覺得整個上清司里最難琢磨的就是他昱清侯。”

雖然從未面，但周圍的小妖一提起他都有一種傾慕之意。

若是別的地方，這些人傾慕，杜蘅蕪會覺得是聶衍的本事，可這是哪兒？鎮妖塔，里頭的每一只妖怪都是聶衍親手送進來的，它們對他不怨，反而是傾慕，那可就太可怕了。

妖怪鮮有將凡人看在眼里的。

“行了，我會多加小心。”坤儀擺手起，又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瞧我，人逢喜事，是不是更了幾分？”

杜蘅蕪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沒忍住繼續破口大罵。

夜半帶著蘭苕下來的時候，杜蘅蕪已經大逆不道地問候到了皇家的列祖列宗。

兩人都是一驚，坤儀卻是不以為意，纖腰一扭就出了鎮妖塔，末了倒是撲去聶衍懷里，嚶嚶嚶地道：“杜蘅蕪真的好可怕哦，我被罵得耳朵都要聾了。”

聶衍正坐在進宮的馬車上，見子搖搖墜，只能手接了一把。

他手有些涼，落在裹著黑紗的腰間，倒讓的微微瑟，綿的腰肢跟著扭了扭。

手腕微微一僵，他默了默，聲音低沉：“如此，去便是。”

“我又怕死在鎮妖塔里，徐梟要找我玉石俱焚。”坤儀皺了皺鼻尖，“那人瘋起來十分厲害，我也未必能招架。”

“我不會讓死在里頭。”聶衍垂眼，“只要別胡來。”

這話說著也算正常，但不知為何，坤儀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識地就手將他的胳膊抱得更。

聶衍不太自在：“要到宮門了，還請殿下松手。”

“怎麼，你我都親了，你還連抱都不讓我抱？”鼓了鼓，很是不滿。

聶衍沉默。

段好，雙臂一攏，便全落在他的臂上，黑紗一襯，更顯白沉甸。

修道的確會讓人清心寡，但，再清心寡，那也是個男人。

聶衍別開臉，下頷繃得有些。

兩人到了前，因著皇帝還臥床，儀容不佳，聶衍只回稟了幾句話，呈上了卷宗便隨皇后去了殿外說話，坤儀坐在帝王邊，細心替他了手，見他想說話，又笑著問：“皇兄還有什麼吩咐？”

帝王說話不太清楚，要人俯去聽才行，坤儀看了一眼旁側，伺候的小太監似乎太累了，立在旁邊打起了瞌睡。

于是，坤儀就親自湊過去，笑地道：“皇兄若是想吃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

聽見自家皇兄微弱的聲音從里吐出來，一字一頓。

快、救、朕、出、去。

背脊微涼，坤儀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正在外頭殿前同昱清侯說話的皇后。

的皇兄不肯輕易信人，但只要是家人，便是放心的。皇后與他婚三十余載，一向和睦，有皇后在的地方，皇兄怎麼可能向求救？

手搭了搭帝王的脈搏，瞧著沒什麼異樣，坤儀遲疑了。

是當真有什麼問題，還是帝王生病的時候太過脆弱，不能安心？

雖是寵的公主，卻也只是公主，眼下帝王臥榻不起，就算有問題，皇后尚在，無權擅自將他送去別。

沉思片刻，昱清侯和皇后便已經回來了。

“本宮同侯爺說好了，往后你二人進宮，都不必再另遞折子，通稟一聲便是。”皇后和藹地著，“即便是出了嫁，也要多進宮來走。”

坤儀笑了笑，十分甜：“謝謝皇嫂。”

皇后看了看閉著眼的皇帝，張口送客，卻聽得坤儀接著道：“這一出嫁，反倒是念著家人親近了，皇兄病重，皇嫂看著也十分勞累，便不如我和昱清侯留下來，替皇嫂照看一晚。”

臉上怔愣了一瞬，皇后似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要求，但看一眼聶衍，想了想，倒也點頭：“難得你有心，陛下想必也歡喜，雖是新婚不合規矩，但若說為著陛下龍沖喜來的，便也說得通。”

“多謝皇嫂。”坤儀仍舊笑嘻嘻的。

聶衍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但等皇后走了，他引著走到偏角，低聲問：“出什麼事了？”

坤儀回他，眼里的時明時暗：“沒有，你隨我守夜，可會耽誤你的事？”

“無妨。”他道，“司要事他們自己會置，一兩日尚能得空。”

眼里多了幾分促狹，指了指殿的小榻：“這里可只有這一能睡的，侯爺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