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麥興進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將圍巾接下來掛到帽架上， 瞄了眼客廳裡 幾個喝酒的男人，道，“別把人弄死了。”

阿文踢踢腳邊的許然，示意他沒事。

幾個小時下來，許然已經燒糊塗了，或許是因爲生病， 沒人肯他，他也不知道這該幸運還是不幸。

阿文俯下`， 掰著他的要給他灌酒，被許然憋著氣躲開。

他聽見有人說，“你看看你， 何必呢。”

許然閉上眼睛， 著炙烤般的灼熱。

是啊， 何必呢。

如果這是命中注定躲不開的劫，他又何須掙扎。

可當阿文出手， 他依舊會躲，好像越過大腦自己了起來。

如果自己不是這副模樣就好了。許然想，如果沒有生病，也沒有傷了一條，或許就不會這樣難堪。

可如果不是這副模樣，他就不是他了。這是一個死結。

麥興的模樣很優雅，臉上帶著常年不變的笑，從小弟手裡接過啤酒，坐到離許然最近的沙發上。

“病了？”他問阿文。阿文點點頭

麥興笑笑， 輕聲道，“廢。”

許然坐起來。他被這群人踢得渾淤青，臉上卻沒有任何傷痕。

“你見過他了。”許然說。

麥興晃晃腦袋，出一個古怪的笑，“說真的，我一直都同你的。”

許然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笑，只是覺得現在這況下麥興忽然說這個，他很能同。

“你也看到了，”許然說，“他不會爲了我而同意你的任何要求。”

“是我高估了你的價值，”麥興他的臉，“我一直以爲能讓賀承帶在邊這麼多年的，會是多經典的貨，沒想到你憔悴了這麼多。我記得小時候你還是個可的書呆子。”

麥興的手並不糙，也不髒，但許然就是覺得被他過的地方一個勁地發燙，惡心得他皺起了眉頭。

“你當初爲什麼要……”

他想問什麼，爲什麼要弄傷我？爲什麼要針對我？好像無論哪種說法都很詭異，似乎他一直著過去不放的傷痛，在麥興眼裡本不值得一提。

麥興卻理解他的意思，想了想，擺出苦惱的表，“是啊，爲什麼呢？”

許然靜靜等著他的答案。

“我記得你跟喬家的喬安有牽扯，似乎是傷了他？”麥興瞇起眼睛，笑了笑，“你也厲害，爲了讓賀承注意到你，能從喬安上下主意。”

“……”

許然張張，剛想說“沒有”卻又放棄。跟麥興解釋這些沒有用，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

麥興把手裡的空啤酒罐扁，“不過你倒是給我留了條路子，理掉你，賀承可就欠我一個人。可惜了，我沒想到喬安甩了他以後，他真能讓你上位。” “……賀承知道不是我傷了喬安。”許然到一莫名的荒唐，按了按太，“那天就是他爲我解的圍。”

“是嗎？”麥興一挑眉，“怪不得當年我跟他說起這事兒的時候，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毫沒有愧疚的意思，好像因爲誤會而掰折的許然的這條，本沒有任何價值。

這個人從未想過這之後的十年，許然是怎麼拖著這右活過來的。就像現在，他本不在乎。

許然不明白，是什麼給了麥興這樣的勇氣，讓他能夠拿別人的命開玩笑。

麥興又喝了一罐啤酒，看看表，站了起來。

“行了，說廢話，我們來幹點正事。”

他來到許然面前，蹲下，一手按上許然不自然彎曲著的右。

“你陪賀承睡了十年，總該知道點什麼。他的弱點，你最清楚。”

麥興微笑著，眉眼彎彎，手上的力道卻極其殘忍，許然疼得渾都在抖。

許然咬著牙，從牙裡出一句，“ 我不知道！”

麥興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幾分。

許然疼得腦袋發木，思維跟斷了弦的鐘擺，一會兒一停。他知道，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強撐著不讓自己失去意識，許然一把抓住麥興的手，將他從自己上掰開。

麥興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還能掙扎。”

“放了我。”許然痛苦地喃喃著。

“看你運氣吧，我可是給賀承留了最後一副牌，他接不接，可不關我事。”

“我……”

許然深吸一口氣，“你應該也看到了，賀承本不在乎我，你這樣只是浪費時間。”

麥興興趣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問，“那他在乎誰？”

許然只是搖頭。

三千六百五十天，賀承在乎的人，只有喬安。但許然不可能告訴他。

“他誰也不在乎……”許然輕聲說，“最不在乎的，就是我。”

