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記》第三章 極真神(上)

漫天黑云低垂,沉甸甸地在海面上翻騰,一道又一道的閃電將天海照得藍紫亮,雷聲滾滾。

狂風暴雨,驚濤駭浪,戰艦劇烈搖曳,沉浮跌宕,仿佛隨時都要被浪頭劈裂開來,震碎。

那蒼涼詭異的號角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海面上狂濤迸涌聲、咆哮聲……相呼應,不斷有見所未見的兇破海沖出,興風作浪。天空中聚集的兇禽也越來越多,黑地盤旋怪,作勢撲。

龍族群雄倒了一口涼氣,心頭寒意大作。但讓他們真正到恐懼的,不是這些妖禽兇,而是遠如城郭般迤儷綿延、巍然不的水妖艦隊。

遙遙去,敵艦說也有六七百艘,十倍于己。單以旗帆識辨,北海、龍魚、蛇三大艦隊赫然均在其列!

龍魚、蛇倒也罷了,北海艦隊號稱天下第一水師,八十九艘艨艟巨艦均由野山若木所制,堅逾銅鐵,每艘戰艦的龍骨更以巨脊骨制,各封印了一只北海兇的元神,因此又稱作“百水師”,所向披靡。即便是龍族艦隊,也向來不敢直攫其鋒,惟有避而繞走。

龍神驚怒一閃即逝,瞇起碧波妙目,格格大笑道:“想不到水妖為了給我兒子道賀,六大水師傾巢而出,連蘇柏羊齒、丁螃蟹這些手下敗將也一齊帶來啦。很好,很好,省得我一個一個地收拾……”秀眉一挑,喝道:“兒郎們,列陣迎敵!”

的笑聲如悅耳金鐘,在這雷鳴風暴中遙遙傳了出去,字字清晰,遍海回;說到最后一句時,更如春雷乍,震得空中兇禽驚飛,羽紛紛掉落。

水族群雄士氣大振,號角齊吹,縱聲吶喊,五十六艘戰艦有條不紊地首尾相連,青旗飛舞,戰鼓集,仿佛一條巨大的青龍搖擺疾行,咆哮著穿游海面。

風暴益猛,電閃雷鳴,水妖艦隊仍是巍然不,寂寂無聲,惟有那蒼涼妖異的號角聲凄厲破云,如鬼哭狼嚎,讓人聽來骨悚然。

“轟!”前方海面突然炸,巨浪直沖起十余丈高,紅耀眼,怒吼如雷,那北溟火尾虎驀地沖天飛起,朝著青龍旗艦猛撲而來!

幾在同一瞬間,巨浪滔滔,接天洶涌,無數兇高高躍起,夭矯橫空,和漫天妖禽一起怒號著俯沖而下。

六侯爺喝道:“放箭!”箭矢齊飛,如暴雨。

數百只兇禽猛避之不及,登時被貫,痛號尖,鮮四濺,重重地摔落甲板、掉海中。但更多的妖或是避開了箭石,或是帶箭悍然猛沖,瞬間撞人群!

遙遙去,仿佛漫天烏云突降,其勢如狂,迅雷不及掩耳。

眾人眼前一黑,只聽咆哮如狂,“乒乓”之聲大作,還不等回過神來,或是被尖喙啄得腦骨迸裂,鮮長流;或是被獠牙咬中咽腹,撕兩半;還有的被利爪抓起,陡然沖上長空,再被高高拋落……霎時間,黑影錯,人紛雜,艦隊甲板上全都作一團。群雄驚呼怒吼,渾,揮刀舞,已顧不上章法,各自為戰。

