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失去了你》第20章 莫鋮,我們……不再見

許諾坐在派出所,神如常。

不時有警察對投來好奇的眼,大概鮮有一個報警的人這麼平淡,就像過來等朋友吃飯。警察已經出警了,說會帶莫鋮過來調查。

許諾在等,想到盛大的鋪滿白玫瑰的訂婚宴。

那天莫鋮問用什麼花,說白玫瑰吧,別拔刺。

過去他送花,都拔了刺,怕傷到,現在要靠那些刺活下去。阿公走了,帶走了生命中大半的生氣,只有疼痛能讓鮮明地到自己還活著。人人都花兒,那為什麼不能上的刺?

的訂婚宴應當很隆重,場面很大,來的人也多,大多是白城有頭有臉的人,會場也很會漂亮,香檳汽球,鋪滿白玫瑰。純白如雪的世界,長長的紅地毯,莫鋮挽著,萬眾矚目地走過。

那畫面應當的,許諾正想著,門口一陣喧囂,一個人被一大群人簇擁走進來。

許諾抬頭,第一眼看到銬住雙手的手銬。

那雙手養尊優,戴名表,戴佛珠,有時也會像明星一樣,帶些裝飾的手鏈什麼的,但有生之年,沒想到有一天,會被銬上手銬吧。

許諾視線往上移,以為會看到一雙憤怒仇恨的眼睛,但沒有,莫鋮很平靜,黑的眸子靜靜地,似乎在說,就知道你會在這,我知道你會這樣做,這樣才是我認識的阿諾。

與周邊憤怒失控的人比,他仿佛早就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出,純白玫瑰,等君局。

別拔刺,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我嗎,能上的刺嗎?

許諾坐著沒,押著他的警察指向,似乎跟莫鋮說什麼。莫鋮點頭,又說了什麼,朝許諾徑直走過來。他走得不快不慢,像平常在走路,可越來越靠近,許諾剛才還無波無痕的心揪了起來,有點疼,還有些不安,會毀了他。

莫鋮走到許諾面前,他穿著黑西裝,那天跪下來許下承諾的那套,很帥也很英俊。

許諾沒有逃避,平靜地看著他。

莫鋮也看,深邃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他說:“阿諾啊。”

嘆息般的一聲,他喜歡的名字,聽起來也總和別人不同,像人的呢喃。

他問:“這樣做,你會原諒我嗎?”

許諾沒回答,心一震,那晚過后,他從沒求原諒,他也說過不要原諒,他會讓時間來證明。莫鋮見低垂著眉眼不說話,今天這樣的一出,留給的是千夫所指吧,可惜他沒法站在阿諾邊,為擋住這一切,他忍不住出手,要

許諾沒躲,仍眼神清明地著莫鋮。

莫鋮的手卻在半空停下了,帶著手銬的手有些沉重,提醒到他,他不能戴著手銬去

會臟了的,他不能再臟了

莫鋮收回手,他跪了下來,直直地跪下來,對著許諾,也對著四周的警察:“說的沒錯,我認罪,我強暴了我朋友!”

一瞬間,許諾猛地睜大眼睛,站了起來。

莫鋮看著,一字一頓:“你們不用調查了,我認罪,我全部認罪!”

整個派出所都了,莫永業大喊:“莫鋮你瘋了嗎?”

他急急對警察解釋道:“這不是真的,我兒子現在腦袋不清醒,等律師過來!”

莫鋮轉過頭,對莫永業說:“爸,你別說了,是我對不起阿諾。”

他又深深地看了許諾一眼,站了起來:“爸,你別再白誰廢力氣了,你以前教我,做錯了事就要去承擔,這是我犯下的錯,我本該承。”

莫永業怒不可遏:“你現在鬼迷心竅,頭腦不清醒,我不跟你說!”

