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小甜果》Chapter 05走詩人的詩,詩里躺滿你的名字②
1
包括老陳在的很多老師都發現,這段時間以來,新來的轉校生子收斂了不,不僅沒有到惹事,還沒以前那麼懶散了,上課偶爾還能記記筆記什麼的。
一幫老師湊在一起討論起來欣不已。
“所以說啊,我陳韜帶出來的學生,就沒有那種扶不上墻的!”老陳語氣驕傲。
“嘿,老陳你這往自己臉上金的功夫見長啊!”老尤不服氣,冷哼一聲,“我看,就是上次被我刺激的。這些個半大的小伙子,自尊心特強,就得刺激刺激才能懂事上進!這什麼?激將法!”
“你一個天研究什麼小球和小球運的老家伙,還知道激將法?學生刺沒刺激到我不知道,你那天可是被刺激得喝了三杯花茶才住的火氣啊,老尤!要我說啊,這功勞還是歸人家唐宵自己……”
……
姜晴遇去辦公室抱作業本,聽著幾個老師的討論,笑了。
只不過很快,笑不出來了。
臨出門的時候,老陳突然喊住,說是因為下學期有學業水平測試,育績也要計分,所以從今天起育課恢復,并且加強訓練。
“你回去跟大家說一聲啊,育課按時去場,以后有育課的時候就把運服帶上或者直接穿上!”老陳特意囑咐。
姜晴遇乖乖應了聲“好”,出了辦公室門,臉就垮了。
從小沒怕過加減乘除,沒怕過古詩詞背誦,唯獨怕死了育課,連帶著遠遠看見育老師都要繞道走。
通知完消息,趴在桌上長長地嘆了口氣,開始期盼明天育課最好下暴雨。
該來的還是得來。
第二天天氣格外好,天清氣朗,惠風和暢,再沒有比這更適合上育課的天氣了。
育老師姚江,是從東北過來的,三十歲出頭,高高大大,一腱子。乍一看上去就是那種能一掌把你打得沾到墻上摳都摳不下來的人,但其實他格很好,能跟一幫男生打一片,不就跟人稱兄道弟,班里男生也都很喜歡他。
大家到場上集合,他稍微講了兩句注意安全之類的話,就開始做熱運。
因為男生天生熱運,學業水平考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他索喊了唐宵直接帶他們去籃球場做訓練,然后自己留下來指導和安排生的50米短跑和800米長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從他開始講跑步技巧的時候,姜晴遇就已經覺得肚子作痛了。
“行不行啊?”
許棧就站姜晴遇旁邊,見不太對勁,了肩膀,小聲提議:“不行就直接請個假吧?姚哥人好說話的。”
“不用。”姜晴遇咬了咬牙,吸了口氣。
反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學業水平考試總是逃不過的。
許棧很是佩服地給比了個大拇指。
常言道,帥不過三秒。
50米短跑姜晴遇使出了吃的勁兒,才勉勉強強沒有拿個倒數第一。只不過跑下來也已經徹底,站上800米跑道的時候,整個人都還在,肚子打戰,心臟仿佛要從腔里跳出來。
一圈還沒跑完,就已經不行了,有點呼吸不過來的覺,肚子的痛也在加劇,胃里一一地痛,滿頭都是虛汗。
唐宵正在跟人打球,一回頭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姜晴遇掉了外套,只穿了件米白的搭,頭發因為劇烈運的原因,已經有松散的趨勢,要落不落地耷拉在腦后。大口大口地氣,力跑在跑道上,鼻尖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在下折出點點芒。
他視線微微一頓,腳下作卻沒減半分,縱一躍,抬手輕輕松松投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引得一陣贊嘆聲。然后他又撈起彈回來的籃球,反手丟給胡一駿:“你們先自己練!”
“哎,不是你干嗎去啊?”胡一駿追問。
常風趁胡一駿不留神,湊過去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球,自己接住,來了個花式運球。對上胡一駿的視線,笑了下,沖著唐宵的方向揚了揚下,然后流里流氣地打了個口哨。
胡一駿還是沒明白,一臉茫然:“啥意思?”
常風無語,也懶得跟胡一駿解釋了,睨了他一眼隨口道:“互相幫助,團結同學去了。”
胡一駿撓了撓頭,似懂非懂地“哦”一聲。
姜晴遇只覺得口舌發干,頭昏眼花,跑兩步都像要了的老命一樣。
正絕的時候,腦門兒上突然被了張巾,順手接住拿下來,抬眼就看見站在前面倒著跑的唐宵。他剛從球場上下來,手臂上還戴著黑的護腕,實的線條流暢,下頜掛著滴汗水,被他隨手抹去。
剛想開口,被他直接打斷:“先別說話。”
“聽我的,”他以和面對面的姿勢,往后倒退著跑,氣息均勻,看上去毫不費力,然后又指了指的腰部,抬眸輕聲道,“只有800米,沒那麼可怕,你放輕松,抬頭,調整呼吸。”
他在教。
姜晴遇知道,也在按他的方法做,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進去,可是大腦本不聽指揮。頭皮發麻,實在難得厲害,本沒有思考和反應的能力。
“姜晴遇你聽我說,這只是練習,就算拿不到第一也沒關系,你先別給自己力。”他安,然后教調整,“大帶小,不要往下陷,這樣重力就會減,用慣帶前行,注意呼吸節奏,三步一呼一吸——你跟著我……”
姜晴遇用力地點了點頭,咬牙堅持,跟著他的作。
“班長!”
韓菲瑜見唐宵陪跑,心里有點酸溜溜的,從后邊追上來,著氣,裝作也要請教的樣子:“你們在講什麼啊?跑步技巧嗎?可以也順便教我一下嗎?我總覺得我跑步方法不太對,跑兩步就累得不行。”
唐宵沒搭理,只看著呼吸急促的姜晴遇,耐心地幫調整,克服心理上對跑步的恐懼。
而姜晴遇則是自顧不暇,本沒有心思去接韓菲瑜的話。
韓菲瑜討了個沒趣,有點不爽,不服氣地小聲道:“跑個步而已,裝什麼裝?”
