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世安愣了三秒, 接著瞇眼看向宋煦。

宋煦趕大喊：“誤會誤會, 我沒有！我們在說錢三狗的事！”

小春松開手，后退幾步，看看宋煦看看萬三又看看站在門外的莫世安, 后知后覺地發現了場面的尷尬。

而他上還穿著的服。

小春轉頭就走, 到房間里先換了服，想了想還是難堪，便塞了些舊服到盆里，避開院子里的三人到溪邊洗服去了。

大冬天的, 洗服實在是件辛苦的事，但小春滿面通紅腦子炸，低著頭一邊狠狠一邊回想剛才丟臉的場景。

怎、怎麼就突然那樣了！？

雖說農家沒什麼“善妒的正妻不是好正妻”的說法, 但實際上，男人出去個腥，妻子還真的管不著。

誰家漢子要是在外面被駁了面子，回家多半還會怪罪另一半。

他方才那樣說……是不是給煦哥丟臉了？

可煦哥還大聲解釋了！

小春胡思想間, 手指凍得失去了知覺, 從水里拿出來，風一吹, 麻得他直甩手。

唔……可煦哥說過他老家的人只會有一個媳婦兒，他會騙我嗎？就算是真的，等以后他們家有了錢，會不會就學了這里的習慣呢？

他心里，手指微微回暖后, 又皺著眉繼續洗，卻聽得腳步聲，一會兒又有人來了。

“喲，小春哥，洗服吶？”

來的是幾個村里眼的年輕媳婦，小春面無表地點點頭。

“哎，我悄悄問問你，剛那個騎著馬來你們家的漢子，是什麼來頭？”

“……是認識的客商，幫過我們家忙。”

幾個媳婦驚道：“真的是商人啊！”

“商人這麼有錢？”

“也不一定吧，我娘家村子就有三個漢子，說要去做生意，拿了家里的錢出去闖，最后啥都沒撈著就回來了。”

“嗨，那宋煦家這個肯定不一般……”

小春張張，不知道怎麼接話，索就不接了。

果然，沒一會兒們就轉移了話題。

“你們知道嗎，平山村前幾天死了個人。”

“我聽說了，是他們村有個人，出去闖發了財有了底氣，回來竟強占寡嫂的田，把寡嫂死了。”

“也太過分了吧！他兄長家有后嗎？”

“有呢！一個人帶三個孩子，三張只會吃的，幾畝田都要自己伺候……就這樣，那惡人還不放過那寡嫂，說他們住的是自己家祖屋，把人趕出去了。”

眾人大驚：“怎麼這樣！”

這確實過分了，在他們大石村，就算李寶珠家只剩一個，村長也還留了一畝地讓有飯吃，萬萬沒有把人死的道理。

幾個媳婦兒自覺本村待人好，心有戚戚地談道：“那寡嫂無法，據說第二天帶著三個還不懂事的孩子，撞死在那惡人家門口。三個孩子哭得都快斷氣了，最小的那個弱，也沒活多久。這事兒鬧太大，附近村子都傳遍了……就前兩天，我們村的一個小姑娘還退了平山村的一門婚事。”

小春聽得神，想天下竟然有這樣的惡人，怕不是比錢三狗也無不及。

正想著，就聽那幾個人繼續道：“現在平山村人也唾棄他，那惡人只要走出去就會被人扔石頭，半夜還有人套麻袋打他……我聽說昨天他都被打折了！”

“真的啊！？”

“不是說有錢嗎，死寡嫂這件事跟別人也沒關系吧？”

“因為他實在太壞了，旁人看不過去了吧……“

旁人看不過去。

小春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那人最后怎麼樣了？”小春突然問道。

幾個小媳婦震驚于小春的話題，反應過來后一個個卻談興更高。

“最后怎樣也不知道呀，我只知道他被人打斷啦！聽說那寡嫂的幾個孩子太慘了，天天在村里哭，哭得人心里難，大家更討厭那惡人了……”

