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碼》第17章
“真答應他?!”江子蹇徹底震驚了,“不會吧!天和!”
“還有別的選擇麼?不讓他投,青松就會封殺我。”天和淡定地敲著自己的代碼,一心三用,一邊與江子蹇聊天,一邊聽律師的建議,一邊干活兒。
律師被到家里,正耐心地給合同作批注,天和家的老律師依舊保留著遠古時代的習慣,在合同的每一頁上便簽,并以工整的字逐條批閱,摒棄了所有的計算機功能。
“您需要到他的公司去上班,接青松的監督,”律師摘下老花鏡,朝天和說,“并且遵守他們的公司章程,這條是目前來說最苛刻的條款了。”
天和說:“還行吧,反正我也沒有辦公地址,他們會在總經辦樓層給我騰個位置。不在關越眼皮底下上班,他是不會放心的。”
江子蹇說:“讓一名CEO去機構公司里上班打卡,他這是故意想給你難堪!”
老律師不作評價,他已經為聞家服務接近二十年了,雖然天岳掌管公司時,把他換了一個律師團隊,但從律師的角度出發,依舊希聞家能有翻的機會。
“這份合同陷阱很多,”老律師收起眼鏡,說,“對方的法務明顯地不太信任你。”
“換了我自己,有哥哥的前科在,也不會太信任的。”天和說,“我覺得我不適合看,每次都會生氣,所以拜托您了。”
老律師又道:“但青松在某些方面,也表現出了一定的誠意,今早對方出面,為您的財產拍賣停了,這件事您知道麼?”
“什麼?”天和十分意外,律師便把消息轉發給天和,上面是債權人方雇傭的律師給他發的一個通知,顯然這位老律師在不為聞家服務的況下,依舊關心著Epeus的向。破產拍賣流程在九月下旬就全部中止了,恰好是天和被去青松,等了一下午的那天。
方姨端來咖啡給律師,律師激點頭,握了握方姨的手,方姨又說:“小關親自給我打了電話,告訴你這件事,你每天都廢寢忘食的,連吃飯都待在書房里,時間一長,就給忘了,怪我,怪我。”
天和擺擺手,老律師喝完咖啡,留下一份批注版給天和,一份復印件帶回事務所,說:“如果有機會,你最好能與對方法務再通一下細節,力求雙方達共識。”
天和知道律師這麼說,意思是對方法務現在相當難搞,想順利促這個合作,還需要通,這也是他最不想干的活兒。
江子蹇說:“你口不對心,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想找他復合?”
“不可能。”天和隨口道,“再在一起,最后也會分開。”
江子蹇撓撓頭,說:“天和,我很矛盾,我不想你和關越復合,但我更想你過得高興。”
天和說:“有些人,比如說你,和你當朋友,是世界上最好不過的事了,但是要和你談嘛——”
江子蹇提起手腕,擺了個“狗”的造型,舌頭吐了吐,說:“怎麼樣?作為人我也很完吧?”
“讓人只想打你的狗頭……別拉我!”
江子蹇:“快走!出門了!你答應好的!”
天和:“等等!我還有事得安排。”
國慶七天公假,天和在家里連續睡了三十六小時后,終于被江子蹇連拖帶拽地弄起來,陪他去演戲。離開家前,天和又收到了青松財務長馬里奧的消息,通知他今晚前去出席一個銀行家的俱樂部晚宴。
“我還沒有簽合同呢。”天和朝電話里不悅道,“哪怕簽下這個合同,我也不是貴公司的員工,更不是關總的私人助理。你們的行事風格,就是讓分公司的CEO給關總拎包,跟他出席宴會嗎?”
馬里奧發來一段語音,說:“關總認為您一定會同意的,合同可以慢點簽,但產品的研發進度刻不容緩,您只有三個月的時間,還是抓一點比較好。今晚有助于您在金融圈里混個臉,聽聽他們的需求,也是不錯的,對不?”
江子蹇在旁喊道:“都放假了還加班?國慶快樂吧你!”