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腳下一個踉蹌,突然歪著子撞到了旁邊的姜晴遇。
姜晴遇本來就吃力,冷不防被撞到膝蓋,雙一,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前摔下去。的膝蓋和手肘蹭到顆粒分明的塑膠跑道上,皮破很快就沁出了珠。
不等唐宵俯,側過頭“唔”地吐了,臉白得厲害。
周圍跑步的同學也紛紛看了過來。
許棧本來就沒跑在前邊多遠,剛回頭就看到這麼一幕,嚇壞了趕跑過來遞紙巾給姜晴遇問怎麼回事。
旁邊的韓菲瑜瞥了眼唐宵冷得駭人的臉,臉上瞬間紅一陣白一陣的,慌得不行,但表面上還是強裝鎮定地冷哼一聲,小聲地撇清關系:“跟我可沒關系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摔了。”
說著蹲下去了自己的腳踝,又嘟囔道:“早不摔晚不摔,唐宵過來就摔倒,有這麼氣嗎?”
大家都忙著看姜晴遇的況,許棧聽到了韓菲瑜的話,氣急敗壞地沖過去拽:“韓菲瑜你說的是人話嗎?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眼看著這個火藥包要跟人打起來,常風沖過去抱住許棧往后拖:“行了行了,先看看班長怎麼樣……”
唐宵把別人送來的礦泉水打開遞給姜晴遇,等漱完口后,才低頭小心翼翼地幫把袖和挽上去。
皮白皙,襯得傷口的跡越發目驚心,臉上卻沒什麼,連帶著也一片慘白。
周圍糟糟的,七八舌地議論著,韓菲瑜悄咪咪地看了眼唐宵,還想跟許棧辯駁。
“閉!”
唐宵忍無可忍,突然抬頭沖人群吼了一聲。
姜晴遇這會兒難得厲害,生怕他惹事,下意識拽了他一下。他才收回視線,轉眼間戾氣盡收,再低頭時整個人溫和下來,作輕緩地將懷里的人攔腰抱起來,起大步往醫務室走,卻迎面撞上不怕死的韓菲瑜。紅著眼眶還想說什麼,剛了角。
“滾!”
唐宵語氣生,聲音里像摻了把冰碴,看也沒看一眼,徑自繞過人群直奔場出口。
育老師才趕過來,見班長這個況也被嚇了一跳,沒攔著人,又囑咐再去兩個同學跟著幫忙,許棧和常風、胡一駿都擁了過去。
韓菲瑜這次也徹底被唐宵嚇到了,著嗓子蹲在一邊哭哭啼啼,邊幾個平日里跟要好的小姐妹紛紛勸。
醫務室里,校醫正在給一個胖子理額頭上的口子,見有人進來,頭也不抬地問了句“怎麼了”。
得知是育課上肚子疼,他本沒往心里去,轉拿了繃帶繼續給胖子包扎傷口,很懂地笑了聲,說:“小伙子,放松點,張什麼?一跑步就肚子疼的我見多了。坐那兒休息會兒,等下了育課,不用跑步了,自然就好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肚子疼就是逃避跑步的借口。
唐宵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瞥見姜晴遇的臉,咬了咬牙,又下脾氣將人直接帶去學校門口打車,送去了醫院。
急腸胃炎。
也不算太嚴重,只不過姜晴遇折騰了半天,實在不舒服,掛上水之后沒一會兒就開始犯迷糊。
輸室里沒多人,風從窗戶涌進來,藍的窗簾被吹起來。
唐宵看了眼邊昏昏睡的人,起過去關上窗戶,又問護士要了條小毯子,幫蓋上,然后輕輕支著的腦袋放在自己肩膀上。
“唐宵?”
“嗯?”
沒有聲音了。
他微微垂眸,側靠在他肩上的孩子已經閉上了眼睛,角微微抿起,因為生病的原因,泛著點白,看上去有些干燥,原本就白皙的皮在頭頂慘白的燈下顯得越發通。早上扎在一起的頭發已經松散開,黑的皮筋堪堪搭在發尾,勉強綁著最后一撮發梢,將掉未掉。周圍的頭發零零散散地蹭在他肩膀上,一顆腦袋茸茸的,扎得他有點。
他看著忍不住手,作很輕地幫攏了攏頭發,拿下皮筋,重新松松地扎在一起,指尖無意間蹭過的臉頰,又溫熱的在皮上蔓延開來。
他收回手,不自覺地彎了彎角。
周戾氣十足的冷冽氣場散去,他整個人徹底溫和下來。
姜晴遇迷迷糊糊睡了很久,醒過來就聽見門口有人著嗓子說話,伴隨著不不愿的窸窸窣窣聲。
了脖子爬起來,手背上一陣麻麻的輕微刺痛,手肘和膝蓋火辣辣地疼,但覺神已經好了很多。
“不是,老大,你就讓我們看一眼唄!”
門口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遠去。
“關心班長人人有責,唐宵你不能趕我們回去啊!”
“錢斌你什麼?過來!”
……
“哐當”一聲,輸室大門被關上,幾道人影被隔絕在外。
姜晴遇約看見門外常風和胡一駿他們的影,還有班里幾個經常和唐宵一起打球的男生。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傳聞里冰冷暴躁一言不合就給人腦袋開瓢的校霸,后也慢慢有了一些關系不錯的小伙伴。
抬頭對上唐宵那張表冷淡的酷臉,笑了:“校霸,你怎麼把人家都趕出去了?”
“吵。”他神依舊淡淡的,走過來俯幫把上起了一角的紗布整理好,又抓起的手腕,檢查了下手背上的針孔沒再出,才小心拿掉上邊的棉簽和醫用膠帶,“讓他們滾回去上課了。”
姜晴遇歪了歪腦袋,去看他的眼睛。
明明就是好心怕他們翹課又被老陳念叨,這人偏偏不肯好好說話,再這麼別扭下去,好不容易到的幾個朋友非得被他“作”沒了不可。
“唐宵啊,”起,把毯子疊好放在旁邊,笑著教他,“人跟人相呢,不能太生了。就像你,明明是好心腸,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跟大家說呢?”
他沒說話。
“看看看,就是你這樣,不要總板著臉啊!”神好了,但也怕他還在意今天的事,故意逗他,“值這麼高的臉,笑一笑多好看!”
