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清搖回了書房，檐下只剩下與扶蘇兩人。

陸婉實在是想知道扶蘇與衛國公在里頭說了些什麼，是不是在討論如何救三姐。

“公子，我們現在就去救我三姐嗎？”陸婉試探的開口。

扶蘇朝瞥一眼，手中象牙折扇“唰”的一聲打開，隔開兩人距離，也隔開了那雙嫵清澈的眸子。

“此事該從長計議才好。”

“那要計議多久？”三姐在那虎狼窩里多待一日，生命便多流逝一分，陸婉實在是擔心。

“你做事，素來如此瞻前不顧后嗎？”男人走在前面，字字句句皆是冷淡。

陸婉突然生氣，上前一把攔住男人道：“公子難道想毀約不？”

“呵，”扶蘇冷笑一聲，“我可不是你。”

陸婉終于完完全全明白了扶蘇對的敵意和看不起。那一夜里，伏在他腳邊，醉酒訴衷腸的場面似乎只是一場夢。那一夜里，他垂眸看，漆黑暗眸之中似蘊繾綣的模樣也似乎只是一場夢。

扶蘇是一座高山，一皎月，無人可攀，無人可摘。衫襤褸，頭破流都無法分得他一分憐惜。

面前男人冷著一張臉繼續往前走。

陸婉在原地靜了一會兒，終于妥協，亦步亦趨的跟上去，囁嚅半響，開口道：“那只鐲子，公子收好了嗎？”

“怎麼，還想要回去？”扶蘇皺眉，語氣不善。

陸婉深吸一口氣，聲音不大，“這只鐲子是我小娘的。”

那時，吳家正是最艱難的時候，該賣的都賣了，鐲子是阿娘從小戴到大的，因著取不下來，所以才沒賣，直到阿娘死時，瘦得皮包骨，才被自己褪下來，然后戴到了陸婉腕上。

扶蘇聽罷，只冷哼一聲。

前頭一個外祖母的，現下又來一個小娘的。還要裝可憐來騙他，以為他會相信嗎？

這個人，用這張臉，這副溫小意，委屈可憐的表，不知騙了多男人！

“你先回去，有消息我會讓青路來通知你。”扶蘇徑直下逐客令。

陸婉雖出低賤，但自尊心卻強，強忍著不堪，對扶蘇說出關于那只鐲子的事已然是極限，可男人卻不信。小娘子委屈極了，咬著，狠狠瞪他一眼，轉離開。

扶蘇站在那里，表不變，手中的象牙折扇卻朝著面頰狠扇了幾下涼風。

扇風迎面撲來，小娘子蘊著淚珠，波瀲滟的眼尚在眼前飄。

扶蘇想，這個人一定是知道方才那副模樣是何等的風萬種，這才如此作為。

想，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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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又做夢了。

穿著小廝衫的人，細長的裹布往下褪，層層疊疊，如剝落的花瓣。他著手里的象牙折扇如那一頭輕緩落下的青烏發一同打開，飄散出馨甜的香氣。

扶蘇霍然驚醒，榻旁站著一人，正俯看他。

梁定安垂眸，歪頭，對上扶蘇的眼睛。

扶蘇剛從夢中醒，眼神還沒定下來，眸中充斥著水，像五十的湖。

梁定安出一手指，從扶蘇額前過，語氣低沉道：“扶蘇公子，春心漾否？”

扶蘇原本氤氳渾噩的眼神瞬時清醒，抓起一旁的象牙折扇就朝梁定安的腦門上砸了過去。

“唔。”梁定安捂著自己被砸疼的額頭哼唧，“惱怒了？我說，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夢，出了這麼大的一頭汗？難道是夢到了什麼仙子人？哎，不會是夢到我了吧？”

梁定安故作嫵，又不怕砸的湊上去，正被扶蘇用折扇又狠狠敲了十幾下，直敲得他作揖求饒才堪堪放過。

扶蘇站在木施前穿戴外衫，過半開的窗子看到院中的小廝，忍不住又想起夢中之事，直覺自己是魔怔了，他被那小妖施了法。

“你怎麼過來了？”扶蘇一邊調整腰帶，一邊轉頭與梁定安說話。

“路過，來瞧瞧你。”梁定安嬉皮笑臉的，“對了，你沒為難那位陸五小姐吧？我覺得上次蕓兒說的事不像是真的，我瞧著不是這樣的人。”

