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記》第五章 取舍決斷

海上黑云滾滾,驚滔如巨墻層層翻疊,呼嘯著崩塌炸散,雪沫噴舞。

科汗淮二人踏浪疾行,高躍低伏,剎那之間便沖出數百丈遠。狂風夾帶著暴雨,獵獵撲面,撞擊在護氣罩上,“仆仆”連聲,幻閃爍,水花四舞,視野都有些模糊了。

空中“呀呀”怪集不絕,萬千兇禽如烏云追隨,洶洶俯沖。四周波濤紛涌,無數海咆哮沖出,隨著蒼龍角的節奏,從四面八方狙擊二人。

科汗淮腳下毫不停,右臂碧轟然怒卷,縱橫掃舞,迎面巨浪當頭拍來,被氣旋所擊,登時沖天炸散,兇猛禽芒,更是無不斷羽紛紛,飛濺,不斷悲鳴摔落。

龍神并肩飛掠,無需手,在這狂風駭浪的暗夜,伴其左右,竟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覺,仿佛藤攀樹,小鳥依人,心中安寧,甜,而又喜悅。

這一瞬間,忘記了周遭所有的一切,不再是君臨天下的東海至尊,而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子。閃電亮起的時候,他的側臉一如十八年前,俊秀得讓心疼。地凝視著,角漾開一悲欣織的笑容。

十八年的漫長,山河易,風月無,仿佛都只是為了這一剎那……“轟!”突然響起一聲比驚雷還要猛烈的轟鳴,微微一震,只見一道彤從遠水妖艦隊中沖天飛起,如彗星流火,天海盡紅。

幾在同一瞬間,轟雷并奏,火舞,無數道赤麗的芒縱橫錯,穿滾滾黑云,呼嘯著朝他們怒而來!

“紫火神炮!”科汗淮大凜,當年他只獨闖火族四大世家,大戰刑天等十六高手時,便曾見識過火族神炮的威力。但比之今夜所見,竟有如云泥!

龍神又驚又怒,格格笑道:“那水鬼果真沒有騙人。想不到烈碧晟那老賊為了討好燭老妖,連箱貨都送給他啦。”

話音未落,風雷激吼,赤炎撲面,那千百道火化過絢麗紅線,已如流星雨似的漫天而下,兇禽猛紛紛驚吼避散,稍有不及,立被轟然撞中,骨俱焚。

科汗淮縱聲長嘯,青裳鼓舞,真氣如汐奔涌,直沖右臂,“呼!”碧氣旋陡然倍增,芒刺目。周圍波濤頓時沖天狂卷,環繞著斷浪氣刀團團圍涌,陡然形了巨大的水墻,直沖起十余丈高。

“嘭嘭”連聲巨響,那洶涌水墻被火炮接連撞中,氣浪狂震,水花噴涌。

科汗淮軀一震,斷浪氣旋微微收,支持了片刻,臉漸漸轉白,角沁出一道,忍不住朝后退了幾步。

“轟!”水墻瞬時崩塌,焰刺目。

龍神大凜,抓起他的左手,道:“科大哥,走吧!”拉著他翻躍起,姿態曼妙地沖洶涌狂濤。

“咻咻”之聲大作,無數火彈拖曳著赤焰,轟然撞海面,大浪沖天,白汽彌漫,仿佛瞬間沸騰了一般。

海中,四周綠蒙蒙一片,紫紅的火彈從兩人旁縱橫穿過,氣泡串涌,去勢如電,嚇得魚群驚惶逃散。幾只巨虎鯊兀自發狂地撕咬著浮沉的尸,被火彈擊中,登時翻飛,頃刻間被其他鯊魚爭相撕扯吞噬,只剩下森森白骨。

龍神金發飄搖,紅跌宕,拉著科汗淮翩然直沖海底。到了水下十余丈深,那些火炮威力大減,耳邊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惟有那鬼哭狼嚎似的蒼龍角聲,依舊歷歷可聞,在這寂靜幽深的海里聽來,更覺凄迷可怖。

