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碼》第10章
天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關越挪到了床上。
“呼。”天和了把汗,關越上一酒味,襯、西,都被打翻的伏特加灑上了。這伏特加還不錯,看來酒吧里偶爾也會有好酒,天和心想。
“喂。”天和拍拍關越帥氣的側臉,關越只是安靜地躺著,他的睫濃而漂亮,像在做夢,輕輕地了幾下。
天和解開他的領帶,出來,他沾了酒的襯,關越現出瘦削的,廓練得很好。
“需要準備電擊麼?”
“需要準備滾筒洗機,把他的服洗一下。”天和說,“抱歉,忘了你對此無能為力。”
普羅:“……”
天和完關越的襯,又解開他的皮帶,他的西裝長,子,把他全。再把襯西拿出去,放在沙發上,這樣明天方姨只要聞到酒氣,不用問也知道,自然會提前洗好烘干。
關越被得赤條條的,只穿一條黑三角,天和用一條巾給他了幾下膛上的酒漬,拉了被子,給他蓋好,床頭柜上放了杯水。
普羅:“我建議你至在四個小時里持續觀察他的況,每年因醉酒嘔吐而導致的窒息死亡事故,在全球范圍高達一萬一千四百起……”
天和去換回睡,躺上床去,蓋了被子。
“普羅,關燈。”天和說,“我真的很困了,希明天他睡醒的時候不要手揍我。”
家里所有的燈熄滅,一瞬間全暗了下來。
“這是我自從分手后,第一次和除了子蹇之外的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結果居然還是他。”天和翻了個,在黑暗里說。
普羅:“我建議你把房間擺設架挪到客廳去,因為如果他半夜醒了,起來找水喝,很可能先撞上墻,再踢到床腳,據我預測的前進軌跡,最后會絆倒在沙發前,再抓住擺設架,把你的航模下來,再保持不住平衡,一腳……”
天和:“饒了我吧,我的手臂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他也不可能這麼蠢,真弄壞了,讓他賠吧,關總家大業大,世界上沒什麼是不能拿錢擺平的……”
黑暗里一片寂靜,只有關越低沉的呼吸聲,他睡得很香,天和也疲倦睡。
不知睡了多久,聽到一陣巨響與痛哼,天和瞬間驚醒,彈起,大喊。
關越果然醒了,起來找水喝,卻不小心一頭撞上了墻,暈頭轉向地退了步,四找電燈開關,在床腳踢了下,又在小沙發前絆了個趔趄,一手抓住擺設架,把天和的航模拉倒了下來。
“別!”天和在黑暗里反應過來,“什麼都別,保持你原本的姿勢!”
燈全亮了,關越頭疼裂,相當痛苦。天和掀開被子起,一腳踩上自己的航模,頓時痛得半死,拉著關越手腕,讓他坐回床上,遞給他水,關越閉著眼睛,把一杯水全喝,如釋重負,又重重躺了下去。
天和出去給關越又倒了杯水,把房里的燈關上了。那航模先是被關越踩了一腳,又被天和踩了一腳,已經徹底報廢,早知道該聽普羅的。
算了……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都是外。
天和拖著疲憊的,再次躺上床去,關越翻了個,一手搭過來,從后搭住了天和的腰。天和想扳開他的手,卻怕稍微一,關越便又像從前一樣,整個人靠過來抱了天和,那就尷尬了。
關越低沉的聲音說了兩句英語,再次陷沉睡,天和曾經與他睡了無數個夜晚,一聽就知道他是真的睡了,并非趁機占便宜。
翌日,雨停了。
“關越死了!”
遠方傳來了突如其來的聲,關越驚醒過來,坐起,四尋找聲音的來。
誰?誰在說話?
關越:“???”
關越一臉疑,又躺了下去,忽然想起了半夜的事,馬上轉頭,恰好天和也轉了個,無意識地抱住了關越,男人的氣息與溫暖的,令天和一瞬間從睡夢中醒來。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一直做夢。
天和眼睛,兩人對視短暫一秒,天和便忙與他分開,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沒說話。
“喝斷片了?”天和說,“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不?”
