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詞順口好讀，前排的圍觀群眾都笑出了聲，氣氛一時間其樂融融，沒一會兒就有個樂于嘗鮮的中年人買了兩只煎餃。

他自己沒吃，把油紙包遞給邊的媳婦兒，讓與孩子一人一只。

大家都盯著那媳婦兒瞧，等著第一位食客的評價，直把那漂亮的小娘子盯得滿面通紅。

“……唔、”小娘子掩了半個子在夫君后，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餃子邊緣的皮已經被炸了焦黃，脆噴香，配上餡兒里流出的野菜湯，直把小娘子吃得眼睛一亮。

“爹爹！好吃，小寶還要吃！”小娘子手中牽著的小孩兒先嚷嚷開來，人們心，紛紛要了煎餃嘗鮮。

場面打開，這生意便算是正式開張了。

第一鍋餃子迅速賣完，宋煦趕煎起下一鍋來，連著賣了幾百只餃子，人才漸漸稀了。

他松了口氣，覺得今天沒白來。

雖然還沒核算本，但他覺得總肯定有賺。

只是賺多賺的問題。

不過有一件事是他沒有預料到的，縣城民眾的購買力，并沒有他想象的高。

質匱乏的時代背景下，節省，已經了底層勞人民的本能。

尤其在吃食上花錢，更是一件值得貨比三家，仔細衡量的事。

五文錢的包子，食量小一點的人，一個便能混大半飽。小攤上的面條，不加的一海碗只要六文，再加點，十文可以吃得滋滋。

相比之下，煎餃雖然香，但更像一道奢侈品。

大家當然覺得好吃，咬咬牙也愿意嘗鮮，但再多卻是不愿意買了。

宋煦有點憂愁，他沒找準客戶定位，本也沒控制好，自己估一下，總覺得這門生意做不長。

他慢悠悠地把最后剩下的一點餡兒包了餃子，等了一會兒便又開了一鍋。

餃子快要煎好的時候，他把爐子的火控到了微溫，盡量保持煎盤里餃子的熱度，然后找了棵樹，一屁靠坐下來。

太累了。

宋煦一手托腮，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順帶思考改做什麼生意。

隔壁賣米糕的小伙子也快要賣完了，他跟每一位客人都能嘮上兩句。田小慶雖然話也多，但都是廢話，跟這位仁兄一比，質量甘拜下風。

宋煦想了想，站起來，鏟了三只餃子裹在油紙里。

正巧米糕兄賣完最后一塊糕，剛呼出口氣，一轉頭，視線就被一只油紙包擋住了。

“我是你旁邊賣煎餃的，賣得差不多了，送你點兒嘗鮮。”宋煦搭話道。

“啊……”米糕小伙一愣：“客氣客氣，給一只就好了，給這麼多！我也沒東西還你呀，剛最后一塊糕賣掉了！誒呀你真是太客氣了……”

他喜滋滋地把油紙包揣進了懷里，好像準備帶回家去。

“下次！下次給你包點新鮮米糕！自家生意，叟無欺，我爺爺那輩兒就做，幾代人傳下來的手藝，包管好吃！“

“好啊！這煎餃最好趁熱吃，不然風味大打折扣的。”

“噢，”米糕兄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家里人口多，平常很有油水吃，我夫郎剛壞了娃，想帶回去給他嘗嘗。”

宋煦有點吃驚。小伙子人看著面，卻已經娶妻生子。

宋煦心里嘆，到底變了個時代，再也不能把十八九歲的孩子真當孩子了。他們中許多人，已經了一家的頂梁柱。

米糕兄對自己夫郎上心的態度贏得了宋煦的好，兩人略的聊了聊，宋煦對春縣又了解了幾分。

“除了每旬一次的大集，逢五的小集也可以來擺攤做點小買賣。吃喝攤子在咱們這東側，西側則是些賣小玩意兒的攤子，多是些家里婦人們做的針線活兒，偶爾有木匠做些小飾品。除此之外，每月第一次大集，會有幾個遠游的客商，販來些新鮮玩意兒賣，就像今天！“

他同地拍拍宋煦的肩，繼續道：“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呢？小時候爹娘不讓上集，長大了自己總能來吧？做男人，要多長長見識！”

宋煦笑了笑，剛要接話，就見自己的攤子前來了個婦人。

左右徘徊，時不時看他的鍋一眼。

宋煦暫停了對話，站起來招呼道：“這位嬸子，要嘗嘗新鮮小吃煎餃嗎？野菜蛋餡兒，油香脆，好吃啊！”

婦人穿得破舊，蠟黃，低著頭。

不用仔細瞧，老遠看見就能嗅到寒酸的味道。

“……多，多錢？”

鼓起巨大的勇氣問了一句，宋煦依然面帶微笑，友好道：“四文錢一只。”

“啊……這、這麼貴。”

婦人嘆了一句，便站在那里不了，像是要把煎餃看出朵花兒來。

宋煦：“……”兩人相對無言，就傻站著。

旁邊的米糕兄把攤子收好，剛準備跟宋煦道別，轉頭一看就樂了：“嘿，這位大嬸兒，您是要還是不要呢？這煎餃可好吃啊！早前剛出鍋的時候，嚯，那人圍得一個里三層外三層，里里外外翻九層啊！餃子的香味更是飄到十里外，城門口那幾個侍衛都聞著了，還特地跑來買呢！您有興趣就買一個嘗嘗，就吃一個那也花不了多錢，但沒吃過煎餃都不配活過一場。說句真的，這餃子都已經放到你面前了，你知道這什麼嗎？”