馬里奧:“謝謝,國慶我很快樂。”
不用催促天和也知道時間迫,合同上列明的破產延期擔保時間到一月一號,外加十個工作日的緩沖期,在此期間,服務機組的租金由青松為他掏腰包。天和必須在一月一日前,完分析系統的所有核心模塊,并提第三方評估。
來年第一季度,青松將據評估結果,決定是否為Epeus進行F融資。
青松出手相當闊綽,不僅能為他償還銀行利息,更追加了產品研發資金,包括兩年服務租賃費用、組建新團隊的所有本,總數算下來,F融資足有四億九千萬人民幣,超過了Epeus創立以來的任何一融資。
但同樣的,關越也給出了相當苛刻的對賭條件,核心模塊必須達到評估目標不說,青松投資的另外幾家基金,還將親自試用這個分析系統提出叉評估。天和一旦失敗,所有的資產都將歸青松所有,并需要在接下來的十年里,背負數目相當可觀的債務。
也就是說,破產不算,據這個賣契,還得進去為關越打十年白工還債。
“把公司做起來很難,”天和朝江子蹇誠懇地說,“搞垮一個公司卻很容易,相信我,他的條文只是為了朝總部有所代,最不希我簽賣契的人是他才對。關越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在青松做滿十年呢。”
“行吧,就這樣。”江子蹇打量天和著裝,說,“你先進去,點十六號給你按腳,坐下以后開始了,再給我發條消息。”
天和與江子蹇站在足浴城外,說:“你確定他知道你今天要來?”
江子蹇:“當然知道,你看,就他,來,認一下。”
江子蹇給天和看了照片,上面是他與佟凱在圖書館里的一張自拍。
“江子蹇,我最后再說一次……”天和有時候簡直無法理解他的腦回路。
“我知道我很無聊!行啦,就這一次!”江子蹇說,“一次!”
天和:“下次我絕對不會陪你扮門的。你知道就好。”
江子蹇:“一定!”
助理小妹與領班們站一排,佟凱換了服務員穿的浴袍,口敞著幾枚扣子,現出漂亮的瘦削,左右看看。
佟凱:“牌給我,這樣可以吧?”
“太不像了。”眾人一致同意,佟凱與其說是服務員,更像來按的客人。
“把這個戴上去看看?”一名服務員出了個主意,給佟凱戴上小圓帽,這下有點像了。
佟凱十分張,說:“我去休息室里等他,你們可千萬別餡。”
“點您了!”領班快步過來,說,“佟總!點您了!”
佟凱:“這就來了?!”
眾服務員幫佟凱整理浴袍,讓他出去。
天和一臉躁,走進“好時足浴城”,低頭看手機,江子蹇發來了全套劇本。
“誰寫的段子,”天和哭笑不得道,“也太扯了……九十分鐘,泰式足浴服務。”
招待把天和帶進去,選過服務,問:“您有預約按師嗎?”
“十六號吧。”天和說,“聽說你們十六號長得不錯。”
招待拿著對講機:“讓十六號過來。”
天和進去換了上,渾發,撓了幾下,在按椅上坐好,助理小妹進來,眼前頓時一亮,給他披上巾,天和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怎麼樣?”
“真的好帥啊!是不是混的?眼睛會笑!”
佟凱笑著走進來,正要開口,笑容漸漸消失,天和低頭看手機,再抬頭時,一瞥佟凱。
天和:“……”
佟凱:“…………………………”
天和又低頭看手機,據江子蹇準備的劇本設定,自己要扮演一個高傲而囂張的富二代,待會兒創造機會,讓江子蹇英雄救。
按江子蹇的話,天和實在是“本出演”。
天和:“???”
佟凱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另一個人錯差地點了十六號。
“按啊。”天和冷冷道,“愣著做什麼?”
佟凱與天和對視片刻,佟凱只得慢慢地坐下。
“沒想到呢,是個大帥哥。”幸虧佟凱應變神速。他一時有點蒙,變故來得太突然,那江子蹇怎麼辦?
天和拿著手機,給佟凱拍了張照,發給江子蹇:【看上去好小。】
【比你還小。】江子蹇回了消息,【太可了,我真是死他了。】
“嗨。”江子蹇也進了休息室,摘下墨鏡,笑著說,“我找十六號。”
眾人:“……”
怎麼又來一個?
江子蹇說:“怎麼,在忙嗎?沒關系,那……就你吧?十六號在哪兒?還有位置嗎?待會兒順便找他聊幾句。”
眾人面面相覷,助理小妹意識到了,說:“給他們換一下?”