“你路過來尋我，就是為了說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那小妖從梁定安的里蹦出來，扶蘇就覺心中不爽利，他面無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話罷，他冷眼朝梁定安看過去，“梁小侯爺倒是憐香惜玉。”

“唉，”梁定安手了一把頭發，耍帥道：“誰讓我是個多種呢，不像某人，生了一副多的好皮囊，誰知卻是個冷心冷肺的，也不知道誰能將你這顆邦邦的心給捂熱了。”梁定安的手按到扶蘇心口輕輕撓了撓，扶蘇被惡心的不行，一把推開他。

“趕帶著你侯府的人把京師地界外，所有你們定遠侯府的地方清理一遍，加強人手別讓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混進去了。”扶蘇一邊往外走，一邊叮囑梁定安。

“其實混進去一個的，也沒什麼關系。”梁定安朝扶蘇挑眉，“咱們可以順藤瓜，看看這幕后黑手到底是誰。”

梁定安不是個蠢人，他只是平日里看著不靠譜罷了。因為圣人太過在意定遠侯府，所以梁定安只能做一個風流紈绔。

扶蘇看向梁定安的視線一瞬變得沉默而晦暗，他不知該如何安他，只道：“嗯，你看著辦。”

兩人正說著話，梁定安見扶蘇穿戴整齊往外去，便問，“去哪？”

“劉驊那。”扶蘇話音剛落，青路就疾奔進來，急赤白臉道：“公子，劉太監那邊出事了。外頭正在傳，他那里有一位姨娘藏了一個木頭小人，被錦衛搜出來抓進了昭獄。”

扶蘇下意識皺眉，“哪位姨娘？”

“興寧伯爵府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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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獄，那是什麼地方？人間煉獄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可怕。

彈琵琶、梳洗、勾腸……酷刑累累，令人聞之膽寒。別說是閨中娘子，便是那鐵鑄的人進去，都會被熔水。

興寧伯爵府這位三小姐，恐怕是命危矣。

扶蘇坐在書桌后，皺著眉，神煩躁地屈起手指輕叩書桌面，他問梁定安，“此事該如何辦？”

梁定安道：“那位錦衛指揮使傅班素來是個鐵面無私的人，從來也只聽圣人差遣，不錢，不權，更沒聽說過什麼風流韻事，我也實在是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扶蘇青山遠黛般的眉蹙得更。

梁定安垂眸看他，“難得見你愁這樣，到底出什麼事了？”

扶蘇囁嚅半響，到底還是沒將自己跟陸婉做的約定告訴梁定安。只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法子？”

梁定安著下頜想了想，“倒是有一個。”

“什麼？”

梁定安一本正經道：“劫昭獄。”

扶蘇：……讓他這個手無縛之力的弱男子去劫昭獄？

“哈。”扶蘇嗤笑一聲，起把梁定安關在了外面。

梁定安：……

“哎呀，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真有法子，有法子的！”梁定安狂敲門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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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婉聽到三姐被抓進了昭獄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明明扶蘇已經答應過，會幫救三姐的，怎麼救著救著，人就進了昭獄呢？

陸婉急得頭暈，趴在榻上緩了好一會才坐起來梳洗，正準備出門去。簾子突然被人開，寶珠疾奔進來，手里拿著兩封信。

“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捎信過來了。”

陸婉不用看都知道大姐和二姐會說些什麼話，無外乎就是問三姐的況。

大姐和二姐已為人婦，不能像一般常出門，除了書信，或者求助夫家，實在是使不上力。

陸婉略略看過信，與自己所想沒什麼兩樣，都是問關于三姐的事。這兩位姐姐雖的是勛貴豪門，但作為一個小小的姨娘，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連枕邊風都吹不上。

還是要去一趟衛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