龍神忽然想起某年某日,帶著他去東海深尋找淚螺時,也是這般景。心中一跳,轉頭去,科汗淮也正凝視著,白發如銀,雙眸如星,角盡是淡淡的溫暖笑意,似乎心有靈犀。

雙頰如燒,竟忽然覺得一陣似的赧,急忙轉過頭去,芳心突如鹿撞,酸楚、甜,夾雜著眩暈似的幸福,以及一種如夢般浮沉不定的虛幻。

所有的一切都無關要了。多麼希這一夜、這數里風暴如狂的海程,永遠沒有窮盡……

“哧哧”連聲,地火蠶陡然收,紫閃耀,姑仙子靨嫣紅,眉尖蹙,顯是痛楚已極,偏偏彈不得。

而十丈開外,雨師妾的脖子被公孫嬰侯的手指死死掐住,俏臉漲紅,舌尖一點點地吐了出來,淚水迷蒙的妙目癡癡地凝視著拓拔野,悲喜織,卻無毫恐懼之意。

“住手!”拓拔野驚怒迸,饒是他智計百出,在這等關頭也不免方寸大,厲聲道,“公孫嬰侯!你枉為大荒十神,只會對后輩使這等卑劣無恥的伎倆,也不?難怪雨師姐姐瞧你不上!若有本事,就明磊落地和我大戰三百回合,否則就快快滾回你的地里藏起來吧!”

公孫嬰侯哈哈笑道:“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對待仇人還講什麼明磊落?小子,瞧在空桑仙子甘愿以命抵命的份兒上,我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到底要救哪一個,千萬想清楚了!”

急速翕,指訣變幻,驀地凌空一彈,“呼!”地火蠶芒乍吐,扶桑巨樹登時沖起青紫的烈火狂焰,熊熊高竄,將姑仙子困在其間。

眾人驚呼聲中,公孫嬰侯嘿然笑道:“五行木生火,扶桑樹是木族神樹,這小妮子又是木族圣,再加上我的極地火……嘿嘿,小子,不知道你的辟火珠能撐得多久?”

仙子“嚶嚀”一聲,被他凌空氣箭解開了啞聲道:“姑姑,拓拔太子,小心他的地火極刀……”周突然劇痛如裂,如萬蟻咬噬,話音未落,登時化作了痛楚的。當是蠱蟲開始發作。

流沙仙子覺知不妙,立時抓起斑斕玉兕角,嗚嗚地吹將起來,凄迷詭異。

仙子神智微微一醒,劇痛減,低頭去,只見火映照下,桃紅的如波浪起伏,仿佛有萬千蟲蟻在皮下蠕爬行,心中一,又是惡心又是恐懼,閉上眼,不敢再看。

公孫嬰侯得意已極,哈哈大笑道:“丫頭,的三百六十五種蠱蟲,都是這十六年來、我在地壑調配出的新蠱,八荒六合,獨一無二。你若能將它們全都驅將出來,我便磕頭拜你為師!”

手上陡然一松,雨師妾“啊”地一聲,劇烈咳嗽起來,一時卻說不出話,后心被他另一只手掌抵住,只要稍一吐力,立時心脈盡斷,玉殞香消。

公孫嬰侯出舌尖,故意在雨師妾的耳垂上輕輕舐,雙目灼灼地盯著拓拔野,芒閃爍,笑嘻嘻地道:“雨師妹子,我數到三,你的小郎若是不親手殺了空桑仙子,換取你們中的一個,我就只好忍痛揮淚,辣手摧花了。”

拓拔野驚怒焦慮,看看閉目端坐于烈火之中,清麗俗的姑仙子;再看看溫地凝視著自己,艷如花的雨師妾,心中直如針刺刀絞,痛不可抑。思緒急轉,卻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

仙子閉著眼睛,強忍劇痛,彈不得,仿佛夢魘一般。原想大聲告訴拓拔野,讓他不要猶豫,快快救下龍,和姑姑、流沙仙子一齊收伏這魔頭,但又覺得如此一來,倒顯得自己與拓拔野有著如何的關系,臉上登時一陣熱辣辣的燒燙。

突然之間,心底又閃過一個奇異的念頭,倘若眼下自己這般死了,未嘗不是一種解,至再也不要那古怪心魔的折磨了,再不會那麼空空落落,茫茫然然,仿佛終日漂浮在夢里云端……又或者,在他的心里,會不會因此永遠記得自己呢?

