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措的視線再次恢復時，他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房間不大，大約十平米的地方配備了一張木板床，一個被扇形玻璃門隔開的簡易衛生間，和一張很小的圓桌配兩把椅子。看裝修的風格，浴室很現代，還是乾分離，圓桌和木板床卻著一民國時期的味道，房間的地板也老舊得像是小洋房裡的廢棄閣樓。

奇怪的風格。

唐措隻稍作思考，便快步走到了書桌前，因為這裡有一扇彩玻璃窗。推開窗往外看，一個陌生的城市躍然眼前。

思考再多不如親眼所見，而直至此時，唐措才真正有了踏另一個世界的實。

一個巨大的黑城市在夜幕下巍然矗立。

說它是黑的，因為這個城市裡所有的房子和道路都是黑的，整個城市的氣氛莊嚴肅穆。但這也不夠準確，因為部分房屋的屋頂鋪著彩的琉璃瓦，像一顆顆寶石散落在巨大的城市裡。

而且這裡，燈火通明。約的歡鬧聲從城市的各個角落裡傳來。好似每一盞燈火亮起之，都有人影晃。

這是一座活著的城市。

這裡有西方的尖頂高塔，也有中式的層樓疊榭。

有古早的馬車從前方的黑石板路上穿過，也有充滿未來科技的浮空軌道盤亙在上空，哐當哐當的聲響中，一輛極重工業風格的蒸汽列車順著軌道直雲霄，一節節車廂裡亮起的車燈像星辰的織帶，又像一條騰飛的黑巨龍。

現在是黑夜，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可唐措的視線依舊很清楚。因為不街道上有路燈，遠的高塔尖頂上還綴著一枚巨大的發球。

那就像夜明珠，而且不止一顆，以唐措目測的結果來看，均勻且規律的分布在城市裡。

唐措的房間在三樓，他所的這一片像是住宅區，西式建築，且都只有兩三層的高度。樓下的黑石街道很長，不時有行人走過，男老都有，穿著打扮都現代，只是風格有點多。

破破爛爛的布條裝、皺的鬥篷、迷彩衝鋒等等，應有盡有。這富多彩的時裝秀，唐措只在大型網遊的新手區見過。

這就是永夜城嗎？

池焰他們又在哪裡？

片刻後，唐措又再度把視線投向屋，很快鎖定了門口的帽架。那兒掛著一隻金的小鈴鐺，除了大小，跟唐措在白霧空間裡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但唐措不打算理會它，而是直接握上了門把手。往下一，卻推不開。

“叮——”鈴鐺自個兒響了。

“下面為您播報永夜城生存指南：請玩家打開系統面板，據當前人點數，基礎設定，限時十分鍾。如有疑問，請按1；如系統故障，請按4。生存不易，請珍生命。”

什麼玩意兒？

唐措瞇起眼，他可從頭到尾沒看到有什麼系統面板。這個破遊戲為什麼這麼煩，死都不能好好死，簡直比活著還麻煩。

這麼想著，唐措甚至想去床上先睡一覺。

他不耐煩地又在屋裡找了一圈，甚至捋起袖子在手臂上找任何可以點的按鈕，卻一無所獲。

或許這破系統是語音的。

“開。”

沒有反應。

“open.”

看來也不是英文的。

“去死吧。”

“請文明用詞，共同創建好永夜城。”

唐措吐槽都懶得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卻發現眼前多了一個全息顯示屏。且無論唐措看向哪裡，面板都顯示在他的正對面，看來是跟著他的視線走的。

至於開合的按鈕？或許是他閉眼的時間，三秒以上。

系統面板跟唐措玩網遊時見過的差不許多，共分為三個部分，人技能任務，可互相切換。最下方則是一條獨立的裝備欄，十個格子，但都是空的。唐措原想手去點，可他發現自己剛產生這個念頭，人界面就自己調出來了。

人

編號k27216：唐措

初始人點數：-8

武力：0

智力：0

魅力：0

評級：a

生命值：--

酌加點，反悔無效。生存不易，珍生命。

唐措：“”

加什麼點？負分往下減嗎？

唐措又打開了技能和任務面板，發現都是一片空白。得，他又調回人界面，對著這簡單易懂的三條加點項，陷難得的深思。

智力-8可能會變智障，魅力-8可能會變醜，所以唐措深思三秒選擇了武力-8。至於均分是不可能均分的，唐措拒絕中庸。

“叮——”

“檢測到玩家基礎設置，立刻生人形象！”

