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記》第九章 蜃樓城之夏

這一日,是幾年來蜃樓城最熱鬧的一天。早有探兵快船如梭,趕回蜃樓城將神帝使者蒞臨的消息傳遍全城。

五萬城民萬人空巷,都涌到城門港口,爭相一睹神帝使者與斷浪刀科汗淮的風采。群雄剛從港口登陸,便聽到禮炮轟鳴,黑的人群站在海島、城樓發出震耳聾的歡呼聲。

群雄激,振臂高呼。拓拔野心中更是如海澎湃,周沸騰,連日來的艱辛困苦全都忘得一干二凈。

除了城主喬羽重傷無法出門之外,蜃樓城幾乎所有的長老、將領盡皆趕到港口迎接,個個看起來都是雄姿英發的當世人杰,豪爽灑落,眾游俠不大為心折。

蜃樓城眾將聽宋奕之引見拓拔野,紛紛拜倒。拓拔野雖知他們乃是因自己神帝使者的份,激圣恩,方才行此大禮,但心中難免惴惴,頗為不好意思,連忙一一扶起。

眾人自報姓名,蜃樓城群雄聽得科汗淮大名時,更是聳然容,喜形于,無不恭敬行禮。雙方中有些乃是相識多年的故人,此次重逢,更是歡喜不盡。

人頭聳,姓名繁雜,一時間拓拔野也記不住許多名字,倒是一個紅胡子大漢長相雄奇、名字有趣,做烈九,一下便記住了。

拓拔野笑道:“這名字當真有趣。烈酒,烈酒。倘若與人打架,無須手,只需呵上一口氣,就能將他熏得醉倒。”

眾人大笑,心想:“這神帝使者年心,果然如段大哥所說的那般可親。”心下對他又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烈九哈哈大笑,他說起話來有些口吃,張大了,發不出聲,眨了半晌眼睛才出一句話道:“醉倒了他,他還……還……還得給我酒……酒錢呢!”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蜃樓城群雄擁簇著拓拔野、科汗淮等人朝城里走去,人退讓,歡聲雷

拓拔野耳邊不斷聽到有人議論道:“這便是神帝使者麼?果然年輕得很。”“嘖嘖,年紀輕輕,又長得這般俊俏,難怪連水妖龍也對他這般著迷啦……”他赫然竟已為蜃樓城的傳奇英雄,連緋聞八卦也跟著不脛而走。

拓拔野從未過如此關注,心中自不免有些得意,朝著人群微笑揮手,神采飛揚,瞧在眾人眼里,更覺魅力平增,不由又是一陣

放眼去,不年輕貌的姑娘在人群里,朝他秋波頻傳,笑靨如花,拓拔野心中怦怦一陣急跳。

纖纖撇了撇,冷笑道:“瞧你得意得連自己什麼都記不得啦。哼,見了貌姑娘,便將你的那位眼淚袋子姐姐全拋到腦后了麼?”