唐宵正低頭收拾東西,聽自顧自念叨半天了,才不急不緩地抬頭看著,皮笑不笑地扯了扯角。
姜晴遇背上一冷,心道:算了你還是別笑了吧。
“走了。”
他起,抬手在腦門兒上彈了下,作勢要往外走。
姜晴遇捂住額頭,“嗷”了一聲,心下卻放松了幾分,笑了笑。唐宵轉時,聽見這聲驚呼,角悄悄上揚,眸底也有細細碎碎的笑意流轉開來。
2
一段小曲就這麼過去。
接下來好幾天,姜晴遇都還有點兒擔心校霸沖去找韓菲瑜的麻煩。但唐宵沒提,也不好意思自作多地先勸他不要鬧事。
好在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只聽說育老師不知道從哪兒聽說韓菲瑜為了跑步名次,故意絆倒同學,行為影響惡劣。他將人訓了一頓后,罰韓菲瑜每次育課都先去跑800米,然后又把這事兒反映給了老陳。
都是即將一起沖刺高考并肩作戰的同班同學,老陳哪能容忍上戰場之前班里先訌的況,更何況還是對他最得意的班長下手。他把韓菲瑜喊過去談了好幾次話,又讓寫了檢討。
一時間倒也沒有人提起姜晴遇進醫院的主要原因其實是因為自己吃壞了肚子。
韓菲瑜那天被唐宵嚇得不輕,再加上邊幾個小姐妹提起校霸的兇殘史,更是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生怕校霸哪天在放學路上突然蹦出來給腦袋開個瓢。
這邊心還沒放下來,那邊又前前后后被育老師和老陳提溜過去談了好幾次話,但那天確實過去撞了姜晴遇,也沒什麼好辯駁的,乖乖寫了檢討,又哭哭啼啼去跟姜晴遇道了個歉。
在這之后,安分了好一陣子。
至于向來不過問這些瑣事的姚江這次為什麼大干戈地把事鬧到老陳那里去,不用多想,姜晴遇也知道是誰去煽風點火的。
只不過,沒去多問,也沒有力去多問。
“還有多遠啊?”姜晴遇累得氣吁吁,看了眼前邊不遠不不慢地邊跑步邊跟姚江聊天的唐宵,雙腳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我真的跑不了。”
自從上次育課之后,為了鍛煉姜晴遇的能,同時也是為了應對下學期的學業水平測試,唐宵提出每天晚上帶一起跑步。作為換,姜晴遇則要求唐宵每天跟著自己學習,晚自習的時候會單獨給他羅列一些基礎知識點,然后另外布置作業。
這才不到一個禮拜,姜晴遇覺得自己已經要累死在場上了。
“還有兩圈了。”唐宵撇開還在旁邊絮叨的姚江,倒退著回頭看了一眼。是真的累壞了,大口大口著氣。夜里溫度有點低,哈出薄薄的白霧很快在空氣里散開。
“姜晴遇,”他眼角有笑意,放慢了腳步,沖招了招手,“沒多遠了,過來追上我。”
路燈下影層疊,年的校服領敞開了一小截,出致的鎖骨,往上是突出的結、流暢的下頜線,說話的時候角上揚,眼里氳著,溫繾綣,耐心又溫和。
用力著氣,卻在某一個瞬間忽然覺得呼吸發。
好像突然就理解了那些生時常紅著臉悄悄討論他的原因。
抿了抿,不自覺地攥了攥手指,一咬牙力往前跑。
完全被忽視的姚江看著跑道上的兩個人,嘆了口氣,仰頭灌了兩口水,然后抓起脖子上的巾了把汗:“那行,你們跑吧,我先回去了。”
唐宵隨便點點頭,視線卻是也沒一下。
姚江已經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也懶得計較,扭頭去跟姜晴遇打招呼:“我先走了啊!姜同學,加油!”
姜晴遇認真地點頭,沖他揮了揮手,著氣:“老師再見!”
“哎!”姚江滿意地笑著應了聲,又朝唐宵揚了揚下。
看看人家,多麼有禮貌!
回應他的是唐宵的二度無視。
“走了!”姚江投去一個白眼,把手里的空瓶子丟進垃圾桶,轉走到一半,又突然回頭,看了眼姜晴遇,然后看著唐宵,笑了下,語氣認真,“唐宵,我跟你說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哪怕不是為了自己!”
唐宵握著礦泉水的作微微一頓,良久,看著面前正朝自己跑過來的影,結輕輕了,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姚江也沒再多勸,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走了。
等到了補習和檢查錯題的時候,姜晴遇就完全找回了自己的主場,拿出在場上被唐宵教訓的嚴苛勁兒報復回去,任何一點錯誤都不放過。
看著唐宵擰著眉頭又無奈的樣子,姜晴遇就覺得自己還能再去場跑十圈!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雖說并沒有偶像劇里瞬間一躍為第一的逆襲,但姜晴遇很明顯地覺得到,跑步沒有像以前那樣得跟個上了年紀的大爺一樣了。而唐宵也從滿篇的紅叉慘狀中掙扎出來,基礎知識訓練里,錯誤率降低了很多。
翻著試卷對答案,畫一個對號角的弧度就漾開一些。
唐宵懶洋洋地倚著后的墻壁,等著姜老師批卷子,偏過頭看到臉上掩不住的笑意,心沒由來地下來。
半晌,他抬手抓了抓頭發,低頭也跟著笑了。
努力積極一點,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胡一駿和常風打打鬧鬧進了教室,老遠就看見校霸手里抓著一支筆,莫名其妙地笑得像個二傻子,兩個人對了個眼神,雙雙一抖。
“老大?”常風把球收起來抱在臂彎里,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了?沒事吧?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
對上唐宵的眼神,他磕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收回了自己下意識想去探唐宵額頭的“爪子”。
胡一駿沒注意到,過去把校服塞到桌兜里,還在自顧自地悄悄接常風的話:“還用問嗎?肯定是被刺激得腦子有點不太正常了,這周末家長會呢!就咱們那點績,回去還不得挨一頓藤條炒!”
“我爸說了,這次我要是考得好了,就給我買輛新單車,虧得考試前幾天我跟著你們沾了沾班長的學霸環,這次前進了二十多名呢!”他說到這兒,忍不住氣起來,“結果呢,我家隔壁那書呆子,考了個第二回去還郁悶了好幾天!”