宋煦和大嬸好奇地看著看著米糕兄。

只見他雙手一拍：“緣分啊！”

宋煦：“……”

大嬸：“……”

真是個人才啊。

宋煦自嘆弗如，與相聲演員米糕兄道了別，轉而又與大嬸大眼瞪小眼起來。

“嬸子，您買嗎？”

“……”婦人張了張，又閉起來，猶豫了一下又張開，把宋煦看得煩躁得想躺下來做套瑜伽靜靜心。

“我，我沒錢。”

半晌，嬸子終于憋出了一句話，宋煦只覺得心力瘁。

鍋里只剩下最后八只餃子，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宋煦嘆了口氣，包起兩只餃子遞給那落魄嬸子：“我今天第一天開張，結個善緣，這兩只餃子就送給您了。別出去說啊，不然別人該不樂意了。”

那嬸子似乎是沒想到真的能得到這金貴小吃，而且還是兩只，一時間愣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那，那個，謝謝你，我去給你拿點針線玩意兒，等，等著，我家不遠……就，一些時新花樣帕子，能，能抵一些錢、”

“今天算了，”宋煦笑著打斷：“我這就收攤回去了，夫郎還在家等我呢。下次吧，我逢大集就在這兒擺攤。你要是有心給錢也行，沒有也罷了，本來就是我送給你的。“

“……哎，哎。”

嬸子抬頭，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出了一個純粹溫暖的笑容。

宋煦微微一愣，突然發現這佝僂的婦人，應該曾經非常漂亮過。

嬸子轉走了，他也開始收攤。

剛把爐子徹底熄滅，近卻傳來一陣雜的響聲和一道略微耳的驚呼。

宋煦抬眼看去，卻見那嬸子正被人團團圍住！

“嘿，彩秀姐姐！怎麼一個人在街上拋頭面啊？”

不懷好意的人說話也怪氣，沖突中心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宋煦皺眉，撇開攤子也往人群里去。

“你可欠了我們東家三個月的租子了！每次上你家討要，你都借口說家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不肯放我們進去……嘿，這不在街上就遇到了！不過恕小弟多，你不肯放我們進屋……怕不是因為屋里頭藏了見不得人的漢子吧！哈哈哈哈哈！“

圍著那“彩秀”嬸子的有十幾人，一起哄笑起來，聲勢浩大。

宋煦皺皺眉，為首那人真眼……不是上他們家來搶小春時候的那位領頭人“尖”嗎！

怎麼都有他！？

宋煦低頭后退了幾步，把自己掩蓋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盡量低存在。

彩秀嬸被那尖一腳踹到了地上，正嗚嗚地哭著。

也不反駁，就捂著口。

別人覺得奇怪，但宋煦知道，只是在護著那裝著兩只煎餃的油紙包。

“說話啊，彩秀姐？是不是在家人了？那倒也不奇怪，畢竟我們彩秀姑娘年輕的時候可是名滿云城呢，在家養幾個閑漢還不是老本行？不過不管你從哪個男人那兒弄錢，是不是應該把錢三爺的錢給還了——”

尖停頓了一下，然后陡然拔高聲音：“我們三爺的錢是那麼好欠的嗎！？”

彩秀嬸被嚇得尖起來，一手捂，一手抱頭，像個瘋子一般：“別殺我，別殺我！我給，我給！”

“哼，你給得出來嗎？”尖晃悠著他丑陋的大腦袋：“我們三爺也不是不通理的人……早就說了，你肯回春風樓重新掛牌，我們三爺可以免了你的租子……看在老的份上，還請你吃頓好——嗯？你拿的什麼？！”

彩秀嬸癱在地上發抖，油紙包不小心出一個角。

尖的眼睛也尖，一個健步就沖上來，往彩秀懷里——

“不要！不要啊啊啊——！”

當街把手進婦人的口，無論放到哪里都是件辱意味十足的事。

那尖卻好像本沒這意識。

彩秀死死捂著襟，卻本敵不過男人的力氣，僵持了區區幾秒，就被尖給搶了去。

周圍人寂靜無聲。

尖打開油紙包，里頭是兩只他沒見過的新奇吃食。

他湊近聞了聞，又給那十幾個兄弟們辨認了一下，大家紛紛說沒吃過。

“嘿！”尖樂了：“彩秀姐寶刀不老啊！這上哪兒弄來的吃的？……不過我聞了聞，是不是因為捂在我們彩秀姑娘的口，怎麼一味兒啊……”

說著，他在彩秀七分驚恐三分憎恨的目下，把那兩只煎餃扔在了地上，然后抬腳狠狠一踩——！

“啊————！”彩秀嬸發出了一聲長泣，圍觀人紛紛轉頭不忍再看。

宋煦握了拳頭。

忽然，前方一陣，只聽那尖一回，臉上變一樣摻進十分的諂：“錢三爺！三爺您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