“我很清醒,”莫鋮說,他又看了一眼許諾,“爸,你要真替我著想,真為我好,我進去以后,就別為難阿諾。如果你傷害,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絕對!”他帶警察帶走之前,又加了一句。

莫永業火冒三丈,真不知許諾對兒子下了什麼藥,把他這樣,都害他被捕,還替說話。什麼進去,他才幾歲,進去了大半人生都毀了。整個過程,兒子下跪到被警察帶走,這個人沒有一點表本不在乎他。瘋了,這世界真是瘋了,他指著許諾,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你——”

今天本該是定婚宴,他請了全白城的人來,可他眼睜睜地看著兒子以嫌疑犯的份被帶走,還是那麼可恥的罪名!他臉都丟盡了,以后白城人會怎麼看他,他就是個笑話!還有,他的兒子還可能要吃牢飯。

許諾還是面無表,仿佛發生的事,與無關。

蘭清秋也趕過來了,一看到這架式,也是著怒火中燒,完了,完了,事為什麼會變這樣。這個許諾,腦子怎麼就轉不過彎,們不是說好了,忍一忍,過去就讓它過去,這樣魚死網破,最后還不是自己吃虧。沖過來,氣急敗壞:“阿諾,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媽不是讓你——”

“因為疼的人是我,不是你。”許諾冷冷打斷母親的話。

蘭清秋生生被堵住,聲音戛然而止,不敢相信地著許諾。

許諾不再看問還在看熱鬧的警察:“我可以走了嗎?”

“啊?”警察一時沒反應過來,又馬上擺手,“可以了,有需要我們會給你打電話的。”

“那麻煩你們了。”

許諾站起來,看也沒看邊的人一眼,包括的母親。

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就算聽到蘭清秋大吼著“許諾”,也沒有回頭。

聽到莫永業在后面咬牙切齒:“蘭總,我以前只知道你厲害,沒想到你兒更厲害,真是佩服!”

厲害?許諾走出去,外面的有點厲害,亮晃晃地照得頭有些暈,幾乎站不住,可還是堅定地走下去,因為清楚,再也不會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扶著得走下去,靠自己走下去。

人這麼多,車這麼多,世界這麼吵,那些怒吼仿佛還在耳邊繼續指責。許諾隨便上了輛車,師傅在前面問:“小姐,去哪?”

去哪?能去哪?許諾也問自己,現在很不舒服,該回家的,可不想回家。就在剛剛,蘭清秋在后面沖凄厲的大喊,許諾知道,又一次把家變寒冷的冰窟。閉上眼睛,報了個地址。

許諾到第一次和莫鋮相遇的那個溜冰場。

那時,十來歲,來找爸爸要生活費,發現自己一年生活費比不上弟弟一件玩,被弟弟嘲笑是鄉下來要錢的,滿心是暗的想法,甚至想抱著弟弟一起死,后來害怕地跑下來,就在溜冰場看到莫鋮。

他那時候像會發,吸引所有的注意力,讓忘了死。

他救一命,誰也沒想到,會再遇,糾纏,到變如今的局面。

許諾站在相同的地點,但溜冰場早已不見,變一家很大的飯店,皇城食府。

才幾年,又變了個樣,城市總會讓人深刻地明白,什麼時過境遷,是人非。

許諾站在門口,站了很久,想了和莫鋮很多事,最后停留在他問,這樣做,你原諒我嗎,他跪在面前,向全世界認罪,許諾以為很了很莫鋮,卻沒料到,他會這樣干脆地承認,真的料不到……

錯了嗎?許諾捂著口蹲下來,沒哭。千夫所指,親手送他進去,流什麼淚,只是到痛苦,一場恨一場,竟是這般累,和莫鋮就不該認識。

直到那一刻,才發現,原不原諒,事非曲直都不那麼重要了。

許諾在地上蹲了很久,直到天黑了。

正是高峰期,飯店門口人來人往。許諾站起來,腦袋一陣發黑,天昏地暗,就要向前傾,被人扶住,那人驚訝道:“阿諾?”

好一會兒,許諾才緩過來,看清扶的人,果然是許淮安,剛才一聽聲音就認出來了。

許淮安后跟著一幫人,笑著解釋:“這是我兒。”

接下來就是一片贊之聲,夸漂亮,估計是許淮安公司的員工。

許淮安沒留意到許諾的反常,提議道:“好不容易見一次,跟爸爸一起去吃飯吧。”

要放在從前,許諾是不肯的,今天卻不知為何,想了想,點頭跟許淮安進去。

包廂早訂好,許諾坐在父親旁邊,許淮安讓他們先點菜,然后又加了好幾道菜,笑著說:“這都是我吃的。”

他倒沒記錯,都是許諾吃的菜。

飯桌又是捧場夸獎的聲音,許諾沒說話,爸爸還是這麼會做人。

一頓飯吃下來,許淮安還是同從前一樣,能說會道,幽默風趣,細心地照顧到每個人,特別是許諾,給夾菜,幫擋酒,說兒還小,還是個學生,像個全天下最稱職的父親,引得大家不斷稱贊,許總真是好父親。