“我老爹一看,人家年級第二都不滿意,自家的倒霉兒子績吊車尾還蹦跶得厲害。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老人家這麼一想,也不樂意了,拎著我又是一通訓,還說家長會要找老陳談談。哎,你說我冤不冤啊?不是他說的,只要我考好了就給我獎勵的嗎?”
常風有點無語,懶得搭理他,見許棧進來,扭頭去跟說話。
“哎,家長會你們家誰過來啊?”胡一駿了鼻子,看了幾個人一眼,“許棧你呢?你爸過來還是你媽?”
“我媽媽!”許棧叼著棒棒糖,從兜里出一丟給姜晴遇,然后回到座位上,又順口問常風,“你呢?”
“我爸!”常風莫名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脖子,“到時候還能跟你媽媽聊聊天!”
“跟我媽聊什麼?”許棧莫名其妙,“我媽又不認識你爸!”說完去問姜晴遇,“哎,阿姨到時候會來吧?你跟說一聲,跟我媽一起啊!”
“好。”姜晴遇忙著幫唐宵對答案,隨口應道,然后轉過頭,“唐……”
沒等說完話,唐宵把手里的筆丟到桌子上,一言不發地出了教室。
胡一駿了角,又看了看其他幾個人,試探道:“這緒怎麼反復無常的?真……真績的刺激了?”
姜晴遇也不知道,低頭看看手里的試卷,又隔著窗戶看看已經走出去很遠的唐宵。
家長會在周日早上。
盡管每年都要作為年級第一的家長,在家長會上發言分教育經驗,盡管姜晴遇也說了沒那麼隆重,隨便講幾句就可以,可老姜和老趙還是像模像樣地寫了份發言稿出來,還拉著姜晴遇反復給自己修改了好幾遍。
最后,兩人還因為今年到底到誰發言爭了好半天。
姜晴遇看著爸媽又在意又張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老爸老媽,今年你們是一起上去的啦。”
老姜和老趙互相對視了一眼,轉過頭:“哦……”
作為班長,這天要負責接待家長,所以一大早起來跟老姜和老趙一起去學校。路上聊起學校的事,順便幫許棧轉達:“媽,許棧說讓你今天跟蘇阿姨一起呢!”
“好,”老趙理了理襟,又沖老公嘚瑟,“看見沒老姜,我多有人氣!”
“哼!”老姜專心開車,懶得跟計較,“你們這些人就喜歡拉幫結派,有什麼好炫耀的?”說完沒一會兒,又忍不住側頭問姜晴遇,“你就沒安排個人跟我一起坐?”
姜晴遇默默地聽著老姜和老趙一路上相相殺,自己靠在椅背上,莫名想到唐宵。
那天還沒來得及問他,誰會來參加他的家長會呢?
酷酷大佬的家長,會是什麼樣子?
他爸爸會是放大版的唐宵嗎?冷著臉往那兒一坐,周圍都是低氣?
或者他媽媽?能養出這麼好的唐宵,應該是一個很溫的人吧?
姜晴遇胡思想了一路,結果進了教室接待家長的時候,才發現唐宵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帶著各位家長座,又收發簽到表,心里卻始終惦記著唐宵的位置,隔會兒就往那邊瞄兩眼。
人已經到齊了,老陳準備開始講話。
姜晴遇才終于約看到有人影往這邊走,立馬沖過去拉開教室門,心里卻突然有點張。視線里出現了一雙運鞋,頭也沒抬下意識地開口:“叔叔好,您……”
話沒說完,頭上傳來一陣低笑。
抬頭看見唐宵那張悉的臉,瞬間臉紅到脖子:“怎麼是你啊?”
唐宵本來心不怎麼好,也沒料想姜晴遇會有這麼個舉,看著剛剛一副如臨大敵的張模樣,反倒被逗笑了。
“怎麼不能是我?”他故意,又裝模作樣地手了姜晴遇的腦袋,看著緋紅的耳尖,順著剛剛的話繼續,“叔叔來開家長會,小姑娘你跟我們唐宵什麼關系?怎麼張這個樣子?”
姜晴遇被他這麼一打趣,越發覺得丟臉又惱,拉著他就往座位上推,小聲地轉移話題:“趕進去吧,老陳已經要開始了!”
唐宵點點頭,邁著步子進去靠坐在座位上。
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他為什麼是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
而且,全班就只有他一個人是這種況。
再聯想到開學那會兒,老陳私下里跟說,唐宵的家庭比較特殊,讓多幫著點。
所以,他爸爸媽媽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手上整理著簽到表,抬頭看了看孤孤單單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的唐宵,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下去。
3
講臺上,老陳笑呵呵地講了個開場白,然后總結和分析了一下這半學期以來班里的學習況,又請各位科任老師分別簡單地跟家長做了下通,然后按照慣例夸獎了班里的前幾名。
老姜和老趙被請上臺作為優秀學生家長分教育經驗。
剛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都還一臉嚴肅地按照發言稿打腔,到了后邊,有幾個家長話請教教育問題,三言兩語下來,氣氛就有點歪了。
“人家姑娘還是聰明,不像我家那臭小子,天生就笨。我這一把年紀了抱著課本邊學邊給他講題,我都會了他還不會,能給我氣死!”
“我家那祖宗不也是?這都十六歲的大孩子了,國慶送去東郊爺爺那里,還跟一幫七八歲的小孩爬樹,鳥窩就鳥窩,還跟我說什麼觀察生活習慣!這不,沒幾天,把他五歲小表弟的玩托車拆了說要看里面是啥東西!”
