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衡回京時，人還沒踏進京城城門，就在郊外被徐崇山的人劫走，直接送去了徐家別院。

待見到徐崇山時，迎面便被斷了幾手指的徐振柏狠狠一掌扇在地上。

“你干什麼？”徐崇山皺眉看著長子。

“我干什麼，我倒要問他干了什麼！”

徐振柏寒聲說道，“淮安消息已經傳來，出面指證康王行刺謝云宴的人就是他。”

他神間滿是鷙，

“蘇衡，你別忘了你是怎麼爬起來的，又是誰給了你翻的機會，你居然敢聯合謝云宴來背叛我們！”

蘇衡被打的面頰浮腫，看著震怒不已的徐振柏，又抬頭對著徐崇山：“徐老，連你也覺得是我出賣了王爺？”

徐崇山眉心微皺。

“你還想狡辯？”徐振柏厲聲道，“要不是你出賣康王，謝云宴怎敢拿住康王不放？！”

“他有什麼不敢的？”

蘇衡臉上紅腫，就那麼站在原地低聲道，“他都敢擁兵不返，違逆陛下旨意，不過是自己弄出一場行刺的戲來，不肯將漕司兵權予旁人，他有什麼不敢？”

徐振柏面驚愕。

徐崇山沉聲道：“你的意思是，康王沒有傷他？”

“當然沒有。”

蘇衡苦笑，“王爺此去南地，本就是為了接管漕運司的事，奪了謝云宴手中兵權他回京，他就算再厭惡謝云宴，也不會在淮安朝著謝云宴手。”

“我跟著王爺去到淮安之后，謝云宴就一直推說漕司事忙不肯面，等再見他時，謝云宴就已經被人行刺，那些刺客還是王爺帶去南地的人。”

“淮安如今就是謝云宴的一人當家，他想說什麼便是什麼，想說王爺行刺，又有誰能知道真假？”

他面然，

“我跟謝云宴之間早就不死不休，他斷我仕途，毀我前程，一手將蘇家到那般境地，難道連徐老也以為我會為了他出賣了王爺？”

徐崇山想起蘇衡之前境，想起謝云宴對他下手之狠辣，倒是信了蘇衡三分。

“況且若真是害了王爺，出賣國公爺，我今日為何還要回來，難道回來自投羅網嗎？我要是真像他所說，幫著他抓了刺客指證了康王，我今日就該留在淮安，何必回來？”

徐振柏自從被謝云宴斬斷手指之后，就大變，對于謝云宴簡直恨不得吞其噬其，此時聽到蘇衡的話后，咬牙切齒的說道：“果然是謝云宴搞得鬼！”

徐崇山臉也緩和了下來，對上蘇衡臉上紅腫，開口道：“剛才是振柏不對，險些傷了你。”

“不怪徐大人。”

蘇衡了臉頰說道，“要是換做是我，乍一聽到這消息，怕是也會忍不住手。”

徐崇山見他未曾追究，反而諒徐振柏，對他更加和煦了一些，他看著蘇衡說道：“怪我們，沒料到謝云宴居然這般狡詐，竟然弄了這麼一出事出來陷害康王。”

“你既然知道淮安真相，也知康王是被謝云宴冤害，就斷不能讓謝云宴得逞，此事須得告知陛下才行，謝云宴狼子野心，陛下絕不會容他。”

蘇衡聞言面遲疑。

徐崇山：“怎麼，你不愿？”

蘇衡連忙搖頭：“不是，若能將謝云宴野心昭告天下，我自然義不容辭，可是徐老有所不知，康王邊之人早就被謝云宴買通，當日行刺雖不知怎麼回事，可的確是有康王府的人傷了謝云宴。”

“此事不僅淮安人盡皆知，據說當日康王府的人手時，謝云宴旁還有江南好些員親眼目睹，他們人人皆可為證，就算我告知陛下真相，怕也無濟于事。”

“而且……”

他頓了頓，神間出猶疑。

“而且什麼？”徐崇山問道。

蘇衡遲疑了下，才低聲道：“而且王爺自己也承認了，行刺謝云宴的事……”

“不可能！”

徐振柏斷喝出聲，“康王怎會認下此事？”

蘇衡抿抿：“我也難以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

“我和王爺被謝云宴擒獲之后，謝云宴也未曾傷過我們，只關押了幾日，后來謝云宴親自見過王爺一次，也不知跟王爺說了什麼，王爺就改口承認，說的確是他邊之人行刺的謝云宴。”