一念及此,心中登時象被萬千蠱蟲齊齊咬噬,麻酸疼,痛不可忍,低一聲,周陡然弓起,烈火遍燒,雙頰酡紅如醉。

流沙仙子只覺得腦中嗡然一響,玉兕角登時變調,軀輕,花容煞白,險些從太烏上朝下翻落。

公孫嬰侯蒼白的臉容在火的映照下晴不定,哈哈大笑道:“花木逢春,蜂舞蝶來。小妖,忘了告訴你,小妮子的三百六十五種蠱蟲都是蠱春蟲,一旦思萌,則流加速,蠱蟲倍增,勢不可擋!拓拔小子,木族圣若有三長兩短,那可全是因你而起。如何取舍,快快決斷吧。”

閃電亮起,暴雨如銀箭縱橫。巨浪滔滔,撞擊在烏黑陡峭的貝闐嶼石崖上,沖起白獅素龍般的沖天雪沫,映襯著漫天赤焰火,更覺壯麗奇詭。

蚩尤騎乘太烏,著驚濤駭浪閃電沖掠,苗刀碧怒舞,照得前方海浪慘綠一片。看著石崖上的人影越來越近,他心中怒火熊熊,熱幾已沸騰,就連那冰冷的暴雨海浪,拍卷在,仿佛也燃燒了洶洶烈焰。

一千五百個日夜的宿恨,十幾萬條人命的深仇,就在今夜作一個了斷!

當是時,后方香風鼓卷,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畔傳音道:“魷魚,你要去哪里?”

如清泉淙淙,醍醐灌頂。蚩尤一震,怒火消,回眸,只見一個紫風追來,杏眼清澈,顧盼神飛,笑地極是明艷人,正是晏紫蘇。

幾只太烏瞧見是,歡聲鳴啼,紛紛回旋繞舞,接乘著,急速飛來。

蚩尤皺眉傳音道:“你不是說明日大典之前絕不臉麼?眼下炮火猛烈,你也出來作什麼?”

話音未落,晏紫蘇已翻躍到他后,攔腰抱住,抿笑道:“呆子,就猜到你會在這里。我擔心你一個人傻乎乎地冒失行事,所以就趕來陪你啦。那些潛水船都派出去了麼……”

見他神不對,心下詫異,順著他的目去,瞧見遠貝闐嶼上屹立著的木面人,花容登時大變,知道他想作什麼了,失聲道:“你瘋了麼!以你現在的真氣,至多不過小神級,單槍匹馬地和天吳對戰,那不是白白送死麼?”

蚩尤傲氣上沖,怒笑道:“打還沒打,你又怎知我不是他的對手?我與天吳老賊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日既然狹路相逢,就算拼了命,也要為蜃樓城十幾萬的冤魂報仇雪恨!”

晏紫蘇大凜,只怕被天吳聽見,急忙手將他的捂住。所幸四周轟鳴之聲震天徹地,天吳又站在崖上怔怔出神,未曾察覺。

當下微松了一口氣,恨恨道,“臭魷魚,你是心讓我作寡婦,是不是?天吳此人堅忍沉,韜養晦,真正有多能耐,水族上下也未必清楚。就算你要報仇,也當上拓拔。你們二人聯手,才有六七勝算……”

蚩尤搖頭沉聲道:“拓拔眼下正忙著解救姑仙子,等他趕來,這老妖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只要能殺了天吳,朝水妖群龍無首,就算有再猛烈的炮火,也不足為患!”說著駕神鳥,繼續朝前沖去。

“我不許你去!”晏紫蘇猛地將他抱住,眼圈一紅,聲道,“就是怕你作傻事,所以才趕來的。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心中害怕焦急,淚水竟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

語,吐氣如蘭,說不出的低婉哀切,蚩尤心中一,便答應,但想到當日蜃樓城的慘狀,怒火登時又騰地竄了上來,猛地鼓舞真氣,朝外一振,將開來,揚眉道:“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遇事畏不前,算得什麼英雄好漢!”

晏紫蘇知他桀驁剛烈,再這般勸他多半無濟于事,眼見著距離天吳越來越近,又是著急又是氣惱,心中恨恨道:“天吳老妖好端端不在旗艦里指揮,卻跑到這貝闐嶼來作什麼?瞧他站在那里也不,不知在等誰?”

