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五個人穿著迷彩服兩兩搭著肩膀，像是親的戰友。

劉云波跟老吳在照片中同框已經讓我頗震驚。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老唐跟劉云波也是舊相識！

我絕的盯著墻上這張黑白照片，想想自己實在是可憐。

在這幾個老東西面前，我竟然被玩的團團轉。

正看得神，聽的“吱嘎！”一聲，一位七十來歲的老人推門走了進來。

這老人頭戴一頂草帽，穿著白背心黑尼龍長，應該就是這屋子的主人，虎腰山的村長了。

老人見我和小六站在屋里，疑的問道：“你們二位是？”

我趕上前一步跟老人握手說：

“您是村長吧，我們倆從市里來的，找您問點事！”

村長上下打量我一眼，緩緩說道：“問啥事？”

“村長大爺，我就想問一下，這照片上的幾個人！”

我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著墻上的那張黑白照片。

村長朝墻上看了一眼，狐疑的看了看我，又瞅了瞅后的小六。

“咋的，你問他們幾個干啥？”

來的時候我僅僅是想了解劉云波這個人，但看了墻上的照片，我才發現是我太年輕了。

這三個人曾經一個是我哥們兒，一個是我領導，一個是我的大恩人。

但轉眼間風云變幻，人鬼殊途。

這原本就不該同框的三個人卻出現在了一起，我現在要了解的，是他們三個的每一位！

我見村長警惕頗高，不敢直接說出來意，腦子一轉回道：

“村長，其實我是照片中那個老吳，吳寶庫介紹來的，他讓我來問問您當初那虎紋銅錢的事兒！”

我又開始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鑒于他們幾個的復雜關系，我只有利用老吳昨晚醉酒跟我說的舊事，來套套村長的話。

這效果還真不錯，村長一聽虎紋銅錢，眼珠子都瞪圓了。

“咋的？他拿了書還嫌不夠？還惦記著銅錢？當初不都說好了嘛！”

小六在一邊聽的迷糊，推了我一把，小聲問道：

“哥們兒你說啥呢，我咋一句聽不懂？”

我給小六使了個眼，繼續問村長：

“老吳說他還是忘不了那枚銅錢，還有……”

我腦子又一轉，想正好借著這茬把劉云波帶出來。

“還有頭兩年前出土的那座銅鐘”

村長這一聽，徹底急了，把頭頂上戴著的草帽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這王八羔子到底想干啥？要了那本書不算，還惦記著另外兩樣？”

“是啊，老吳聽說兩年前劉云波來咱村把銅鐘收走了，就特別生氣！”

“他憑啥生氣？啊？當年在那妖子，要不是我救了他們幾個，這老小子早就代里邊了！”

村長說完，又不解氣，狠狠的繼續說道：

“再者說，人家劉云波前兩年來取銅鐘那是花了價錢的，他吳寶庫這個癟犢子當年把書帶走可是一個子都沒留啊！”

我見這老爺子上鉤，心里一陣歡喜，想多套點話出來，繼續激將道：

“村長大爺，事是這麼個事，可是唐顯生這人……”

我實在不知道老唐和他們幾個又有啥關系，不敢胡編濫造，索只把名字提出來，讓村長自己說。

“唐顯生？他都死了十年了，這吳寶庫提他干啥？”

沒想到村長知道老唐已死的事，我見老唐這線沒法接下去，趕轉移話題。

“村長大爺你消消氣，老吳讓我來找你，我其實是一百個不同意的，別的不說，就說老吳跟劉云波的關系，他老吳也不能辦這事啊！”

村長嘆了口氣，招呼我和小六坐下，我們延著炕邊坐了下來，村長接著說：

“這幾個小子當年當兵復退來這邊，關系好的穿一條子，你說就因為幾件寶貝，鬧的跟仇人是的！”

兜了這麼大一圈，我終于套出了村長的話，原來老唐，劉云波，老吳，還真是一起當過兵的戰友。

村長說完這句，又疑的想了想，看著我問：

“不對啊，這虎紋銅錢去年我都轉小王了，這事他知道啊，寶庫還讓你們來問啥？”

村長冷不丁的這句問的我猝不及防，一時語塞，磕磕的沒編出來。

村長見我支支吾吾的樣子，好像看出了什麼。

“嘖嘖，我說你們兩個小娃娃，該不會是來套我話的吧？”

我見事敗，不好再問下去，笑呵呵的說：

“您說笑了，您這麼大歲數了，我能套您啥話，主要吧，還是過來看看您老！”

村長聞言，歪著腦袋往屋里地下炕上瞅了一圈。

繃起了臉，厲聲說道：

“小娃娃別撒謊，你倆可是空手來的，哪有看老頭不拎東西的？”

