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記》第十三章 地火兇(上)

炎風狂舞,拓拔野呼吸一窒,綺念盡消,口鼻、咽仿佛突然灌熊熊烈火,熱辣辣地直沖肚,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急旋腹辟火珠,“嘭”地一聲,紫大熾,遍清涼;幾在同時,丹田真氣轟然狂卷,繞臂飛舞,碧如長刀迎風怒斬。

火仇仙子失聲道:“慢著!”

話音未落,“轟!”橙黃氣浪炸噴涌,只聽一聲如雷怪吼,拓拔野掌心一麻,仿佛被巨力猛推,竟不由己地從那歧背倒飛而出,重重地撞在崖壁上,骨骼散,臟腑如翻,心中大駭:什麼怪,竟如此了得!

凝神去,只見云霞如織,霓耀眼,一只巨大的黑犬當空伏低首,作勢撲,齜著獠牙,中低吼,一雙赤目紅睛,如火球灼灼地瞪視。下頜上那撮淡金的細絨輕輕擺,口涎涔涔滴落,瞧來兇暴已極。

敞鳧鳥三翅迭拍,尖聲怪,火仇仙子月牙般的妙目中噙滿了淚水,驚異、狂喜、悲戚、恨怒……紛迭閃耀,櫻抖,半晌才低聲道:“如意!如意!”也不知是否那春毒作祟,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低婉溫

那黑犬巨耳廓一,兇睛猛地朝瞪去,火紅蓬松的尾分叉如炸,仿佛熊熊火焰,低吼不已。

拓拔野大奇,難道這怪竟是的豢寵?心中一,頓即恍然:這妖必定是厭火國的“禍斗”神

禍斗原是九百年前的大荒十大兇之一,雌雄同,兇狂難當,被赤帝收伏馴化,賜予厭火國主,為厭火國鎮國神,繁衍至今。

數十年前,烈碧晟七次南征,最終平定南蠻,厭火國的四大禍斗被烈碧晟、刑天、吳回、各斬其一,剩下一只護衛著淳于深山,下落不明。想不到竟藏在了這皮母地丘之中。

禍斗馴化了九百多年,其兇暴野較之祖宗早已大為不如,但以方才那一擊來看,這妖的威力雖不及赤炎金猊、珊瑚獨角,卻也相差不遠了。想必它在這神的皮母地丘里吃了十八年的烈火毒,兇大增。

聽著火仇仙子不住地聲呼喚,禍斗兇焰稍斂,歪著頭,瞪著眼,低吼如雷,火尾漸漸收攏,又陡然炸開,似乎頗為困,進退維谷。

被這妖突襲,三人反倒從適才的香中警醒,流沙仙子蘋果臉蛋上的紅漸漸消散,格格笑道:“老妖省省吧,你變得又老又丑,它早就不認得你啦……”

話音未落,禍斗突然朝轉頭咆哮,狂飆撲來,“呼!”青焰舞,竟比適才的火浪狂猛了三倍有余!

那歧飛沖而起,巨翅狂扇,火浪沖天倒卷,刺耳尖聲中,不顧一切地朝禍斗盆大口撞去,“嘭”地一聲巨震,頭上三角結結實實地刺上顎,將它死死抵住。

“住手!”淳于昱又驚又怒,心疼已極,喝道,“小妖,若敢傷了它,我你死無葬之地!”抓起烏,悠悠吹將起來。

禍斗吃痛狂吼,團團轉,聽到笛聲,青炎烈火狂飆似的從中噴卷而出,將那歧的巨頭燒得紅中發紫,火尾順勢怒掃,重重地猛擊在那歧的腹部,登時將它打得翻飛轉,綠漿橫飛。

流沙仙子大怒,瞇眼笑道:“老妖,瞧瞧是你的小狗了得,還是我的那歧厲害!”玉兕號嗚嗚吹奏,那歧碧眼芒大作,振翅疾飛,尾部驀地彈出一枝四尺來長的毒針,碧油油地閃閃發亮。

拓拔野抄足躍起,凌空擋在二中間,道:“兩位仙子罷手!大敵當前,自相殘殺,豈不是讓那公孫嬰侯瞧了笑話?有何恩怨,等出了這皮母地丘再作了斷……”

忽聽背后震天狂吼,熱浪迸卷,禍斗咆哮著朝他猛撲而來,霎時間那火尾已當頭掃到!

