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記》第十二章 皮母地丘

此時細雨已停,漫山遍谷的火焰也漸漸轉小。夜風吹來,烏云離散,出一角深藍的夜空,星子寥廓,淡淡閃耀。

鬼兵既去,就連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起來。眾人歡呼高歌,心大為放松。倒是那萬千南荒兇聽不見烏之聲,星羅棋布地散立在草坡上,茫然四顧,不知所從。

軍訓練有素,紛紛俯沖而下,將眾游俠圍護起來,以防群再度發狂。

淳于昱冷笑一聲,吹奏蠻笛,眾兇頓時嗚鳴怪吼,穿奔掠,排列幾個整整齊齊的方隊,隨其節奏有條不紊地緩步徐行,夜中瞧來,頗有幾分沐猴而冠的覺,說不出的詭異、稽。

眾人好笑之余,大佩服,能將猛訓練得如此“軍容整肅”,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這南蠻妖了。暗暗又有些慶幸,倘若這妖非友而敵,他日沙場相逢,要和這些兇暴守紀的起戰來,那也是大大的頭疼。

拓拔野與烈炎、姬遠玄等人不期而遇,都頗為歡喜,當下一邊幫助祝融以及其他傷游俠療傷驅蠱,一邊圍坐而談,將近日來發生之事都細細地流了一遍。

東海之戰,眾人雖已得知大概,但此番聽拓拔野親口說來,倒象是自己親經歷了一般,更覺驚心魄,時而義憤填膺,時而擊節好,時而黯然扼腕。

烈炎聽得氣怒難平,心下愧責,搖頭嘆道:“三弟,二哥對你不住。倘若那日我親自前往湯谷賀禮,多添幾個幫手,公孫嬰侯也未必能夠得逞啦。”

拓拔野一愕,心中大暖,笑道:“二哥說得哪里話?南荒、中土的戰事都極為吃,你們又怎能擅自?再說,無論是燭老妖,還是那公孫嬰侯,都是心積慮,志在必得,就算大家全都趕來了,他們也必定有對應之策。”

姬遠玄沉聲道:“不錯。那幾日之間,燕北鮮、八大天王全力進攻中土,烈碧晟又大舉北犯,便是為了牽制我們的兵力,無暇東顧。水妖此次傾巢而出,部署得可謂天,若非龍族、湯谷上下一心,拼力死戰,東海眼下只怕已被水族盤踞了。”

眾人心下凜然,都覺得一陣后怕。東海一旦被水族所控,則北水、木、南火三族勢力連一片,對金、土、北火、南水儼然形包抄圍夾之勢,大荒格局、未來勝負基本可以定論。

陸吾沉片刻,皺眉道:“奇怪,燭真神一向計謀深遠,倒也罷了,那公孫嬰侯從皮母地丘中出來不過兩三日,又怎會對太子及龍族的形如此了如指掌?而且看他的所作所為,每一步又都與水族的計劃契合,倒象是事先安排好了一般……”

拓拔野心中一凜,旋又搖頭道:“公孫嬰侯是黑帝的外甥,當初波母懷孕之時,便是被燭老妖所陷害,一家三口被驅逐到土族地壑之中,生不如死。以他狹隘自負,睚眥必報的子,必定會向燭老妖索仇,斷斷不會與他聯手。”

姬遠玄點頭道:“不錯,皮母地丘重現之日,便一氣吞埋了兩萬北鮮軍團,適才的鬼兵大多都是這些水妖尸所化。公孫嬰侯與我族盟誓互不相侵時,更直言不諱,說要以這些尸兵討伐水族,為黑帝、波母報仇雪恨。”

當下又將此事的經過對拓拔野詳細地述說了一遍。

原來真陵之戰前,土族巫祝便已卜算到若與水妖決戰于真陵之野,必有大捷。應驗之后,欣喜若狂的土族長老會竟將皮母地丘奉為圣地,開壇祭祀。

公孫嬰侯便在祭祀時突然出現,聲稱愿與土族結同盟,共討水妖。他原本就是土族從前最有威的長老公孫長泰之子,加之又是大荒十神之一,修為超絕,當世罕有匹敵,對于土族中人而言,自有一番親切

