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腦海中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賀承沒有抓住這轉瞬而逝的覺，也便放棄了。許然想怎樣與他無關，雖然是他帶來的人，可這麼多年下來，除了在床上，他覺得自己也從未強行要求過許然什麼。

許然基本不會拒絕他，所以也談不來相的好與壞，因爲從來都是和諧的。他喜歡這種覺，沒有反抗，也沒有質疑，許然很懂看人臉，很多時候不需要說什麼，他就會自覺退到一邊，當一個乾淨的背景板。

偶爾也會覺得不太爽，但賀承從不認爲自己應該愧疚。是兩個人的事，如果許然不了大可以離開，自己又不會對他死纏爛打。既然沒走就意味著他還想繼續，那參加朋友的婚禮坐不坐在一起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他喜歡角落就讓他去吧，賀承懶得去他。對王力道了幾聲祝福，他向朋友們坐的地方走去。有人給他留了位置，最中間的空座，右手邊是喬安。

走進去的時候喬安仰起頭對他笑了一下，賀承的心微微打。這人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甚至比以前更加惹人疼，看著他，賀承的心也瞬間好了起來。

坐下來以後賀承了膛，坐得板正。他好像回到了高中時期，在場上與人打個照面都要擡頭心中打鼓，雙手雙腳無論怎麼放都覺得不得勁。翹顯得沒有教養，胳膊肘放在椅子把手上會占了太多空間，雙眼只能目視前方。他看著臺上巨大而火紅的玫瑰花束，沒來由的有些張。

上次聚餐他沒有和喬安坐在一起，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自己居然還是這樣沒有出息，賀承不免有些鬱卒。倒是喬安沒有注意到他的糾結，湊過來小聲問道，“許然去哪兒了？”

賀承一愣，他沒想到喬安會直接說出許然的名字。他半天沒有回應，喬安困地問，“小白說他是你帶來的朋友，怎麼沒跟我們坐在一起？”

“他……他不舒服。”賀承隨便扯了個謊，“坐在後面了，方便隨時退場。”

“這樣啊。”

喬安向後看了看，確實看到許然慘白的臉，不由的擔心，“他沒事吧？”

賀承不想與他多聊許然的事，臉微沉，卻還是輕聲道，“沒事，一會兒司機送他回家。”

喬安點點頭，不再多問，轉過與白錦明聊天去了。

耳邊安靜下來，賀承卻在沒覺到剛才那樣的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複雜的緒，突兀而不可控制地填滿他的心臟。

許然確實不舒服，他手腳冰冷，骨頭像是被碾過，疼得他渾發抖。大概是冒了，最近早晚溫差大，他服添得又不勤。所有的東西都放在賀承給他的房子裡，一般都是保潔來收拾屋子，他自己很主去櫃裡翻騰換季的服裝。服都打包放在櫃子的最頂上，而他一個人無法站在椅子上將東西拿下來。

鼻子的，許然將子低下來，盡量側往沒人的那邊偏去，避免忽然打噴嚏給旁邊人造麻煩。

一擡眼，越過前排人的肩膀能看到賀承的後腦。只一眼就能認出這是誰，因爲他已經盯著這個背影看了十年，而這之後，或許也會一直長久地這樣看下去。

許然看得有些呆了，癡怔地盯著那個拔的影，看他穩重的坐姿和一偏頭時棱角分明的側臉。看他低下頭去，與旁矮一些的那個人說笑。

或許是冒導致神呈現恍惚的狀態，不知過了多久，許然忽然一哆嗦，強迫自己轉移視線。

不知何時，司儀已經到位，長長的紅毯從後面的一間小屋一直通向場地正中 央，而新郎就等在盡頭。

無論是在熒幕還是現實，許然都喜歡這種場景。無論是否出自真心，這裡有 那麼多歡笑和祝福，新娘的捧花裡彷彿盈滿了全世界的希，人們哭著笑著，就連手腕不小心沾上的水都是溫暖的味道。

一道無形的牆將他和人們阻隔開，他也想站起來，與他們一起歡呼，一起跳舞，可無論如何也不起來。他無聲地掙扎了一下，也只擡起幾手指，很快又無力地垂下。

有人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白錦明不知何時已來到他後。

“他說你不舒服，怎麼了？”白錦明問。

許然搖搖頭，想出一個微笑，但臉部僵著，也不知自己有沒有勾起角。

“你臉不太對勁，”白錦明說，“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走，我送你回家。”

許然輕聲說了句“好”，撐著椅背慢慢站起來。白錦明在一邊看得直皺眉，“你確定不直接去趟醫院？”

