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眾人都安靜了一瞬，眼睛落在控制臺的記錄儀上。

雖然此時空間車行駛在城市裡有不阻礙，但速度說也有100公裡以上，他們剛才只顧著爽，誰也沒有想到會突然撞上別的車，更沒有想過會遇到活人。撞到人還把人家碾廢鐵這種事，任何有道德有良知的人都會因此而產生強烈的不安。

李純傻了，面驚恐：“我、我們是不是撞死人了。”

幾位隊友臉都不好看。

撞死喪是一回事，撞死活生生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有向來很沉著的，喜怒不形於的湯其回答了他：“是。”

李純猶豫：“那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

周明軒語氣沉重：“還用得著去看？這種速度和重量下，肯定沒了。見過廢車場怎麼理那堆破銅爛鐵的嗎？和那個差不多。”

“PU3K650。”季雨時背了一個車牌號。

這句話說得很突兀，隊友們紛紛抬頭。

只見季雨時驀地垂下睫，轉朝車尾走去。

車尾上方有個小小的方形玻璃窗，位置很高，季雨時的視線恰巧能看見外面。

破敗街道被新升的太照得一派明，就連一路碾過來的腐漿在廢墟中都產生了一種人不適的——而空間車速度極快，那小車早被遠遠地甩在了後方，看不到了。

季雨時不是第一次見到那輛車。

隨著回憶，記憶的畫卷輕易就得以展開。

槍火激烈，喪狂熱。

他從倉庫的假窗跳下去，腳掌著地時因為高度緩衝而帶來痛，他來不及思考，抬槍乾掉了一個左前方的喪，那喪被打中了眼部，空中迸出的濃稠，濺到他的頭髮上。他左手使勁，拽著於崩潰邊緣的湯樂，將他往前拖。

後，宋晴嵐的他們先走的怒吼猶在，神眠槍聲震耳，子彈掃時，擊落的牆灰伴隨著細碎鑽塊四濺。

不遠有一輛銀灰小車，李純從駕駛室探出頭，臉上的神急切，正大喊：“快上車！！”

這些都被記憶放得很慢，變了長達幾十秒的慢作電影。

——毫不起眼的車牌被他的余掃過。

如同再次回到了那個瞬間，季雨時臨其境，清清楚楚看見了車牌。

PU3K650。

白底黑字。

與剛才那輛竄出來的小車一模一樣。

手背被一個冰涼的了。

季雨時低頭，看見一瓶嶄新的礦泉水，然後抬頭，看見宋晴嵐。

對方英氣的眉輕蹙：“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小窗的亮投在宋晴嵐臉上。

這會兒剛從任務循環點出來，那張臉還保持著剛從膠囊艙裡出來的乾淨清爽。

宋晴嵐這人的長相其實非常符合大部分人的審，眉骨高，鼻梁，眼窩較深而瞳孔極黑，不薄不厚，是個英俊正派的長相。但他這人天生帶著點匪氣，說話做事又不走尋常路，因此總給人一種桀驁不馴的覺。

“給你的。”

那瓶水又在季雨時手背上了。

大概是不善於表達關心，宋晴嵐的語氣算不上有耐心：“你還翻了鬥櫃。”

這是指上一次任務重啟，季雨時在公園管理找到水喝的事，宋晴嵐剛才找水，花了點時間在鬥櫃裡找到的。

季雨時接過水：“謝謝宋隊。”

宋晴嵐看著窗外分析況：“你對剛才撞到的那輛車有印象？”

因為高度關系，隻照得到季雨時的眼睛。

那雙瞳仁被照了琥珀，讓人忍不住猜想這雙瞳仁的主人，腦海裡到底能記得多東西。

“有。”季雨時說，“它就是我們上次開著闖進潤金大廈那輛。”

宋晴嵐想起上一次他們從倉庫後門出來後，開車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迎面飆來一輛空間車，是季雨時陡然大聲喊出“左轉”，他們才勉強逃過一劫衝進了大廈裡。

剛才那個位置正好是是十字路口！

等等，宋晴嵐驀地想起來季雨時在潤金大廈的洗手間裡告訴他的話。

他問季雨時“如果不是我瘋了的話，我記得你們應該逃上車了”，而季雨時的回答是——“是的，但運氣不太好，剛逃上車開出去沒多遠，就被剛才遇到的那輛空間車撞死了。”

宋晴嵐明白了季雨時為什麼反應有些反常。

不用季雨時說，他就篤定道：“也是第一次任務失敗時，你們開的那輛對不對。”