大敵境,土族長老會均想拉攏他為己用,讓這皮母地丘變水族大軍難以逾越的鴻要塞,于是不顧姬遠玄的反對,立議結盟,彼此以真陵山為界,互不侵擾,共同對抗水妖。

不想一日之后,便傳來公孫嬰侯擄掠龍在皮母地丘中大婚的消息。姬遠玄驚愕震怒,卻苦于盟誓之累,不能出兵干涉,當下飛鳥傳信,聯絡了烈炎等人,一齊趕往皮母地丘,等待拓拔野,共商對策。

昨夜,烈炎方甫率部趕到,卻遭鬼兵突襲圍攻,激戰中,烈雪八刀被魅魂下蠱控制,變作鬼奴。烈炎與姬遠玄、陸吾各部會合后,追蹤至此,卻意外地邂逅了拓拔野和淳于昱一行。

聽到這里,拓拔野方才了解來龍去脈。聽說各族為了幫助自己解救雨師妾,都調了不高手趕來,心洶涌,大為激,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謝。

姬遠玄道:“公孫嬰侯原本便罕有敵手,得了黑帝余孽,勢力大張,皮母地丘中的奇蠱兇更是數不勝數,不在靈山之下。他奪取龍妃,除了想辱三弟,以雪神帝之恥外,多半還想借之能,好好利用壑的妖,象淳于姑娘這般組建軍,以爭霸天下……”

流沙仙子原只是笑地在一旁瞧熱鬧,聞言突然格格大笑起來:“這可真‘盤古門前耍大斧,伏羲府里算八卦了’!龍也罷,姓淳于的老妖也罷,你道們的馴本領是向誰學來的?”

眾人一凜,聽言下之意,這二的馴之能竟似是公孫嬰侯所授。

淳于昱臉一變,瞇起彎眼,冷笑道:“小妖,你的子母針和百香囊又是從誰那里來的?當日又是誰死乞白咧地求著他傳授蠱毒?只可惜人家怎麼也瞧不上你,只是把你當作猴兒耍,耍現在這副模樣啦。”

流沙仙子大怒,嫣然笑道:“是呀,我不過是學不藝,師而已,那又怎地?可不象有些人自甘下賤,把自己都搭進去啦。現在聽說人要娶龍為妻了,又氣得肝肺齊裂,眼地趕來作棄怨婦,也不?”

淳于昱俏臉飛霞,厲聲道:“住口!”紫,兩柄心短劍急電似的朝心口沖去。

“嘭”的一聲,氣浪鼓舞,拓拔野抄將雙劍搶下,苦笑道:“二位仙子,既然大家同仇敵愾,又何必自相殘殺,讓親者痛,仇者快?”

“哼”了一聲,齊齊冷笑道:“誰和這妖同仇敵愾了?”

眾人見狀,心下已知大概,一時都不敢話。

祝融在一旁盤坐調息,聽見這番話,心里更是痛如針扎。以淳于昱剛烈如火的子,當年必是為了報仇復國,不惜以正如日中天的公孫嬰侯,結果反被其所,陷網,不能自拔。

淳于昱雙靨如火,蹙著眉尖,忽然冷冷道:“不錯!我今夜領著群到此,就是為了去攪公孫嬰侯的婚禮的。這薄寡義的狗賊,欠了我十八年,也該還我啦。”頓了頓,瞥了滿地的鬼尸一眼,“哼”了一聲,道:“就憑這些鬼兵,也想擋住我麼?”

眾人恍然,這才知道適才魅魂領著萬千鬼兵到此,竟是為了狙擊軍。如此說來,施放三昧離火燒山,倒也不全是為了困阻五族游俠,更主要的目的多半還是為了布置火陣,出尸兵來。

淳于昱轉過頭,彎月似的妙目灼灼地凝視著拓拔野,挑眉道:“拓拔小子,除了那薄寡義的狗賊,皮母地丘再沒人比我悉啦,閉著眼睛都能來去自如。你若想救出龍妃,便和我聯手,各取所需……”

話音未落,流沙仙子又格格笑道:“哎喲,龍鯨打噴嚏——好大的口氣!當初我在皮母地丘里待著的時候,你還在南荒的樹林里和長右一起秋千呢!”故意地挽住拓拔野的手臂,笑地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蚊似的道:“臭小子,你若敢帶著這老妖去,瞧姐姐以后還理不理你……”