那北溟火尾虎風馳電掣,朝著龍神怒吼沖至,“呼”地一聲,巨口中火焰噴舞,炎風撲面。

科汗淮沉聲道:“你去掌舵穩住軍心,指揮艦隊,這些就給我了!”青影一閃,搶擋在龍神前,掌刀揮,氣浪舞,登時將北溟火尾虎撞得凄吼怪,翻沖落到數丈外的甲板上。

龍神見他關護自己,心中大為歡喜,殘余的些許驚怒惶也煙消云散,格格笑道:“小心別割壞了它的皮,秋寒重,我龍椅上還張虎皮墊呢。”翩然向船尾掠去。

旗艦船尾激戰最劇,群的幽冥尸鷲和眾海將舵手團團圍住,發狂猛攻,頃刻之間,除了哥瀾椎尚在浴戰,其他舵手都已慘死。

舵盤無人把握,被猛撞中,登時“呼呼”空轉,船劇晃,在海面上徐徐轉向,眼見便要與后面的戰艦斜斜撞上。

龍神金發飄揚,紅鼓舞,只幾掌便將圍沖而來的妖鳥怪打得橫飛,悲鳴逃散;探手抓住舵盤,迅速打回方向,船“砰”地一震,略微傾斜,堪堪與后方沖來的戰艦舷而過,有驚無險。

龍神秋波掃,只見眾戰艦上均作一團,舵手或死或傷,難以及時掌舵控制,風狂浪大,帆布鼓舞,船跌宕搖曳,紛紛失向撞在一,陣形大

當下搖大旗,喝道:“轉舵正坤位,盤龍海!”旗艦迅速轉向西南,眾戰艦亦隨之紛紛轉向,首尾相接,很快便圍一個圓圈,“嘭嘭”連聲,相抵,巍然不

船陣既穩,軍心大定,龍族群雄在各自旗將的指揮下,彼此策應,高歌激戰。

詭異的號角聲更轉激越,高破云,北溟火尾虎弓起,朝著科汗淮張開巨口,眥牙咆哮,對峙片刻,突然轉飛撲,朝龍神閃電似的沖去。

幾在同時,主艦四周的兇、妖禽也象是聽從了什麼指揮一般,紛紛拋下龍族群雄,朝龍神俯沖圍攻而去。

科汗淮在北海生活多年,對這些兇的弱點、脾了如指掌,火尾虎方一弓,他便已凌空飛起,踏風追步,在那虎背上一踩,翻沖起,右手順勢一彈,兩道氣箭破空倒

“咯嚓”一聲脆響,北溟火尾虎第七節椎骨已然斷裂,幾在同一瞬間,雙眼又被氣箭貫穿,嘶聲悲吼,重重撞落在甲板上,長尾橫掃,炎風轟然狂卷,到次桅上,帆布登時“呼”地燒起火來。

科汗淮腳下沒有毫停頓,風踏步,閃電似的沖到龍神邊,大袖鼓舞,“嘭”地一聲,一道碧繞臂滾滾飛旋,沖天吞吐,驚得眾轟然飛散。

斷浪刀終于出鞘。

聽到那子笑聲,大堂登時一陣,轉頭去,一個翠裳人裊裊娜娜地走了進來,碧波顧盼,未語先笑,極是明艷妖冶,正是七彩島虹虹仙子。

當日在蟠桃會上,這妖含沙影,百般誣陷拓拔野與姑仙子,群雄對都極為厭憎,此刻見不請自來,登時哄聲四起。夏猛、沙真山等湯谷豪雄更是拍案而起,便要將驅逐出去。

拓拔野哈哈一笑,將眾人的喧鬧聲了下去,道:“這不是普天之下最擅長研究‘守宮砂’的虹虹仙子麼?你是木族中人,何時搖了公孫嬰侯的禮使?”

眾人哄然大笑,虹虹仙子也不生氣,格格笑道:“我與極真神自無瓜葛,但與極真神送給太子的禮,卻有莫大的干系。”翠袖輕揮,一個瑪瑙玉盒橫空飄來。

拓拔野正要手去接,流沙仙子傳音道:“且慢!公孫嬰侯極擅蠱毒,心計險惡,你雖已近百毒不侵,仍不可大意。”不知何時已戴上了一雙輕薄如紗的手套,搶接住那瑪瑙玉盒,小心翼翼地打開來。

整整齊齊地放了幾塊黑玉膏,異香撲鼻,令人聞之神清氣爽。除此之外,別無他

“玄玉榮英?”流沙仙子又驚又疑,大出意料之外。

傳說當年寒荒大神化魄為石,鎮住山大水,他的發化了丹樹,了玄玉榮英,人若是服了這丹樹花果、玄玉膏,便可以修補氣益無窮。想不到公孫嬰侯托人送來的,竟是這天下珍罕的寶藥。

拓拔野微微一愕,忖道:“難道皮母地丘也有這神藥麼?那日在山之上,仙子姐姐說大荒只有寒荒才有,還特地取了一些帶走……”

心中突然一沉,覺得這瑪瑙玉盒竟似與姑仙子當日盛裝玄玉榮英的玉盒一模一樣!再想到虹虹仙子剛才說的那一句話,冷汗登時涔涔遍,驚怒集,抬頭喝道:“妖!公孫嬰侯將姑仙子怎麼樣了?”