詭異之轉瞬間便湧了上來。

兩人心中都是一沉，背後一陣涼意悄然而後。

空間車另一頭，隊友們對他們討論的話題還完全不知，仍在分析這裡的幸存者，快吵起來了。

宋晴嵐習慣地雙手疊在前：“錨點設置後這個時空是固定的，我猜有些事可能是固定發生，就像遊戲劇有劇點，會據我們不同的選擇產生不同的結果。前兩次我們都進了便利店，所以才會開那輛車，但這一次我們做出的選擇不一樣，我們選擇了空間車……”

“像你說的，有些事固定發生。那麼我們沒開那輛車，其他幸存者卻有可能。”季雨時從窗前走開，背靠在車壁上，宋晴嵐便看不清他的臉了，“我們在潤金大廈不是還看見濃煙了？還有，每次都遇到從大廈裡衝出來求救的那個人，他們都是幸存者。”

宋晴嵐思考幾秒，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你說得對。”

不管怎麼樣，這個話題現在無法去證實。

他們不可能調頭回去看看那輛車到底是怎麼回事，目前第一重要的，還是如何找到線索，盡快結束這該死的任務，回到他們的時間線去。

“要是遇到其他的幸存者，我們得向他們收集信息。”

宋晴嵐說完準備走開，卻又頓了頓，站住了。

季雨時手中一空，宋晴嵐竟把那瓶礦泉水奪走了。

然後，替他擰開了瓶蓋。

“我們爭取了時間差，時間比上次寬裕了不。”

水被塞了回季雨時手裡。

季雨時：“……”

這算是特殊照顧？還是以為他真的擰不開？

“再說，現在已經安全了，一次總會比一次好。”

對方依然站在線能照到的位置，眉眼微揚，是個混不吝般的表，“就算忘不掉，也要先把不好的畫面從腦子趕出去，別讓它佔據你的腦海。你可別想著這種時候累工傷。”

早上6點52分。

金屬空間車一路碾，毫無阻力地到達了書店。

眾人下車一看，都有些反胃。

本來潔淨的車殼上染滿了腐，車頭的位置還卡著腸子，像進屠宰車被人迎面潑了一車腥臭的爛，什麼都有。

聽到車聲響，書店附近遊的喪“嗬嗬”著衝了過來，活人的氣息是甜的早餐，它們為此。

這一次任務重啟，隊友們還是近距離看到這些玩意兒，一頓狂掃後不及觀察，就有更多的喪從角落裡、街道上衝了出來。

段文一腳踹開書店門：“快，進來！”

眾人魚貫而。

櫃臺後面一個老年喪磕磕絆絆地衝了過來，直奔離他最近的季雨時。

季雨時早已料到這一幕，卻還沒來得及開槍，那喪就被旁的人一槍擊斃了。

圓臉的雙胞胎隊友看上去冷靜沉著。

季雨時：“謝謝你，湯樂。”

湯樂：“……”

季雨時已經收好槍去書架前了。

湯樂納悶著轉過頭：“季顧問真的能分得清楚！”

他哥湯其白了他一眼：“我是你能裝的？去後面看看！”

“哦。”湯樂一把勒住李純的脖子，“走，跟哥哥去後面看看！”

李純被勒得咳嗽：“我他媽只是個後勤！文哥你管管！”

段文剛反鎖好門，正忙著往通訊上連接袖珍無人機，打算查看附近的況：“你文哥沒空！”

周明軒則揚了揚手中的槍，對宋晴嵐道：“宋隊，我去檢查樓上。”

宋晴嵐勾：“行。”

看來周明軒就算暫時記不清上一次的事，還是會上次一樣選擇高的地方，也許這就是狙擊手的習慣。

一屋子七個人。

這支隊伍從來沒有這麼整齊過，聽著眾人生龍活虎的對話，季雨時繃的神到了一松懈。

然後，他一眼就在門口的書架上看到了上次沒發現的書。

作為唯二有前兩次任務失敗記憶存檔的人，宋晴嵐對這個所謂的線索很好奇：“《金烏一號：繁衍不息》？這和黑暗追逐者有什麼關系？”

季雨時已經打開了書。

正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閱讀，看到某項關鍵詞時才頭也不抬地回答：“金烏是太的意思，別名也做赤烏。”

見他已經快速進了查找檢索狀態，宋晴嵐心中雖有疑問，卻暫時按捺住了。

他們這次提前來到書店，距離上次黑牆移到書店來的時間還有七八個小時，足夠他們在這裡研究出下一個目的該去哪裡，也夠季雨時把想找的東西看完了。

書店裡還保持著他們第一次來時見到的狀態。

所有的書都在原本的位置，沒有被人過的痕跡，李純扔在地上的罐頭自然也不見了。

據宋晴嵐觀察，每一次任務重啟，PU-31的一切都會清零，回到他們沒有來過的狀態，正好符合他們對時間錨的猜測。

隊友們紛紛巡檢完畢回來。

段文已經把無人機放了出去，看著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面越來越遠，宋晴嵐提醒：“注意黑牆。”