許然激他的這份心，卻還是選擇拒絕。醫院是他最害怕的地方，或許是從傷的那天起，承載著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的手室爲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懼。

白錦明也不多勸他。這人一直這樣，幾乎不與什麼人特別深，對許然也只不過是隨著時間推移而積攢下來的，許然知道這一點，也不會去特別依賴他。

離開會場前，許然最後尋找了一圈賀承的影子，卻什麼都沒有找到。沒有賀承，也沒有喬安，白錦明不會說他們去了哪裡， 許然自然也不會去問。

在停車場遇見了鍾小茹，看見許然跟著白錦明上車，極其輕蔑地哼了一聲，被空曠的地下停車場無地放大。白錦明將車 窗關上權當沒聽見，許然卻愧疚地說，“抱歉。”

“家企業今年效益不錯，全家人出門時下都要擡到天上去。不過也傲不了幾天了，你別放在心上。”

說這話時白錦明表十分平靜，他向來是看不起那種因爲賺到了錢就開始爲所爲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說，如果窮還能這麼橫，那才是真的有本事。

許然不知怎麼回應，只能默默給自己繫上安全帶。

離開會場呼吸到外面的空氣，許然的腦袋倒是清醒了很多。車子一路向賀承的房子那兒開去，許然其實有點想回自己的小房子那裡，但鑒於白錦明的份，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下車時，白錦明忽然給了他一張名片，“我換手機了，這是新號碼，如果有事……”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在許然轉的一瞬間，白錦明忽然住了他，“喂。”

許然回頭疑地看著他。

黑跑車裡白錦明出一個十分平靜的微笑，“你今天晚上，最好還是別等他了。”

許然盯著他看了許久，才說，“我知道。”

賀承與誰在一起，賀承喜歡誰，賀承想做什麼，都與他無關。這些都是他管不起的事。

他唯獨在意的，是賀承與那個人在一起時，會不會開心。

賀承開心，他就開心。

與白錦明道別，許然上樓回家。偌大的房子裡冷冰冰的，他翻出些不知保質期的冒藥吃了，去沖了個熱水澡，進臥室關門窗，想按開空調，才想起來之前忘記報修，只能換上厚一點的睡鑽進被窩，將自己裹一個球。

一覺睡到太落山，醒來時許然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房間裡漆黑而安靜，賀承沒有回來。

這是他早就料到的，也就談不上有沒有失，但他約記得在夢裡賀承給了他一個擁抱，這已經足夠溫暖這個冷的夜晚。

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許然去給自己煮點麵。麵剛下鍋，門口忽然傳來刺耳的咔噠聲。

他被嚇了一跳，房間的警報卻沒有響。那聲音持續了一會兒，門忽然被從外面打開。

賀承回來了，帶著一酒氣，表奇怪得就算在黑暗中許然都可以察覺到不對勁。

“你怎麼……”

許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賀承卻像聽到了什麼刺耳的話似的，看向他，皺了眉頭，“什麼怎麼，我不能回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許然連忙解釋。

“那你是什麼意思？！”

轟的一聲巨響，賀承手中的鑰匙被狠狠砸在桌子上。

“這是我買的房子，我的錢！我不能回來？你憑什麼問我？你有什麼資格問我！”

一聲比一聲更響，賀承似乎給在外被惹起怒意找到了一個發洩口，一腦的全都傾洩出來。

“我回來不行嗎？啊？我想去哪兒還用你管嗎？我管過你嗎？現在你翅膀了，看著我覺得煩了？煩了就他媽給老子滾！”

許然低下頭，雙手控制不住地抖，想要幫他解開領帶，卻被賀承用力甩開。

“我說滾！！”

許然點點頭，沒有看他。

“我……我鍋裡煮了麵，”他輕聲說，“你吃一點，早點休息。”

他不知道賀承爲什麼生氣，但他知道現在這個男人需要屬於自己的空間，於是他披上外，走出了房子。

後傳來咔噠一聲輕響，賀承深吸一口氣，將剛才一腦倒出去的緒稍微克制住，將自己摔在沙發上。

“該死。”他低聲咒罵一句，用力按著額頭，“真是瘋了。”

這一頓脾氣與許然沒有一丁點關係，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將火發在許然上，結果也如他所料，許然一如既往的乖巧。

而這只是給他心中的無名火又添了一把柴。

廚房裡傳來冒鍋的聲音，賀承用力嘖了一聲，起去關火。

鍋裡是素麵，清水麵條加兩片青菜，清淡得讓人全無食。這是許然給他自己做的吧，賀承知道，那人一向口淡。

看著這鍋麵條只會讓心更加糟糕，賀承想也沒想，直接一腦倒進了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