經驗分環節變了家長們的吐槽大會。
“哎,話不能這麼說,”老姜擺了擺手,笑瞇瞇地勸人,“你得調整好心態嘛!人無完人,孩子嘛,都貪玩,你換個角度,他學習不好但是手能力強對不對?我們小遇啊,現在看著機靈,以前啊……”
就這樣,老姜從學習和教育問題,一直聊到孩提時代的事。
連姜晴遇小時候怕鬼、尿子、被嚇得到竄之類的糗事都了出來,他們倒是聊得不亦樂乎,姜晴遇卻紅了臉,特別是對上唐宵戲謔的視線時,更是難堪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只好拼命向老姜和老趙使眼,可他們聊得正開心,只看一眼笑了笑,就直接無視了的眼神信號。
姜晴遇氣得簡直想跳腳。
唐宵靠坐在座位上,笑著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的溫互,低了低頭,心里忽然冒出了那麼點惆悵的復雜小緒。
他后知后覺地察覺出來,又對自己還能產生這種緒覺得難以置信,好半天才了脖子,扯著角自嘲一笑。
放在桌兜里的手機振。
他將手機出來瞥了眼屏幕,悉的十一位數字。
屏幕閃了幾下,然后電話很快掛斷。
接著信息涌進來。
【不接電話?唐宵,你媽媽就是這麼教你的?】
【你還真打算聽老頭子的話,在那小地方窩一輩子?】
【你真覺得去那種地方我就管不了你?】
【唐宵,你最好想清楚,我能給你的,是別人做夢都想要的,別不知好歹!】
……
永遠自私自大。
這就是唐繼灝。
唐宵譏誚一笑,吸了口氣。
他也曾經幻想過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只不過希落空太久,也就不想要了。
家長會接近尾聲,教室前面,老陳已經在笑呵呵地做總結,也有關心小孩的家長過去跟科任老師了解自家孩子的學習況。
唐宵只覺得嘲諷,起按掉屏幕,然后直接關掉手機,“咣當”一聲把它丟進桌兜里,扭頭往教室外面走。
姜晴遇看見唐宵離開,剛想跟出去,又被老陳喊住做別的事。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收住腳步,沖老陳應了聲“好”。
家長會結束,老姜還沉溺在剛剛被各位家長恭維和夸贊的驕傲中,心很不錯,又想到兒學習也不容易,大手一揮要請姜晴遇和老趙出去吃大餐。
姜晴遇還惦記著唐宵的事,隨便扯了個理由,說自己還要回去幫老師整理資料,讓他們先回去。
老姜也沒往心里去,給轉了筆錢讓自己去跟同學吃點好吃的,又囑咐完事后早點回去,然后兩個人就走了。
姜晴遇送走爸媽,這才折回去找唐宵。
十一月末,氣溫已經降了很多,天空沉沉的,冷風穿過干的樹枝,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約有要下雪的征兆。
因為放假的緣故,偌大的場上空空一片,越發襯得坐在臺階上的影清冷孤寂。
唐宵手肘支在膝蓋上,耷拉著腦袋,眉眼低垂,看不清神。頭發有些長了,不像剛來時連頭皮都遮不住的樣子,整個人也了些戾氣,這麼安安靜靜坐著的時候,讓人莫名覺得有點難過。
姜晴遇不擅長安人,也不知道他的況,所以想了半天,也沒能憋出來一句話,只好默默地過去陪他坐著。
唐宵也沒想怎麼著,就是心里有點不爽,出來緩和下緒。
他也沒想到姜晴遇會跟出來。
不想跟講起自己那一堆糟心事,可又被看見自己這個狀況,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打破沉默。
兩個人就這麼坐了好半天,他扭頭看見被凍得青紫的孩子,心里的那點不悅消失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他還是先忍不住起:“你跟出來干什麼?不冷?”
“冷啊!”姜晴遇察覺到他周的氣沒那麼低了,老實開口,又裹了裹校服外套,也沒多問他的事。故意轉移話題,小聲地抱怨,“心不好就心不好,也不知道找個茶店啊、餐廳啊之類的地方暖暖和和地冷靜!挑這麼個冰天雪地的風口,冷是冷的,靜也靜的,就是在沒冷靜下來之前可能就要先凍死了。”
唐宵掃了一眼,沒說話,起把圍巾拿下來,系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打了個結。
兩個人往外走。
經過小賣部時,姜晴遇眼睛一亮,搶在唐宵前面拔沖進去,買了兩杯茶,又問老板娘要了熱水沖開,再出來時暖和了不。
把其中一杯遞給唐宵。
甜膩膩的味道在鼻尖散開,唐宵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還是接了過來。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著。
安靜得不像話,姜晴遇不唐宵的心有沒有好一點,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勸他,想到前兩天在網上刷到的激勵人生經典語錄,清了清嗓子:“唐宵?”
“嗯?”
“其實呢,”憑借記憶道,“每個人都會遇到特別難熬的事,但是沉溺于痛苦是沒有用的,難過更加無濟于事,不如抖擻神振作起來去面對它。
“失敗是功之母。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人的一生難免要遭苦難,但自強不息一定會……”
自顧自地七八糟說了一堆。
“姜晴遇,”唐宵挑眉打斷,“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茶的味道怪怪的?”
“啊?”聞了聞,又抿了一口,咂咂,“沒有啊,該不會過期了吧?”
著杯子去找生產日期。
“有種湯味。”唐宵補上一句。
姜晴遇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心靈湯翻了。
停住手上的作,臉頰一陣發熱,而后突然大步往前走,抿了口茶裝淡定:“哦。那你當我沒說。”
唐宵落在后,看著生的背影,無聲地笑。
他不喜歡那些大道理,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上帝在給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即便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但也因此讓他遇上。
在邊的話,哪怕是那些不好的事,好像也都沒那麼讓人討厭了。
進十二月份,即將面臨期末考試,在老陳的天天念叨和即將升高三的力下,大家也都不由自主地張起來,班里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沉重。
胡一駿和常風氣氛影響,天天掙扎在題堆里,急得能長出犄角來。
大雪節氣這天,適逢周五,又是許棧的生日。
常風終于按捺不住,提前訂了蛋糕和ktv包廂,又私下里聯系了平日里玩得好的一幫人,準備趁這個機會忙里閑,晚上大家一起出去玩一場,也給許棧一個驚喜。
于是下午上完最后一節課,一堆人浩浩地擁出了教室。
許棧本來想請大家吃個飯,結果都還沒來得及出聲,常風先沒了人影兒。
“還說什麼關系好呢!”撇了撇,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拎在手里過來等姜晴遇,“連我生日都不記得,也不知道急著跑出去又跟什麼人鬼混!”