我在心里暗嘆：姜還是老的辣，盡管這麼大歲數了，心思還這麼縝。

我從兜里掏出200塊錢，遞給村長說道：

“村長大爺，實在是來的時候趕車太急，忘了給您買個四合禮兒，這錢您拿著！”

村長也不含糊，手就接了過來，笑盈盈的說道：

“小娃娃你機靈，我這老東西差點就讓你擺一道兒！”

村長實在聰明，聊到這里，基本再難問出什麼東西了。

我與村長寒暄幾句便出了門，村長一直送到了道邊。

臨上車的時候，村長從后面拽我一把，小聲跟我說：

“小娃娃，你要是還想知道啥，下次再來，不用拎四合禮兒，200塊錢就好！”

車上，小六一臉懵的問東問西，我滿腦子都是漿糊，本懶得跟他解釋。

這趟虎腰山之行還是來對了。

最起碼，我又可以放心的從我的信任名單里排除掉幾個人。

劉云波，老吳。這兩個人上有太多。

我所知道的，也許還只是冰山一角。

至于村長提到的老吳拿走的書，我并不興趣，就算是個寶貝，就算值幾個億，跟我的命比起來，那就是一本廢。

小六見問我啥都不吱聲，里嘟囔道：

“你說你這人，這麼老遠跑一趟，騙老頭沒騙明白，還搭進去200塊錢，你是不是傻？”

我笑笑點了點頭，對，我是傻，信了這麼多人，被當猴子耍。

我又想起公司這兩周死人的事兒，問小六說：

“小六，我一直想問你，咱平時從造紙廠回來頂多一點多鐘，那晚你發現黑先生出事時候，都已經兩點了，你中間干啥去了？”

小六又的笑了笑。

“別提了，當晚我開車到水庫，看見有個的要跳庫！”

我眼睛都瞪圓了。

“啥玩意兒？跳庫？”

“對啊，就是跳水庫，那天晚上月好，我離老遠就看到水庫邊站著個人！”

我嚇的咽了口吐沫。大聲的問：

“你下車了？去跑去救那的？”

小六一臉疑的看著我點了點頭，好像并沒覺有何不妥。

我抬起屁，把子轉向他，用教育孩子的語氣說：

“小六，你長這麼大沒見過鬼也就算了，你沒看過鬼片嗎？

半夜十二點多，荒郊野嶺的你敢下車？你他媽不害怕呀？”

小六不以為意的“哎呦”一聲，說道：

“哥們兒，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我從來不信這個世界有鬼，我不害怕！”

我剛要張罵他，想想又憋了回去，低聲說：

“那后來呢？”

“那的穿著一條紅子，半個子都進水了，幸虧我勁大，給拽上來了。”

我聽到紅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路上，我再沒跟小六說話，先不說救的人是不是人。

單單他這份善良就不適合在這個復雜的世界生存。

特別是在這個不有人，還有牛鬼蛇神的世界。

特別特別是，你還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不是人！

下午六點鐘，我和小六回到公司，自從兩則命案之后，公司氣氛一直抑的厲害。

這大院里的司機師傅都是一副神慌張的樣子。

再不見了他們之前磕著瓜子捧著茶水吹牛的場景。

從村長那里得到的消息，讓我對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任。

我開始懷疑劉云波說過的每一句話。

其中包括，我必須繼續開這13路末班車。

當晚，我在宿舍做了好久的心理斗爭，最后在半夜十一點的時候，還是把車開了出去。

我的理由很簡單，如果劉云波單單這事沒撒謊，那我就白死了。

有幾天沒開夜班車了，特別是在銅鐘殺人之后，我的心理負擔要比以往更重了。

今晚涼風習習，月正好，從總站到造紙廠的一路，依舊是空車跑去。

回返的時候，在經過水庫前我故意踩了油門，想一鼓作氣直接沖過去。

就在臨近水庫的一刻，我犯賤的向水庫邊了一眼。

這一眼不要，發現一個影正往水庫方向一步步的走，從背影看來，像是個人。

我看了眼時間當時就懵了。凌晨十二點十五！

我真沒想到，小六白天剛跟我講的事，當天晚上就能攤在我上。

車子很快要沖過去，如果再不踩油門，那就來不及救人了。

怎麼辦？是人是鬼？救不救？

我心如萬馬奔騰，在不確定是鬼的況下看見有人輕生，能不救嗎？

但我如果下車去救人了，我不就跟小六一樣是個傻嗎？

我的腦子一團，手心都出汗了。

最后的幾秒鐘，我一咬牙，還是踩下了剎車。

“去你媽的，死就死吧，誰老子骨子里還是個好人呢”

我到底還是踩下了剎車。

跑向那個水庫邊準備輕生，穿著一條紅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