許諾沒點破,只要問一句,爸爸你知道我上哪所學校嗎,許淮安就答不出來,這和睦的假像就會被撕碎。

今天實在沒力氣,笑,點頭,沒說一句,仿佛真有一個把人來寵的爸爸。

吃完飯,他們還要去KTV唱歌,許諾說要先回去,許淮安送

一路上,許淮安很高興,說了很多關心許諾的話。許諾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很多次想打斷說,爸爸,今天本來我要定婚的,可看著意氣發的許淮安,終是沒說出口。

車駛到小區門口,許諾他停車,下車前,著幾乎沒什麼變的許淮安,輕聲問:“爸爸,你這麼功,從來沒人說你做錯了吧?”

“啊?”許淮安有些不明所以,“我有什麼錯?”

“對,你沒錯。可你毀了兩個人。”

許諾說完就下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許淮安沒錯,可他毀了兩個人,一個是媽媽,他讓媽媽變一個拼命想用事業功來掩飾婚姻失敗,引起前夫注意的可憐人,他讓自己變一個冷心冷面不要的人。

莫鋮說得對,自己就是個多看他一眼都是施舍的人,怎麼能人。

莫鋮的案子立案了。

許諾后來又去過派出所幾次,配合他們的調查,還做了穿刺,取了羊水做鑒定,孩子是莫鋮的。莫永業請了律師團,都是赫赫有名的律師,有的是把黑說白的能力,要推翻罪名并不難,可莫鋮鐵了心,就是不松口,說是自己強暴了朋友。

許諾再次見到莫鋮,在法院,他穿著橘紅的囚服,隔得遠遠的,看著許諾。

他只說了三個字:“我認罪。”

被帶走前,他說要害者認錯,法允許了。

他被帶到許諾面前,沒說對不起,也沒再說原諒,對不起,他已經說過太多,原諒要給時間去平。他看著面灰白的許諾,穿著平底鞋,寬大的子,又瘦了些,腹部卻有鼓起的弧度。莫鋮也不好,漂亮的眼睛凹陷下去,邊冒出些胡渣,他說:“阿諾,你會好好的,對吧?”

許諾下意識把手放在腹前,現在的,不單單只有自己,他是想自己好好對這個孩子吧。

,最終什麼都沒說,離開,上橫眉冷對的莫永業。

莫永業冷冷看了一眼,視線放在跟在后面的蘭清秋,冷笑道:“蘭總,這事沒完!”

蘭清秋低著頭,扶著許諾,匆匆從他面前經過,幾乎是落荒而逃。

結果很快就下來了,強立,有期徒刑三年。

莫鋮一獄,兩家就徹底撕破臉。莫永業從來不是善茬,蘭清秋在白城多年的心付諸流水,路被堵得死死的。樹倒鵜鶘散,墻倒眾人推,別說發展事業,連立足之地都難,就連許諾也收到了F大的退學通知,說敗壞校風。

莫鋮獄后,許諾去看他,如果按懷孕的時間算,該大腹便便,但看起來,就跟這年紀的孩正常一樣,就是瘦得厲害。

莫鋮被帶過來,看到的第一句是:“阿諾,你怎麼瘦了?”

懷孕,該好湯好水伺候著,養得圓潤可才對,怎麼瘦這樣。他下意識的腹部,那里很平坦,一點都不像懷孕的人。

莫鋮面一凝,遲疑道:“你……”

許諾平靜地坐下來,無波無痕:“我打掉了。”

“什麼?”莫鋮本不相信他聽到的。

“我打掉了。”許諾又重復了一遍。

“你——”莫鋮猛地站起來,握拳頭,強緒問,“為什麼?”

他以為他是了解的,他的諾雖然看起來冷漠,但比誰都善良。不會的,怎麼會去害一個生命,何況那是他和的孩子?不!他不相信!莫鋮搖頭,眼睛充得厲害:“是不是有人你?我爸爸?你媽媽?”

“沒有,”許諾搖頭,相比他的震驚憤怒,看起來安之若素,就像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我自己打掉的。”

看著莫鋮,那麼平淡的語氣:“我不能讓孩子有一個強犯的父親。”

我不能讓孩子有一個強犯的父親,我不能讓孩子有一個強犯的父親……強犯三個字不斷在腦中盤旋,莫鋮的思緒很,簡直天崩地裂,他有些失控地大喊:“阿諾,你怎麼能那麼做?那是我們的孩子!”

