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后，謝云宴他們在青豫的“邀請”之下，順理章的搬來了悅來樓。

幾人直接包下了悅來樓后的一小院，院子不大，攏共也就三間房，站在院前的半月拱門都能一眼到底，只不過因為是以前戲園子改來的。

院中幾間房都還算寬敞，正房是外通的進出制，外間還配了隔扇和耳房供丫環仆人休息。

謝云宴一行人住進了小院之后，青豫也沒多逗留，與他們說了會兒話就離開。

蘇錦沅和汪茵留在小院里休息，謝云宴則是出去會友，等他再回來時，外頭天已暗。

謝云宴從院門前進來時，就瞧見一個人坐在院子里走神的蘇錦沅。

他不由了一聲。

蘇錦沅回神。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發呆？”謝云宴走到前，見汪茵居然不在，不由皺眉，“汪茵呢？”

“帶著紅豆去前面聽曲兒了。”

汪茵是個閑不住的，午后拉著蘇錦沅就想出門，只是心里有事，就借口不舒服留了下來。

汪茵便沒出門，留著陪了半下午，剛才聽說悅來樓晚上有唱曲的過來，所以去湊熱鬧了。

謝云宴疑：“那珍珠呢，也沒在？”

“珍珠去小廚房那邊了。”

這院子雖然不是獨門獨戶，院子里卻有個小廚房，珍珠去跟悅來樓的人要柴火銅壺，燒水煮茶去了。

蘇錦沅隨口說完之后，抿抿抬頭道：“怎麼樣，青豫的份查到嗎？”

謝云宴“嗯”了聲，走到旁的橫欄上坐下：“他是蘄州家最小的兒子，也是祁南侯府那位夫人的侄兒。”

“還記得大哥他們出殯后沒多久，祁南侯夫人曾經來過府上，想要替侄兒求宮中賜下的那株參嗎，口中的那個侄兒就是青豫。”

蘇錦沅喃喃：“原來是他……”

當初闖宮之后，慶帝為了安蕭家，賞下了不東西，其中就有兩支品相極好的參。

祁南侯夫人是個爽朗大方的，拿著五千兩銀票來求，說侄兒弱逢病，急需參補，與蕭老夫人商量之后，就將參勻給了祁南侯府一支。

為此那之后祁南侯夫人沒回饋蕭家，逢年過節時也都會朝著蕭家送一份禮。

謝云宴說道：“家出自很早以前赤狄皋落氏，一直居于蘄州江畔，傳承數百年之久，蘄州盛產鐵礦，而其中大半藏有礦產的土地都握在家和另外兩大氏族手中。”

“家的人隨同幾朝起起伏伏，曾兩任為相，三出閣老，所出大小員更是無數。青豫是家這一代最小的兒子，自出生后就深家上下寵。”

“溫志虎讓高安照顧討好青豫，也是沖著他后的家和祁南侯府。”

蘇錦沅本也沒報太大希，可當聽完謝云宴的話后，臉還是黯淡了下來。

之前閑聊時，就曾旁敲側擊過青豫的年歲，他跟弟弟相差數月，而且如家這種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大族，是絕不可能混淆嫡系脈的。

換句話說，青豫不是阿。

謝云宴見垂著眼時流出來的難過，忍不住道：“怎麼了？是青豫有什麼問題？”

“不是。”蘇錦沅抿抿，“我就是隨口問問。”

謝云宴皺眉，他認識蘇錦沅這麼長時間，還從來見過出這般神態，

什麼都沒說，卻失落至極，整個人都顯得郁郁頹唐，哪怕極力遮掩，言語之間也帶著抑。

謝云宴說：“可你這樣，卻不像是沒什麼。”

他放緩了聲音，

“我不是外人，你若有事可以與我說，不管什麼都行。”

蘇錦沅對上他關心的目，突然就多了傾訴的，抿著半晌，才沙啞著聲音說道：“你知道我以前走丟過一個弟弟嗎？”

謝云宴愣住，想起當初在衢安城外見到蘇錦沅時，曾說過的話。

說曾經走丟過一個弟弟，余氏也是用弟弟的消息騙出城，逃了當初那場大婚。

“他蘇錦樂，小名也阿。”

蘇錦沅聲音微啞，“他走丟的時候才四歲，那時候他就這麼一點兒。”

手在前比劃了一下，還未言語，眼睛就先泛了紅，

“他打小就聰明，子黏人，總喜歡拉著我撒，跟只小跟屁蟲似的，去哪兒都黏著我一直姐姐姐姐的著，連對爹爹都不如我黏。”

“我其實也就比他大兩歲，那會兒年紀小又貪玩，總嫌他黏著我討厭，去哪兒都不帶著他。”

