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合同？”宋然微微一愣。

崔雪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

宋然迅速轉著腦筋，剛才發生的事也很出乎他的意料，林飛羽的表演天賦實在太驚人了，當然，這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有這樣的表演天賦，小孩兒就能擺那個可怕的家庭，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

畢竟，自己不能收留他一輩子。

可是，未年人簽合同，必須有監護人親筆簽名的授權書，林飛羽的媽媽會同意嗎？想到這里，宋然低頭看了林飛羽一眼，小孩兒眼地著他。

崔雪見宋然猶豫，還以為他不滿意片酬，趕道：“片酬方面，我們還可以談。”

宋然頭疼道：“不是這個問題。”問題是林飛羽那個媽！

崔雪疑道：“那是什麼問題？難道他父母不允許？放心，馬上就要放寒假了，他的戲份不多，寒假期間就能拍完，不會耽誤他學習的。”

說到這里，崔雪低頭向林飛羽，和悅道：“小朋友，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麼的？要不然我給他們打個電話？”

“我媽媽……”林飛羽有些無措地抿了抿，求助一般向宋然。

宋然忙道：“小羽的爸媽不在江城，平時工作也很忙，就不要打擾他們了。小羽現在住在我那兒，合同就由我來搞定吧，給我幾天時間。”

崔雪點頭道：“那你可得快點，下個月就要進組了，這個角我最多給你留兩周。”

從酒店出來之后，宋然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接起手機，陳胖子大呼小道：“小然，聽說你帶了個小孩兒去試鏡，拿到了《大陳史》的男四號？你什麼時候簽的新人，我怎麼不知道？”

宋然無奈道：“還沒簽呢。”

“那還不趕簽！簽了潛力新人，又拿到崔導的角，你的年終獎就沒問題了！不過，估計羅曉晨會不高興……唔，我手上還有個綜藝名額，你跟他說說，安安他的緒。”

“嗯，謝謝胖哥，再說吧。”宋然隨口敷衍道，說實話，他不怎麼想和羅曉晨打道。

陳胖子又道：“對了，你今晚沒安排吧？我和小趙他們在‘藍蝶’唱歌，你帶那個小孩兒過來吧，大家熱鬧熱鬧，酒吧街132號，藍蝶會所。”

宋然對唱歌沒什麼興趣，但陳胖子對他很照顧，他不能不給這個面子，便道：“行，我馬上過來。”

夜幕降臨，初冬的風有些割臉，宋然想著年終獎有著落了，很奢侈地打了個車，帶著林飛羽到了“藍蝶”大門。

藍蝶是一家高級會所，位于江城繁華的酒吧一條街，還算比較正規，但畢竟是聲場所，也不會干凈到哪里去。

宋然看了看藍蝶燈火輝煌的大門，垂眸向滿臉好奇的林飛羽，板著臉道：“進去之后不許到跑，也不許吃陌生人給的東西，知道嗎？”

林飛羽乖巧地點了點頭：“嗯，我都聽哥哥的。”

一進包間，便是震耳聾的音樂，兩個年輕人正在鬼哭狼嚎，還有七八個年輕人在旁邊擲骰子，他們都是云中傳的小藝人，一個個笑嘻嘻地和宋然打招呼，還有人好奇地看著林飛羽。

陳胖子起把宋然拉到沙發上：“小然，坐這邊坐這邊。哎喲，這就是那個小朋友？”

林飛羽抿笑道：“陳大哥好。”

“喲，真有禮貌，長得也俊，小然你在哪兒撿到的？小朋友喝啤酒嗎？”陳胖子把一罐啤酒推了過去。

“他一個小屁孩兒，喝什麼酒。”宋然自己打開那罐啤酒，又看了看眼的林飛羽，給他開了一罐橙，“你喝這個。”

“謝謝哥哥。”林飛羽咬著吸管，好奇地打量著包廂，還有那些嘻嘻哈哈的俊男。

陳胖子扯著宋然咬耳朵：“這小孩兒長得真好看，可我怎麼覺得有點兒眼，你沒帶他來過公司吧？”

宋然喝著啤酒，含含糊糊道：“沒有啊。”

陳胖子只是隨口一問，也沒有深究，又道：“對了，你什麼時候和他簽合同？簽幾年？分比例怎麼算？要是他以后紅了，你可就賺大發了啊。”

宋然哭笑不得：“說什麼呢，八字還沒一撇呢，而且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指這小屁孩兒賺錢養我啊？”

“嘿，話不能這麼說，我說小宋同學，你最近怎麼怪怪的？胖哥我可是為你好，你之前不是缺錢嗎……”

林飛羽垂著眸子，仿佛在專心喝果，耳朵卻仔細聽著他們約的討論聲，心緒十分復雜。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眼下有了一個極好的機會，一個足以顛覆命運的機會，可是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頭腦發熱，隨隨便便做出決定。如果和那個人簽了合同，做了他手底下的藝人，兩人從今往后，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可是，那人真的可信嗎？值得托付嗎？萬一……

林飛羽喝著酸酸甜甜的橙，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那杯又甜又膩的滾燙牛，還有那人笑瞇瞇的表：“好喝嗎？”

想到這里，林飛羽心口又有種微微發燙的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過是一杯牛而已，這種小事并不能說明什麼，他必須有更可靠的理由，才能毫無保留地相信對方，才能把自己的未來和對方綁在一起。

怎麼才能試探出那人的真正態度呢？

或許喝多了果，沒過多久，林飛羽就覺得肚子有些漲了，便起道：“哥哥，我去一下洗手間。”

宋然擺了擺手：“自己去吧，別迷路了啊！”