拓拔野一愣,這小姑娘牙尖利,自己辯不過,這次又被噎了個正著,只好裝做沒聽見,笑了笑,去拉的手腕。纖纖一甩手,想要掙開來,但被他指掌握,臉頰燒燙,突然氣力全無。

拓拔野雖然不過十五歲,但自小流浪,頗早,兼之誤服十四顆神農丹,骨骼都膨脹變化,倒似十七八歲的年。他與纖纖走在一起,宛如一對璧玉兄妹,也不知羨殺了多蜃樓城的父母。

蜃樓城依島筑城,城墻極為雄偉,昂首去,桀然天半。樓臺瓊宇更是鬼斧神工,瑰麗萬端,瞧得眾人目不暇接。

一路上,宋奕之指點建筑,給眾人解說諸多舊事典故,大長見識。拓拔野聽得津津有味,事事新鮮。

這蜃樓城原是三百多年前,木族青帝采東海珊瑚、龍宮水晶與昆侖白玉筑,原為木族祭天之圣地。后因木族南遷,這蜃樓城便逐漸為木族在東海上的要塞。

城墻堡壘乃是由三百年前第一巧匠君素設計,堅固雄偉,有東海第一城之稱。同時又極為典雅瑰麗,一磚一瓦盡是雕細琢的藝品。

城中極為干凈整潔,街道全由鵝卵石與海底細砂鋪,兩側遍植丈余高的東海珊瑚樹與大荒各地的奇花異草。民居錯落有致,盡是白玉與青柚木等海底奇木所建,鑲嵌水晶窗戶,風格變化多端,或為亭臺流檐,或為圓瓦庭院,雖然相差迥異,看起來倒也頗為和諧。

原來這三十多年來,眾多游俠歸集蜃樓城,其中頗多能工巧匠,是以樓房式樣翻新出奇,喬羽又素來寬容自由,海納百川,城中建筑更加風格多樣,方圓十里的島城竟了大荒各族所有建筑的微與集合地。

一路走來,更是令群雄大開眼界。綠海環繞著紅樹,藍天映襯著白樓,玲瓏剔的水晶窗在下閃爍著眩目的芒。

眾人隨著他們浩浩地走在后面,滿城盡是夾道歡迎的百姓,他們服裝各異,五彩繽紛,毫不當時族規限制,歡喜之溢于言表。

如此走馬觀花走了半晌,來到城東的“集賢苑”,這里是蜃樓城接待貴賓之,也是昔年水族圣及青帝祭天時的下榻之所。

集賢苑坐落在城東巨巖之上,巨石懸空,朝東海探出數十丈。苑中樓臺全部由水晶與沉香木建,猶如一座座明的四方盒子,玲瓏剔,異香撲鼻。

宋奕之等人安頓好眾游俠之后,方才告退。群雄連日奔波,到達目的地,心一旦放松,那困乏之意立時又涌將上來。當下各回房間,吃了些海鮮蔬果,沐浴休息。

拓拔野的房間恰好對著南面大海,打開水晶窗,絢爛,涼風送爽,下面是一片艷紅的珊瑚林,火焰般燃燒到海邊。金黃的沙灘迤儷環繞,碧浪一波波地涌上來。

拓拔野憑窗眺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得沐浴休息。躺在床上,心中興,翻來覆去,腦中盡是這幾日發生的奇事,又看了一會兒淚珠墜與那白子的瑪瑙香爐,才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時分,宋奕之等人已在集賢苑等候,請拓拔野與科汗淮前往碧木樓會見喬羽。

一路上,不人認出神帝使者與斷浪刀,紛紛行禮。過不多時,到了一座古樸的青藤木樓房前,想來便是喬城主府邸,看起來頗為普通,甚至遠不如一些民宅富麗堂皇。

大門口兩個衛兵見是宋奕之,連忙將大門打開,進屋通報。片刻后便有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年大步走出,拜倒道:“家父傷,行不便。蚩尤代父接迎神帝使者大駕。”

拓拔野連稱不敢,將他扶起。那年抬頭瞧見拓拔野,輕輕“咦”了一聲,似是對他如此年輕頗為驚訝。兩人年紀相仿,高雖是拓拔野高了些許,但型卻不如他強健。

蚩尤古銅結實,眉目英,臉上盡是盡是桀驁不馴的神,雖然恭敬行禮,但依舊不卑不,傲氣凌云。

拓拔野笑道:“我和你差不多大,你我拓拔便是。”蚩尤道:“不敢。”神卻放松了許多。

轉頭瞧見白發飄飄、青鼓舞的科汗淮,蚩尤臉上頓時出狂喜敬佩的神,行禮道:“這位想來就是斷浪刀科大俠了?蚩尤慕名已久,今日始得拜見,三生有幸。”

科汗淮微微一笑,道:“果然虎父無犬子。賢侄年紀輕輕,便有大家風范,難得。”

