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郁十分不愿，但他沒有理由拒絕榮清輝同行，于是散朝之后，兩人一起前往公主府。

此時正是半下午，公主府門前水泄不通。

招攬門客的榜文出去不過三日，前來應招的人絡繹不絕。起初，大家都是沖著占那一貫錢的便宜來濫竽充數的，后來真有人憑著一技之長被公主留用，領了十足赤的金條出來，登時就炸了油鍋，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

很快滿京都的百姓都聽說了，十四年前和親羌國的永思公主回來了，皇帝陛下親封了為定國大長公主，賜還了富可敵國的嫁妝。

人們塵封的記憶被喚醒，想起了這位被他們忘多年的和親公主。

李靈幽以這樣一種大張旗鼓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的歸來。

……

殷郁和榮清輝來到公主府門前，看到門庭若市，聽說李靈幽招攬門客的事，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

榮清輝道：“樹大招風，可不是什麼好事。”

殷郁心里想的卻是：這群烏合之眾，何德何能一睹李靈幽尊容，還妄想得青眼，實在氣人。

殷郁下把人都轟走的想法，讓親兵開人群，上門通傳。

*

李靈幽正在試穿裁這幾日趕制出來的春衫，聽說王和中書令齊齊登門拜訪，略有些遲疑，問忍冬：“現任中書令是哪一位？”

忍冬神微妙：“是榮太后侄，榮清輝，榮大人。”

李靈幽聽到這個悉的名字，恍惚了一瞬：“是他啊。”

忍冬小心地覷著李靈幽的臉，阿娜爾一臉好奇地問：“殿下認得這位榮大人嗎？”

李靈幽回過神，自嘲一笑：“何止認得。”

阿娜爾還想再問，忍冬扯了扯的袖，對輕輕搖頭。

李靈幽回首看了一眼鏡中的人，道：“請他們進來吧。”

……

殷郁和榮清輝被請公主府，在廳堂中等候。

侍奉上香茗，退至門外。

榮清輝端起茶盞，大方地環顧室的擺設，心中不由暗嘆李靈幽的奢靡。

只見墻上掛著六幅春景圖，集齊了山水、花鳥、游人，都是前朝名家真跡，隨便一幅都能當做傳家之寶。再看后門那尊七尺高的翡翠屏風，論種水怕是不遜兩位太后常戴的玉鐲。還有地上鋪的波斯毯，窗上掛的珍珠簾，桌上擺的鏤金香爐，件件都是珍品。

殷郁卻沒心思鑒賞眼前的擺設，想到等下就要見到李靈幽，他便張的手心冒汗，看了看對面冠楚楚的榮清輝，開始后悔自己沒有先回王府洗個澡，換新再來。

可又一想，他整日待在兵營里，除了服和戰袍，有三年沒置過新，本沒得換，不由沮喪起來。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玉鳴之音，殷郁一下子站起來，榮清輝看了看他，也起相迎。

數息過后，李靈幽的影出現在門外，逆著落日余暉，緩行蓮步，一襲織金煙羅，紫綃牡丹，盡顯婀娜，云鬢玉簪，浮翠流丹，影乍褪時，出一張燦如春華，皎若秋月的容。

殷郁心頭狂跳，當即垂下頭去，李靈幽一縞素、脂未施時，他尚且不敢直視，唯恐出丑態，遭厭惡，何況這般妝扮，更他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哪怕過了十四年，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會讀書的廢，在他心目中依舊遙不可及，就連多看一眼，都是。

殷郁屏息靜候了片刻，方覺太過安靜，掃了榮清輝一眼，頓時不爽起來，因為那廝正用他那雙風流多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李靈幽。

殷郁下意識地向李靈幽，發現也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榮清輝，本沒有看自己一眼，頓時有如一盆冷水潑下來，澆的他心都涼了半截。

李靈幽倒不是故意無視殷郁，實在是榮清輝如今的樣子，和記憶中那個風華正茂的青年有所不同，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永思，別來無恙。”榮清輝總算是從乍見李靈幽的驚艷中回過神來，一開口，便泄了緒。

他料想過和久別重逢的場面，卻沒想過他依然會為心。

李靈幽淺淺一笑，不大客氣地回道：“榮清輝，你老了。”

他眼角的細紋，眉宇的稀疏，都令到愉悅，甚至有點幸災樂禍。

這個男人曾是竇初開的對象，而今他老了，卻沒有，又贏了他一回。

榮清輝聞言苦笑：“是啊，我老了，可你沒有。 ”

他太了解那不服輸的脾氣，不管是十四年前，還是現在。

殷郁聽著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頭垂的越來越低，直到他聽見李靈幽聲問他：

“王一直低著頭在找什麼？是有金子掉在地上了嗎？”

殷郁心頭一熱，立即活了過來，抬頭道：“微臣是在看這地毯上的花紋，十分別致。”

好在他胡子夠多，看不到他臉紅。

李靈幽笑了笑，扭頭吩咐后的阿娜爾：“我記得這毯子還有張一模一樣的，你去找來，等下給王帶走。”

阿娜爾應聲離開。

殷郁神大振，自覺得扳回了一，至公主沒說要送給榮清輝那廝什麼。

“永思，我也喜歡這地毯上的花紋，你不送我一張嗎？”榮清輝半開玩笑。

殷郁眉頭一皺，暗罵榮清輝不要臉，居然主向公主討要禮。

“不送。”李靈幽兩個字打發了榮清輝，走上前落座。

殷郁眉頭舒展，細品著李靈幽的話，不是沒有，是不送。

榮清輝并不生氣，依舊笑容溫和，無奈地看著李靈幽：“不送就不送吧，左右我和王今日登門，也不是為了爭一張地毯來的。”

“那是為何？”

榮清輝看向殷郁：“還是王來說吧。”

說到正事，殷郁毫不含糊，當下就將朝廷打算遣返西羌王子的事由跟李靈幽講了一遍，最后問的建議。

“公主以為，派遣哪一位王子回去為好？”

李靈幽聽完，垂眸想了一想，當即給出了答案：“派四王子阿史那津回去吧。”

榮清輝疑問：“可有什麼說法？”

殷郁也好奇李靈幽選擇四王子的原因。

李靈幽閉了閉眼睛，淡淡地說道：“因為老可汗諸多子嗣中，唯有阿史那津不曾欺辱我。”

殷郁腦子嗡了一下，猛地抬頭著李靈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