“為什麼不能?那是我的孩子,我有權決定他的生死,”許諾嘲諷道,坐著不,“我就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單親的痛苦我比誰都清楚。人言可畏,與其讓他飽冷言冷語長大,還不如他從未出生。”

“你怎麼能這麼想?不是還有我!”

“你?”許諾可笑地看他,“莫鋮,你以為發生這麼多事,我們還能在一起?別天真了!”

“那你也不能打掉,你怎麼能這麼殘酷?”

“我為什麼不能?”許諾也有些控制不住,猛地站起來,握拳頭,“一開始我就說了,對我仁慈點,可你怎麼對我?你強了我,我阿公死了,你讓我二十歲生日還沒過就背負未婚先孕的惡名!你怪我殘酷,那你好好看看,我就是這樣一個殘酷的人!”

莫鋮簡直要崩潰了,他心甘愿進來,拿自由去賭自己在心里有沒有一義,想去化解許諾的仇恨,可他輸了,輸得一敗涂地,他,一點都不他。不然為什麼他都做到這地步,還是不放過,那是他們的孩子……

著面前的孩,瘦弱纖細,像一陣風都能吹倒,可打掉他們的孩子,毫不留。這麼陌生的許諾是莫鋮沒見過的,原來他從沒有看。莫鋮握著拳頭,死死地盯著:“許諾,如果我是個強犯,你也比我高尚不了多,你這個殺人犯!”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簡直要把許諾撕碎吞進去。

許諾一震,面一白,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又是一張嘲諷的臉:“生命?那對你來說是生命,對我來說,不過是恥辱!莫鋮,別再說冠冕堂皇的話,我要生下來,給他一個強犯的父親,給他一個不完整的家,那才是殘酷!就算我是殺人犯,我殺了他,也是恩賜!”

“你——”莫鋮怒火攻心,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指著許諾全發抖,他怎麼也沒想到許諾會說出這樣的話。

許諾不再看他,坐下來,緩緩地把無名指的戒指摘下:“我來不是和你爭吵這些的。”

把戒指推上去:“我是來還你這個的。”

這個戒指,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他跪下來戴在手上,說是他的承諾。

那天,一時沖拿刀要砍他,沒想下來,阿公去世,在墓地見到他,沒想下來,發現懷孕,要想打掉被他帶走,也沒想下來……有很多下戒指甩他臉上的理由,可一次都沒有,如今,要還給他了。

莫鋮看到戒指,呲牙裂,額頭的青筋突起:“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這麼不聰明的人,”許諾站了起來,還是無波無痕的樣子,該和他說再見,可他們大概不會再見。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快崩潰的男人,像要把他看進眼里,刻進心里,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說,“莫鋮,我們……不再見。”

不再見,再也不見。

說完,許諾轉就走,后面傳來莫鋮的大喊,他用力敲打隔離窗。

“許諾!許諾!”

“你這樣恨我,到底有沒有對我心過?”

許諾一滯,停下腳步,看著無名指淡淡的痕跡,清晰道:“沒有,一點都沒有!”

“很好,許諾,你夠狠,是我瞎了眼上你,都進了監獄,還想著我的諾在外面一個人會不會孤單,會不會太辛苦,”莫鋮在后面哈哈大笑,他已經崩潰了,邊哭邊笑,“你說對,一開始我就該離你遠遠的,你不任何人,你沒有心。難怪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沒人疼沒人的樣子,像你這麼惡毒的本沒一個人會你!”

“那也是我的事,”許諾回頭,昂頭,那麼驕傲,“一定會有人我的!”

說完,就走了,這一次沒再回頭。莫鋮在后面詛咒般地大吼:“不會有人你的,不會的,許諾,除了我,誰會像我這樣你……”

許諾往前走,直到出了監獄大門,仍覺得莫鋮在耳邊怒吼,詛咒般地大喊。

走出監獄,幾乎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扶著門才沒倒下,上,全是冷汗,掌心跡斑斑,全是指甲劃傷的。

門衛看到沒有一,好心問:“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許諾擺手,沖他虛弱地笑,卻比哭還難看。

傻瓜,有什麼好難過的。

他們本該如此,各自遠離,不再見,唯一的羈絆也沒了,現在更了無牽掛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那些被剪去刺的純白時,最終還是逃不了命運,全部灰暗。