一閃,突然有了個主意,口道:“好,你要報仇逞英雄,我也不攔著你。但是你為湯谷城主,豈能因小失大,將個人恩怨置于全局戰事之上?要關頭,白白耽誤了眼前這上好的戰機,連累滿島的將士為你而死,也不知你將來會不會心安?”

蚩尤一怔,道:“什麼上好的戰機?”

晏紫蘇嫣然一笑,從背后抱他,著他的耳朵,吹氣似的聲說道:“正如你所說,龍不可一刻無首,軍不能半日無將。倘若你現在突然變了天吳老妖,回到了水妖艦隊……你說說,你會怎麼辦?”

“轟!轟!”甲板、艙板被炮火接連擊中,登時應聲迸裂,木屑紛飛。船劇震,大浪傾搖,眾人驚呼大作一團。

六侯爺抬頭去,心中大駭,直到此刻才完全相信海爺所言。

彤云翻滾,萬千道赤艷火怒嘯破空,雷霆似的擊撞在青龍艦隊四周,狂濤掀卷,烈火沖天。頃刻之間,已有六艘戰艦被這天雷怒火擊斷桅桿、龍骨,陷熊熊火海,徐徐下沉。

他遍歷大荒四海十余年,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威力如此霸道狂猛的火炮,相隔數里,卻勢可開山裂地!

龍族眾將雖然經百戰,亦被震懾得瞠目結舌,呆若木,一時竟不知何以應對。倒是歸鹿山第一個醒過神來,縱聲大喝道:“大家莫要慌,各就各位,繼續圓艙,下潛……”

話音未落,“轟”地一聲巨響,一道炮火在他后炸散開來,炎浪蓬然鼓舞,歸鹿山登時如被重錘猛擊,“哇”地鮮狂噴,踉蹌前跌,后背火焰沖舞,轉瞬間已形如火人。

眾將士大驚,紛紛沖上前去撲火,還未及將他扶起,“轟隆”連聲,又有幾道炮火沖撞在旗艦上,桅桿“咯啦啦”地裂開一條長,未及收起的帆布登時竄起青紅的火焰。

旗手避之不及,周著火,慘著躍洶涌狂濤之中。

炮如驚雷,轟鳴不絕,與風浪聲、暴雨聲、驚狂呼聲、撞擊聲……織在一起,震耳聾,什麼都聽不清了。

六侯爺抓起龍兕號,縱聲高呼:“圓艙,下潛!”反復喊了十余次,都被那轟隆聲徹底蓋過,心中驚急駭怒,不及多想,拉過真珠,與哥瀾椎,大聲道:“哥將,快將真珠姑娘送回底艙,,我便唯你是問!”不等哥瀾椎回話,已縱飛起,踏著桅桿朝頂上掠去。

眼見著姹紫嫣紅的炮火從他四周呼嘯沖過,真珠一顆心仿佛揪到了一起,想要大聲呼喊,他小心,嚨卻象是被什麼堵住了,連氣也不過來,淚水不爭氣地迷蒙了眼睛。

閃電驟起,天海俱紫。

六侯爺沖上桅頂,高高地舉起大旗,昂然站在狂風暴雨、繽紛炮火之中,獵獵揮舞,左三下,右三下,反復了十余次。

各艦旗手瞧見,紛紛揮旗回應。

霎時間,號角并吹,鼓聲奏。群雄從慌之中緩過神來,漸漸恢復鎮定。在旗艦的指揮下,青龍各艦一邊迅速變回長蛇陣形,一邊加速收帆、圓艙,次第下潛。

六侯爺心中稍定,正想握旗躍下,忽聽“轟隆”連聲,眼前一紅,炎風如浪,下意識揮旗格擋,背上卻已轟然捱了一擊!眼前又是一黑,中腥甜狂涌,整個子仿佛突然燒起來了,猛地一頭朝下栽去……

黑云如海,翻騰不息。扶桑樹如檠天巨柱,破云直探明月,樹頂烈火熊熊,在月華清輝的照耀下,煥發出碧紫橙紅的幻麗焰

六人懸空對峙,短短片刻,拓拔野卻象是熬了千百年。

他越是驚怒痛苦,公孫嬰侯越是暢快得意,角獰笑,大聲數道:“二!”手掌又往雨師妾的后心了一分。

熱辣辣的真氣燒得雨師妾五臟如沸,難已極,但卻恍然不覺,秋波溫地凝視著拓拔野,心中閃過了萬千個念頭,悲喜疊。力凝集真氣,傳音嘆道:“傻瓜,公孫嬰侯偏狹寡義,為了報仇更是不折手段,毫無信義可言,你怎能這般任他擺布,無所作為?”