姜晴遇抿笑,隨便扯了個要陪唐宵做完最后一套卷子的理由拖住許棧,等到常風他們先到了準備好東西,發微信給,才帶著許棧往ktv走。
走廊上喧囂鬧騰。
許棧在姜晴遇面前是個大大咧咧的子,平時也沒拉著出來唱歌,所以對這件事也沒有毫懷疑,出了電梯還挽著姜晴遇的手,眨著眼睛:“還是我們晴遇最我,每年都記得我生日,不像常風,上周還問我是不是快過生日了,想要什麼禮,結果這周直接給忘了!呵呵,男人的,騙人的鬼!”
跟在后的唐宵膝蓋莫名一痛。
許棧突然想到什麼,回過頭立馬解釋:“我沒說你!”
姜晴遇則沖他遞了個眼神,唐宵低頭出手機給常風發了句“到了”。
對方很快回了個“ok”。
萬事俱備。
姜晴遇拉著許棧走到包廂門口,然后閃往許棧側退了點。就在姜晴遇按照約定好的暗號去敲門時,許棧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掃了眼來電顯示立馬扭頭跑了出去接電話。
包廂門被人從里面猛地打開,伴隨著鋪天蓋地的起哄聲,一個巨大的蛋糕兜頭砸過來,剎都剎不住。
姜晴遇下意識地閉眼抬手捂臉,眼前卻忽然閃出一道影。
唐宵搶先一步擋在前面,被結結實實糊了一臉蛋糕,從下到脖子全部粘上了一層厚厚的油,臉側還有一顆鮮紅的草莓搖搖墜半天之后,“啪嘰”一聲掉下去。
他僵著臉一言不發。
常風手阻攔的作還頓在半空中來不及收回去,看清遭殃的人以后,幾個人瞬間消了聲。原本鬧哄哄的場面一時寂靜下來,只剩下后包廂里放著的生日歌。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又低沉。
錢斌好不容易被胡一駿推搡著大膽了一次,結果沒想到出手就撞校霸槍口上了。他吞了吞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晴遇手忙腳地從包里出紙巾幫唐宵油,一抬頭看見一臉花白的校霸,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不好意思沒憋住,不過我覺得校霸你這個樣子,還有點萌是怎麼回事?”
唐宵繃的下頜一點點松開,任憑姜晴遇幫忙著服,好半天,表才沒那麼難看了。他一低頭,似乎又有點無奈,趁不注意,抬手刮了點油一掌拍腦袋上,氣笑了:“沒良心。”
“哎,你這個人!”姜晴遇又抬手去自己頭上的。
他看著,扯了扯角。
氣氛總算緩和下來,錢斌弱弱地松了口氣。
許棧接完媽媽的查崗電話回來,看到的就是被糊了一油卻依然好脾氣地著臉的校霸大佬,和沒良心地站在旁邊幸災樂禍的姜晴遇。
睜著眼睛,有點不可思議地默默吞了吞口水,聯想到什麼,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主角回來了,有常風和胡一駿打圓場,這段小曲很快過去,包廂里的氣氛很快重新活躍起來。
因為是生日局,班上也來了不同學,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真心話大冒險”則是永遠也不過時的游戲。
“你幾歲了啊錢斌,讓你問真心話呢,不是讓你課堂提問好不好?問什麼x線啊、伽利略啊,你是被老陳附了嗎?”
胡一駿胡咧咧:“來來來,下一個下一個,這次問個尺度大點兒的!”
“去你的,”常風笑著踢了胡一駿一腳,“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黃廢料?這里還有生呢!”
“那有什麼!”徐甜甜看熱鬧不嫌事大,湊過來接話,“21世紀了,誰還不知道點啥了?”
“得得得,我也不說那些七八糟的,咱下一個真心話問題,就料一下自己喜歡或者喜歡過的異。大冒險嘛,就在現場找一個異,抱夠一分鐘,怎麼樣?”
這種話題剛起了個頭,大家一下子都來了興趣,紛紛圍過來,桌邊攢了一堆黑的腦袋。
胡一駿饒有深意地沖常風揚了揚下,指了指許棧的方向,笑得意味深長。常風則笑罵了一句,胡一駿也不在意,低聲音說道:“我保準給你轉個滿意的。”
話音一落,手指推,瓶子像陀螺似的轉起來。
然后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瓶子悠悠停下。
與此同時,包廂門“吱”的一聲被推開。
4
姜晴遇和唐宵剛去衛生間清理完服,推門進來,迎面就跟在他們面前停下的瓶口撞了個正著。
包廂里陡然安靜一瞬。
胡一駿張了張,呆呆愣愣地在一片寂靜里發出聲音:“剛剛說這次的題目是什麼來著?”
“真心話是料一下自己喜歡或者喜歡過的異,”錢斌老老實實地回答,“大冒險是——”
常風先一步過去捂住了錢斌的,轉過頭笑嘻嘻地搶話:“老大老大,你是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啊?”
姜晴遇也側過頭,一臉期待地等著校霸參與這種接地氣的游戲。
“唐宵,”也跟著湊熱鬧,“你有沒有喜歡過什麼孩子啊?”
其實也就是順應下氣氛隨口一問,倒沒指他真的回答問題。
唐宵剛完手,把紙巾丟進垃圾桶,驀地聽到姜晴遇問這個問題,愣怔半秒,忽然笑了,也像是突然提起了些興趣,視線掃過包廂里的一圈人,最后頓在臉上。良久,他很清淺地笑了下,聲音低低的:“你覺得呢?”
兩個人本來就離得很近,他一低頭,距離無疑拉得更近了些。
他輕輕挑了挑眉,一雙眼睛漆黑亮。
平日里不說話的時候,他眉眼間都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可越是這樣,笑起來的時候,就越是勾人,像萬里冰川忽然融為溫水。
盯著他眼睛里自己的小小廓,像了蠱,不自覺地抿了抿,攥手指,心跳莫名就開始不控制地加速,還“呲”地冒出了幾個酸泡泡,就像夏日剛開的碳酸汽水。
平心而論,學校里那幫生背后討論唐宵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果說剛才的提問是順應氣氛的玩笑話,那現在,是真的有點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那什麼……”
見唐宵只管看著班長,半天沒回答,常風很敏銳地再次捕捉到一些不同尋常的苗頭,也沒再繼續等著,立馬很有眼力見兒地打著哈哈給自家老大找臺階下:“哎,這個問題很明顯不適合我們老大,他又不追人,只有被追的份兒,還是選大冒險吧!”說著在沙發上索了半天,找到話筒遞過去,“大冒險呢就是唱首歌,來吧老大!一張一合,就過去了。”
對于常風臨時更改大冒險要求的事,大家都很嫌棄地“嘁”了一聲,但也沒真的去追究,畢竟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為了點小八卦小刺激在惹惱大佬的邊緣作死試探。
唐宵還是沒。
姜晴遇先移開視線,紅著耳尖接過常風手里的麥克風,沒有之前那麼淡定,胡地塞到唐宵手里:“你唱歌吧。”
“你想聽嗎?”