小春坐不住了，先前那點小糾結早就丟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了想，最后問了個問題：“你們覺得錢三狗壞嗎？”

“錢三狗？”幾人相互看了看：“壞啊，可壞了！不是春縣的大壞蛋嗎？”

“那你們知道他做過什麼嗎？”

“呃……”幾人都不太答得上來。

其中一個人說：“我聽說他強搶新娘吧，好幾年前的事了，別的就是在縣里橫行霸道……？不過我們又不住縣里，也不做買賣，不太關心呢。“

是了。

小春有了些想法，按捺住雀躍的心思，向幾人點點頭就匆匆往家跑。

“煦哥！我想到了！”他推開籬笆門，沖著宋煦就撲過去，卻在另兩人驚訝的目中堪堪剎車，抿了抿又調了頭：“你們聊。”

“迎夏！”宋煦趕起去追，好笑地在柴房逮住了他的小夫郎。

“你想到了什麼？跟哥說說唄。”

小春懊惱極了。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總是走神犯蠢，自從與煦哥真正結合，自己越來越依賴他，也更容易胡思想了。

明明以前不這樣的。

是不是自己太差了，本配不上煦哥，才會這麼患得患失呢？

他一下忘了自己剛剛想說的，忍不住問宋煦：“你喜歡我什麼？”

宋煦警惕。

宋煦的眼神犀利了起來。

這是什麼，是送分題還是送命題！？

小春又低下頭：“你一天比一天厲害，賺的也越來越多，我能教你的也沒什麼了。你來這里本來就是意外，我也不是你自己挑的，你以后會不會另娶？”

小春太直白了，宋煦那腦筋急轉彎的思考被迫暫停。

“我當然是覺得你可才喜歡你的，怎麼會另娶呢？”

小春游移的視線追著空中的塵埃，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這讓宋煦有點好笑。

果然，再強堅定的人，遇上的事偶爾還是會患得患失。

“有些話我以為你知道，便沒有說過，是我不好。我盡管說喜歡你，卻沒說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哪里都好，怎麼做都可。正因為不是我挑的，我才謝上天，不然讓我怎麼遇到你？”

小春沒走過這種套路，一時懵在原地。

“如果你擔心配不上我，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我呢？找個可行的點，你也設個目標，朝那個方向努力不就是了？”

小春恍然，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宋煦講了心里話，心也很舒暢，見小春想通了，笑瞇瞇地問道：“所以你之前想同我說什麼？”

“對！”小春眼睛亮亮的：“我剛才去洗服，到幾個人在講別村一個惡人的事……”

他如此這般的講了講，又道：“錢三狗一樣是個惡人，可大家不了解他做了什麼！與他有仇的人固然能結同盟，但剩下的大多數普通人，其實也會討厭，會恨！我們也許不用他們做什麼，但一旦他的惡行口口相傳，絕對是一助力，萬一有人聽了故事氣不過，走在路上也套他個麻袋……”

輿論戰！

宋煦驚了。

小春的悟太好了，比他這個正宗現代人還要腦筋靈活。

是啊，盡管在這個時代沒有微博和，但八卦市場仍然興盛，

看他們村的大槐樹論壇不就知道了嗎？誰家出點蒜皮的小事都要弄得人盡皆知，更何況是更多獵奇的大事！

連娛樂都匱乏的年代，一個典型的惡人形象多好塑造，到時候錢三狗人人喊打，就算是縣令也難堵悠悠眾口吧！

宋煦忍不住親了小春一口。

“還說你配不上我，你可比我聰明多了，不曉得你這腦袋瓜兒怎麼長的！”

他興沖沖地出去，莫世安與萬三還坐在原地，吃著他們家炒的瓜子花生，剝的殼子堆了老高。

莫世安道：“宋老弟，你家這瓜子好吃，怎麼吃著有甜味兒？”