上次無人機就是撞到了黑牆才消失的。

段文輕微一怔，表變了。

宋晴嵐敏銳察覺到這一點：“記起點什麼？”

段文：“……”

三十幾歲的漢子很難描繪現在心中的覺。

宋晴嵐在對方肩膀上了，兄弟間的安暫時不用多說，直接說起正事：“先看地圖。大約今天下午14點後，黑牆會以非常快的速度從這個方向過來。它到底是一個圈還是一個橫切面，因為太過龐大，我們目前還沒有辦法分辨。但我們知道它會到達這裡，所以我們一會兒只能提前往相反的、且喪比較的方向移。”

他順著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面畫出一條線。

“現在我們有空間車，在沒有線索的況下，我們得盡量一直保持著不被黑牆追上的距離。”宋晴嵐道，“在沒有線索前，大不了我們就和它耗著。現在我們可以先在這個確定好的移方向確定一些有可能有食、有必需品的位置，挨個做好標記，便於我們做好耗下去的準備。”

說完，他面對眾人：“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你們有什麼想法或者想問的？”

李純舉了手。

宋晴嵐抬了抬下：“說。”

李純朝季雨時的方向看了眼，小聲道：“宋隊，我想問問，你現在和季顧問是什麼關系？”

宋晴嵐黑眸幽深：“我是隊長，你覺得我和他是什麼關系？”

“不是，我怎麼覺，就做了一回膠囊艙，出來以後你倆就不一樣了？出發前你倆都不說話的，現在就好像很多事只有你倆知道，我們這些老隊員都摻和不進來了。”

李純著頭皮說完，還學他泡的那些妹子“嚶嚶嚶”了兩聲，被宋晴嵐一腳踹在屁上。

跳了幾步遠還不服氣：“不是我一個人覺得，文哥，你說是不是？”

段文總比李純想起來的要多點，擺弄無人機的同時遲疑了下：“那啥，我就看見在空間車裡擰瓶蓋了。”

周明軒補了一句：“還說了好久的悄悄話。”

湯樂要慫一些，只是言又止。

可竟然連相對穩重的湯其都點了點頭：“有一說一，是有點親。我有些嫉妒。”

其他人：“加一。”

“加個屁的一。”宋晴嵐冷冷地，“你們他媽的每次別死，別連編外人員都不如，我也和你們親。”

隊員作鳥散。

剩下段文看地圖，不敢說話。

宋晴嵐站在段文旁邊看了一會兒，指出一個點：“這個建築是什麼？”

無人機畫面裡，那呈圓形碗狀的巨大建築引起了宋晴嵐的注意。

太線下建築表面覆蓋著的金屬在反。

段文：“沒見過，看這外形，是不是工廠之類的……但也太大了點。”

宋晴嵐說：“記下來，反正這個方向順路，到時候可以留意一下。”

段文：“是。”

無意間，宋晴嵐在書架上發現了一，有些眼。

他走過去，神沉了下來。

這是一個小小的方形藥盒，表面乾乾淨淨，什麼標識也沒有。

是季雨時的。

上次他在櫃臺底下撿到以後，本來打算連同水遞給季雨時，讓季雨時吃藥，但是季雨時嫌棄水被別人喝過沒有接。

那時正巧被出現在落地窗外的湯其打斷了，宋晴嵐就順手把東西都放在了這個書架上。

沒錯，就是這一個書架，就是眼前這第七層隔板。

宋晴嵐沒有超憶癥，但一直對自己的記憶很自信，這時他卻難得產生了懷疑。

季雨時背對著落地窗，窗外的喪聚集起新的一波，指甲抓撓著玻璃發出讓人不爽的磨嘰聲響。

這並沒有打擾季雨時的閱讀。

察覺到宋晴嵐走近，季雨時抬起頭，漂亮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在閃爍：“我知道了！PU-31原來是——”

被那眼神一看，結合剛才隊友的調侃，宋晴嵐心底有一異樣——和他上次在訓練室找季雨時的時候差不多。

他打斷了季雨時：“季顧問，你剛才把藥盒拿出來了？”

季雨時被截住了話題，隻好道：“沒有。”

宋晴嵐把東西遞給他：“那這個是不是你的？”

季雨時接過藥盒看了看，然後說“是”。

接著，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來一個東西放在掌心。

兩個藥盒，一模一樣。

他打開宋晴嵐遞給他的那個，只見方形小格子裡，藥片已經了兩顆。

而另一個，還是滿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段時間以後。

宋晴嵐：我承認我們是有點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