關越抬手按著額頭,顯然有點頭疼,天和又說:“柜里有浴袍和睡,我二哥的,湊合穿著吧,出門右轉是浴室。”
關越起,近乎赤條條的去開柜,翻浴袍。天和注視他漂亮的、的背,清晨醒來,這種實在令人有點不了,關越晨起的也按捺不住,迅速幾下穿上浴袍,吁了口氣。
再氣方剛,洗個冷水澡也好了,這點天和倒是不怎麼擔心。
關越穿上聞天岳的浴袍,看了眼地上翻倒的架子與昨夜被兩人聯腳踩得支離破碎的航模,躬撿起來。
“別管它,方姨會收拾。”天和說。
關越便開門出客廳,天和說:“你的話越來越了。”
“方姨早。”關越道。
方姨正在準備早飯,頭也不回地笑道:“看見服就知道是小關,好久沒來了。”
關越點點頭,去浴室洗澡,方姨又說:“牙刷巾都給你準備好了,服烘干還得一個小時,洗完出來,吃了早飯剛好。”
“謝謝方姨。”關越在方姨面前倒是很禮貌,進去洗澡了。
天和還不想起床,正懶懶躺著,聽見浴室里的水聲,想到方才醒來時,轉抱住關越,半睡半醒的剎那,那種怦然心、腎上腺素分泌陡然加速的覺,令他真真切切地覺到,自己確實很久沒有過生活了。
單獨一個人沉浸在程序里的時候,天和對想得很,但這幾天與該死的關越再見面后,便令他早已平靜的心又蠢蠢起來。
水聲停,關越沖完個冷水澡,在吹頭發,與方姨說了幾句話,天和聽不清楚。關了吹風機以后,方姨遞給關越一杯茶,關越便端著杯,穿著棉拖鞋,在家里轉了兩圈,觀察這個房子。
“還記得上一次來的時候是幾歲不?”方姨把襯在洗間里攤開,笑著問關越。
“八歲。”關越答道,“那年天和四歲。”
“第二年,天衡就離開家,去研究院了。”方姨戴著眼鏡,用一個掛燙機給關越熨襯,笑道,“為了保守重大機,這些年里,一次也沒回過家,電話也沒打過,就連他們的爸爸去世,也是天岳辦的。這房子上上下下,一點沒變,總覺得他們三兄弟都還在跟前。你爺爺還好吧?”
關越點點頭,放下杯,來到鸚鵡架前,輕輕地吹了聲口哨逗它。
鸚鵡:“……”
關越:“……”
鸚鵡側著頭,與關越對視,一人一鳥,相顧無言。
“小金就是你帶小天出去玩的時候,在哥倫比亞買的。”方姨笑道,“還記得嗎?”
關越點頭,注視金剛鸚鵡。
房間里,聽到對話的天和頓時被嚇出一冷汗,著腳跑了出來。
謝天謝地——金剛鸚鵡的上被綁了一帶,打了個蝴蝶結。
它側著腦袋,晃過來晃過去,盯著關越左看右看,仿佛憋了一肚子話不吐不快,偏偏鳥又被綁住了。
關越“嗯”了聲。
方姨解釋道:“這幾天它有點拉肚子,才吃了藥,怕吐出來,所以把它綁著。”
金剛鸚鵡抬起右邊翅膀,險些扇關越一掌,關越敏捷退后半步,鸚鵡卻不依不饒飛了過來,腳上鏈子拖著鳥架晃來晃去,關越馬上抬手握住它,把它按回鸚鵡架上。
“它還記得你呢。”天和隨口道,向方姨,心照不宣地激點頭,去洗澡開飯。
天和與關越各自一浴袍,坐在餐桌前,關越喝茶看金融時報,天和喝咖啡看硅谷新聞,關越吃熏配面包、煎蛋與茄焗豆,天和吃燕麥粥。方姨在換天和房間的床單,放了張赫的《五首卡農變奏曲》,音樂聲里蘊含著雨過天晴的清新空氣,就像他們在劍橋郡一起生活過的每個早晨,那些日子近在咫尺,悉得仿佛從未改變。
“今天不上班?”天和邊看新聞邊問。
關越看著報紙,答道:“待會兒去公司一趟,下禮拜回太原看爸媽和爺爺。”
天和:“服烘好了。”
關越:“嗯。”
方姨把房里的架子擺好,植放回去,收出零零碎碎的航模碎片,拿了一管萬能膠,戴了老花鏡,開始研究怎麼把它復原。
“別粘了,”天和說,“扔了吧。”
關越看了眼,再看天和。
“能粘好就試試。”方姨笑道。
甲板被踩了兩半,炮臺和瞭塔全碎了,飛機斷的斷丟的丟,日不落帝國的“皇家方舟”就像被導彈集轟炸過,簡直慘不忍睹。
關越說:“脾氣變這麼好。”
天和:“?”