許諾休息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走得很慢,邊走邊想,再也不會要莫鋮見面,一次都不要了,死也不要了。

沒走多久,就看到趙亦樹在前方,神哀傷地

許諾路過他,聽到趙亦樹在邊問:“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阿諾,你怎麼這麼傻,世間那麼多條路可以走,你偏偏選了最難走的那條。”

許諾沒有停下,往前走,喃喃自語,神經質般重復道:“因為我不他,我一點都不他,連喜歡都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趙亦樹默默地跟在后,直到崩潰地蹲下來,大喊:“因為我恨他,我恨他!”

抱著膝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上,不泄出一點表,可聲音卻是哽咽痛苦的:“我說了,我不要,我不要人,他還要過來,就那樣一點預兆都沒有就過來,說來告訴我什麼他喜歡我……”

“幫我學,給我扛行李,買早餐,夏天天氣熱,怕我中暑買涼茶,怕我不喝,還一買就是整個班,軍訓才幾天連教都請了好幾次飯,后面更神經,一聲不吭就跑到我家,說要看看我怎麼長這麼鐵石心腸的樣子,走了好多地方,拍了好多照片,每張都給我留了位置,說要帶我一起走……”

原來都記得,每一件都記得,深深地刻在腦海里,怎麼都忘不了。

“我煩他,超煩他,連我阿公都以為我了男朋友,說不擔心我了,我真是討厭死他,可是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對我,一個都沒有。真的,誰都沒有他對我好。他從不沖我生氣,我再怎麼氣他,他也是不說話,第二天又跑過來找我。我喜歡的討厭的他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討厭上圖書館,可每天提早替我占位置,我故意到關門才肯走,他也不會讓我一個人走……”

“二年,宿舍的白玫瑰就沒斷過,很多都是他去摘的,說阿諾要用最好的。還給我宿舍姑娘送禮,送得比們男朋友還勤,說要討好娘家人……我對他做了很多壞事,可他還是對我好。他這樣好,我已經習慣他對我好,習慣他替我安排了一切,習慣他說什麼我就相信他能做到,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他說要我和來日方長,可現在在哪里,在哪里?”

許諾哭得聲嘶力竭,哭得幾乎要把淚流盡。就這樣放肆地哭,直到嗓子啞了,直到眼淚快流干,袖子都了,夢囈般:“我恨他,我恨我他。”

最后還是上他了……

他說,你能讓云不嗎,不能就不能阻擋我你,也一樣。

一旁的趙亦樹聽到,心一震,他覺得要說什麼,又覺得什麼都沒必要說,他沉默地陪著。直到許諾站起來,眼睛哭腫了,頭發了,但卻比剛才萬念俱灰的樣子多了些生氣。

站起來,很麻,一瞬間幾乎站不住,趙亦樹扶住,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謝謝你,我要回去了。”

他們倆何時需要說謝謝,趙亦樹著許諾,真誠地說:“阿諾,無論什麼時候,如果你需要幫助,都可以找我。”

趙亦樹的話,從來不是客套,也不是敷衍。

許諾點頭,慢慢往前走,激他,但現在誰也救不了,這是選的。

趙亦樹說得對,那麼多條路,偏偏選了最難走的路。這完全是自找的,但再難走也要走下去。

許諾回到家,媽媽在收拾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莫永業步步,蘭清秋一敗涂地,資金被套牢,就連這套房,也得賣了。

蘭清秋沒辦法,在白城呆下去,只有山窮水盡的一天,趁著還有一點點本金,去別的地方發展,帶許諾一起走,反正許諾學業也沒了。母倆一起,就不信,莫永業再厲害,出了白城,還能這樣打

接二連三的事,讓蘭清秋神也不好,眼底全是疲倦。

兒進門,淡淡問了一句:“回來了,去哪了?”

許諾沒回答,哭了那麼久,口干了,想喝點水,可房間收拾好了,連口水都沒有。

蘭清秋早就習慣許諾的冷淡,這兩天母倆就是這樣,許諾一句話也不同說。

蘭清秋繼續說:“阿諾,你看下有沒有落了什麼東西,車票媽媽買好了,下午就走。”

終要離開了,許諾環視房間,阿公的照片還掛在墻上。

搬了椅子摘下來,著老人的臉,說:“你走吧,我不跟你走。”

“許諾你什麼意思?”蘭清秋急了,嗓音很尖厲,“你還真和媽媽記恨上了?你不走,你一個沒文憑沒學歷沒社會經驗的學生要到哪里去?”