拓拔野被吹得耳麻,臉上燒燙,除了雨師妾和纖纖之外,他就是對這妖最是沒轍了,當下苦笑傳音道:“多一個幫手,又有什麼不好?有陪著,你不也輕松了幾分麼……”臂上驀地被一擰,疼得齜牙咧,后面的話登時說不出來。

姬遠玄咳嗽一聲,道:“兩位仙子,皮母地丘在地底掩埋了十六年,這十六年間到底有多變化,想必二位也無把握。況且公孫嬰侯計劃周詳,必有所備,倘若冒然輕進,只怕正中其道。倒不如互通有無,攜手合作。”

烈炎等人點頭稱是,紛紛勸道:“大敵當前,兩位仙子理應盡釋前嫌才是。”

流沙仙子眉尖一揚,笑道:“好啊,倘若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勉為其難,只當瞧不見。”

大風鼓舞,千山倒退,夜蒼茫無邊。眾人騎乘飛,朝著真陵山方向飛去。烏聲悠揚響徹,轉頭俯瞰,遠遠地還能瞧見那狂奔如群。

拓拔野瞟了一眼騎坐在敞鳧神鳥上吹奏蠻笛的淳于昱,心下好奇,低聲道:“好姐姐,你對說的究竟是什麼條件?怎麼聽了臉那麼難看,象是要吃了你一般?”

流沙仙子抿微笑,嫣然道:“到時你自然就知道啦。”

此時祝融的傷口已無大礙,只是失太多,臉蒼白,騎在雙龍之上搖擺不定,直如紙鳶飄飄飛,幾次想要與淳于昱說話,卻立即冷冷地轉過頭去,吹奏烏笛,使眾集結遠隨。

他心下黯然,知道兒雖然已同意與拓拔野、烈炎結盟,只是為了復國報仇,并不意味著已經原諒自己這個父親。三十余年所累積形的看法,絕非一朝一夕所能完全扭轉,只有循序漸進,日后慢慢再說了。

軍速度極快,清晨時分,已到了真陵山一帶。

東方朝初升,霞萬道,照耀得萬里山野金燦燦一片。遠遠得便瞧見雄偉的真陵斷山迤儷如城郭,崩巖碎石遍野都是,草原上布滿了巨大的裂,如蜘蛛網般縱橫錯。

北側更遠,霓萬丈,霞云滾滾翻騰,一個巨大的地壑綿延二十余里,橫千余丈,峭壁環立,雄偉險峻,可以瞧見壑中霞霧之中,一座山峰若若現,飛鳥盤旋。想必就是傳說中的皮母地丘了。

流沙仙子清澈的大眼中閃過一古怪的神,在朝的照耀下,雙眸映照著遠的霓霞虹彩,仿佛兩團火焰,跳躍燃燒。

忽聽下方傳來陣陣歡呼,拓拔野低頭去,又驚又喜,越過山崖,只見真陵河遄急奔流,兩岸的樹林、草野上星羅棋布著數千個帳篷,無數人麻麻地站立在朝暉里,仰頭揮手歡呼,服裝各異,有五族游俠,也有金、土、火三族趕來助戰的騎兵。

軍急速俯沖而下,在平原上大步奔突,前方樹枝撲面,裂橫亙,直沖出數百丈,才漸漸放慢速度。四周人圍涌而來,歡呼不已。

拓拔野從太烏上翻躍下,眼,瞧見一個著虎皮大、氣宇軒昂的男子,正朝自己飛奔而來,大喜笑道:“拔將軍!”正是新近升為寒荒國大將軍的拔祀漢。

跟隨拔祀漢旁奔來的,左邊是一個著豹皮斜襟長的瘦削年,斜挎一弓一弩,腰間搖搖晃晃地懸擺著琥珀野牛角,正是箭寒荒第一的天箭。

右邊是一個裘長年,臉容俊俏,渾雖無華服玉飾,卻掩抑不住高貴之氣,淡藍的雙眼凝視著拓拔野,紅暈遍頰,笑容明艷人。

拓拔野一怔,驀地認將出來,也不知是驚是喜:“楚國主?你怎麼也來了!”旁流沙仙子格格一笑,揶揄道:“傻小子,這還用問麼?”