眾人邊說邊往里走。里院更為樸素,四院環合,庭中種了幾株梧桐,蟬聲集。

眾人隨著蚩尤掀開布簾,進了主房。

房中頗為寬闊,過水晶窗照進來,一個中年漢子斜躺在床上,形容憔悴,一雙虎目仍是芒閃閃。

他起微笑道:“神帝使者與科兄為敝地干冒奇險,生死相助,滿城百姓無不銘于心。在下不能遠迎,真是失禮之至。”

科汗淮擺手道:“喬城主孤獨斗藍翼海龍,為民除害,負傷在,再出此言,可要讓科某汗啦。”

眾人齊笑。拓拔野見喬羽傷如此之重,兵臨城下,猶自如此樂觀淡定,大為心折。喬羽目炯炯著他,嘆道:“英雄自古出年。段狂的贊譽果真一點也不假。”

拓拔野臉上一紅,笑道:“段大哥過譽了。其實真正的英雄豪杰是這四面八方趕來的游俠。明知前途兇險,依舊一往無前。那才是真正的難得。”

喬羽點頭微笑,道:“年輕人如此謙恭,更是難得。不知神帝他老人家還好麼?”

拓拔野心中詫異,心想難道段大哥竟沒將此事告訴他麼?突然明白,段聿鎧必是擔憂這消息影響城中士氣,且書與神木令還在他上,下落不明,公布此事不到時機。想不到他瞧起來豪,卻也頗為心細。

但眼下他已經來到蜃樓城,此事無須再瞞,當下肅容道:“實不相瞞,七日前神帝已經在南際山上羽化登仙了。”眾人大驚失,齊齊驚呼,便連科汗淮也陡吃一驚。

拓拔野朝科汗淮苦笑道:“科大俠,昨日兇險,我怕影響士氣,所以才不得已說謊。”

科汗淮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很對。”喬羽悵然若失,半晌方嘆道:“是嗎?這……這可真是大荒百姓的損失。”

拓拔野從懷中取出神帝書與神木令,給喬羽道:“神帝臨終命,托我帶令牌與書到此,令水族立即退兵。”喬羽展開書,才看得片刻,熱淚便滾滾而下。

喬羽折起書,道:“此事關系重大,暫時不能讓外人知道神帝駕崩。需得讓水族退兵、簽定和約之后,再昭告天下。”眾人點頭稱是。

神帝駕崩的消息若是傳到大荒,天下不知又要生出什麼波瀾來。眾人心中都有些不祥之。群雄又聊了一陣,喬羽力不支,臉越轉難看,豆大的汗珠淌了一

科汗淮知道他重傷,勉力支撐了許久,微弱的真氣已經散開,當下拍拍拓拔野的肩膀,起告辭。

喬羽笑道:“蜃樓城百姓今夜要宴請各位。奕之、蚩尤,你們帶著諸位貴賓到海灘上赴宴吧。”

宋奕之與蚩尤躬領命,帶著兩人退了出去。

眾人來到西面珊瑚海灘時,夕已被對岸天壁山吞沒,淡藍的夜空中星辰,涼風習習。

沙灘上人頭涌,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燒,映紅了張張笑臉。纖纖遠遠瞧見他們,便一路奔了過來,一只手拉住科汗淮,一只手拉住拓拔野,朝里走去。

沙灘上歡聲笑語,人們圍坐篝火燒烤牛羊、海鮮,喝著自釀的酒。年輕的游俠們與姑娘圍著篝火,跳著舞蹈,五弦琴的歡快旋律響徹沙灘。

拓拔野一邊為眾人烤炙拿手的焦骨魚,一邊與周圍游俠談笑。

突聽轟聲巨響,眾人掉頭去,島心山丘有人燃放煙火,一道道絢麗的煙花劃破夜空,漫天綻放。沙灘上響起沸騰的歡呼聲。

聲連響,深藍的夜空瞬間開滿了層層疊疊的煙花,一朵朵五彩繽紛,變幻多端。

聲聲海浪,徐徐夜風,拓拔野手中端著烤魚,一轉頭瞧見纖纖正笑著他,秋波迷離,在篝火的照映下,跳著火焰的澤。

那眼神這般悉,又這般人。讓他想起了誰,又忘記了誰。他心中突然怦怦跳,一陣迷茫,手指一松,烤魚掉在了沙灘上。

蜃樓城的夏天,就在這漫天煙花中悄悄來臨。

翌日凌晨,宋奕之、科汗淮率領三百名兵攜書與神木令,直奔朝谷圍兵的大本營,出乎意料之外,前日還旌旗林立、帳篷布的朝谷三軍,今日竟已空空,人影全無。只有灶坑炭木依舊星羅棋布。