就連麥興都不相信這句話，可許然知道，這是事實。

太便宜就能得到的東西，沒有人會珍惜。曾經許然拼了命想把握在手中的幸福，到最後在賀承眼裡也只是個多餘的依附。賀承邊需要一個人，他許然可以，換個人自然也可以。

在賀承這裡，他從來都不是什麼稀有品。

我呢？許然想，如果把賀承換掉，我會覺得不同嗎？

答案是肯定的。

賀承是獨一無二的賀承，是他許然最在乎的人。

我你，你卻不我，很簡單的邏輯，也沒什麼意義。

許然終於看清這一點了。可當對上麥興那令人反胃的笑臉，許然意識到，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賀承開著車，在高速上狂奔。

他臉很差，眼角帶著一沒休息好的疲態，眉頭卻皺得比平日更。黑的轎車在夜幕下奔馳，偶爾與零零散散的車輛 肩而過，又都消失在漫無邊際的夜之中。

一個小時前，剛回到家的他就接到了白錦明的電話，接起來後那邊劈頭就是一頓臭罵。

白錦明很失態，這是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

事關人命。這是白錦明的原話。

也真是奇了怪了，麥興明明剛從局子裡出來，竟然還敢玩這種綁架的遊戲，是覺得賀家理不了他，還是單純覺得有趣？賀承是真不想跟這瘋子搭上邊，可麥興手上還有個許然，就像白錦明說的，至是條人命。

要查麥興手下的房産並不困難，因爲之前出事，麥家很多東西都已經明化了，他才能這麼快地就鎖定目標。

他從家中直接過去，白錦明去找人幫忙。

很久沒有這樣過了，賀家的老頭子從來都以名譽爲重，不會做這些下作的勾當，賀承也只在剛接手工作的前兩年遇見過不要命的主，一直都是那些人自食惡果。麥興命，也就敢欺負欺負許然這種沒有任何後臺的傢伙。

明知許然曾是他賀承的人，卻還要下手，麥興的這個舉徹底激怒了他。這是不將他放在眼裡，賀承倒是想看看，麥興究竟能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來。

但許然，怎麼說呢，一想到那個瘸子會被麥興折騰什麼樣子，縱使是賀承也會到一不安。

歸結底，許然會遇到這種事還是因爲他。不是現在，十年前許然瘸了的原因，也是因爲他。

車載儀響起超速警告，賀承煩躁地放緩了車速。

不久前白錦明的怒吼還殘留在耳邊。

“賣什麼？你說賣什麼？許然說的是麥興！你是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看不出來麥興想幹什麼？就那麼放他走了？！”

許然一直都是個沉默的子，在家的時候偶爾多說幾句話，如果察覺到對方厭煩了，許然就會很自覺地閉上。賀承甚至能想像出來他說話時的表，從高中到現在，他一直都沒怎麼變過。

唯唯諾諾，畏畏，好像賀承是什麼妖魔鬼怪，只要一生氣就會將他拆吃腹。

賀承十分不爽，不因爲被麥興耍了，也因爲許然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

賀承？

我在……

你要小心。

你要小心？這是什麼混賬話，這時候還需要你來提醒我小心？先看看你自己吧！

賀承扯開束的領帶，不小心帶下了那枚領帶夾，骨碌碌滾到了地上。現在在高速，他也沒辦法彎腰去撿。

賀承更加痛恨起麥興這個渣滓來。

其實他有一慶幸出事的不是喬安，但隨即這種慶幸就被另一種更深層次的憤怒所替代。即便分手了，在知道麥興抓了許然以後，他依舊有一種底線被侵犯的既視。

敢我的人。找死。

賀承狠打方向盤，拐進了高速出口。

麥家給麥興的房子在郊區以外，似乎是不想他在惹出什麼大子，可這也給麥興提供了囚一個人的所有便利條件。賀承找到了地方，先給白錦明去了電話，那邊還有十多分鐘才能趕到。

“你先等等，”白錦明提醒道，“麥興邊肯定不只一個人，那個阿文就夠你的。我們馬上到，你別讓他們看到……”

“行了，你們盡快。”

不顧電話那頭白錦明的絮叨，賀承掛了電話，從半開著的大門走了進去。

郊區安靜的夜晚幾乎沒有蟲鳴，獨棟別墅一樓的窗戶裡出橘紅的，約約傳來男人們歡快的笑罵。賀承站在那兒聽了一會兒，上前按響了門鈴。

“誰啊？”一個男的喝醉了酒，晃晃悠悠地來開門。

賀承就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他。

男人睜著惺忪的醉眼，愣了一會兒，恍然，“你是那個……”

沒等說完，賀承對著他的臉一拳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