關越:“天衡給你做的,換了從前,不朝我鬧一個月不算完。”
天和說:“那怎麼一樣?以前是以前,現在歸現在,談的時候因為親近,所以總是在最的人面前,下意識地忘了去偽裝自己。現在是朋友了,再不爽也不能朝朋友發火吧?”
氣氛于是沉默了,天和又說:“我以為你不會存我電話。”
“回國后事多,忘了。”關越說,“回頭改。”
天和:“想給我改什麼?”
關越:“自己起。”
天和:“‘那個討厭的人’如何?”
關越:“可以。”
天和:“我給你備注個‘翻滾吧總裁’,怎麼樣?”
關越:“不懂你的意思,昨晚你對我做了什麼?”
天和:“你在酒吧里喝醉了,跑出來,站在一個下水道井蓋上,哭著開始跳踢踏舞,還大聲地喊‘資本時代已死,共產主義萬歲!我要為國護盤!’接著直奔ATM,輸我的生日碼,取出兩萬現金……”
關越:“…………”
方姨:“……”
關越瞬間意識到大事不妙,自己真的這麼做了?否則天和怎麼會知道,信用卡碼是他的生日?
天和:“……后來整個酒吧的客人,追在你后,看你一邊跑一邊跳,一邊快樂地朝空中撒錢,左一把,右一把,沿途跑向東站,把卡拍在售票窗口,用山西話大喊:‘買一輛八新的和諧號,我要帶著大家回去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
關越的表變得極其復雜。
天和:“想看看昨晚我錄的視頻嗎?十塊錢看一次。”
關越差點就相信了,頓時五雷轟頂,正要起,觀察天和的表,看出自己又被耍了,于是坐下說:“我喝醉了從來不發酒瘋。”
天和:“你沒喝醉過,怎麼知道呢?而且要不是你這麼做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你的信用卡碼?”
關越馬上道:“你猜的,以前我所有碼都是它,回國后一直沒改,你沒見過我喝醉,不代表我從不喝醉。”
天和:“所以從前喝醉以后跳著撒錢確有其事。”
關越:“從不。”
“小關。”方姨打斷了天和的話,說:“你幫我看看?”
關越坐到沙發前,躬檢查航母,被踩碎的甲板背面,還有當初聞天衡與關越一起燙的字:送給弟弟天和。
關越認真地看了半天,天和家的傻藍貓在他腳踝邊蹭來蹭去,關越低頭,那貓爪子撓了撓,讓關越抱,關越便把它抱起來,一人一貓,對視一分鐘,傻貓又主把腦袋湊過來讓關越,關越便以手指撮了撮它的腦袋。
八百年不說話的貓居然“喵”了一聲,沒一時閑著的鸚鵡反而靜了,天和只覺得,今天的氣氛怎麼看怎麼詭異。
方姨說:“小東小西的,不知道掉哪兒去了,我眼睛不好,得開掃地機人掃一次,再在盒子里頭找,說不定能找著。”
“關總,”天和哭笑不得道,“你不去公司嗎,別管了,把貓放下,小心它尿你上。”
關越說:“當年我也幫著做過,賠你一個。方姨別粘了。”
方姨笑道:“我倒是給忘了,小關的手能力也很強。”
“算了吧。”天和說,“找你助理粘,我還不如買個現的。”
那年暑假,關越住在天和家里,幫著聞天衡組裝這個航母,兩人做了快有一個月。雖然那折磨死人的過程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不過以前能做,現在當然也能做。
關越看了一會兒,起將浴袍換回西服,出客廳時,又恢復了那生人勿近的霸道總裁模樣,拿了門廳里掛著的車鑰匙,說:“方姨,走了,空了再來看您。”
方姨笑道:“有空常來,替我朝你爺爺問個好。”
“關越死了——”金剛鸚鵡上的帶一掉,頓時大喊大,撲扇翅膀,氣勢洶洶地飛向大門,奈何腳上拴著鏈子,只能虛張聲勢地大喊幾聲。
方姨無奈道:“多好一孩子,干嗎天這麼罵他?”