宋奕之領軍朝南疾駛,沿途經過七個朝谷營地,無一不是如此。想來定是水妖眼見狙擊科汗淮、拓拔野不,知道大勢已去,索悄然偃旗息鼓,連夜拔寨撤退。

蜃樓城軍民聽得水妖撤兵,無不歡欣鼓舞,又大大熱鬧了一番。喬羽仍有所疑慮,又陸續派遣九路探兵,偵騎四出。終于確定所有水妖圍兵昨夜已全部撤回水族境

傍晚時所有探兵全部返回蜃樓城,段聿鎧也率領數千兵趕回城中。

段聿鎧剛登上港口,便有人報神帝使者已安全到達,白龍鹿雖未聽見拓拔野的名字,卻似乎已聞著他的氣息,歡聲長嘶,昂首踢蹄,險些將段狂人拋將下去,然后猛地撒開四蹄,歡鳴著朝城里狂奔。

眾人見段狂人在一匹似龍似鹿的靈上顛簸舞,大呼小,無不好笑。

拓拔野正與群雄在集賢院中吃飯,忽聽得外面遠遠傳來歡嘶之聲,大喜過,跳將起來,朝門外奔去。

剛到院中,白影一閃,狂風卷來,已被某撲倒在地,一條噠噠的舌頭隨之將上來,將他從頭到頸,徹底掃上一遍,溫熱的鼻息噴得他瘙難當。

拓拔野哈哈大笑,雙臂將它摟住,道:“鹿兄,可想死我啦!”那白龍鹿嘶鳴不已,似是在說:“我也想死你啦。”

突聽有人氣吁吁地笑道:“這個畜生,聞見你的氣味,就發了狂似的奔,將我跌得一泥。”抬頭去,一個大漢渾泥土,笑呵呵地站在門口,正是多日不見的段聿鎧。

拓拔野大喜,兩人曾患難與共,此番重逢,更為親熱。苑中群雄聞得聲音,紛紛出來,互相介紹,俱極歡喜。

纖纖瞧見那白龍鹿,頗為喜,上前它的頭,笑道:“拓拔大哥,它是你的朋友麼?長得可真奇怪。”

拓拔野笑道:“正是,不過它可傲慢得很,不睬別人。”豈料那白龍鹿似是對纖纖頗為馴服,瞇了眼任,低嘶不已。拓拔野大為訝異,纖纖則大得意,格格笑個不停。

當夜,蜃樓城再次全城歡宴,喬羽也勉力出場,與拓拔野、科汗淮等趕來援助的群雄敬了數十杯酒,這才告退。

此后十余日,蜃樓城依舊偵騎四出,始終未見水族有何異

喬羽又派遣五路使者,將神帝圣諭分別送至五族都城,遞長老會,一場戰禍就此出人意料地消弭于無形。舉城上下,對拓拔野、科汗淮等人都極為激。

和平既定,自第三日起,便有游俠陸續告別而去。

拓拔野與科汗淮也告辭,卻被喬羽等蜃樓城軍民苦苦挽留,幾次人已到了碼頭,又被拉了回來。

難卻,何況拓拔野素以四海為家,離開此地,也不知將往何去,纖纖又在島上玩得樂不思蜀,是以兩人決計在蜃樓城中住上一段時日。

既已在蜃樓城住下,科汗淮索以沛然真氣幫助喬羽療傷,重新打通、修復他的奇經八脈。

拓拔野對醫藥頗有興趣,又得了神農的《百草譜》,四下為喬羽尋找療傷奇藥。島上五族游俠帶來的諸多奇花異草中,也有不相符。他配出數味良藥,與蜃樓城的巫祝不斷地切磋討論,改進藥方。