微微一怔,然后點頭。
他不急不緩地收回視線,反常地沒有拒絕,接過話筒應了句“好”,然后徑自走到點歌臺那邊,在屏幕上點了兩下。
這邊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繼續,另外還有幾個人抓著桌上放的骰子聚到一起玩起來,各種聲響湊在一起,包廂里再次恢復一片熱鬧。
姜晴遇找了張沒人的小沙發坐下,看著唐宵找歌。
他翻了很久,可惜年代太久遠,別說原唱,翻遍曲庫連伴奏都沒找到,他索關了音效,拿著話筒清唱起來。
很古老的曲調,歌詞是聽不太懂的特屬于北方的地方方言。
年輕聲哼唱,聲音低沉綿長,不知道想到什麼,神難得溫。
姜晴遇著杯可樂,就這麼安安靜靜坐在他旁邊認真聽著。
他頭發有些長了,低頭的時候,額前的頭發略微遮住眼瞼,化了原本鋒利的五廓,眼底蘊含著淡淡的。
周圍的聲響都遠去。
看見了這個傳聞里兇神惡煞被所有人懼怕的校霸,最沉默的溫。
ktv活結束已經接近晚上十點,許棧和常風那幫人打算再去找個地方吃夜宵,姜晴遇和唐宵決定先走。
出了包廂,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過走廊盡頭小小的窗戶,看得到路燈下紛紛揚揚的雪花。路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約還有再下大的趨勢。
姜晴遇眼睛一亮,整個人直接趴到了窗臺上往外看,還不忘無比激地回頭沖唐宵喊:“下雪了!唐宵下雪了啊!”
作為土生土長的南方小姑娘,確實很見過這麼大的雪,一時間興得像個二傻子。
從小生在北方,唐宵對雪真沒多大興致,倒是對看見雪以后激得嗷嗷的姜晴遇有興趣,還真是應了網上那句話。
——南方人看雪,北方人看南方人。
“是天上下雪了,不是唐宵下雪了,唐宵可沒這麼大本事!”
他角噙著笑,難得開玩笑,又往前走了兩步,一把拽住的后領將人往后扯了些:“要掉下去了。”
姜晴遇“嘿嘿”一笑,眼睛卻還是黏在外邊。
唐宵按了電梯,把帽子扣頭上,索跟下樓玩雪。
南方的雪稀稀碎碎,即便迎著風,也總著點溫婉勁兒,遠不如北方的鵝大雪那樣鋪天蓋地的獷。
但這毫不影響姜晴遇的好心。
“嘶哈嘶哈”地朝手上哈著氣,蹲下從灌木上積攢的雪層里攢了一個拳頭大的小雪球。轉趁唐宵不注意,繞到他背后,惡作劇地準備往他服里塞雪,結果還沒來得及行,就被人抓了個正著。
唐宵笑,長臂一直接搶過手里的小雪球,仗著高,毫不費力就舉到夠不到的高度,另一只手則提溜著的領,跟逗貓似的一臉玩味地看著:“還敢不敢了?”
“不敢不敢。”
蹦跶了兩下,發現能懸殊實在太大,本沒有任何勝算,于是很沒志氣地果斷認討饒,雙手合十抵在鼻尖前,看上去可憐兮兮的:“還給我吧,我保證不弄你。”
唐宵揚眉,似乎是在確認這話的真實。
兜里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他垂眸去拿電話,姜晴遇轉了轉眼睛,趁著這個空當一轉,著脖子拔就溜,還不忘搶回的小雪球。
唐宵看了一眼,笑了笑。
他再低頭,視線落在來電顯示上,臉瞬間冷下來。
抓在手里的手機還在振,一串悉的號碼在屏幕上閃爍,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他扯了扯角,有些嘲諷地刮了刮鬢角的疤,背過姜晴遇往旁邊的臺階邊走了幾步,接起電話,聲音里聽不出毫溫度:“還沒死心?”
雪越下越大,起了風,話筒里混雜著呼呼的聲音。
電話這邊的人習慣的場面話都到了邊,被他這麼一句話給堵了回來,頓了頓,才咬著牙住怒火,盡可能平復心:“你非得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
“有爹生沒爹養的小孩,”他輕哂,“你還指多有禮貌?”
“唐宵!”唐繼灝攥著手機,滿臉忍,好半天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不再跟他糾纏這個話題,“我昨天去看你媽媽了。”
打聽到徐曼的墓地,對唐繼灝來說絕對不算難事。唐繼灝走這一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這男人這輩子最拿手的戲碼就是打牌。
他垂著頭,表淡淡的,又覺得有點可笑,沒說話,已經大致猜得到唐繼灝接下來的話了。
“唐宵,你媽媽如果還在世,也一定希你能乖乖聽我的話回來。畢竟我能給你最好的資源和發展空間,這一點你也清楚。”
——還真是沒新意。
他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你自己也說了,前提是還在世。”
他低頭,舌尖抵著牙關轉了一圈,所有的緒又瞬間藏,冷笑一聲:“唐繼灝,哪有那麼多如果?”
“就算不在了,我也是你……”
“父親?”唐宵嗤笑,他的耐心顯然已經到了極致,嘲諷道,“你配嗎?”
“你——”
“唐繼灝我說你這人有意思啊!”他打斷唐繼灝的話,踢了腳臺階上的雪層,語氣譏誚,“一口一個我父親,怎麼,一把年紀生不出小孩,想當爹想瘋了?還是怕自己沒有倚仗,費盡心機得到手的那些破爛東西落到姓蔣的手里?怕沒人給你養老送終,記起徐曼這號人給你生過一個小孩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這麼點兒本事,搞不定的事就想找我媽,用完了丟到一邊再踩一腳?
