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羽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哥哥，住校的話，是不是要和很多同學住一起？”

“一般是四人間吧。怎麼，不習慣？”宋然覺得林飛羽的語氣有些古怪，心中有了猜測，“是不是以前在學校被欺負過？”

黑暗之中，林飛羽那雙琥珀的明亮眸子微微閃，他猶豫了許久，才輕聲道：“嗯，因為我媽媽的事，同學們總是對我……不過沒事兒的，我可以努力適應，哥哥讓我住校，我就住校。”

宋然心中微微一，差點就同意讓小孩兒走讀了，不過他轉念一想，還是起心腸道：“小羽，四中沒人知道你的況，你只用認真讀書就行了。嗯……如果萬一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作為一個年人，宋然有自己的考量，小孩子并不是天使，他們有一種天真的殘酷，林飛羽以前在學校過一些傷害，導致他不愿意住校，走讀雖然是一個逃避的法子，但逃避總不能解決問題。

林飛羽的子本來就有些問題，偶爾兇狠得像個狼崽子，但大部分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早得不像個小孩子。他需要多多和同齡人往，融學校那種環境，才能真正地打開心扉，培養出良好的格，這對他的一生都有好。

想到這里，宋然認真道：“小羽，到了學校要和同學們好好相，但也不用讓著他們，懂嗎？”

林飛羽悶悶道：“哦。”

宋然暗暗嘆了口氣，了他的頭發，小孩兒輕輕嘟噥了一聲“哥哥”，反手抱住宋然的腰，粘人得像只貓。

又過了兩周，林飛羽的角正式殺青了，殺青的那天，崔雪請他們吃了頓火鍋，除了宋然林飛羽之外，陳胖子和柳謙也來了，大家都是人，觥籌錯之間，一片其樂融融。

然后，便到了開學的日子。

江城四中是一所很不錯的學校，初中部的高中上線率100%，而高中部的一本上線率接近80%，學風嚴謹，老師負責，家長放心。

這一天春暖花開，宋然帶著林飛羽到學校報名，辦完手續之后，他和班主任寒暄了一會兒，然后便帶著林飛羽去了宿舍。

宿舍里已經來了三個人，床鋪和桌上七八糟地擺滿了東西，只留給林飛羽一張靠門的上鋪。

“這位置不大好。”宋然聳了聳肩，“你昨天提前過來，你不信吧，非要在我那兒多賴一天。”

林飛羽悶悶道：“上鋪也不錯，清凈。”

“小羽，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我怎麼覺你就緒低落的樣子？”宋然低了聲音，警惕地告誡道，“我告訴你啊，別以為拍戲可以掙錢，就不想讀書了。”

林飛羽抿了抿，委屈道：“哦。”

宋然見他一副不不愿的樣子，還想訓他幾句，正在這時，宿舍里的三個同學聽到了靜，都好奇地聚了過來。

宋然不想在同學面前下自家小孩兒的面子，便沒有再訓他，只笑著對幾個同學道：“大家好啊，我是小羽的哥哥，小羽他剛剛轉學過來，很多事還不，請大家多多關照。”

一個豪爽的黑皮學生笑道：“我劉洋，他邵青，那個斯斯文文的何文。”

邵青是個戴眼鏡的老實男生，何文倒是很清秀，他靦腆地對著林飛羽和宋然笑了笑。

宋然笑嘻嘻地和幾個同學打了招呼，又對林飛羽道：“還不快去收拾行李。”

林飛羽收拾行李的時候，宋然便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隨手在附近一家燒烤店點了一堆外賣。

當幾個小孩兒都鋪好床，收拾好行李之后，已是漫天彩霞，宋然點的外賣也剛好到了。

“來，今天哥請客，大家別客氣啊。”

宋然一邊熱地招呼著幾個同學，一邊拆開外賣包裝，拿出里面的錫紙飯盒，烤排骨、烤鯽魚、烤翅、烤土豆……一時之間，燒烤的香味充滿了整個寢室，引得人食大開。

“哇，看起來好好吃！”劉洋忍不住拳掌。

邵青也咽了口唾沫：“好大的翅。”

