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幽最終還是放過了烏圖克，讓人把他送回凈業塔，并沒有追究他刺殺的事。

不過不追究，不代表殷郁不會追究，當他得知烏圖克是被一個太監放出來之后，第一時間就懷疑起了宮中的兩位太后。

這倒也不難推測，李靈幽無兒無，寡居一人，只要一死，偌大的家產只能被皇室收回，一半歸于后宮，一半歸于國庫。

是故，兩位太后完全有借刀殺人的理由。

殷郁滿腹心事，沖淡了搬進院又接近李靈幽一步的喜悅之。

李靈幽看起來卻毫沒有這件事影響的樣子，送走了烏圖克，便招來悅竹墨書，陪去花園游湖。

殷郁沒有跟去，而是趁機回了一趟王府，找來兩個心腹，待了一些事。

第一件，就是把公主府的侍衛都調換他的親兵。

第二件，就是通知展曜飛去禮部問罪，務必徹查昨夜凈業塔失守之過。

其實殷郁很想進宮問一問殷太后，昨晚李靈幽遇刺的事是不是指使的，但想來就算是做的，也不會承認，倒不必多此一舉了。

殷郁很不希殷太后和這件事有什麼關系，不然他們的姐弟之，怕是要就此耗盡了。

*

風和日麗，李靈幽坐在湖畔的水榭里消磨時，阿娜爾去送烏圖克還沒回來，忍冬則去了宗正司問罪，是以這會兒跟在邊伺候的是素馨和蓮蓬兩個小宮，還有悅竹和墨書。

水榭了擺了筆墨畫，李靈幽憑欄而坐，著碧波漾的湖水，不知在思索什麼，悅竹在一旁撥弄著一曲高山流水，墨書提筆將和春一同畫。

李靈幽忽地嘆了一聲氣。

曲聲中斷，墨書停筆。

悅竹小心翼翼問道：“殿下何故嘆息？可是卑下彈錯了音？”

李靈幽輕輕搖頭：“與你們無關，是我有些煩惱。”

墨竹大著膽子問道：“殿下能否說一說，我們兄弟愿為您分憂。”

李靈幽托著腮，回眸看向他們，和年輕時的榮清輝如出一轍的兩張臉，未在心中掀起一波瀾。

那時的榮清輝也常常對講：不管殿下有什麼煩惱，我都會為你分擔。

可是后來，在將要和親時，那人卻連見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我是在煩惱，永寧下個月生辰，該送什麼好，畢竟才送了我一匹汗寶馬，我總得禮尚往來不是？”

李靈幽這話說的頗有含義，換做旁人聽來，或許真就以為想送永寧大長公主一份厚禮，但悅竹墨書聽在耳中，卻另有理解。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兩人好歹也是南風館心栽培出來的人，若連揣心意都做不到，也不值得李靈幽為他們花費千兩黃金。

“殿下，我有個好主意。”墨竹先開了口。

“講。”

墨竹擱下筆，走到李靈幽面前，一番低語。

李靈幽目流轉，點頭笑：“不錯，這個主意出的妙，那這份大禮就給你去籌備，要錢或是要人，只管去找阿娜爾。”

墨竹欣然領命。

這時候，水榭外面來了個侍，替前院通傳，說是中書令榮大人求見。

李靈幽沒說見與不見，而是詢問素馨和蓮蓬：“無人在何？”

素馨答道：“今早他搬進院，向忍冬姐姐告了假，說是要出門一趟，也不知回來了沒有。”

李靈幽若有所思，吩咐侍道：“先請榮大人去客廳等著吧。”

*

榮清輝剛下朝就來了公主府，上的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坐等了小半個時辰，茶都換了兩壺，李靈幽才面。

距離他們上次見面，才隔了五日，榮清輝卻恍若隔世一般，再見到李靈幽那不曾凋謝的芳容，還是會有片刻的怔忡。

“榮大人公務繁忙，怎麼有空到本宮這里閑坐？”

李靈幽的態度要比上回見面時客氣的多，榮清輝覺到的疏離，略有些失，倒寧愿直呼其名，對他不客氣一點。

“我聽人說，你在南風館買了兩個，與我有些相像。”

李靈幽看著榮清輝心平氣和的樣子，倒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于是坦然道：“像是像，不過他們比你年輕時還要俊俏幾分，要不要我他們出來，讓你見上一見？”

“……不必了。”

榮清輝不得不承認，他乍聽聞李靈幽買了兩個長得像他的面首，非但不覺得惱怒，反而有一不可言說的竊喜，所以才會出言試探，可見這副大大方方的樣子，又吃不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

李靈幽嘲弄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是專程來見他們的，既然不是，那你找我做什麼？總不會是要跟我敘舊吧？”

榮清輝正道：“今日登門，是有一件要事勞煩你。”

李靈幽面狐疑：“榮大人位高權重，本宮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榮清輝不與兜圈子，當即說出他與殷郁因為西羌大臣的人選爭執一事， 末了直言道：“我想請公主幫我勸服王，放棄西羌兵權。”

李靈幽一臉驚訝：“榮大人未免高看我了，且不說朝廷大事，我一婦道人家能不能手，你怎麼就肯定，王會聽我的勸呢？”

榮清輝目定定地看著：“我正是肯定他會聽你的勸，才會登門求助，你莫非忘了，當年王的父親殷老將軍失守邊疆，先帝本要治他抄家滅祖之罪，是你救了他們一家老小。”

李靈幽冷下臉：“是誰告訴你的，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當日向皇兄求，曾屏退左右，皇兄不愿讓人知道干預政，就連對榮太后也未提起，對外只說是顧念殷老將軍祖上功績，才赦免了殷郁一家。殷郁雖然知，最多只會告訴殷皇后，而殷皇后絕不會外傳。

那這個是怎麼傳到榮清輝耳朵里的，就很值得推敲了。

榮清輝絕口不提他從何而知，只篤定道：“到底有沒有這回事，你最清楚。”

李靈幽覺得好笑：“就算是有，我憑什麼要拿我的人，去替你換兵權？”

榮清輝目閃爍，低聲音道：“不是替我，是替陛下……你不妨仔細想想，陛下已經十歲了，再過幾年就能親政，朝中有王這樣手握重兵的外戚，難保不會有大患。”

李靈幽皺眉：“你怕王擁兵自重，將來會謀反？”

榮清輝眼皮一跳，沒想到說話這樣直白，只能默認。

“哈哈哈哈……”李靈幽拿手背掩著，放肆大笑，前仰后合。

榮清輝一愣：“你笑什麼？”

李靈幽眼角噙著一點水，艷滴地睇視著他：“王至今未娶，連個繼承香火的兒子都沒有，你說他會謀反，不是天下之大稽嗎？榮大人，多年不見，你還當我跟從前一樣好騙，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嗎？”

話到最后，李靈幽笑容陡然一收，冷冷地看著榮清輝，手指著大門，下令道：

“無，替本宮送客。”

榮清輝一臉錯愕地回過頭，只見客廳門外不知何時立了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背著，看不清面容。

榮清輝心頭一震，一聲“王”差點口而出，所幸那人側過，出了一張陌生且俊朗的面孔。

“榮大人，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