“我不知道!”天和的心也是相當復雜,說,“二哥開玩笑地說了幾次,它就記住了,好的不學。”
七月份,天和剛回國,在家里住著,于書房里看程序時,江子蹇偶爾來找他,幾次問到關越,二哥聞天岳饒有趣味地點評了兩句“關越死了”,被鸚鵡聽了去,突然就學會了。
至于“A又崩盤了”,則是聞天岳在書房里自言自語多了,被金剛鸚鵡學去的。說也奇怪,這鸚鵡自打從哥倫比亞被買回來后,整整六年時間沒學會一句話,送回國不久,忽然醍醐灌頂,連學三句,還說得賊溜,更會翻來覆去,將這三句話進行各種組合。
天和正打算教它幾句別的,譬如“人民幣破七了”或“房價腰斬了”,要麼學兩句姆罵人的話也好。奈何這鸚鵡簡直和關越一個德,柴米不吃油鹽不進,任你教它什麼,它只會回敬你一句“關越死了”,后來天和也沒力氣再糾正它了。
還記得環球旅行時,關越帶他坐豪華游去哥倫比亞玩,兩人在圣馬耳他上岸,逛港口集市時,關越一眼就看上了它,從水手手中把它買了下來——因為眾多鸚鵡里,只有這只鳥一句話不會說,猶如一張白紙,值得好好教一下。
遠渡重洋將它托運回倫敦后,天和偶爾下課回家,還看見關越朝著鸚鵡自言自語,想教會它說話。
但每次天和一注意到,關越就不教了,還被天和嘲笑過好幾次,教鸚鵡說話看上去真的很傻。足足教了一年,這鸚鵡死活就不開口,最后關越只好放棄。
那時候,他們剛談,天和十八歲,關越二十二歲,話不像現在這麼,對天和而言,關越就像聞家的三哥,雖然不擅表達,卻把孤在外的天和照顧得很好。
二哥也不像后來這麼討厭他——直到關越朝雙方家里公布他們的那天,招致了聞天岳劇烈的反彈。
“我讓你照顧我弟弟,你把他上了?!”聞天岳幾乎是朝關越咆哮道。
那會兒天和堅決站在了關越一方,甚至與一手帶大自己的哥哥足足一年時間連話也不說,聞天岳所預言的,基本上最后都在關越上應驗了,這令天和在與關越分手后,對二哥心有愧疚。
卻沒想到再一年后,關越對聞天岳的預言也應驗了,雙方功互掀底牌,在這場打臉反擊戰中,聞天岳終于落荒而逃——生活遠遠比電視劇更彩。
如今天和細想起來,打小時候起,關越與他二哥就有著不明顯的疏離,平時不過是看在雙方家長的面子上保持表面上的客套。關越自己也說過,他與聞天岳不是一路人,天岳是個騙子,他不屑與騙子為伍,談不到一起去。
天和自己可以指責二哥,卻不愿聽到關越這麼評價天岳,這也為他們里發爭吵的導火索之一。幸而關越十分崇拜他們的大哥聞天衡,認為他是個正人君子,許多沖突仍是可消弭的。
做人就該像聞天衡一樣,堂堂正正,永不放棄,把聞家傳的智商用在正道上。
在這點上,天和更像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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