“王爺說那人并非是他授意，而是被人收買，說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還說豫國公早就對蕭家存了趕盡殺絕之意，就連陛下……”

蘇衡臉有些蒼白，后面的話哪怕沒說，可徐崇山父子卻都知道了他未盡之意。

“徐老，我總覺得謝云宴跟王爺之間，好像有些我不知道的事。”

“謝云宴放我歸京之日，王爺曾讓我轉告您一句話，他說當年之事，蕭家已知，讓您早做打算，我沒聽懂這話的意思，徐老可知王爺說的到底是什麼？”

“什麼當年之事？”

徐崇山如遭雷擊，臉陡然煞白。

他拳心猛的收，并未回答蘇衡的話，反而急聲問道：“康王還說了什麼？”

蘇衡搖搖頭：“沒了，王爺只讓我回京之后，先來見徐老，還說……”

他頓了頓，

“別再跟豫國公往來。”

蘇衡滿是費解，像是不懂康王用意，哪怕對上徐崇山目銳利，也依舊沒有什麼閃躲和心虛，他篤定了徐崇山會怕，哪怕這麼含糊其辭，他也依舊會心中生疑。

果然，片刻之后徐崇山收回目之后，哪怕竭力制著心神，眼底依舊泄出一慌來。

他強撐著心神朝著蘇衡說道：“你回京之事還有誰人知道？”

蘇衡說道：“應該沒有旁人，我還沒進城，就被徐老的人帶了過來……”

徐崇山松了口氣：“淮安的事復雜，京中這段時間也著，你跟著康王南下之事眾人皆知，就此城恐怕會有人等著尋你麻煩。”

“你這兩天先且住在此，等我將京中之事理一些，你再回城。”

蘇衡驚訝：“可是陛下那里……王爺的事總得稟報，而且我從淮安離開時有不人看到，恐怕遮掩不了多久。”

徐崇山看著他：“我知道，只一兩日而已。”

他沒有跟蘇衡解釋的心思，滿心都是康王的那些話，見蘇衡猶豫，他態度強了幾分，“老夫也是為了你好。”

蘇衡抿抿，像是看出了徐崇山不想放他離開，且周圍徐家的人守著，沒徐崇山首肯他也走不出徐家別院。

他只能順從答應了下來，朝著徐崇山說道：

“我自然愿意聽徐老的，只是我父母那里……”

徐崇山聞言低笑，他不怕蘇衡有肋，就怕他什麼都不在意，他安著說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家人，你只需安穩待在此即可。”

……

徐崇山并沒跟蘇衡多言，將人困在別院之后。

等從院中出來時，臉上神就已經難看了下來，他擰著眉心，神極為鷙，而旁邊的徐振柏滿眼不解。

“父親，您怎麼了？”

他滿是費解，“您覺得蘇衡那小子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康王怎麼會好端端的認了行刺之事，還說出那種話來，會不會是蘇衡糊弄咱們的？”

“不會。”

徐崇山黑沉著眼說道，

“蘇衡跟謝云宴有仇，而且那謝云宴睚眥必報，當初蘇衡為了他家中之人連汪家的親事都毀了，如今不可能不顧他爹娘安危出賣康王。”

“可是康王怎麼會承認行刺的事？”徐振柏皺眉道。

“你幾時見他承認了？”

徐崇山的話讓徐振柏面愕然，而徐崇山則是神復雜的道，

“康王的確是認了行刺之事，可他卻說了并非是他授意，說那人早就被人收買，他從頭到尾都不知，不僅如此，他還言及豫國公和蕭家恩怨，說他想要將蕭家趕盡殺絕……”

換句話說，康王是認了行刺的事，可他同樣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豫國公的頭上。

他只不過是被人蒙蔽罷了。

徐振柏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等聽明白他父親的話后，臉上出震驚之，而徐崇山則是低沉著聲音道：“康王，怕是舍了豫國公了。”

“怎麼會……”

徐振柏低聲道，康王前去淮安，可是豫國公一手促。

“怎麼不會。”

徐崇山卻比自家兒子更明白康王，也更清楚利益關聯之下，這看似牢固的關系有多脆弱。

康王府跟豫國公府能夠聯手，為著的不過是對付謝云宴，康王想要漕司兵權，豫國公想要借此翻，兩人目的一致，看似該在同一條船上。

可如今康王卻是毫不猶豫地舍了豫國公，甚至將所有事都推到豫國公頭上，甚至不惜認下行刺之事不顧是否會得罪陛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康王知道知道謝云宴手中有什麼東西，足以拿陛下，甚至讓豫國公死無葬之地。