“加糖炒的，這格是咸口的，你也嘗嘗……不是，我跟你說打錢三狗的事兒呢！”

莫世安笑了笑，手上不停：“你不是都說了嗎，我覺得好。雖說我們做生意的講究不招惹地頭蛇，但那也要是講道理的地頭蛇……聽你說這惡人強搶民，殺人無忌……”

他瓜子吃得口干，喝了口茶才道：“這樣的地頭蛇，你再低調也會招惹到他。”

宋煦想了想：“那我先下手為強？”

“或許已經不‘先’了。”莫世安搖頭：“你們做的東西新穎好吃，聽你說最近一月都很火，賺了不，那必定早就被盯上了。錢三狗能撈這麼多錢，如果自己確實是個草包，那邊必定有替他打理生意的人。”

只聽莫世安悠悠道：“如果用仿制吃食的方式跟你們競爭，那你們也不至于沒得賺，但就怕他們用上暴力。”

宋煦和小春齊齊皺眉。

“暗地里與他們斗，但自己的安危也要注意，千萬保護好自己。”莫世安正道：“尤其你們打算去的青樓賭館，要是去查探，記得藏好份。別的就沒什麼了，定時出新吃食是維持人氣的好方法，你說要做什麼來著？”

萬三中途就不上話，等的就是這一句呢！

他苦著臉問道：“是啊，拿藕能做啥啊？真的好吃嗎？”

宋煦無語：“糯米糖藕還在試驗中，做出來了一定給你們吃個飽！這吃食別的都好做，就是糖有點貴，我們還發愁呢。”

“糖？你們要什麼糖？”莫世安興趣。

“什麼糖都可以，只要甜，不講究樣子。”

“我那兒有批貨，麥芽糖，品相不好被剩了下來。當初做的人過濾得太糙，收貨的人沒注意當一等品收了，搞得我的渠道賣不出去。你們要是要的話，便宜給你們。”

宋煦驚喜：“莫大哥幫了大忙了！不過這糖再糙也是糖啊，你放街上一樣能賣掉，不是賺得更多？”

莫世安爽朗道：“那不是麻煩嗎？我實在不缺這點差價，給你也算回個本兒，還忙了你的忙，何樂不為呢？”

宋煦正道：“莫大哥救我了的急，別的不說了，我一定記得你的好。將來若有機會，必定報答大哥。”

家中做客，小春便張羅了好幾個菜。

木耳炒蛋，茼蒿湯，油燜末茄子，還有個紅燴蘿卜丸子。

外頭天還亮，幾人就合力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

路過的他們家門前的村人，那香味不得已地往鼻腔里鉆，一個個對宋煦又多了幾分夸張的猜想。

宋煦家里沒有酒，但一桌好菜足以讓眾人吃得熏熏然。小春學了宋煦的做法，出來的品更加好吃。莫世安吃過山珍海味，也常啃干餅子，偏偏對這種普通人的家常菜到陌生，此時一嘗，只覺得錯過了許多味。

幾人干掉了兩大瓦罐的飯，油燜茄子的湯都被刮干凈了。

莫世安肚子道：“宋老弟家的飯菜實在好吃，我都要忍不住常來叨擾了。”

“來呀，提前到我們鋪子里打聲招呼，一定好酒好菜地給你備好！”

宋煦高高興興地攔住小春，自己去洗碗。

小春便幫著收拾其他，和莫世安一起將桌子收進堂屋里去。

宋煦給萬三分配了任務，讓他找一批與他志同道合的賭友，去打探錢三狗的日常作息，便讓人回去。此時院里只剩下了小春與莫世安。

“莫大哥。”

莫世安回頭，見小春站得筆直，一臉嚴肅。

“怎麼了？”

“我聽說莫大哥手極好。”

這話還是莫世安自己吹的，他想了想，在這鄉下估計沒什麼敵手，便點了點頭。

小春仰頭看著莫世安高大的軀，眼中星芒閃爍。

“我想拜師，跟您學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