如此雙管齊下地治療,過得幾日,喬羽始有好轉之勢。舉城上下,都頗為歡喜。喬羽之子蚩尤對拓拔二人更是大為激。但喬羽經脈震毀,原非短日可以康復,拓拔野翻遍《百草譜》,倒是尋著幾味極為有利的猛藥,可惜遍島上下,都沒有這些奇草。

蚩尤起初雖然頗為矜持,與拓拔野相遇時恭敬有禮,但畢竟是十五歲的年,時日一久,便出原形來。

拓拔野又素來外向開朗,極易與人朋友,而且對蚩尤不知怎地,心中很有好,有心與之結。十幾日下來,兩人已了頗為稔的朋友。

蚩尤子狂野桀驁,勇敢頑強,雖然話語不甚多,但卻頗富威信,在島上乃是諸多年的領袖。跟隨蚩尤的一幫年聽說拓拔野諸種壯舉,佩服得五投地,每日圍著他,纏著說些路上趣事。

拓拔野連比帶劃,口沫橫飛,敘述間不免有所夸大,直聽得眾年眉飛舞,嘖嘖稱奇。關于仙姐姐與雨師妾一節,拓拔野只是輕描淡寫地提過,但已令眾年干吞饞涎,悠然神往。蚩尤素來喜歡冒險,對拓拔野的經歷也是大為傾羨。

一干年終日廝混,越加稔親。纖纖也終日跟著拓拔野,形影相隨,直如兄妹。拓拔野一則頗為喜歡,二則苦于擺無法,只好由

年見是斷浪刀科汗淮的千金,無不大獻殷勤。加上俏可,更被眾人奉若公主。

這一日吃完午飯,拓拔野約了蚩尤在城南沙灘相見。他趁著纖纖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一路飛奔,逃也似的到了島南沙灘。

高照,白沙碧水,海風中滿是咸溫熱的氣息。沙灘上橫七豎八地擱了幾十艘漁船,五,錯落有致。

十幾個漁家在海邊晾網,瞧見拓拔野,時而嫣然微笑,眼波頻傳,時而頭接耳,發出格格脆笑聲。

拓拔野分花拂柳,一路微笑招呼,眾被他那溫暖的微笑引得芳心劇跳,連手中的活兒都不自地停了下來,直到他走出好遠才緩過神,紛紛紅了臉互相取笑。

遠遠地聽見蚩尤呼喊,循聲去,卻見他站在一艘白的小艇揮手。拓拔野飛奔海浪之中,跳上小船,笑道:“怎地就你一個人?”

蚩尤嘿然笑道:“帶你去一個地方。”拓拔野見他說得神,登時起了好奇之心。

兩人齊齊搖槳,朝東邊峭石林立的礁巖群駛去。拓拔野在蜃樓城住了近月,早已頗為悉,知道那邊兀石嶙峋,暗礁遍布,極人去,心中更加詫異。開口問了數次,蚩尤只是嘿然微笑。

拓拔野好奇之心更盛,不知蚩尤要帶他去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小船繞過一塊巨大的尖石礁,便到了暗礁區。太已過中天,酷熱被島石與礁巖遮蔽,煞是涼。