拔祀漢奔到前,和拓拔野互相擁抱致意,道:“楚國主聽說龍妃被賊所擄,寢食難安,特讓末將率領八百寒荒騎兵,到這里聽候太子差遣!”

拓拔野心中激,拍了拍他的后背,轉頭去,楚芙麗葉在十余步外站定,嫣然微笑地著自己,喜悅怯,而又矜持。一路奔得甚急,脯起伏,俏臉如霞,更添麗

對于這寒荒公主的曖昧意,拓拔野早已知悉,但聽從龍神之勸,此心既已有所系,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因此始終保持距離。此刻見千里迢迢趕到這里,心中激、,又夾涌起陣陣溫之意,當下斂神微笑道:“多謝楚國主。”

楚芙麗葉臉上更紅,搖了搖頭,聲道:“拓拔太子于我寒荒八族恩德深厚,孤家縱是碎骨,也難報萬一。只要能對太子有所助益,救出龍妃,孤家就歡喜不盡啦。”

此時其他各族的豪雄、游俠也紛紛奔了過來,七八舌地附和道:“不錯!只要能救出龍妃,拓拔太子有何吩咐盡管說!辣他的,大不了上趟刀山,下回火海!”怒吼、歡呼聲雜翻涌,震耳如雷。

拓拔野心中激無已,正想說話,卻聽“轟”地一聲巨響,一道霞從遠皮母地丘中沖天飛起,霓,天地盡染,又聽一個沙磁雄厚的聲音哈哈笑道:“想不到我公孫嬰侯大婚,竟有這麼多貴賓高朋不請自來,意深重,可真人授不起呀。”

眾人嘩然,轉頭去,只見空中彩云滾滾奔騰,霓搖舞,如水,漸漸形一個巨大的海市蜃樓似的圖象。

但見那空中圖景中,一個黑袍高冠的年輕男子傲然而立,臉容蒼白如雪,俊絕俗,目灼灼地俯瞰著眾人,笑容倨傲,又帶了幾分風流自賞的輕薄味道,赫然正是極真神公孫嬰侯。

在他邊的床椅上,端然坐著一個霞帔冠的新娘,紅發如火,勝雪,秋水明眸中淚瀅瀅,角卻掛著從容淡定的微笑,顯得如此人,風華絕世。

拓拔野心中劇震,呼吸幾已停窒。短短三日未見,竟象是已經隔了十年。

群雄驚呼大罵,不絕于耳,紛紛彎弓怒,箭矢如雨,朝那空中幻象中的公孫嬰侯去。但相隔太遠,沖不到一半便已力竭拋落,惟有天箭的電弩箭、白六兒的銀矢破空激舞,堪堪從“公孫嬰侯”的口中穿而過。

波晃,“公孫嬰侯”扭曲著仰頭大笑道:“如此賀禮,倒也別開生面!只是有來無往,我這主人豈不失禮?各位佳賓,多謝了!”

話音未落,轟隆連聲,天搖地,整個大地陡然向下塌落!

眾人腳下一空,失聲驚呼,踉蹌奔跌,又聽一陣如雷震響,土石迸,紅沖舞,四周的縱橫錯的地中竟噴出數十丈高的沖天火焰!

驚嘶,十幾個游俠促不及防,登時被火焰燒著,慘著胡拍打全,滿地打滾,很快便再不彈了。周圍眾人惶駭異,急忙圍沖上前將火勢撲滅,但為時晚矣,僅有兩人氣若游,一息尚存。

拓拔野驚怒,縱聲喝道:“公孫嬰侯,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要想報仇雪恨,盡管沖著我來,又何必傷及無辜!”聲浪滾滾,過四周轟隆之聲,遍野回

聽見他的聲音,海市蜃樓中的雨師妾登時眼圈一紅,珠淚滾滾而落,但笑靨卻如鮮花怒放,得讓人難以視。櫻翕張,仿佛在說些什麼,卻沒人能夠聽見。

“公孫嬰侯”哈哈大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是我大喜之日,自然不愿傷人命,但你這些朋友放著甜的喜酒不喝,非要喝穿腸毒藥,我又有什麼法子?”