“不用換!”江子蹇跟著進去了。
按室里四張椅子,只有天和一個客人,佟凱正想說等幾分鐘我出去有點事,想趁機溜掉時,江子蹇也進來了,自顧自坐在一旁,朝佟凱笑了笑,助理小妹過來,給他膝蓋蓋上浴巾,一臉茫然,看佟凱。
天和裝出疑的表,一瞥江子蹇,又看各自的兩名足浴師。
佟凱這下只得深吸一口氣,著頭皮坐下,要不是天和長得實在太好看,換個大叔,佟凱是無論如何不會給他服務的,開什麼玩笑?
江子蹇出手機,一瞥自己的足浴師,給天和發短信。
江子蹇:【現在就開始吧。】
江子蹇:“哎喲我的媽!”
江子蹇被那足浴師一按,頓時狂起來。
眾人:“……”
佟凱給天和輕輕按了幾下,天和一臉莫名其妙,側頭看江子蹇,心想有這麼痛嗎?
“輕點,輕點。”江子蹇朝那足浴師哀求道。
佟凱忍不住笑了起來。
“力度合適嗎?”佟凱朝天和問。
“還行。”天和冷淡地說。
突然按室的門被打開,又有人進來了,兩名服務員扮客人,另兩人給同事開始按。預備隨時照顧佟凱的需求。佟凱心想,隨便按個幾下就換人吧,現在起來就走,似乎也太假了。
江子蹇拿著手機,給天和發消息,天和在手機上回他。
江子蹇:【可以開始了。】
天和:【這臺詞可以換一下嗎,實在太恥了,本說不出口啊!】
江子蹇:【我找一個禮賓幫我編的,你別發揮,就照著稿子念吧。】
天和:【太假了,他會發現的!】
江子蹇:【他沒你想的這麼聰明!你放心!】
天和只得拿著手機,一瞥佟凱,冷冷道:
“注意點兒,我這只腳可是剛涂過Florihana限量版玫瑰油的。”
佟凱:“……”
佟凱下意識地看了江子蹇一眼,江子蹇側頭,鄙夷地一瞥天和。
天和差點就笑場了,了下手機的聊天記錄,努力地忍著,又冷冷地念劇本:“你沒吃飯嗎?按得這麼輕?”
佟凱誠懇地說:“我怕力度太大了,您承不了。”
“快按!”天和不悅道。
佟凱只得埋頭按。
江子蹇:【下一句。】
天和:“Body lotion別到我子了,這子可是……Cesare的。”
江子蹇:【他聽不懂,你要說范思哲!】
天和按著膛,禮貌地補充道:“范思哲的高端品牌,一條就要三萬,懂不懂?”
佟凱:“好……好的。”
江子蹇:“哎喲!輕點!”
江子蹇被按得歪在椅子上搐,眼淚都快出來了,佟凱忙朝隔壁那同事道:“輕點,輕點。”
佟凱按了點油,天和又道:“另外這只腳,出門前剛涂了茱莉蔻的覆盆子油,你也小心點。”
天和憋得實在太辛苦了,只想放聲大笑,佟凱則努力地裝出可憐的表,點點頭。
天和:【他把我撓得很啊!足浴又不痛,你這麼大聲干嗎?】
江子蹇已經被按得有點抓狂了,既想笑,又怕疼,斜斜靠在椅上。天和又發了條消息:【快結束吧,我不想玩了!】
天和一直不喜歡被陌生人自己的,除了哥哥,他只接關越和江子蹇他,看在佟凱確實長得很帥的分上,才勉強接了。
江子蹇:【你再來一句,我就接了。】
天和一瞥佟凱,說:“小哥,待會兒幾點下班?一起吃個飯?帶你去芬克?比你在這兒賺得多多了。”
佟凱:“……”
“你有病吧!”江子蹇終于發作了。
天和不認識般地打量江子蹇,心里的“哈哈哈”已經快要火山發了,到得這個時候,天和簡直用盡了他平生所有的自控力來讓自己不要笑場,怒道:“關你什麼事?”
江子蹇:“有錢了不起啊!”
另外兩名偽裝客人的足浴師一下也怒了,大聲道:“有錢了不起啊!”