於是“哢噠”一聲鎖開了，“咚”的一聲，唐措倒了。死亡時的痛苦在瞬息之間回到了他的上，揪住他的五髒六腑，剝奪他的力和力。如水般的疲勞，接踵而至。

汗水很快就打了唐措鬢角的碎發，他緩了口氣，也不急著坐起來，重新召出面板掃了一眼。

人

編號k27216：唐措

當前人點數：0

武力：-8

智力：0

魅力：0

評級：a-

生命值：15%

絕多禍害，作死不可取。

任務

活著。

任務更新了，但簡單到令人發指。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疼痛雖然回來了，傷口卻沒跟著一起來，只是虛弱而已。

可房間裡沒有任何吃的東西，沒有換洗，想要活下去，意味著唐措必須走出這間屋子。

哦不對，唐措也不是什麼都沒帶來，他帶來了一生存評估報告。

過了一會兒，疼痛有所緩解，力也有所恢復。唐措從地上爬起，重新拿起那“板磚”。作為目前僅有的財產，唐措決定要帶著它，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它當武，而且他看過了，廁所裡竟然連張廁紙都沒有。

等等，這東西能放進裝備欄嗎？

唐措心念一，那評估報告就從手上消失了。再打開裝備欄，第一個空格裡赫然多了一書的圖案。

他再試想著把它從裝備欄裡拿出來，眨眼間，它便又回來了。所以——

它還真算是一件裝備嗎？

唐措想得出，驀地，篤篤的敲門聲傳來。

會是誰？

他微微瞇起眼，眸中冷一閃而過。但是很快，這抹冷就被懶怠下，他若無其事地上前開門。

“你好。”來人長著一張胖嘟嘟的臉，四十來歲，頭髮稀疏但笑得和善。穿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工裝，臂彎裡挎著菜籃子，糙手掌上的每一個老繭都著平凡。

“有事？”唐措態度冷淡。

“你是新來的吧？自我介紹一下，我陸文明，就住在這條街，我來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幫忙？”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從菜籃子裡拿出一張宣傳單塞給唐措，道：“你看看，點數兌換貨幣，一個點數兌換一萬人民幣，很劃算。你現在房間裡什麼都沒有吧？這兒可以用人民幣買，有了錢就可以在這兒活下去了。”

唐措拿著那張薄薄的紙，看不出緒。

陸文明很有耐心，繼續說道：“我也不瞞你，不圖回報幫人在這裡是沒有的，但我也就從中收點手續費。我戰鬥力不行，做別的很難活，你們年輕人就不一樣了，點數很快就能再賺。而且新人有保護機制，頭一個月只要扣五個點。你現在在我這裡換錢，無非就是多了一點手續費，但我能給你提供點新人指引。”

“指引？”

“你們才剛過來不知道吧？永夜城到底是什麼地方，點數怎麼用，怎麼做任務，去哪裡買東西，這些你過段時間也能自己知道，但早一點知道就多一點準備不是？你看，我也沒有瞞，咱們開門見山，誠信生意。”

“賒帳嗎？”

“啊？”

陸文明愣住了，他做這生意那麼久，還是頭一次聽到新人開口賒帳的。回過，他眨眨眼睛，哭笑不得地看著唐措，道：“哪能賒帳啊，永夜城從沒有賒帳這回事。畢竟誰都不知道眼前這人是不是明天就沒了，賒出去的帳怎麼要回來？不能賒帳，只能高利貸，五倍往上翻。”

唐措：“哦。”

也許是唐措的反應跟別的新人實在不一樣，陸文明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表，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他斟酌著，問：“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唐措：“我考慮好了。”

“你打算買了？”

“不，我打算借。”

下一秒，趁著陸文明還沒反應過來，唐措直接扣住他的手將他拖屋，關上門，摁在門板上，反剪雙手。關門聲很輕，唐措在門關上的剎那刻意收了力道。

菜籃子掉在地上，紙張散落一地。陸文明張口驚呼，卻被捂住了。

“你如果乖乖配合，就可以活。如果我猜得沒錯，大家都死過一遍了，再死一次，下場應該比死更慘。”

“唔！唔！”陸文明瘋狂點頭。

唐措這才松開捂住他的手，但也只是往下移了一點。冰冷的指尖停留在陸文明的脖子上，仿佛只要用力，就能將它擰斷。

陸文明冷汗直流。哪個新人剛來這裡的時候不是狀況百出的？不是不著頭腦仿佛智障，就是被死亡的影籠罩嚇破了膽，再心志堅定的人也需要適應的時間，稍微哄哄就能上鉤，可他後這位呢？

再回顧剛照面的形，陸文明氣得在心裡捶頓足。他該在察覺到唐措與眾不同的第一時間就離開的，是什麼讓他抱有僥幸心理呢？

“我、我真的沒有騙你，永夜城現在的兌換比例是一比兩萬，我收了手續費，還要上一部分，最後到我手裡的可能連一個點都沒有！新人最後都會去換的，一個點一萬雖然不多，但熬過頭幾天也可以了。我也是個討生活的，您行行好，別跟我計較”