否則他不會做的這麼絕。

徐崇山本沒懷疑蘇衡胡說八道，也沒想到蘇衡有那麼大的膽子兩頭遮掩，他只以為康王是知道了什麼，而蘇衡代康王“轉告”的那一句話，更是讓他心神難安。

他為多年，手頭也未必有多干凈，而康王口中“當年的事”，讓他莫名就想到了之前豫國公用以要挾他之事。

徐崇山臉沉，領著徐振柏匆匆離開。

三日后，等到淮安的探子飛鴿傳書進京，說康王自愿留在漕司，幫著謝云宴搜查行刺之人，而謝云宴雖然將人扣在漕司，卻好吃好喝的待著，未曾傷及半點。

徐崇山再去見蘇衡時，就變了態度。

“您讓我指證豫國公？”蘇衡滿臉驚愕。

徐崇山說道：“不是指證，只是見到陛下之后將你在淮安所見，還有康王說的那些話實話實說。”

“可……”

蘇衡微張著，實話實說，不就等于是指證豫國公謀害謝云宴？

徐崇山像是知道蘇衡在想什麼，對著他說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正如你之前所說，康王既已承認刺客之事，就算你當朝言說淮安之事是謝云宴設局陷害，也無人會信。”

“康王為求自保已經撇清干系，你此時若再直言，不僅會得罪了康王，說不定還會被謝云宴反咬一口，說你跟豫國公合謀。”

“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將來，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該為你父母親人想想。”

蘇衡面遲疑，低聲道：“可是豫國公幫過我。”

徐崇山聞言失笑：“他幫你，不過是看在你跟蕭家有仇覺得有利可圖罷了，他如果真想幫你，就該讓你早些仕，而不是明知謝云宴狠毒，卻還讓你跟著康王去淮安冒險。”

“蘇衡，良禽擇木而棲，豫國公可未必是什麼好木頭。”

他溫聲勸解著道，

“老夫也不是讓你指證他什麼，只需將你在淮安所聽所聞所見，如實告知陛下即可，為臣子，這本就是你該有的本分，不是嗎？”

“而且年后大理寺那邊還缺一名寺丞，老夫覺得你就合適的，你覺得呢？”

蘇衡心神微，眼里出掙扎之。

徐崇山淺笑著說道：“有有義是好事，可你也該明白，想要在朝中走的長遠，就得多替自己考慮，豫國公勾結北狄本就罪無可赦，你難道還想陪著他赴死？”

蘇衡臉蒼白，半晌才開口到：“我聽徐老的。”

……

蘇衡回京面見慶帝之后，坐實了康王“行刺”謝云宴之事，只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那刺殺之人居然是豫國公派去淮安，為的就是想要殺謝云宴滅口。

徐家反口言及之前所尋溫家之人，乃是有人刻意冒充，徐崇山更是親自請罪，說自己被豫國公所騙，險些將冒充之人欺瞞圣前。

京中嘩然一片，詔獄之中，豫國公更是氣得險些吐。

薄膺等一眾朝臣上書嚴審豫國公一案，被慶帝接連下幾次，不僅未曾開堂審案，反倒連下詔令要求謝云宴移兵權，盡快帶著溫家眾人歸京。

謝云宴自然不愿，只借口“被刺傷重”，無法。

慶帝又派幾人前往淮安接管漕運之事，責令康王回朝，可誰知謝云宴扣住康王不放，所有朝中之人到了淮安之后也全數留下，兵權卻依舊還在他手中，半分沒有移之心。

這一下，慶帝還有什麼不懂的。

君臣拉鋸，一直到了七月初。

謝云宴依舊把持淮安不放，毫沒有回京之意。

慶帝拿到他派人送回京城的折子，還有那一箱箱與豫國公有關的證據，氣得砸碎了桌上擺著的東西。

“他什麼意思？朕已下旨讓他回京，他拒詔不回，更連朕派去接管漕司的人也全數扣在淮安，他想干什麼，造反嗎？！”

馮喚垂頭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還有領衛軍兵權，朕早已下旨命人接管，為何還在他手中，無詔他怎能調領位府駐軍，那領衛府的人都是干什麼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