頓了頓,目中閃耀,昂頭嘿然笑道:“黃帝陛下,炎帝陛下,怎麼兩位也在這里呢?莫非昨夜魅魂將軍還沒將我的話帶到麼?今日為止,我的敵人仍只是燭老賊,兩位若不想讓族人百姓備地火煎熬、瘟疫肆之苦,還是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喝上一杯喜酒吧……”

烈炎怒極,截口喝道:“枉你還是大荒十神,兩族貴胄,竟然作出這等小人行徑,也不怕給現人蒙麼……”被姬遠玄輕輕地拉了幾回袖,這才強忍怒火,哼了一聲,朗聲道:“火族百姓都是磊落坦、視死如歸的好兒郎,閣下想作什麼,盡管來罷!”

火族群雄轟然怒吼,紛紛拔刀呼應。

“公孫嬰侯”哈哈長笑道:“烈家男兒,果然有種!”話音方落,四周轟隆巨震,地火噴涌,整個大地仿佛全都燃燒起來了,不遠的半截真陵山劇烈震,山壁陡然崩炸,萬千巨石滾滾沖落,朝著人群飛竄砸來。

“住手!”拓拔野縱聲大喝,騎著太烏沖天飛起,高聲道,“公孫嬰侯,倘若你還算是一條漢子,立刻放了雨師龍妃,出來和我明正大決一生死!”

地火頓斂,震止。

“公孫嬰侯”哈哈笑道:“拓拔小子,那夜扶桑樹頂,是你自己選擇了姑仙子,雨師妹子傷心之下,看穿了你的面目,這才心甘愿地嫁我為妻。你又怪得誰來?”

說著故意出手,托起雨師妾的香腮,低頭吻去。雨師妾似是被封住了經脈,綿無力,力掙扎不得,被他親在耳,滿臉怒,淚水縱橫。

群雄大罵不絕。

拓拔野怒火填膺,幾裂,狂風吹來,霓,海市蜃樓漸漸變得迷蒙起來,兩人的影都瞧不清楚了,只聽公孫嬰侯的縱聲狂笑:“拓拔小子,你連自己的人都保護不了,還作什麼龍神?還平什麼天下?若有膽子,就到這地壑之中,搶回你的新娘子,否則趁早滾回東海,作你的頭烏去吧!”

一字字如尖針,扎他的心底,疼得連氣都不過來了。

當是時,笑聲回,霓云彩突然鼓舞收,沖地壑之中,炸散為七彩艷。藍天萬里,白云飛揚,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拓拔野心意已決,朝著群雄當空抱拳行禮,朗聲道:“各位好朋友,多謝大家牽掛關懷,但此事不過私人恩怨,無須牽扯各族。大家放心,明天日出之前,我必定會帶著龍妃安然回返。他日重辦婚筵之時,再與各位好朋友一醉方休!”不等眾人回話,駕鳥電沖而去。

流沙仙子、淳于昱齊聲道:“拓拔小子,等等我!”雙雙騎鳥飛追,隨其后。

群雄大嘩,群激憤,議論紛紛,都要跟隨拓拔野,一齊沖皮母地丘,攪他個天翻地覆。

姬遠玄朗聲道:“各位朋友,安毋躁!”等到喧嘩聲漸漸止歇,才又沉聲道:“公孫嬰侯雖是我土族貴胄之后,又助我大軍消滅了數萬水妖。但其狼子野心,卑劣無恥,從地底出來數日,便作了眾多惡事,我姬遠玄又豈能因私廢公,與虎謀皮?不趁著今日誅滅此獠,又何以向瘟疫慘死的各族百姓代?”

眾人齊聲喝彩,幾個急的游俠道:“既是如此,還等什麼?不如大家一起跟著拓拔太子沖進去,殺他個痛快!”附應聲登時轟然一片。

姬遠玄搖頭道:“皮母地丘猶如烈火地獄,毒蟲兇數不勝數,公孫嬰侯新近又收了數萬尸兵……我們這般貿貿然地沖進去,和撲火飛蛾又有什麼差別?”

楚芙麗葉眉尖一蹙,心下著惱,淡淡道:“黃帝陛下既知兇險,又怎能坐視拓拔太子而不顧?”