江子蹇說:“今天這兒我包了,帶上你的范思哲和什麼玫瑰油,從這里滾出去!”
天和終于找到機會,從佟凱手里回腳,朝江子蹇怒道:“找死!知不知道我是誰?”
江子蹇:“我管你是誰?!”
天和想臨場發揮一下,喊一聲青松爸爸剛投了我們家,但這句話一說出來,鐵定笑場,他努力地忍住,怒道:“行,你給我等著!”
江子蹇倒是相當戲,看著天和,說:“來來,你人,人,我就在這兒等著,看neng不死你。”
天和黑著臉,起,按室里的“客人”一起道:“就是,看neng不死你!”
佟凱滿手,怔怔坐著,江子蹇又朝自己那名足浴師說:“給你們經理說聲,今天這里我包場了,別再放人進來。”
足浴師起走了。
那一刻,佟凱心中居然還真的有點,江子蹇似乎是真的發怒了,過來坐在椅子邊上,有點落寞地看著佟凱。
隔壁兩名客人也走了,助理小妹惴惴進來,說:“沒事吧?佟……小佟?”
佟凱馬上示意沒事,助理小妹又退了出去。
“要不別做了吧,”江子蹇認真地說,“我養你,這就辭職,跟我走。”
佟凱萬萬沒想到,事居然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正想說句什麼時,江子蹇卻拉起佟凱滿是的手,的,拖著他,快步出去。
“等等!”
佟凱簡直得無以復加。
“我認真的。”江子蹇拉著佟凱的手,出了足浴城,朝佟凱說。
天和換了服,心想謝天謝地,總算結束了,正想開車走人,看見江子蹇與佟凱跑了出來,就在足浴城后的公園邊上,突然好奇心起,輕手輕腳地過去,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普羅:“當心被發現。”
秋風里,佟凱忽然笑著說:“別鬧了,小江。”
江子蹇注視佟凱,不說話。
佟凱又說:“不過我剛才真的很,從小到大,你是唯一一個說養我的人。這話連我爸媽都沒說過。”
江子蹇:“跟我走吧,我給你找份工作。我升職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按照接下來江子蹇的計劃,再過一個月,他會替佟凱在自己家的酒店里安排一個職位,自己則換個角,演大堂經理去了。
聽到這話時,天和忽然就想起了關越曾說的,在拐角沉默不語。
普羅:“你覺得他們像什麼?”
“像兩個剛跑出來的神病人。”天和說。
江子蹇與佟凱一個穿著客人的藏青浴袍,一個穿著暗黃的服務生浴袍,站在公園里,就像倆手拉手飛躍瘋人院的病號。
“恭喜你!”佟凱道,“不過我還得回去上班。”
佟凱走過公園,與江子蹇并肩坐在長椅上,佟凱看著秋天里滿公園打太極拳的老人家,想了想,說:“這份工作有時候確實很累,要說許多口不對心的話,不過總是想做點事吧,不能總是靠家里。”
江子蹇忽地就被這句話給堵住了,佟凱又道:“就像你一樣,自力更生。”
江子蹇頓時汗,本市富二代啃老組的種子選手中,他江子蹇認第二,沒人能認第一。
天和嚴肅地說:“普羅,子蹇還是有點真本事的,我被這兩位出來放風曬太的仁兄打了。”
普羅:“拙劣的表演下,有著一顆真誠的心。”
天和深吸一口氣,普羅說:“我必須提醒你一聲,得回家換服了,今晚你要陪同關越,出席金融家俱樂部晚宴。”
天和只得轉離開,留下秋風里穿著浴、坐在公園里曬太的江子蹇與他的小男朋友。
江子蹇沉默片刻,而后道:“你說得對,不能靠家里。”
佟凱笑道:“你哪里算?”
江子蹇:“我覺得我也不上進的。”
佟凱說:“而且我好歹是個攻,怎麼能讓你養?不過我確實打算換個工作。”
江子蹇:“……”
佟凱側頭注視江子蹇,江子蹇的表變得十分詭異。
江子蹇:“等等,剛才你說什麼?”
佟凱:“唔,我確實打算換個工作。”
江子蹇:“再前面那句。”
佟凱:“我好歹是、是個……攻。”
江子蹇:“我……也是。”
兩人茫然而絕地對視,一陣秋風吹過,卷起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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