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調解失敗后，姜芮書還是希雙方能達庭外調解的，如果原告愿意按標準接被告的賠償，有把握達調解，于是挑了個時間給原告打電話，結果剛說到賠償，葛毅就激起來，表示只要工作不要錢。

沒辦法，只好打電話給秦聿，希他能勸勸自己的委托人。

“姜法？”

“是我。”秦聿的聲音在電話里帶著點慵懶，讓人忍不住耳朵一，姜芮書想起一句話：耳朵要懷孕。“這起勞糾紛相信你知道怎樣對自己的委托人更有利，他想要工作要看用人單位的意愿，可能很小，而且一旦上法庭，他想回用人單位更加不可能，比較有利的結果就是爭取賠償金，用人單位那邊也有調解意向，如果他對賠償金不滿意的話可以再談。”

“這麼說姜法會傾向我們？”

“只要你們要求不過分，我會支持你們。”姜芮書沒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

還真是謹慎。

秦聿想起導師對這個老對頭的得意門生的評價，說，頭腦清醒，進退謹慎，看似保守，實則擅長進攻，很適合做律師。

秦聿不免想起了總是聽到名字的那些年，其實他沒心思去注意學校里有什麼風云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頻繁聽到的名字，說今天又破了他什麼記錄，明天又準備怎麼踩他，總有些好事之人在他面前叨叨的事跡，還說以后會是自己的強勁對手，聽多了，他倒是有了些期待，期待是否名副其實，但誰也沒想到畢業后直接離開京城，考進了司法系統，了一名一線法。

這些思緒不過轉瞬，秦聿很快收回心神，“多謝姜法的支持，不過我當事人堅持要上法庭，我尊重他的選擇。”

“訴訟請求？”

“要求賠償。”

“即使上法庭，原告能獲得的賠償也多不了多。”用人單位辭退員工無非兩種，過錯辭退和非過錯辭退，過錯辭退就是錯在員工，用人單位無需賠償，非過錯辭退錯不在員工，用人單位需要賠償，葛毅被辭退的原因真扯皮起來，還真說不準最后結果。

姜芮書搞不懂原告堅持上法庭的理由，目前況看來，庭外調解一樣能要到賠償，沒必要非上庭，但是原告的代理律師是秦聿，覺得不能按常理度之。

這人，該不會又想搞事吧？

“我不信你沒有那個專業能力說服你當事人。”直接拆穿他。

秦聿挑挑眉，“姜法對我很自信，以前關注過我？”

誰關注他了，要不是經常有人在面前叨叨他的事，老拿和他對比，一點也不想關注他。姜芮書腹誹，“前兩個案子秦律師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以秦律師的口才，我相信你可以影響到你當事人的決定。”

“我尊重當事人的決定。”

姜芮書確定他真的想搞事了，“你知道上法庭對他不見得有利。”

“姜法，并不是所有人做一件事都謀求最大利益。”

“那你們在謀求什麼？”

“一個公正。”

“對于一個人到中年，上下無著，需要支撐家庭的男人而言，在大社會下一時無法達到的公正比獲得足夠的賠償緩解家庭危機更重要？”

秦聿瞇起眼睛，敏銳得讓人驚訝，幾乎一言直擊問題核心，“對有些人來說，這些在別人眼中可以放棄的東西就是這麼重要，朝聞夕死在所不惜。”

姜芮書愣了下，回過味來：“你們想反歧視？”

秦聿再次驚訝，但他沒有承認，“我們的訴訟請求是要求賠償。”

只是這樣嗎？姜芮書總覺得沒這麼簡單，但見他態度堅決，只能最后再提醒他一句：“真上了法庭，我只會看證據，反就業歧視法對特殊好歧視沒有明確規定，到時候如果你們拿不出足夠說服力的證據，我不會傾向你們。”

“我和我當事人都相信姜法能公正判決。”

“那祝你們好運，如果你們改變主意，我隨時可以安排調解。”

姜芮書掛了電話，腦子里還在想這樁案子。

簡單說，這就是一起就業歧視引發的勞糾紛，就業歧視案一般都不復雜，確定歧視事實就能判決，但這個案子是因為特殊好歧視引起的，特殊好往往不被主流接，經常跟變態掛鉤，大部分公眾對這類人群抱著偏見甚至厭惡和畏懼。

自己對特殊好人群倒是沒有偏見，不過以前沒遇到過類似的案子，如果是第一次出現，還可能為以后同類案子判決的參考。

“一丹，你幫我查查勞糾紛中的就業歧視案，尤其是反就業歧視法規定之外的歧視案。”

劉一丹應了聲，過了半天過來跟說：“反就業歧視法規定外的歧視案不多，我都整理出來了，不過關于特殊癖好被歧視的案子沒有，唯一算得上接近的是去年一起男同勞糾紛。”

姜芮書一看，這個案子的原告由于向曝被開除，起訴公司侵犯平等就業權，但最后敗訴，法院給出的理由是原告證據不足，其提供的證據不足以證明公司是因為其向而解雇他。

但這起案子沒有參考。

今天這起勞糾紛的用人單位當著的面承認，是因為原告的特殊好而解雇了原告，就歧視這點來說無可置疑，問題在于，反就業歧視法中對特殊好的歧視并沒有明確規定。

為了以防萬一，將其他法律法規中關聯的條款重新看了一遍，對此類況也都沒有明確規定。

“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姜芮書下，秦聿說訴訟請求是要求賠償，但不相信秦聿的目的只有這個。

既然如此，那就——

拭目以待吧。

另一邊，秦聿剛放下電話，又拿起來，給委托人葛毅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在家，便說要去他家談談，隨后便獨自驅車離開了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