蚩尤似是對這一帶極是悉,哪里有暗礁,哪里有勾絆,他仿佛閉了眼也能知道一般。小船左折右轉,過了片刻在一片環立的礁石中停下。

巨礁圍合,正前方一塊七八丈高的巨大石壁兀然峭立,昂首去,恰好在那石沿上迷離閃耀。

拓拔野笑道:“便是這兒嗎?”蚩尤不答話,只說了一聲:“隨我來!”突然一頭扎海中,水花四濺。

拓拔野好奇心大盛,也猛吸一口氣,躍水中。海水清涼,極是愜意。他水頗佳,在水中睜開雙眼,見蚩尤如游魚般靈活自如的朝深游去,便隨其后,翩然游

海水灰藍,遠迷蒙一片,影影綽綽可以看見暗礁林立,魚群穿梭。蚩尤繞到那巨大石壁的東南下方,在一個四尺來寬、一丈余長的隙旁停住,輕輕招手。

拓拔野游上前去,隨他鉆那隙之中。

里面一片漆黑,海藻迎面拂來,如弱柳扶風。蚩尤拉住拓拔野的胳膊,急速上升。草藻舞,拓拔野右險些被纏住,頓了一頓,終于在一口氣即將憋盡之前,沖上了水面。

眼前一片明亮,拓拔野大口氣,手擋住線,過了片刻,才瞇著眼四下掃。堅巖陡壁,環水包合。南側石壁高約六丈,有幾個數尺寬的大恰好從石中斜斜

四周石壁上青苔遍布,水。北面石壁上有一個極大的窟,幽深不知底。蚩尤便漉漉地坐在那窟前的巖石上,微笑道:“就是這里了。”

拓拔野游到邊上,由蚩尤一拉,攀爬上去,左右環顧,笑道:“這兒倒是個好玩的所在。”蚩尤嘿然道:“此除了我和你,再沒有人知道了。”

年常有自己的之地,惟有至為親的好友,才能分。蚩尤今日將拓拔野帶到此,那自便是將他視為極好的朋友了。

蚩尤子桀驁狂野,雖然父親影響,言語不多,勇猛頑強,頗領袖氣質,但是外冷熱,心深卻是率而為。

拓拔野隨和不羈,開朗風趣,兩人格雖不同,卻相得益彰。相時日雖不久,在蚩尤心里,卻仿佛早就認識了一般。況且拓拔野對蜃樓城與喬家都有大恩,這份便更要厚重。

拓拔野聞言大為,他從小流浪大荒,人白眼,雖然生開朗樂觀,但畢竟覺得孤單落寞。十幾年來的好友,除了當日的小狗阿黃,便是白龍鹿。自遇見神農以來,雖然認識了不英雄豪杰為忘年,但比之同齡知覺自然又大大不同。

這半月里,與蚩尤等一干年廝混,實是一生中至為快樂的日子,心中早已將他們當作極好的朋友。今日見蚩尤將他獨自帶到此,真摯之不言而喻,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激,忖道:“這一生一世都要與他做最好的朋友。”

兩人忽然都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坐在石窟沿上。閃耀,涼風穿隙,石壁上水漾,清涼舒爽。

蚩尤跳將起來,道:“拓拔,你隨我來。”取出三昧火折子,“唰”地打亮,朝窟里走去。

窟地上凹凸不平,水洼深淺各異。巖壁上水珠顆粒流淌,極為。偶有水蛇從腳下蜿蜒而過。

跳躍,前方幽深黑暗,空寂靜,水珠聲丁冬作響,伴著他們的腳步聲更顯清脆。

拓拔野微笑道:“這里這麼,你是如何發現的?”蚩尤并不回答,卻問道:“我們這城做‘蜃樓城’,你可知是因何而來麼?”

拓拔野雖然對大荒中許多事不甚了解,但流浪已久,對神怪傳說卻是頗有耳聞,道:“既是蜃樓城,想必與蜃怪有關了?”

蚩尤點頭道:“對。據說三百年前青帝在此建城的時候,瞧見海面上蜃氣云結,五彩斑斕,漂亮得很。那蜃氣變巨大的城樓,足足過了三天才逐漸消散。青帝認為這是神仙的意旨,便讓人依照那蜃氣城樓的模樣,建造出這蜃樓城來。自那以后。每年青帝都要到這來祭拜天地。”

拓拔野笑道:“難怪這城這般漂亮,象是神仙府邸。”

蚩尤對蜃樓城極為喜自傲,聽他贊賞,心中也頗為歡喜,笑道:“是啊,青帝雖然糊涂,卻也辦了一件好事。”

眉頭一皺,又道:“可是今日的青帝卻是不折不扣的烏賊笨蛋。先人留下的第一名城,竟然置之不理,任由水妖攻占,真他的紫菜魚皮!”想到青帝不發救兵,登時怒從心起,既將拓拔野視為好友,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拘束,口頭語便口而出。

拓拔野聽他說“他的紫菜魚皮”,大覺新奇,頗有趣,哈哈大笑,也道:“是極是極,真他的紫菜魚皮!”