“每次我都哄著他，說跟他捉迷藏，讓他滿屋子來找我，而我就溜出去玩。”

“有一次我回去的太晚，他找了我整個下午沒找著人，還以為把我弄丟了。”

“他就蹲在門前哇哇大哭，一點點兒大的小人兒哭起來跟雷霆似的，不管爹爹怎麼勸他都不肯收聲，哭得街坊鄰居還以為我家出了什麼大事。”

阿小時候就長得很好看，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的臉頰，漂亮的像是瓷娃娃。

小家伙哭得直打嗝，見到出現就直接撲上來，一邊哭一邊死死拽著姐姐，眼淚糊了一臉。

哭得爹爹臉都青了，也哭得還年的愧疚心疼得一塌糊涂。

那之后，蘇錦沅去哪兒都帶著弟弟。

“我爹爹出了意外之后，就剩下我和阿，汪伯父本來想將我們養在他膝下，可叔父和嬸嬸卻是到了涇川，說爹爹走了，讓我們跟著他們生活。”

那時候祖母還在，蘇萬全又是他們的親叔父。

他們親自來接，也要將爹爹的尸骨帶回京城安葬，汪中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可能攔著他們“親人團聚”。

再加上爹爹臨死前替和蕭家定下的婚約，蕭家也想將接回京城照顧，等到及笄之后婚，汪中只能放人。

蘇萬全變賣了父親留下的所有的東西，帶走了家中那些不能變賣之，領著和阿就回京城，可誰能想到回京的路上，阿卻是丟了。

蘇錦沅想到當年的事，哪怕時隔一世依舊難地掐著掌心，垂著頭時眼睛通紅。

“那天是乞巧節，南街頭熱鬧極了，叔父帶我們上街看花燈，我瞧著街頭花燈好看，非得進人群里。”

“阿明明是拉著我的，他明明拽我的，還大聲著我姐姐，可我卻一個勁的朝前，想要最頂上最好看的那盞燈。”

“等我拿到花燈再回頭時，他卻不見了……”

謝云宴見難過，一時間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安。

蘇錦沅死死咬著，有些事哪怕時隔兩世，依舊難的恨不得能掐死年時的自己。

“都是我，要不是我沒有拉好了阿，要不是我沒好好看著他，他怎麼會丟……”

“爹爹走之前明明說過，讓我護著弟弟，可我卻把他弄丟了。”

阿膽子小，怕黑怕打雷，怕蛇蟲鼠蟻。

爹爹剛走的時候，他整夜整夜地哭，哪怕睡著了也要拉著的袖子，不安的著“姐姐”。

本該護著他的，可卻把他給弄丟了。

他還那麼小……

只要想想阿會經歷的事，想著他或許出了事，就難得不過氣來。

謝云宴猝不及防地看到蘇錦沅的眼淚，心口猛地揪。

見掌心，眼淚啪嗒啪嗒地掉，約的腥味彌漫開來，他連忙手拉著的手，強行撐開掌心時，就見到手心里被自己掐得鮮淋漓。

“不是你的錯。”

謝云宴低聲說道，見依舊落淚，他直接起蹲在了前，將兩只手撐在膝上：“阿沅，你看著我。”

蘇錦沅看他時，眼睛通紅。

謝云宴微仰著臉說道：“當時你也還小，你只比他大兩歲，一個才六歲的孩子，怎麼能守得住你自己和弟弟。”

“誰也沒有想到會出這種意外，而且與其怨怪你自己，你有沒有想過，這也許不是意外？”

眼淚落在手背上，格外的燙人。

謝云宴拉著的手，或許是旁觀者清，他第一時間就聽出了這事的不對，

“你父親走后沒多久，蘇萬全就接你們回京，他死了親弟弟，怎麼有心思帶著你們去看花燈？”

“而且他既然親自去涇川接你們，寧肯將你們帶回京城也不肯留給汪家，那他就該對你們上心才是，明知道你們年，那種人多繁雜的地方，他怎麼會不自己跟著？”

“你弟弟走丟，他和余氏在哪里？蘇家的下人呢，總不會沒有一個人守著你們。”

蘇錦沅聞言愣住。

還記得阿走丟之后，嚇得驚慌失措。

等嚎啕大哭了一會兒，蘇萬全和余氏才急匆匆的找了過來。

余氏那會兒還沒表出尖酸刻薄，在邊上哭的比還厲害，而蘇萬全急得團團轉，帶著蘇家的下人幾乎將那附近都翻遍了，都沒找到阿的下落。

蘇萬全弄丟了侄兒，抱著愧疚地直哭，邊哭邊捶著自己的腦袋，說他對不起爹爹，將來去了地下沒臉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