姬遠玄微微一笑,道:“楚國主放心,且不說拓拔太子早已是百毒不侵之,現在跟隨他邊的兩位仙子,都是蠱蟲毒的祖宗,他們三人加在一起,一天半日之,公孫嬰侯也決計奈何不得。”

頓了頓,從袖中取出一顆龍眼大的珠子,絢閃耀,環顧群雄,道:“這顆珠子‘鬼影珠’,西海‘鬼影魚’肝中所生,兩兩一雙。兩人分執一顆,無論到哪里,都可以彼此照影象,看得一清二楚。寡人知道拓拔太子的子,定然不愿連累旁人,所以昨夜趁他不備之時,特意在他上藏了一顆……”

話音未落,“鬼影珠”上彩炸吐,驀地當空化影象。只見三人騎乘飛鳥,正往皮母地丘中沖落,當先一人俊秀拔,赫然正是拓拔野。

眾人哄然,大有趣.

姬遠玄目中芒閃,微笑道:“只要拓拔太子上的珠子不曾掉落,我們就能清清楚楚地瞧見皮母地丘中的所有景象,知己知彼,靜侯良機。此外,寡人已經調集了所有飛軍往這里趕來,一旦拓拔太子稍有兇險,我們立即盡數出,殺公孫嬰侯一個措手不及!”

拓拔野三人盤旋飛舞,俯瞰下方那壯麗奇詭的景象,心中大凜。

地壑遼闊迤儷,東西綿延二十余里,不到邊際,南北寬達千余丈,兩側懸崖峭壁,深不可測,仿佛一張森森巨口,擇人而噬。

下方寒氣、熱浪相噴涌,云蒸霞蔚,變幻出萬千形狀。深壑當中仿佛矗立著一座峻偉險峰,神龍見首不見尾,狂風吹來時,云彩飛散,奇峰怪石若若現,象是無數仙人、怪藏在云霧之間。

忽聽一陣尖聲怪鳴,一群五彩繽紛的巨鳥從下方云霞中沖天飛起,呼嘯著朝拓拔野三人撞來,相隔數十丈,聽見流沙仙子的號角與火仇仙子的烏,頓時驚啼沖散,遠遠地盤旋避開。

流沙仙子俯瞰下方,出一悲喜譏嘲的微笑,低聲道:“想不到相隔十八年,還是回到了這里。”驀地高吹玉兕角,碧,一只巨大的怪振翅盤旋,發出“那七那七”的刺耳怪聲。

那怪碧綠,亮,頭頂三支尖角,仿佛一只巨大的昆蟲。六足凌空蹬,一雙大如車的碧眼直楞楞地瞪著拓拔野,若有所思。正是許久不見的那七怪

拓拔野見到它,頗親切,手拍了拍它的腦袋,笑道:“那歧兄別來無恙?我還道你主人找到新坐騎,不要你啦。”

流沙仙子呸了一聲,道:“你以為天下人都象你這般喜新厭舊麼?那七的老家便是這皮母地丘,有它帶路,可比你這傲慢無禮的鳥兒強多啦。”

烏見他二人與這丑陋怪如此親昵,也不知是呷醋還是不屑,嗷嗷鳴,巨翅轟然橫掃,想將它趕開。不想“那歧”龐軀被它拍中,竟巍然不,懶洋洋地撲扇撲扇翅膀,大眼依舊直愣愣地瞪著拓拔野,也不生氣。