此刻經絡之中,惟有維脈尚未被封,這般強聚真氣,傳音,極是吃力,頓了頓,才又勉力繼續說道:“公孫嬰侯素來喜歡折辱仇人,就象是貓耍耗子,不到最后誓不罷休。此番到來,就是為了在五族貴使的面前辱你,讓你面掃地。眼下大敵合圍,你為龍神太子,不想著法兒領袖群雄,戰退敵,卻兒長,瞻前顧后,傳到天下人耳中,何以堪?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麼?”

這道理拓拔野何嘗不知?但關心則制的兩個子,一個是他銘心刻骨、生死與共的人,一個是他傾心敬慕、藕斷連的初,若要他舍棄二,斷然與來犯的水妖激戰,實是萬萬不能。

正自心如麻,又聽傳音道:“小野,公孫嬰侯狂妄好勝,只要我不答應嫁給他,他必定不會傷我分毫。然而姑仙子是空桑仙子的侄,也算是他的仇敵,他斷然不會留。一旦有什麼意外,句芒定然趁機以此為借口,聯合水、火兩族,大舉進犯。所以無論你選什麼,公孫嬰侯出手對付的,必定是。”

拓拔野一凜,頗以為然,忍不住瞟了姑仙子一眼,但仍難以決斷。

雨師妾凝視著他嫣然一笑,彩照人,聲傳音道:“好弟弟,你若當真將我當作妻子,便聽姐姐的話,救下姑仙子,打敗我大哥,然后再設法前來救我。我們既已決定親,來日方長,又何必急于一時?”

不等他回話,忽然格格大笑道:“拓拔野呀拓拔野,想不到你不過是一個三心兩意、優寡斷的懦夫!我的心上人,是頂天立地、雷厲風行的蓋世英雄,象你這樣婆婆媽媽,不要也罷!”

拓拔野臉上一燙,雖知故意以此來激自己,心中卻仍是一陣刺痛。熱如沸,驀地咬牙傳音空桑仙子等人,朗聲道:“雨師姐姐,拓拔野敬你你,勝于自己,但姑仙子卻是木族圣,拓拔野又豈能為了一己之私,損害天下之利?對不住了!”

話音未落,和空桑仙子駕鳥電沖,一齊搶朝扶桑樹頂飛去,天元逆刃銀如雪練,凌空縱橫,將地火蠶盡數斬斷。

幾在同一瞬間,流沙仙子急吹玉兕角,“吃吃”激響,姑仙子子一,數百只螞蟻大小的七彩蠱蟲破沖出,被烈火燒焦末;空桑仙子碧氣帶凌空飛卷,將纏住,橫空翩然拔起。

三人一氣呵,快捷如閃電,霎時間已將姑仙子從鬼門關前救回。

雨師妾妙目中閃過喜悅、悲戚織的古怪神,仰起頭,冷冷地道:“公孫嬰侯,你說得不錯,在他心底,我終究比不上冰清玉潔的木族圣。你帶我回皮母地丘吧,我再也不想見他啦。”

公孫嬰侯蒼白的臉上煥發出奇異的紅,哈哈狂笑道:“拓拔小子,瞧在我雨師妃的面子上,今日便饒你一條命!”

忽地一沉,目中殺機畢現,喝道:“但是手足之仇,幽閉之恨,今日卻不能不報!”轉疾沖,右臂真氣轟然鼓舞,幻化一道長達十余丈的紫紅刀,風雷激吼,朝著流沙仙子與空桑仙子攔腰怒斬!

炎風狂卷,汗盡乍。

拓拔野大凜,抄手抱住落下的姑仙子,轉回旋,天元逆刃銀怒瀉,和空桑仙子的碧氣帶一齊迎鋒格擋。

“轟!”浪迸,氣焰橫飛,堅逾鐵的扶桑樹枝竟被震得漫天碎斷!