兩人哈哈大笑,四壁回音,極是暢快。

這一笑之后,又覺彼此之間親了數分,比之方才的略微拘謹又有天壤之別。

蚩尤道:“蜃樓城中每個月都會瞧見一到幾次的蜃氣幻景。但即使是同一次蜃氣,瞧在每人的眼中也不盡相同。聽我爹說,這是由于蜃珠極為奇特,又做夢珠,你有什麼愿都會被那蜃珠映像到蜃氣之中。在你眼中瞧見的,便是當時你的夢想。”

拓拔野奇道:“竟有這等事?這倒有趣得。”蚩尤目道:“我八歲那年,隨爹到海上獵,瞧見蜃樓城上空是千軍萬馬,狂奔急騁。當時我只道是天兵天將殺將下來,嚇得險些尿了子。”

拓拔野哈哈大笑。

蚩尤道:“我跟我爹說了后,他卻歡喜得很,說我有救濟天下的雄心。嘿嘿。”拓拔野笑道:“倘若當時是我,恐怕瞧見的盡是豬。”

蚩尤道:“十二歲那年,我在海上又瞧見那千軍萬馬的蜃氣幻象。我想起爹說的蜃珠,便想尋來看看,究竟這寶是怎生模樣。于是便仔細觀察那蜃氣收放的方位。過了幾個月,我發現雖然每次蜃氣凝結之不同,但卻是隨著當時的變化。我又在島上找了半年,卻仍然什麼也沒有發現。”

拓拔野心想:“若是換了我,多半便要放棄了。”他子隨和,只喜逍遙自在,沒有執著于一求,聽蚩尤這般百折不回地尋找蜃珠,頗為詫異欽佩。

蚩尤揚眉道:“如此又過了兩個月,我將一年來記錄下的每次蜃氣方位與當時的太位置,反復計算,估計那蜃珠大約便在此。”

拓拔野吃了一驚,訝然道:“在這里?”

蚩尤嘿然點頭道:“對。那日又是蜃氣凝集的日子,我悄悄地搖船到附近等候,快到傍晚時,果然讓我瞧見幾道彩氣從這石壁上出,被那一照,便在遠幻景。我想蜃怪定然便藏在那石壁之后!但那石壁太高,我爬不上去,便決定潛水尋找。換了幾口氣,終于讓我發現了此地。”

拓拔野又驚又奇,正要說話,卻聽蚩尤道:“咱們到了。”

前面突然刮來一陣寒風,火搖曳,聽見“嘩嘩”的水聲。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一個石柱,豁然開朗。

四壁空闊,閃閃發,似乎有無數貝珠攀附其上。四縱橫,如流螢幽舞。

正中一個巨大的水潭,水瀲滟,翻卷漩流,不斷地“咕咚”作響,冒出明的氣泡,離水飛出,在幽下閃爍森冷的澤。

拓拔野先前只道外面那地方,已是蚩尤說的神所在,沒想到這山腹之中,竟然別有天。水氣清寒,流迷離,他仿佛置于一個仲夏的夢中。

蚩尤低聲道:“這里就是蜃怪的老巢。”拓拔野微微一愣,道:“什麼?”