驚呼聲中,拓拔野旋飛沖而起,有驚無險地從漫天火中穿過,翻落在那妖背上。任憑它如何發狂跳躍、翻轉回旋,雙始終地夾住其肋腹,紋

禍斗無計可施,驀地扭頸昂首怒吼,“轟!”周火焰狂舞,仿佛一個巨大的青紫火球,炎風火舌直噴出數十丈遠,崖壁與地丘上的草木登時燒為黑末。

呼吸窒堵,紛紛馭退避開來。

拓拔野有辟火珠護,殊不畏懼,默念“心心相印訣”,應妖魂魄。遠遠去,丹田急旋飛轉,如漣漪四舞,象是蠶繭似的將他團團織繞其中,四周火舌舞,始終不得破

“辟火珠!”火仇仙子花容微變,一顆心陡然了,也不知是妒怒,還是悲楚。

辟火珠是禍斗神火化之后剩余的骨珠,極為珍罕,九百年來,也不過區區六顆,是厭火國的三種至寶之一。經年戰,更是僅余兩顆,想不到其中一顆竟流落到這小子的腹中!

當是時,下方寒熱之氣越來越盛,白霧、云霞朝上層層翻滾奔騰,幻麗多端,伴隨著陣陣“轟隆”之聲。崖壁、地丘瞬間被漫漫霞霧所籠罩,三人凝空盤旋,影影綽綽,很快便手不見五指。

流沙仙子雙耳的赤練蛇突然齊齊收,朝著下方嘶嘶吐信,心中一凜,道:“拓拔小子,地火就快噴薄了,快找個巖藏起來……”

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云霞如炸,天搖地,萬千道霞霓虹沖天怒,四周變得赤紅如

拓拔野大凜,眼角掃,只見崖壁與地丘所夾的狹長地壑涌起滾滾紅,如驚濤駭浪似的朝上噴薄翻滾,還不等他回過神來,那熾熱得足以熔化銅鐵的烈火氣浪已轟然撲面,將他瞬間吞噬其中!

聲轟然回,驚天徹地,紅火蛇從皮母地丘、大地裂中噴涌而出,直沖起數十丈高。

眾人驚嘩,數千雙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那芒盡赤的鬼影珠,張得心都要從嚨里跳出來了。

神珠浮懸空中,嗡嗡振,半晌,依然只能瞧見一片刺目紅

楚芙麗葉驀地閉上雙眼,屏息暗暗祈禱:“寒荒大神在上,只要你保佑拓拔太子平安,我楚芙麗葉,愿意年年歲歲……”原想說“愿意年年歲歲,祭祀以千牲百畜”,但轉念又想:以拓拔野的命,以他挽救寒荒八族數十萬人的恩德,又豈止值“千牲百畜”?

思緒飛閃,一時間竟找不到適合的獻祭誓詞。眼前晃過他的音容笑貌,心如麻,驀地一咬牙,繼續默禱道:“……我楚芙麗葉,愿意年年歲歲陪伴大神左右,終不嫁,至死方休!”

禱辭未已,忽聽眾人縱聲歡呼,睜眼去,只見鬼影珠中,拓拔野騎乘著禍斗跳躍飛沖,安然無恙,芳心登時大松,又驚又喜,暗想:“多謝寒荒大神保佑!”

但想到誓詞真,從今往后孤家寡人,與伊人再無半分可能,心中陡地一痛,接著又是一陣莫名的凄楚快意。癡癡地凝視著那幻中的人影,臉燒如燙,淚水在眼眶中晃,險些便要流出。

眼見火浪過后,拓拔野、淳于昱三人安然無恙,烈炎、祝融、拔祀漢等人無不大喜。

姬遠玄微笑道:“拓拔兄弟有辟火珠護,又有兩大仙子相助,這地火、兇暫時都奈何他不得。我們還是姑且按兵不,等看清皮母地丘的態勢,再作打算……”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激越的號角聲,抬頭去,萬里碧虛黑云翻騰,竟是數千飛騎軍洶洶沖來。