“趕吃啊，趁熱。”宋然隨手拿起一把簽子，塞給幾個小孩兒，俗話說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所以他今天專門陪著林飛羽過來，順便請同宿舍的同學們吃燒烤，幫自家小孩兒拉近一下同學關系。

中學生嘛，總是很好賄賂的。

“這土豆好吃！排骨也好吃！”劉洋吃得滿流油，邵青也吃了不，何文沒好意思吃太多，林飛羽一直在給宋然挑烤鯽魚的刺。

宋然大大咧咧地吃了好幾串烤鯽魚，才忽然發現了什麼：“小羽你也吃啊，別顧著我。”

“嗯。”林飛羽一邊說，一邊把一條挑完刺的鯽魚放在宋然面前的碟子里。

何文小聲道：“你們兄弟關系真好。”

宋然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小孩兒斯斯文文的，估計比較老實，便笑道：“你何文對吧？我剛才看見你從行李箱里拿了好幾袋出來，我家小羽也很喜歡喝牛，也帶了兩大罐過來。”

何文點了點頭：“嗯，我媽說多喝牛長得高，我早上和臨睡前都要喝一杯。”

“小羽臨睡前也要喝一杯，不過他不太會沖，以前都是我給他沖，再加三大勺白砂糖，他喝得可了，跟小貓似的，哈哈……”

“哥哥，這個好吃。”林飛羽面無表地往宋然里塞了一顆巨大的烤土豆。

宋然：“……”造反了是吧！

吃完燒烤之后，宋然又隨口叮囑了兩句，便離開了。

何文收拾完桌上那灘狼藉的殘羹剩菜，然后抬頭一看，林飛羽還站在外面走廊臺上，看著宋然離去的方向。

林飛羽似乎覺到了他的目，回頭笑了笑：“你看什麼？”

林飛羽外形非常出，笑起來更是有種難以形容的人，簡直能讓一群小生齊聲尖，何文心口微微一跳，但又覺得那個笑容里著一莫名的冷意，便結結道：“沒，沒什麼。”

到了晚上，眼看就要熄燈了，何文抓時間沖了一杯牛，他喝完牛抬頭一看，林飛羽還躺在上鋪著天花板發呆，本沒有下床沖牛的意思。

難道是忘了？何文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沖了一杯牛，又按照宋然說的，加了三大勺白砂糖進去，抬手遞給林飛羽：“那個，加了糖的。”

林飛羽回過神來，他側頭定定地看了何文一會兒，忽然輕盈地翻下床，接過對方手里的牛，又笑了笑：“謝了啊。”

何文有些臉紅：“那個，不客氣。”

“不過呢，其實我不太喜歡喝牛，而且我很討厭甜食。”林飛羽懶洋洋地轉過，把那杯牛倒進洗臉池里，“所以，甜牛就更討厭了。”

何文呆呆看著他倒了那杯牛，心里又是難，又是迷：“可是……”

毫不猶豫地倒完牛之后，林飛羽又靦腆一笑，仿佛抱歉極了：“何文，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針對你，只是我真的不喜歡喝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劉洋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以前是被你哥著喝的吧？我也是，我媽總是我吃煮蛋，其實我特別討厭吃煮蛋，總是扔了。”

邵青推了推眼鏡，點頭道：“懂。”

林飛羽笑道：“嘖嘖，看來大家都一樣。”

寢室頓時變了吐槽大會現場，林飛羽迅速和劉洋邵青絡起來，何文心里難，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附和他們。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過了三年，宋然擔心的那些事，什麼林飛羽被同學欺負啦，什麼考試績跟不上啦，什麼只想拍戲不想學習啦……統統沒有發生。