“人民幣沒用，點數才是通貨。”

陸文明聞言怔住，因為唐措用的是肯定句，這一瞬間他幾乎懷疑唐措是不是個新人，出手老辣，還能這麼快察覺問題。他抿著僵持數秒，終於哆嗦著回答：“也不是真的沒用真的！生活用品和吃的大部分況還是用錢買的，點數很珍貴，所以錢還是有用的，只是、只是”

“只是沒那麼有用。”購買力下降，但比廁紙好。

“對對對，就是這樣。”陸文明連聲應和，積極配合：“反正你還是要用錢的，我一個點按市價賣給你兩萬怎麼樣？一分不賺你，就當個朋友，不不不，三萬！三萬怎麼樣？”

唐措終於放開了他，說：“兩萬，借三天。”

陸文明重獲自由，誇張地抹了把汗。他這會兒也不跟唐措討價還價了，陪著笑把菜籃子撿起來，從裡面掏錢。他一邊掏一邊拿小眼看唐措，待把兩疊錢遞到唐措面前，臉上的討好快堆山。

“您數數？”他說。

唐措沒答話，看得陸文明心裡發，著錢的手不由往後了。可就在這時，唐措卻又手接了。

陸文明往後的手被牢牢拽住，心裡咯噔一下，堆著討好和害怕的臉便立刻出兇。轉變是剎那的，陸文明松開人民幣，閃電般從中出一張卡牌，怒喝一聲朝唐措甩去。

“去！”

卡牌在半空旋轉，落在眼中卻如慢鏡頭播放，讓唐措看清了牌面的容。

塔羅牌，魔師。

未知的戰鬥模式，意味著無窮的危險。

唐措飛快後退，與此同時手腕一抖，兩疊人民幣用力朝塔羅牌扔去。紙幣嘩啦啦散落開來，卻在與塔羅牌肩而過時，倏然起火。

如果一張紙幣是一團火，兩百張就是無數團火。所有紙幣無風自燃，下一秒，又倏然壯大，強勁的熱浪讓早早退開的唐措差點被當場烤，甚至還能聞到一頭髮燒焦的味道。

“傻！”陸文明沉著臉對唐措豎起了中指。對著火球來一招天散花，他就沒見過這麼傻的死法。

這個新人也不過如此，剛才不小心被他擒住，一定是那張小白臉太有欺騙。明明是個放火打劫的惡，長得跟從小在國旗下講話似的，真他娘的周正。

但想歸想，陸文明此刻已謹慎許多，抬手召回塔羅牌轉就走，一點不想了解唐措被燒的全過程。然而就在他握住門把手的剎那，一個重凌空飛來，正中後腦。

“咚！”陸文明又一頭嗑在門板上，腦袋差點裂開，疼得他滿地打滾。

火球隨著使用者的倒地而直接消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唐措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板磚”，第一次出了笑容。

他看向陸文明：“傻。”

陸文明疼痛之余怒極攻心，他怎麼也沒料到唐措竟然能在火球攻擊下毫發無傷，他還算是個新人嗎？！

他驚恐地抬頭，卻見唐措的後，衛生間的玻璃門敞開著。真相只有一個——唐措在大火燒之時，險而又險地躲進了衛生間。而陸文明又急著走，沒等大火漫進去，於是被當場ko。

想通了這些，陸文明頓時滿臉灰敗，他知道自己再沒翻盤的可能了。論心智，甚至是運氣，他都不如眼前這個年輕人。

唐措不是善茬，陸文明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毫無把握。

“我隻想知道，你究竟怎麼懷疑我的？”

“職業病。”

陸文明不可能知道唐措是個偵探，他觀察一切，懷疑一切。

在這樣一個著不尋常的城市裡，普通的人都不普通。陸文明看似老實地說出了吃回扣的事，以退為進，想一步步博得唐措的信任，可卻不知道唐措對此向來吝嗇。

陸文明也不知道唐措這一屆新人在進永夜城之前，還因為績太差發了幸運大轉盤，經歷過一次遊戲後，他們嚴格來說已經不是純粹的新人了。

他更不可能知道的是，唐措的點數為負，這生意從一開始就做不。

唐措沒興趣解釋那麼多，調出系統面板一看。

生命值：3%

您離死亡還有一步之遙。

作者有話要說： 永夜城基礎設定會在接下去一一展開，因為這是個全新的世界，涉及的方面比較多，所以如果看到哪裡沒講到的大約都排在後面了，都堆在一起會比較枯燥。

一言概括，這大概就是一個“暗黑的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