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消暑茶給了楊公公，孫醫正帶著李絮離開時突然頓住步子，盯著楊公公的膝蓋瞥了一眼。

“楊公公近來午夜子時那刻，膝蓋更刺痛了吧？”

楊公公面無表：“孫醫正的消暑茶已經送到了！”

“那好，老夫告辭！”

孫醫正神莫測了下頜的胡子，帶著李絮走出了興慶殿。

一出興慶殿，上李絮看他的眼神，孫醫正笑開口：“很好奇為師為何對一個老太監如此禮敬有加？”

“他可不是普通的老太監，中宗在位時，楊思勖就因平定景龍政變有功，授侍監，此人十分有遠見，那時便與還是皇子的你父皇好，助他平定韋后叛，遷了左監門衛將軍。”

“去歲安南蠻渠首領梅叔鸞起兵反叛，聚集了三十二州兵馬，外結林邑、真臘、金鄰等國，占據海南的叛眾足足有四十余萬人，你父皇派楊思勖率兵征討，在嶺南招集民族子弟十多萬人，就和安南都護一起擊潰了叛軍。”

“楊思勖此人，勇猛兇惡，殘忍好殺，但十分善征伐之事，有將帥之才，雖是殘缺之，假以時日封侯拜爵也不是沒有可能。”

孫醫正繼續說下去：“他一個宦能協掌宮城諸門衛和侍省，說他是你父皇在宮的左膀右臂也不為過，但他不似高公公那般圓，最欠不得人，他就是為師要送你的見面禮。”

李絮鼻子有些發酸！

跟著孫醫正去過一趟興慶殿，親眼見識到要見玄宗一面有多難。

而孫醫正為準備的這份見面禮，以后能讓出興慶殿不會被阻。

不管這老頭兒收為徒，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他能為打算到這個份上，李絮很是容：“楊公公他膝蓋有傷嗎？”

“何止是傷了，還傷得不輕，他本來年紀就大，還管著征伐之事，去歲平定梅叔鸞叛變，上落下病傷到。”

孫醫正解釋：“偏他這人疑心極重，總以為有人要害他，又擔心他的對手知道他患疾，要走他在你父皇邊的位置，一直瞞著自己上有傷。”

“他那傷初時還好，只膝蓋作痛。”

“拖得久了，如萬千蟻蟲在膝蓋噬咬，午夜子時那刻更是刺痛難熬，再拖延下去，一雙要廢了。”

孫醫正說楊公公是送的見面禮，那意思就是讓替楊公公施治了。

李絮心里還有個疑問：“他都不愿意讓師父施治，能接近他嗎？”

孫醫正擼著胡子笑：“之前不能，現在能了……”

楊公公不愿施治，孫醫正沒有替楊公公把過脈，但行醫講究聞問切，無法到病人脈像，還可以察觀。

孫醫正趁著常出興慶殿替皇上把平安脈，暗暗留意了楊公公的氣，還有仔細觀察過他行走時的步伐姿態。

然后判定出他的傷到了哪一步，給他配藥做了藥丸。

李絮在興慶殿的樹下守了很久，才守到楊公公從殿走出來，他后跟著幾個帶刀侍衛，那張兇狠沉的臉上寫的生人勿近。

本該是老態龍鐘的年紀，他脊背拔，一朗，走起路來還虎虎生風。

不仔細看，實在瞧不出他是個有傷的人。

只有極力忍著痛，才會讓人不細瞧看不出他的異樣，能忍萬千蟻蟲噬咬的那種痛，可見他對自己有多狠。

這樣一個人，當真會讓接近嗎？

“楊公公，請留步！”

看他和護衛離得近了，李絮從樹下走出來：“是孫醫正的徒兒，隨師父送消暑茶時見過公公的。”

楊公公帶著護衛往前走，一點也沒有要搭理李絮的意思。

反而是跟在他邊的帶刀侍衛，見走出來攔路，下意識要拔刀出鞘，見沒有靠近的意思，按在刀柄上的手又垂下來。

眼看一行人要從邊走過，李絮急之下一步出：“楊公公，借一步說話。”

楊公公居高臨下看著李絮。

為習武之人，其實在他走出興慶殿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在樹下拿著小扇子扇風等他的小東西。

瞧見他走出來，將小扇子揣進寬袖下，站起來從樹下走出來。

對著他這樣一張臉，攔在他前的小公主毫不怯，仰頭看著他時，一雙眼睛格外清澈亮。

干凈得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眸子……

有些意思！

從不卷后宮是是非非的孫醫正，竟會破例收為徒？

他邊的衛還要拔刀出鞘，楊公公揚了揚手，示意他們退開一步。

等衛一離開，楊公公尖著嗓子道：“東西可以拿給咱家了！”

“這是我師父專門給公公備下的藥丸，一日三次，飯后用溫水送服即可，待服下藥丸好轉，還須為公公施金針治。”

李絮取出裝著藥丸的陶瓷小罐子塞楊公公手里，沒有要走的意思，看著他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楊公公不耐煩的開口：“孫醫正還有什麼要代的？”

“沒有！”

李絮大著膽子道：“公公的走路時很疼吧？跟師父學過推拿導引，能暫時減輕公公行走時的疼痛。”

其實李絮所在的醫門，除了一手銀針治病玩得出神化，還擅長正骨和治療跌打損傷，再嚴重的筋骨傷痛，用一銀針加上獨門的正骨藥，都能藥到病除。

之所以會出車禍穿劇，就是當初妹妹李柳纏著，讓出手幫忙治同劇組一個男演員的傷。

那個男演員是妹妹李柳圈時的偶像……

李絮斂了斂心神，盯著楊公公的。

人矮小，就近觀察楊公公，能瞧見他的在輕微的打。

他傷拖了這麼久，能忍萬蟻噬咬的疼痛，當差時毫沒有表現出一異樣，一個對自己如此狠的人克制不住的抖，可見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被刀子割過那般刺痛。

孫醫正都說了，楊公公這人疑心極重，不愿意讓人接近。

李絮覺得自己提出要給他推拿導引有些得寸進尺，楊公公竟喜怒莫辯點了點頭：“隨咱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