旌旗在與晨風中獵獵翻卷,赫然是土族應龍真神親自率領的“虛飛軍”。

幾在同時,西南方煙塵滾滾,鼓號齊鳴,黃、白、黑大旗雜紛疊,當是土族、金族與烏蘭瑪的南水族聯軍趕至。略一數,幾有四、五萬之眾。

眾人歡聲雷,紛紛掌。強援既到,就算那公孫嬰侯當真調遣出僵尸鬼兵、毒兇禽,也不足為懼了。

姬遠玄角微笑,目,大風刮來,裳獵獵鼓舞,影子投后的草地上,就象天上的浮云一般變幻不定。

地火噴薄之后,云霞盡散,藍天如洗,壑視野登時變得歷歷分明,全貌盡收眼底。

但見地丘山脈險峻巍峨,南北綿延十余里,奇峰兀立,怪石嶙峋,有的山壁赤紅如火,有的山壁烏黑如炭,有的山壁銀白如雪,大荒九州各種奇山怪石,此竟一應俱全。

遍山長滿了萬千見所未見的奇花異草,以拓拔野三人之眼力見識,能認出的也不過百之一二。

放眼去,綠得郁郁蔥蔥,仿佛碧濤翠云;紅得彤彤艷艷,猶如織錦煙霞。此外,橙、黃、藍、紫、青……絢麗紛雜,七彩繽紛,就象是空中突然打翻了一個大染缸,潑滿了這地丘奇山。

最為出奇的是,那些被熾烈地火燒灼過的黑漆漆的山壁,片刻之間便泛起一層淡淡的新綠,猶如苔鮮一般急速生長蔓延,越來越多,越來越長,很快便生長為叢叢灌木、綠草,在狂風中搖曳起伏。

速度之快,竟更甚于靈山上所見的“剎那芳華”。

拓拔野此時一心降伏禍斗,凝神默念法訣,戚戚應,無暇細看這番奇景。倒是流沙仙子二乘機騎盤旋,仔細探掃,象在尋找著什麼標識

地壑群山之間,怪怒吼,兇禽尖啼,嘈雜的聲浪震得三人耳中嗡嗡作響,說不出的煩悶。

離得最近的半山險峰上,數十只人頭虎尾的巨鳥正麻麻地懸尾倒掛在斷崖橫松上,聽見淳于昱的烏之聲,紛紛振翅尖,朝掃來,碧眼兇大作,蛇信跳躍,形貌猙獰無比。

流沙仙子拍手笑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妖,你的烏聲忒也聽,看來這些‘虎尾人雕’十八年來竟念念不忘呢。”

火仇仙子柳眉一挑,冷笑一聲,繼續橫吹蠻笛,聲音突變急促獰厲。

那些人頭巨鳥殊不畏懼,反倒發出凄厲怒號,雙翼橫張,虎尾拋揚,猛地朝轟然電沖而下,口中噴出道道毒火。

沖到十丈開外時,漾,當先的兩只怪鳥突然“嘭”地炸裂開來,象被什麼無形火彈擊中了一般,周猛地竄起熊熊火焰。

接著,其后的眾怪鳥一一裂著火,慘撲翅舞,縱橫撞在崖壁、山巖上,朝下摔去。

山壑中忽然響起公孫嬰侯的大笑聲:“好一個‘無形三昧火’!淳于公主一別十八載,還是這麼熱似火,幸何如哉!”頓了頓,笑道:“貴客臨門,我這作主人的又怎能不吹上一首迎賓曲,聊以助興?”

話音剛落,一陣簫聲,清曠舒雅,如松林清風,明月山泉。

地丘群峰之間轟然沖起萬千兇禽,隨著那蕭聲節奏,漫天盤旋,尖啼呼應,頃刻之間,宛如烏云奔瀉,朝著三人洶洶圍沖而來。

拓拔野心中大凜,他擅音律,又了悟馭心法,單聽這簫聲氣韻,這廝竟似不在祝融、百里春秋諸人之下!

流沙仙子妙目中殺機大作,揚眉格格笑道:“既知貴客臨門,還不倒履相迎,躲躲藏藏的算是什麼主人?”大敵當前,再無心取笑淳于昱,仰頭高吹玉兕角。

火仇仙子俏臉暈紅,冷笑不語,“烏”笛聲越來越急,和玉兕角相并奏,凄寒詭厲。

那俯沖而下的兇鳥或是被“無形三昧火”擊中,火焰熊熊,慘拋飛;或是被蠻笛、號角聲直接震得發狂,橫沖舞,和后方沖來的鳥禽撞作一團。

骨簫聲卻始終不急不緩,悠揚自如,在高厲急促的蠻笛與兕角聲中聽來,疏淡錯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律與魔魅之力,便是拓拔野聽了,心中也不由得怦怦一陣大跳,念力渙