“你不是能耐嗎?用我給你出個新主意嗎?出門右轉,孤兒院那麼多小孩,聽話懂事的多的是。有天天查我事的時間,去領養十個八個不是更省事?”
“混賬!”唐繼灝氣得臉鐵青,怒不可遏地直拍桌子,“你說的這都是些什麼話!你姓唐,這輩子都是我唐家人,這是斬不斷的緣。唐宵,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犯糊涂意氣用事,別用你的人生報復我……”
“報復你?”他笑著打斷,百無聊賴地擺弄著地上的一小堆雪,抬眼看著不遠正滾著雪球,準備悄悄襲他的小姑娘,眼尾勾了勾,“是什麼給你自信,讓你覺得我會浪費時間在報復你這種事上?”
唐繼灝果然氣得一噎。
最讓人氣急敗壞的,不是殫竭慮挖空心思的報復,而是本不在意,就像沒你這個人一樣。
唐繼灝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已經被直接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冷冰冰的嘟嘟聲。
“沒教養!”
唐繼灝氣得直抖,抬手摔了桌邊的煙灰缸,連帶著下邊的垃圾桶也被撞翻,一陣東西散落碎裂的聲音之后,偌大的辦公室再次恢復一片寂靜。
良久,他才著氣閉了閉眼睛,捻著眉心往后仰靠在椅背里,長長地嘆了口氣:“我這還不是為了他好?”
馮蔚低著頭沒接話。
他總共就見過唐宵兩次,第一次對方出乎意料的暴躁狠厲,第二次手上功夫不減,說起話來也一針見。
就像唐宵說的,他夾在中間,確實兩邊都不好得罪。
這事沒有想象中好理。
他無意識地著手腕,想想都覺得頭疼,斟酌半天,最后還是沒搭話。
唐宵掛斷電話,輕輕吐了口氣,往路燈下的影子走去。
姜晴遇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攢雪球,見他打完電話過來,看了眼時間,收起手里的雪球,準備過去問他要不要回去,乍一抬頭,瞥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他拎著手機,很輕微地垂了垂頭,那點緒瞬間被整理妥帖,再無蹤跡。
到了邊的話突然就卡了殼。
他接電話的容沒有聽到過,但隔著的距離不遠,能看見他全程不怎麼耐煩的表以及周的低氣。
這種況,到過不止一次。
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只是覺得這個新來的轉校生脾氣不好,格不合群,跟誰說話都是這副樣子。
再后來,關于他的傳言換了數十種版本,差不多已經將這個人神化,他自己也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時間久了,好像所有人也都接了外面傳的那個形象設定——
囂張、有背景、有手腕的年。
如果不是那晚見識過他如困一般紅著眼的姿態,可能也快要信了。
但其實稍微留心一點,就會發現太多。
比如,他需要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自己給自己試卷簽字。
又比如,轉學至今,并沒有真正的所謂有權有勢的家人過來哪怕看他一眼。好不容易出現過一個男人,兩個人還沒說幾句話就起手來。
再比如,他其實也只是一個人住在一個普通的居民樓小區里……
有誰家的叛逆小爺會混得這麼慘的。
同樣是十幾歲的年,要把所有的喜怒哀樂藏起來,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負重前行。
張了張,卻發現自己本也不清楚他發生過什麼事,安的話也無從開口,心里有點兒疼。
氣氛突然有些抑起來。
倒是唐宵將姜晴遇的表盡收眼底,他與對視片刻,把手機揣進兜里,挑了挑眉,笑了,順勢朝張開手臂,逗:“怎麼了?想安我一下?”
真的只是為了緩和氣氛調緒的一句玩笑話。
所以,下一秒,到懷里帶著馨香味道的溫時,他一時怔住了。
小姑娘的擁抱很輕。
溫熱又。
沒說一句話,卻有安的意味。
很久沒有人在意過他的緒了。
徐曼離世之后,他跟著外公生活,兩個大男人,又都是格寡淡的人,很有仔細揣對方心表達的時候。
最開始那幾年,他也暴躁憤怒,完全由著自己的子來,到惹是生非。可每一次到了最后,都是老人沉默著去替他收拾爛攤子,所以他也慢慢學會了不給老人添負擔,把所有的緒都收斂起來。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變得有些難以抑制。
雪花紛紛揚揚越下越大,在路燈下投出點點細碎的影。
他結輕微滾,眼里有復雜的緒翻涌。
過了很久,他才很輕很輕地收了收手臂,克制又抑,低頭間鼻尖全是上淡淡的香味。
他松開了這個溫暖的懷抱,說起了完全無關主題的話:“你去過北方嗎?”
姜晴遇搖了搖頭。
“那邊下的雪要比現在這場大得多,落在服上也不會融化,抖一抖就掉了。
“雪人可以堆得比人高,可以泡著溫泉看雪,出門就是天然雪場。
“可以去山上捉兔子和野,小孩子們會在雪地上撒歡兒打滾,玩夠了回到室穿著短袖吃冰激凌……”
漆黑的夜空里,稀稀疏疏的雪花落下來,路燈下的孩子手里還攥著一個小小的雪球,眼底眉梢都鋪著細碎的笑意,眉眼彎彎,仰著頭等他的后話。
他心里那點貪念越發深重,像了蠱似的,沒忍住:“姜晴遇。”
“嗯?”
“你想不想,”他的語氣里不自覺多了些哄的味道,“跟我回北方去看雪?”
“好啊。”笑意不變,幾乎想都沒想,口而出。
像有什麼東西突然往他口撞了一下,他不自覺地蜷了蜷手指。
眼底突然劃過一抹狡黠,趁他分神的空當,“嗖”地一把將雪球塞到他脖子里,然后得逞笑著跑開。
唐宵沒防備,一時沒反應過來,雪球掉到他領里迅速融化,一片冷。
他低了低頭,指腹過脖頸間的水痕,看著跑開。
好半天,才慢慢勾著角無聲地笑開,溫的笑意直達眼底。
注2:出自《赧然的賊》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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