拓拔野手臂麻,虎口迸裂,幾乎連神刀也拿不住,心中大駭,下意識地抱住姑仙子,旋沖天飛起,借助腹定海珠之力,將那兇霸狂烈的氣浪生生卸去。

空桑仙子碧氣帶、護氣罩轟然炸散,重重回撞在自己口,登時悶哼一聲,鮮狂噴,連人帶鳥猛撞在扶桑樹上,裳陡然著火。

流沙仙子雖已沖天飛掠,堪堪閃避開來,但被那火飆氣浪掃中,仍是眼前一黑,氣涌,直沖出十余丈才勉力穩住形。

剎那之間,當世三大頂尖高手竟被他一刀生生擊退!

公孫嬰侯志得意滿,縱聲狂笑道:“三日之后,我要在皮母地丘迎娶雨師妾,宴請天下英雄。拓拔小子,你若有膽子,就來喝杯喜酒吧。”

“雨師姐姐!”拓拔野驚怒追,卻已遲了一步。

黑龍咆哮,夭矯飛舞,公孫嬰侯挾抱著雨師妾朝下閃電似的沖落,瞬間便消失在那茫茫云海之中。

波濤洶涌,炮火轟鳴,天海紅彤彤一片。

蚩尤踏浪沖掠,挾持著晏紫蘇,飛沖上朝谷旗艦,昂然立定。烏金長衫獵獵飛卷,猙獰的黑木面后,雙眸怒火閃耀。

格雄健,原本就與天吳有些相似,再經晏紫蘇妙手喬飾,更是惟妙惟肖,只怕連十四郎見了,也看不出分毫破綻。

甲板上水族眾兵大喜,紛紛行禮高呼:“神上回來啦!”瞧見他臂下所挾的、喬化蚩尤的晏紫蘇,以及那柄彎彎曲曲的青銅苗刀,更是歡聲雷道:“神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小子囂狂不可一世,還不是讓神上手到擒來?”

蚩尤強忍住揮刀橫掃這群水妖的沖,冷冷道:“傳我命令,各艦將領速速到主艙候命。”

他舌下含了變聲蟲,就連說話聲音也和天吳渾然一致,水妖眾將毫不疑,轟然應諾,紛紛傳令去了。

蚩尤挾著晏紫蘇大喇喇地走進主艙,心中嘭嘭直跳,興、憤怒、喜悅,又帶著微微的張。這一招“梁換柱,直搗黃龍”極是兇險,一旦天吳突然折返,或是水妖眾將瞧出端倪,自己倒還罷了,若連累了晏紫蘇不得逃,那可真是百死莫贖了!

晏紫蘇知他所思,嫣然一笑,悲喜參,心想:“呆子,你若是不能離開這里,我又豈能獨活于世?”聲傳音道:“記住,事關大局,萬萬不可沖。只需等上半刻鐘,‘魂語蟲’附心腦,咱們就大功告了。”

說著,取出一個玉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掌淺綠的末,往艙四角輕輕彈舞,空氣中登時彌漫著淡淡的清香,瞬息即散。

蚩尤微微一凜,雖已服了“辟蠱丹”,但還是下意識地屏息斂氣。

這一瓶的綠看似尋常碎末,卻是大荒至為霸道的毒蠱蟲卵,隨風附,一旦進心腦,立即孵化蟲,在蠱母的遙控下,控寄神識,與九冥尸蠱異曲同工。

過不片刻,朝谷眾將匆匆趕來,為首之人瘦如槁木,碧眼深凹,背上斜斜了一桐木琴,正是科汗淮的三叔科沙度。

蚩尤瞧見他,怒火洶涌,恨不得一刀將其砍為兩段,握拳頭,青筋直暴,忍氣朝他們點了點頭,淡淡道:“眼下戰況如何?”

眾將瞥見綿綿躺在地上的“蚩尤”,無不大喜,紛紛笑道:“神上既已拿住這小子,半個湯谷城便算拿下啦!”