藍蝶是高檔會所，洗手間也十分雅致，飄著淡淡的檀香味，林飛羽完事兒之后正在洗手，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個悉的聲音：“劉哥，你說他們是不是欺負人？！真是氣死我了，劉哥你一定要幫我出氣啊！”

這個聲音是……羅曉晨？林飛羽微微一愣，迅速閃進了隔間。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兩個人走了進來，那個‘劉哥’笑道：“怎麼，想讓老子幫你出氣？那要看寶貝兒你伺候得好不好了。”

羅曉晨斥道：“劉哥，你胡說些什麼呢？”

劉哥哈哈大笑，然后隔壁隔間的門“吱呀”一聲，兩人竟然推推搡搡地進了同一個隔間。

林飛羽瞪大了眼睛，從隔間下面的隙，他看見一個人慢慢跪了下去，然后便是種種不堪耳的聲音。林飛羽從小就經常看見母親“接待客人”，他自己還差點被賣給變態，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羅曉晨在給那個劉哥……他一陣惡心。

他正想趁兩人胡天胡地的時候溜走，一個大膽的念頭忽然浮現出來，對了，可以那樣……反正這里是繁華地段，又是正規會所，只要做好準備，不會有什麼危險。

林飛羽打定了主意，便輕輕推開隔間門，走到走廊里用座機打了個電話，然后又等了幾分鐘，估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回到衛生間外面，假裝不經意地推開大門。

洗手臺前，羅曉晨正在漱口，臉上還有一些不明，那個‘劉哥’是個又黑又壯的頭，腦袋上滿是紋，一花花綠綠的真襯衫，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他一邊整理皮帶，一邊□□道：“寶貝兒，你可是越來越厲害了，老子都快不了。”

林飛羽站在門口，緩緩瞪大了眼睛，一副又驚訝又惡心的表：“你們，你們在……好惡心。”

羅曉晨猛地抬起頭，他狠狠瞪著林飛羽，一時間又是窘又是惱怒：“是，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劉哥立刻反應過來：“他就是你說的，搶了你角的那個小孩兒？”

“就是他！”羅曉晨恨恨道，又有些驚慌，“怎麼辦，他要是捅出去了，我還怎麼在圈子里混？劉哥你幫幫我！”

劉哥咧一笑，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寶貝兒，你不是想找宋小然麻煩嗎？這小孩兒自己送上門來，不是現的餌嗎？”

……

震耳聾的音樂聲中，宋然微微蹙眉，那小兔崽子怎麼還不回來？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忽然，他覺到了什麼，趕從兜里出震的手機：“喂？”

對面傳來羅曉晨得意洋洋的聲音：“宋小然啊，你家小孩兒在我們包廂里玩兒呢，你這個做哥哥的也一起來啊。”

宋然心中咯噔了一聲，他蹙起眉頭，沉聲道：“羅曉晨，咱們都是年人了，有什麼事可以慢慢解決，別把小孩子扯進來。”

“301包廂。”羅曉晨冷笑一聲，掛了電話。

“怎麼了？誰打的電話？”陳胖子見宋然臉不對，疑道。

“沒什麼，這里面有點悶，我出去氣。”宋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起往外走去。

推開301包廂的門，里面足足有十幾個小混混，唱歌的打牌的煙的，一片烏煙瘴氣，宋然一眼就看見了在沙發角落的林飛羽，小孩兒沒缺胳膊沒缺兒，那雙漉漉的杏仁眼看見自己，立刻微微亮了亮。

宋然松了口氣，緩緩移目，向沙發中間的人。

劉哥大喇喇地岔坐著，頭紋，花襯加大金鏈子，顯然是個“道上的人”，他一手摟著羅曉晨，一手夾著香煙，上下打量著宋然：“你就是宋小然？小羅的經紀人？”

宋然點了點頭，簡單道：“閣下怎麼稱呼？”

劉哥沒有回答，只是隨手把煙頭往旁邊小弟的胳膊上一按，隨著“嗤”一聲輕響，一皮燒焦的氣味頓時在包廂里彌漫起來，那小弟了，一副驕傲又勇敢的樣子。

宋然面無表，心道媽的傻，古仔電影看多了吧。

劉哥懶洋洋道：“老子沒讀過書，別跟老子假斯文。老子姓劉，是小羅的干哥哥，你家小孩搶了我弟弟的角，你說怎麼辦吧？”

宋然不聲道：“劉先生，這事和小孩兒沒關系，我都過來了，就讓他出去吧。”

林飛羽著宋然，目微微閃。

“有沒有關系，老子說了算。”劉哥扯了扯角，把茶幾上一瓶沒開封的白酒往前推了推，“深，一口悶，你吹了這瓶白的，老子就讓你哥兒倆走。或者……跪下來，把老子的皮鞋干凈。”

包廂里頓時一陣起哄聲：“有種就把這瓶吹了！”

“看他那副趴趴的樣子，還是跪下來鞋吧！”

“跪啊，還不快跪！”

宋然看上輩子是孤兒院出，幾歲開始就和人打架，后來進了宋家，又學過泰拳和散打，這劉哥看著塊頭大，但宋然并不犯怵，只是他不想在小孩兒面前大打出手，因為那場面實在不太好看。

羅曉晨挑釁道：“怎麼，慫了？慫了就跪下來啊！”

宋然看都懶得看他，一雙漆黑的眼睛平靜地著劉哥，忽然微微一笑，拎起那瓶白酒，毫不猶豫地仰頭灌了下去。

包廂里靜了一瞬，小混混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羅曉晨一臉不敢置信，連劉哥都“嘖”了一聲。

林飛羽死死盯著宋然，極輕地抖了抖。

宋然一口氣灌了整整一瓶白酒，而后用手背隨意抹了抹角，把酒瓶瓶口向下倒了倒，笑道：“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