拓拔野烏的腦袋,笑道:“鳥兄,委屈你了。”和流沙仙子一齊翻躍到那歧背上,出斷劍,將太烏封印其中,朝深壑中沖去。

敞鳧神鳥尖聲長啼,張開巨翅,隨。火仇仙子騎乘其上,默默不語,彎彎的妙目凝神四掃,神警惕,俏臉上酡紅如醉,在四周云霞映襯下,更顯艷。

三人駕急速俯沖,風聲獵獵,云霞崩散。

左側崖壁如削,陡峭;右邊便是那從地壑深拔地而起的神“地丘”,雖已沖數百丈深,仍難以看清全貌。偶爾彩霞離散,才能看見突兀嶙峋的巨石、橫空碧翠的青松。

吼鳥鳴之聲震耳聾,不斷地有見所未見的怪飛沖猛撞而來,或是被二的號角、蠻笛驚得肝膽裂,狼狽飛退;或是被拓拔野順手一掌,打得四仰八叉,撞在崖壁上,怪著一路摔跌。

倒是一群群毒蟲怪鳥頗為難纏,始終嗡嗡地盤旋頭頂,時而急撲而下,時而環繞旁,三人有舉,立即嗡嗡飛散,但過不片刻,又糾集了更多,彩云似的尾追不絕。

好在拓拔野三人俱是百毒不侵之,偶爾不慎,被這些毒蟲撞中,也只如被蚊子叮了一口,順手拍死就是。

凝神聚意,轉眸四掃探,仿佛在尋找著什麼。拓拔野問了幾回,們或充耳不聞,殊不回應;或白他一眼,說聲討厭,就不再搭理。當下也只好苦笑作罷,隨們去了。

說也奇怪,越往下飛,線反而越發明亮,云霧漸漸稀薄,那連綿蜿蜒的崖壁、尖利險峻的山石、數之不盡的奇花異草……一一從邊疾閃而過。仰頭去,上方早已被重重彩霞遮蓋,連一角藍天也看不見了。

想到雨師妾被囚在這地底,不見天日,心中又是一陣大痛,焦慮如焚,恨不能立時飛到旁。

沖到了千丈來深,風聲凜冽,熱浪從下方洶洶撲來,熱難耐,汗水不斷地順著拓拔野的眉睫滴下,流到眼里,酸疼刺目,周服全都了,黏糊糊地難已極。

羅裳盡,曲線畢,拓拔野心中一,不敢多看,香、汗味……著周圍濃郁的花香與青草氣息,洇化奇異的香氣,仿佛芥末在口鼻間泛開,直炸頭頂,一顆心莫名地嘭嘭狂跳起來。

火仇仙子回眸瞟了他一眼,蹙眉低聲道:“拓拔小子小心了!這些花草本雖無毒,全是催,在這地火烘烤之下,更是效力倍增,幻象萬千,你就算是辟易百毒也不能克制,只能看你自己的念力啦。”

拓拔野大凜,凝神聚意,屏除雜念。但一閉上眼睛,全是雨師妾的音容笑貌,那的眼波、溫的笑靨、熱辣狂野的舌……心中突突狂跳,急忙一咬舌間,將那些幻象全從腦海里驅除而出。

但那濃郁奇異的香氣卻縷縷,撲鼻而來,如春風輕拂,暖洋洋地掃遍他的全,周孔盡張,渾舒泰,丹田中那熱火隨之越燒越旺,熱如沸。

迷迷糊糊中,眼前忽然又出現了一張臉容,清麗絕俗,一塵不染,那雙澄澈清亮的眸子默默地凝視著自己,又是凄婉,又是悲涼。

“仙子姐姐!”拓拔野心中陡然一陣劇痛,淚水莫名地涌上眼眶,手想要去拉卻忽然淚水涔涔,雙臂綿綿地摟住了自己的脖子,那花瓣般潤香輕輕地印在了自己上。

拓拔野腦中嗡然一震,如遭電擊,霎時間,玉屏山頂的月夜初逢、山冰的如火纏綿、章莪天湖那恍如夢幻的吻、扶桑樹頂那哀婉悲傷的眼神……如洪水狂,洶涌沖堤了他那苦苦壘筑的堤壩。

他心中裂痛如絞,強行深埋的火陡然噴薄,直沖頭頂,忍不住便想手抱去,恣親吻,但忽然又是一震,眼前閃過雨師妾含淚微笑的臉容,“啊”地一聲大,猛地睜開眼來。

流沙仙子、淳于昱齊齊回頭看了他一眼,靨如火,妙目水汪汪地態橫流,想要說話,卻又臉上飛紅,掉過頭去,顯然也備這地火毒之苦。

拓拔野心中仆仆狂跳,想起方才的幻覺,又是慚又是愧疚,正暗暗自責,忽聽一聲驚天地的怒吼,“轟”地一聲,前方云霞如,火狂舞,一個巨大的黑如狂飆似的朝他們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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