虹虹仙子格格脆笑道:“你終于認出來了麼?極真神憐香惜玉,對圣傾心慕,自是不會將怎樣。只是太子你明日便將完婚,還這般顧,也不怕龍妃吃醋寒心麼?”

拓拔野那句喝問甚是突兀,眾人一時還沒回過神來,這話一出,頓時如巨石水,擊起千層浪,整個大堂直如炸開一般。空桑仙子更是花容驟變。

蚩尤大怒,拍案喝道:“妖!姑仙子是木族圣,你為族人,不設法相救,竟然還幫著妖人挾持圣,該當何罪?”

虹虹仙子冷笑一聲,道:“姑仙子悖逆族規,與龍神太子關系曖昧,令我族上下蒙;又一再與敵邦勾結,通敵叛族,圣職,早已天地不容,族人共棄。若不是極真神傾慕于,施以援手,此刻此刻,早已被長老會下詔寸磔而死啦!”

群雄嘩然,怒不可遏,紛紛圍上前去。

柳浪對早已垂涎三尺,機不可失,高聲喝道:“好一個寡廉鮮恥的妖!我柳浪第一個容你不得!”閃電似的搶沖出,探手朝抓去。心中早已盤算妥當,只要如此這般閃避抵擋,自己便如此這般順勢抄抱住,假借擒拿之名,大之親。

豈料虹虹仙子,笑地毫不閃避。

柳浪一怔,手指到那膩如脂的丘,神魂飄,正想有所行,指尖突然一麻,如被螞蟻所咬,既而刺痛攻心,周麻痹,大一聲,登時直地摔落在地,整個臉都變了烏黑搐不已。

眾人大駭,草本湯等人急忙奔上前來,想要搶救,卻被流沙仙子喝止,高聲道:“別!公孫嬰侯在上涂了‘尸菌蟻花’,,劇毒攻心。我可沒這麼多解藥浪費在你們上。”

說話間,指尖一彈,銀暴舞,子母回旋針盡數沒柳浪

眾人失聲驚呼,猴子怒道:“他的,妖你作什麼!還嫌他死得不夠麼?”話音未落,臉邊一涼,銀針“嗖嗖”飛回,沖流沙仙子袖

柳浪“啊”地一聲,瞪著雙眼,張大,急促呼吸,不一會兒,臉便轉回紅潤。

湯谷群雄又驚又喜,這才知道流沙仙子竟是以毒制毒,心下大定,紛紛拔刀劍,朝虹虹仙子沖去,嚷道:“爛木的,不能你,還不能宰了你麼?”

“石頭姥姥不開花,宰了不便宜了?把送給流沙仙子作藥罐,看看除了‘尸菌蟻花’之外,還能涂多膏,喝多!”

虹虹仙子格格笑道:“好啊,殺了我,你們的太子就找不到活生香的賀禮了。沒了這賀禮,不知道他明日的婚典還快活不快活?”

“住手!”拓拔野大喝一聲,群雄頓時安靜下來,雀無聲。

他目中怒火閃耀,冷冷地盯著虹虹仙子,一字字道:“姑仙子現在何?你若能帶我前去,今日便饒你一條命。”

虹虹仙子懸掛了半天的心此時方才放下,嫣然一笑,道:“你若不怕龍妃吃醋,就隨我來吧。”朝外翩然飛掠。

眾人隨著拓拔野尾追而去。

堂外,烏云翻涌,風呼號,不知何時竟已變天了。

窗幔舞,燭影搖紅。

看著天吳的影消失在茫茫夜中,雨師妾象是突然被去所有的力氣,淚水洶涌,緩緩地坐回床椅,悲欣集。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終于告別了過往的一切,再也不能回頭了。

銅鏡中的容,如水波似的搖著,朦朦朧朧,鉛華洗盡,仿佛再不是那顛倒眾生、風萬種的妖嬈龍,而又變了二十年前竇初開、清純如水的自己。

如果……如果自己二十年前遇上的不是那個人,而是拓拔,那該多好呵。但愿妾如花紅,日日只君賞。但忽然又想起二十年前拓拔尚未出生呢。忍不住微微一笑,淚水卻又流了下來。

正自癡癡出神,忽聽窗外又傳來一個沙磁渾厚的聲音,嘿然笑道:“不如新,人不如故。奈何故人著新妝,嫁作他人婦?”