蚩尤仿佛生怕驚旁人,低聲道:“隨我來。”沿著邊上峭壁,靈豹般跳躍,瞬間便躍到了左側一個高高的凹陷。拓拔野也隨之躍上。

蚩尤道:“今天是本月的一次大,正好是那蜃怪現吞吐蜃氣的時候。你且留心看那水潭。”

拓拔野大好奇有趣,定睛凝

水潭“汩汩”聲響越來越大,渦漩遄急,水浪一層層向上翻卷。水面片刻間便升高了兩三尺。水泡越來越多,四悠然飄舞。

水面越漲越高,距離他們腳下也不過近丈而已。想來這的水也是與外通連的海水,此時正值漲

突然浪花噴涌,整個水面猶如炸將開來一般,登時將拓拔二人澆了個。萬千晶瑩的水珠中,一個巨大的銀白事高高飛起,在空中翻了幾翻才悠悠地飄落在水面,隨著渦流緩緩盤旋。

那怪竟是一個縱橫約兩丈的巨大蛤蜊,銀白的殼扇上也不知有幾千幾萬道歲紋,雖然閉攏,卻閃閃發,七彩眩然,仿佛有寶珠匿藏其中。

拓拔野從未見過蜃怪,心下激,屏息凝神觀

蜃怪緩緩地張開殼扇,方一開張,便有一道眩目已極的幻彩流閃電般出,撞到那壁上,反彈激

剎那之間,壁之錯飛舞,粲然奪目。四壁貝珠被那幻映照,更加熠熠生輝。

蜃怪的殼扇一點點張開,彩更強,流離縱橫,朝著他們進來的甬出去。突然之間,仿佛被蜃氣牽引,竟從那甬道之中折登時一片明亮,便連那翻涌渦漩的潭水,也折出萬千幻彩,怪陸離。

拓拔野只覺眼花繚目盡是眩彩流。那萬千紛芒逐漸匯融合,延展,驀地眼前一亮,仿佛超離于這島腹

放眼去,萬里碧空澄藍似海,白云聚散,繁花似錦,青山如帶。碧水環合,木屋寥落,牛羊悠然于山坡之間,炊煙裊裊于夕之前。

只覺心曠神怡,似乎乘風翔舞,在那愜意自在的天地間漫游。遠遠地,聽見風竹林,水聲淙淙,那木屋前,一個子正在微笑呼喚。

那笑容絢爛悉,溫暖如淡淡斜。一時之間記不起是誰,正恍惚間聽見蚩尤道:“你瞧見什麼了?”登時一驚,幻綻破,蜃景迷離,又回到這窟之中。

轉頭去,蚩尤滿臉彩綻放,眉目之間神采飛揚,料知他定然又是瞧見那千軍萬馬的壯闊景象,是以這般意氣風發,當下笑道:“沒什麼,象是小時我住過的地方。”

蚩尤突然右手一指道:“拓拔!你瞧見了麼?那蜃景中有你!”聲音極是激,突然哈哈大笑,捶了拓拔野一拳,道:“他的紫菜魚皮,你穿得金甲銀鎧,比我還要威風,哈哈。”

拓拔野見他沉浸蜃景之中,不失笑。可是放眼去,并沒有瞧見自己,倒是瞧見蚩尤騎著一只怪在萬里草原上奔馳,揮手朝他致意。后雪山皚皚,風吹草低。當下笑道:“我也瞧見你啦!他的,你騎的又是什麼怪?”

兩人看得投,渾然忘我。

拓拔野瞧見的蜃景中,景象變幻,但都是極為麗開闊之地。人也是走馬觀花,白子、雨師妾倏然閃爍,巧笑嫣然,恍然若真,令他心跳如狂。待到后來,便是當年的阿黃也跳將出來,銜了一塊歡吠不已,結果被白龍鹿一口搶去,溜之大吉。

正莞爾間,忽覺芒稍斂,拓拔野心中一凜,凝神去。只見那蜃怪的殼扇已經張到最大,正開始緩緩閉合。蜃怪貝瑩白,一顆拳頭大的明珠子芒奪目,七彩蜃氣便是從那珠子發出。

他心中一,突然想到前幾日遍翻《百草注》時,似乎瞧見其上寫道:“以海仙草研夢珠,取燕窩、新雨和之,可復經絡。”心中狂喜,猛然起道:“蚩尤,你爹的傷有救了!快取出那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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