“現在只要不懶就不會死。”許諾淡淡道。

“許諾!”蘭清秋大吼一聲,真心累也很煩。如今的局面讓煩,兒讓煩,怎麼這麼命苦,就沒一個能讓省心的,老公被小三搶了,事業毀了,就連許諾,簡直生來跟作對的,冷漠道,“許諾,你這是在恨我嗎?”

“對,我在恨你!”許諾也按捺不住。

“恨?你有什麼資格說恨我?”蘭清秋反問,冷哼一聲,“要不是你報警,會變這樣?你把你未婚夫弄到監獄,害得你媽媽快破產了。媽媽沒有扔下你,還要帶你走,已經仁至義盡,你還想怎樣?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該生下你。也對,許淮安這顆壞種,能生出什麼好東西,有你這樣的兒還不如沒有!”

“你不想要我這個兒,我也不想要你這個媽媽!”

“許諾!”蘭清秋大吼一聲,一怒之下,手狠狠甩過去。

許諾沒躲,生生了這掌,盯著母親:“難道不是嗎?有哪個媽媽會像你這樣做,先是我嫁給他,后來——”

許諾說不下去,抱著相片:“要不是阿公不在,他會讓你這樣做?”

“你還臉提你阿公,阿公就是你害死的!”蘭清秋不了地大喊。

一霎時,許諾的嚨堵住了,媽媽說得對,阿公確實是害死的。

蘭清秋也恍然意識到這句太重了,走過來,試圖解釋:“不是的,阿諾,媽媽不是這個意思……”

許諾往后退了一步,眼里有淚:“對,你說得對,我害了阿公。可是媽媽,你做的一切真的為我好嗎?你是為我好,還是想我為你鋪路?”

眼淚落下,許諾終究是把這句最傷人的話說出來。

蘭清秋滿臉的難以置信,兒竟然這樣看頹廢地坐下:“阿諾,你要這樣想,媽媽也沒這麼辦法,但沒有一個做父母的會想害自己的子。”

“可你毀了我,”許諾打斷看著母親,全是絕,“媽,你走吧,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說得沒錯,我恨你,我一看你,就想到——”

許諾不想再提,痛苦地別開臉:“這樣子,我們怎麼可能共一室?你走吧,你放心,我二十歲了,能夠好好照顧自己。”

許諾最后還是沒跟蘭清秋走。

倆像世仇,帶著各自的行李,搭上了不同的車,背道而馳。

許諾沒什麼行李,就一個箱子,還有阿公的照片。

對司機說去火車站,可下了車,去售票買票,看著大屏幕。天南地北的火車會把這里的人帶到全國各地,有可能去見他們的親人,有可能去找他的人,有的只是去出差,那呢,又何去何從?

天下這麼大,屏幕上那麼多地名,許諾竟不知道選哪個地方。

哪個地方都沒有的親人,人,到哪都是一個人。

“你到底要去哪?”售票員不耐煩地催

“我,我——”許諾張了張,還是讓給排隊的下一位旅客。

在火車站了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其實也沒想什麼,無非是生命中來來去去得可憐的幾個人。莫鋮說沒人,許諾不信,不信一輩子都沒人

天沒黑,許諾做了個決定,走出車站,坐公車去白城最破舊的老城區崇明。

從公車走下來,天已黑了,許諾在街上走了一會兒,看到一家房產中介。進門,對里面正打哈欠的工作人員說:“我要租房。”

工作人員熱地介紹起來,問許諾有沒有什麼要求。

許諾抱懷中的照片,啞著嗓子說:“沒什麼,便宜就行。”

幾天后,把照片掛在小得可憐的租房墻上。

看著上面永遠笑得和藹可親的老人,微笑地說:“阿公,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我不會像媽媽,總讓你擔心,我會人,也會有人。”

是笑著的,可心卻空的,很苦,苦得荒無生息。

白城白城,終究還是留在這里,留在有他的城市。

可又能怎樣,他們完了。沒有留下莫鋮給的任何東西,除了小木塊,一面后會無期,一面來日方長。許諾把木塊掛起來,對著的總是后會無期那一面,看得心煩,收起來放在屜里,扔進去假裝無意讓正面是來日方長。

但他們沒有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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