雨師妾周一震,如被雷電所劈,俏臉霎時慘白如雪,腦中空空茫茫,呼吸、心跳似已停頓。過了片刻,才徐徐轉過頭來。

下,一個黑袍高冠的年輕男子似笑非笑地站著,蒼白如玉的臉如昔,目灼灼,角的笑紋中依舊帶著倨傲、張狂、冷漠、譏誚與風流自賞的輕薄味道,就連左手中握著的那枝“雨師”也艷紅滴,一如二十年前、毋逢山下的初次相見。

“轟!”斷浪氣旋斬大開大合,碧舞,翠綠的氣芒映照得滿船群雄須眉皆碧。

氣刀卷掃之,兇禽悲啼,妖驚吼,斷羽紛紛,橫飛。剎那之間,也不知有多尸橫空摔波濤,浪花四涌,腥臭人;旗艦船尾更是尸積如丘,河。

時隔四年,龍神再度與科汗淮并肩而戰,心中說不出的暢快喜悅,格格大笑道:“燭老妖知道我兒明日大婚,千里迢迢送了這麼多珍禽走來犒賞我東海的龍魚蝦,這份誼可真是難得。”

群雄士氣大振,彼此背靠背,兩兩相倚,與飛撲而來的怪激戰,漸漸控制了船上局勢。

六侯爺黃金長槍夭矯飛舞,頃刻間便搠穿了三只北海刀牙豹,正意氣風發,忽聽艙傳來“啊”的一聲驚,心中一凜,回頭去,只見那北溟火尾虎發瘋似的團團轉,巨尾橫掃,已將兩名衛士打得腦漿迸裂。真珠駭得花容失,與人魚姥姥一齊步步后退,已至墻角,局勢甚危。

六侯爺又驚又怒,喝道:“真珠姑娘莫怕,待著別!”搶,黃金長槍閃電似的刺火尾虎側肋。

那妖吃痛狂吼,張開大口,扭頭“呼”地噴出一團烈火。

六侯爺眼前一紅,熾熱如燒,袖登時起火,下意識得倒拔長槍,翻朝后退去,不料槍尖卡在虎肋骨之間,倉促不得拔出,炎風怒掃,當被那虎尾擊中,中一甜,鮮狂噴,斷線風箏似的朝外飛跌,“啪啦啦”將艙板撞得碎。

“侯爺!”真珠又驚又急,失聲大

那火尾虎雙眼俱盲,第七節脊骨又被科汗淮震斷,劇痛狂怒,勢如瘋魔,聽到真珠聲,頓時昂首狂吼,轉頭朝猛撲而去。

六侯爺氣翻涌,肋骨斷了幾,蜷在地上疼得連氣也不過來,迷迷糊糊聽到擔心自己,神一振,也不知哪里來的力量,咬牙大吼:“你的紫菜魚皮!”翻沖起,黃金長槍芒乍,沖起一個龍頭幻影,轟然激撞在火尾虎的背脊上。

氣浪炸,六侯爺虎口迸裂,整個手臂都已麻,那火尾虎悲聲狂吼,被長槍死死釘甲板,掙不得,惟有那巨尾仍在發狂地左右橫掃,過了片刻,終于再不彈了。

六侯爺猛地力拔出長槍,鮮了一臉,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氣,裂,疼得大汗淋漓,幾已虛

真珠驚魂未定,見他齜牙咧,渾,急忙上前將他扶起,道:“侯爺!侯爺!你……你沒事吧?”惶急無措,淚珠頓時涌了出來。

冰涼的淚珠一顆顆地落在六侯爺的臉上,宛如春霖水般地沁他的心底,一時間神魂飄,疼痛俱消,竟似一生中從未這般舒暢快活過,當下索閉眼鎖眉,哼哼卿卿,裝作氣息奄奄、痛苦萬分之狀。

真珠果然信以為真,抱住他的頭,哭道:“侯爺,你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放心,他死不了!”人魚姥姥大步上前,一把將拉開,拐杖一抖,抵在他的臉上,喝道,“臭小子,你救了真珠,我很是激。但若再這般裝死占便宜,小心我把你踢到海里喂魚!”

六侯爺睜開眼笑道:“我是六角青龍,海中至尊,又有什麼魚有膽子吃我?也不怕吃了撐死麼?”

真珠見他無礙,“啊”地一聲,又是驚喜又是惱,雙靨酡紅,嗔道:“侯爺,你再這般胡鬧,我可再不理你啦。”

六侯爺忍痛爬了起來,,笑道:“是,是,陛下的圣旨可以不管,真珠公主的話卻是一定要聽的。以后再不敢了……”

話音方落,只聽外面號角長吹,戰鼓如雷,有人道:“大家小心!水妖的艦隊殺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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