惟有科沙度碧眼芒一閃,木無表,淡淡道:“龍姑未至,這姓喬的小子反倒來了,也算是意外之喜。”頓了頓,道:“現在湯谷的南、北、西三面已被我軍神炮轟得狼籍一片。湯谷軍十八暗堡炸掉了十二個;三十艘戰艦只剩十一艘未沉,全都在‘藏日灣’里;群狼礁的百艘潛水船正自行撞我軍布好的‘北海龍筋網’,再過一刻,就能一網打盡……”

蚩尤越聽越是驚怒,原以為水妖火炮威力雖然狂猛,但只要其深,以百艘潛水船作為奇兵,再以藏灣中的十一艘艨艟為主力,輔以島上十八暗堡的火弩石彈,便能重創水妖,扭轉戰局。想不到水妖竟對島上部署了如指掌,先發制人!

各艦將領見他默然不語,雙眸怒火閃耀,只道對戰況猶覺不滿,心下忐忑,急忙紛紛上奏捷報,仔細地陳述了一遍各艦的戰況。

蚩尤冷汗涔涔,暗呼僥幸,心道:“他的紫菜魚皮,若不是蘇妹出此妙計,察戰機,此次真要被水妖打得措手不及了!”想到自己方才急于報仇,險些因小失大,臉上更是一陣燒燙,暗想:“蘇妹說得不錯,負要任,擔當極大,以后斷斷不能再這麼鹵莽冒失了。”

低頭,晏紫蘇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帶了幾分嗔怪與贊許,狡獪而又,他心中仆仆直跳,連忙收斂心神,轉頭沉聲道:“很好。還有麼?”

科沙度淡淡道:“屬下剛剛收到消息,龍神的青龍艦隊已經陷我軍重重包圍,至已有九艘被神炮擊沉。倘若屬下沒有猜錯,現在龍神和科汗淮當已經自投羅網,到燭真神面前送死去了……”

此言一出,直如驚雷轟頂,蚩尤、晏紫蘇齊齊一震,險些低呼出聲。

燭龍!青龍艦隊遲遲未至,他們雖已猜到必伏擊,但萬萬沒有料到來者竟是燭龍本人!

海上驚濤駭浪,海下卻是微波不驚。但魚群卻不知躲藏到哪里去了,目所及,盡是暗藍的海水,空空,象無邊無際的寂靜夢魘。

蒼龍角聲越來越近,凄厲詭異,聞之肝膽盡寒,念力掃探,相距已不過百丈。龍神、科汗淮并肩往上急速浮去,可聽見轟隆的炮聲,夾雜著陣陣吼雷鳴。

將近海面時,蒼龍角忽地變調,尖銳刺耳,兩人一凜,“仆仆”連聲,氣泡紛涌,無數兇海中,四面八方朝他們撲來。

科汗淮真氣沖涌右臂,滾滾飛旋,海水登時形一個巨大的漩渦,筆直上沖。

當先沖來的盾甲海兕被渦浪一卷,陡然翻飛,厚重的軀重重地撞在后方沖來的象牙鯨上,雙雙悲鳴拋起,接二連三地與其他海激撞一,被那漩渦猛然卷,往海面上急旋沖去。

“轟!”大浪滔天,科汗淮、龍神順著渦流,旋飛舞,夾在萬千猛中,破浪沖天而起。

天旋地轉,風浪、雷鳴、炮火聲、鼓號聲、鳥嘶吼聲……陡然響起,充斥耳,震得腦中嗡嗡響。紫黑嫣紅的云層猙獰如鬼臉,洶洶奔騰,赤艷的火瘋狂地閃耀著,無數兇走馬燈似的從四周霍然閃過……科汗淮縱聲長嘯,丹田真氣如狂洶涌,碧翠的氣刀長芒如蠶繞舞,在漫天紅織出無數道鮮艷的綠,四周兇禽妖方一靠近,立即橫飛,慘不絕。

剎那之間,兩人飛旋沖天,翻空抄掠,突破萬重圍,高高地躍上了水妖旗艦。

號停。

鼓止。

蒼龍角陡然斷絕。

炮火轟鳴,旗帆獵獵。樓船高臺之上,刀戈如林,眾將環立,漫漫銅甲在火映襯下閃耀著刺目的芒。

當中的大椅上,斜斜地坐了一個病懨懨的瘦小老者,黑紗高冠,白發如銀,烏金袍鼓舞不息,爪似的的手上握著一個彎彎的淡青龍角。抬起頭,臉枯黃黯淡,八字長眉耷拉著,合著長須一齊飄飄若飛,淡淡道:“昆侖山一別,兩位無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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