林飛羽的績簡直像坐火箭一般，初二下期的期末考試是年級二十九，初三上期就到了年級第五，最后順利以年紀第一的績升高中部，然后又跳了一級，十七歲讀了高三。

這三年間，《大陳史》上映了，收視率一騎絕塵，“年九皇子”這個角大好評，林飛羽又利用寒暑假的時間，陸續在《王》、《十六七》、《蘆葦湖的月》等幾部電影里飾演了重要配角，甚至還拿了兩個相當有分量的獎項，著名導演崔雪也在各種場合對他贊不絕口。

與此同時，他還在學散打，高二暑假拿了江城青年組的散打冠軍。

這一切已經足夠他為學校的風云人，更何況，他還長得那麼好看，那雙琥珀的杏仁眼笑起來簡直勾魂攝魄，高也躥到了一米八二，還在繼續長高。

如今的林飛羽，簡直就是江城四中的傳奇人，每個人節、七夕節、圣誕節，他的桌肚里都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手工巧克力——大部分是生送的，小部分是男生送的。

面對那些堆積山的手工巧克力，他不像有些傲慢的男生會把別人的心意扔掉，反而會笑盈盈地說：“都做得好致啊，我一個人吃太可惜了，大家一起吃吧。”然后親手分給同學們。

總而言之，他在四中混得如魚得水，人緣好得不得了，同學個個喜歡，老師口稱贊。

這天晚自習，班主任公布了月考績，林飛羽又是年級第一，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惹得同學們一陣起哄“學神，請客！學神，請客！”，但林飛羽好像不怎麼開心，只勉強扯了扯角，沒有回應。

晚自習結束之后，他一個人默默往宿舍走去，神甚至有些懨懨的，引得好幾個生好奇又關心地頻頻回頭，向那個高挑俊的冷漠年。

“看，林飛羽誒。”

“他好像心不好，臉上都沒帶笑……”

“其實他冷著臉也很帥呢。”

林飛羽現在的心確實很差，因為哥哥又一次沒回他微信。

江城中學的高三住校生是全封閉式管理，一個月只有月假那天可以回家，學校還不許帶手機，他藏了一部手機，有時候會給哥哥打電話，或者發微信，可是哥哥不怎麼喜歡煲電話粥，微信有時不回，有時回一個“嗯”字，完全就是敷衍自己。

這些年，哥哥還清信用卡之后，便開始小額投資，他的眼非常好，陸陸續續賺了不錢，只是本金實在太，賺不了什麼大錢。

自己也提過，把所有的片酬都拿給哥哥投資，可是哥哥本不要自己的錢，還很無所謂地說“錢這玩意兒吧，確實不能沒有，可是多了也就那樣”，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好像他闊過似的。

上個月，自己盼了整整一個月，終于放月假了，可是回去的時候，哥哥居然不在，自己仿佛被迎面潑了一桶冷水，失到了極點。

這周又要放月假了，晚自習的時候，自己給哥哥發了條微信，他也一直沒回。

好像隨著自己逐漸長大，隨著自己逐漸優秀，兩人之間反而漸漸疏遠了，那短短幾個月的同居日子，那些自己可以拽著哥哥角的日子，那些哥哥親昵地自己腦袋，隨口哄著自己的日子，仿佛已經很遙遠了。

其實，這種況也很正常，男孩兒漸漸長大之后，總是需要所謂的“空間”，所謂的“自由”，可是林飛羽覺得，他需要的不是那些東西，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他需要什麼？他好像什麼都有了，容貌、學業、未來、男的慕、業界前輩的欣賞……可是，有了這些又如何？他仍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林飛羽了太，又低頭看向手機屏幕，對話界面上還是只有自己晚自習時發的那句話：“哥哥，我周末放月假，聽說有家新開的烤味道很好，我們一起去吃吧。”

哥哥還是沒回微信。

這一瞬間，林飛羽忽然有種難以忍的覺，修長有力的五手指緩緩收了，手機脆弱的塑料殼發出極其輕微的“嘎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