稍一分心,禍斗嗷嗷怒吼,瘋狂地跳躍沖撞,險些將他從背上掀落,當下急忙凝神聚念,將那蕭聲從腦中屏除而出。

公孫嬰侯潛居地丘數十年,終日與大荒中至為兇毒的蟲豸鳥為伍,對彼等心了如指掌,若論資輩,雨師妾、流沙仙子、淳于昱這些高手都只算得上他的弟子。

這枝骨簫更是以太古兇“地火麒麟”的脊骨所制,此刻吹將起來,真可謂萬禽喪膽,諸歸心。

數不盡的兇禽尖嘯圍沖,前赴后繼,震耳聾,四面八方黑地什麼也瞧不見了。

蠻笛、兕角之聲漸漸地都被那蕭聲了下去,流沙仙子、火仇仙子的臉越來越白,香汗淋漓,就連握樂的手,都開始微微發抖起來,心中驚怒已極。

這些年來,二苦練蠱毒之法,為的便是今日。雖已料到單打獨斗,決計不是此獠的對手,所以彼此才甘愿拋棄前嫌,聯袂并斗;但想不到公孫嬰侯修為激增,遠在想象之上,片刻之間勝負已分!

四周羽翼紛疊,腥風狂舞,鳥尸、污縱橫飛,激撞在三人的護氣罩上,仆仆連聲,氣。巖壁、山崖上,更是噴濺得斑斑點點,目驚心。

苦苦強撐,蠻笛、兕角聲音漸小,節奏漸,幾次更是險些被骨簫所控。稍有不慎,便要全線崩潰,萬劫不復。

拓拔野大凜,原想降伏禍斗之后,再以珊瑚笛全力反擊,眼下勢危急,只有一心兩用,冒險而為了。

出珊瑚笛,凝神橫吹,卻聽蠻笛突然變調,火仇仙子“哇”地鮮狂噴,軀搖曳,險些從敞鳧鳥上仰翻落。

拓拔野急忙聚氣吹笛,笛聲清越高亮,登時將骨簫聲重新了下去。流沙仙子松了一口氣,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無暇多想,繼續凝神吹角。

骨簫聲陡然一變,急促詭,周圍兇禽怪盤旋,朝著火仇仙子轟然電沖而去。

敞鳧神鳥尖啼拍翅,噴出熊熊烈火,將飛沖前來的幾只虎尾人雕燒焦骨,但勢單力孤,霎時間便被狂似的鳥群淹沒,“嘭嘭”連聲,頓時被撕扯了萬千斷羽碎,淳于昱亦被震得翻拋起,斷線風箏似的朝后飄去。

拓拔野心中一沉,正施以援手,卻聽下禍斗神突然發出驚天狂吼,不顧一切地載著自己猛沖而去,烈焰噴舞,火尾橫掃,登時將眾鳥打得橫飛、焦臭四溢。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它終于認出了自己的舊主,擺了骨簫的控制。

拓拔野又驚又喜,笑道:“好畜生,不枉你主人疼你一場!”左手氣刀飛舞,將鳥群轟然殺散,一把拽起火仇仙子,拉懷中。

淳于昱經脈傷損,臉煞白,一時不能彈,角眉梢卻盡是盈盈笑意,輕輕地著禍斗頸上的黑,低聲呼喚道:“如意,如意……”悲喜集,淚珠忍不住掉了下來。

禍斗轉頭嗚鳴,赤紅雙目蒙了一層漉漉的水霧,長舌跳躍,溫舐著的手指,火尾搖擺,極是親昵。

此時魔障既除,人心意相通,威力大增。

禍斗神烈火跳躍,咆哮如雷,隨著拓拔野意念飛沖奔突,所到之如狼羊群,勢不可擋。縱有兇禽沖到側,被它噴發的烈焰卷著,登時燒了烤火禽,慘跌落。

拓拔野有辟火珠護,抱著淳于昱坐在火焰中,毫發無傷,在火映照下,凜凜如天神。笛聲峭厲險拔,和玉兕角聲并奏呼應,更是破空裂云,氣勢如虹,與骨簫聲相互糾纏,一時難分高下。

火仇仙子調息片刻,真氣業已重轉順暢,聽著笛角激昂合奏,心如沸,當下凝神聚氣,重又吹奏起烏蠻笛。禍斗縱聲歡鳴。

拓拔野心無旁騖,全力橫吹“金石裂浪曲”,笛聲攀到至高,忽然如狂濤裂岸,險峰崩云,陡然炸裂開來,只聽一聲震雷狂吼,珊瑚獨角沖天破空。

兇禽尖啼,驚飛辟易。

霎時間,禍斗、珊瑚獨角、那歧三大兇逞威,殺得萬鳥斷羽繽紛,橫飛。

公孫嬰侯雖然位列大荒十神,兇威蓋世,但要想以一己之力,對抗這當世三大高手,卻也殊無可能。

只聽他哈哈大笑道:“禮樂既畢,貴賓席。三位若再找不著口,可就喝不上我和雨師國主的喜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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