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沈PD來了”，幾乎現場所有人都是神一振。

沈沨，頂流中的頂流，他一個人的比所有練習生加起來都多，昨天的一公表演，臺下基本全是“沨”字燈牌，喊的也都是他的名字，讓選手們自卑失落不已。

而且沈沨不人氣棚，還是個有作品的唱作歌手，他有足足十幾首膾炙人口、拿獎無數的經典歌曲，每次發專輯，都要和路人搶，一不小心周邊簽名就全沒了，只能上微博哭“求求路人停手吧，搶不過心好累”！

這樣的沈沨，哪怕只是偶然扯上一點關系、蹭到他的只言片語，指里下來的東西就足夠選手們用不盡。

作為頂流，行程自然很多，沈沨雖然是《直播101》的PD，通常卻也只是彩排和正式舞臺時才來指導，極像這樣私下到場，選手們一聽說他來，瞬間眼睛都亮了。

除了黎喬。

作為被寫在書名里的頭號炮灰，黎喬單純作為一個屢戰屢敗的跳梁小丑當然不夠，他還是主角攻路上的重要絆腳石。

原主和主角攻、也就是沈沨從小門當戶對，對主角攻深種，死纏爛打，偏偏主角攻最敬重的祖母又很喜歡原主，說他們是“天定之緣”，勒令主角攻和炮灰訂婚。

主角攻當然不愿意，但祖母年事已高，越來越差，近些年還認為西藥無效，四尋訪所謂的得道高人，主角攻怎麼勸也沒用，他痛苦地覺得祖母已經時日無多，不愿意跟抗爭太過。

而炮灰作為一個狗得卑微，主提出不訂婚，兩個人先談試試就可以。

面對祖母的力，主角攻不愿地接了這個各退一步的提議，和原主了地下。

但兩人名為，除了每個月定期出來吃一次飯，連手都從未牽過，更別提接吻上床。原主無意中看到《偶像直播101》在接沈沨，想要多一些相機會，于是找關系進了家娛樂公司，只練習一個月就參加了節目。

結果就是原主黏得越，主角攻越煩他，漸漸地，還發現了總被原主挑釁的無辜主角。他越看到主角上的閃點，就越對原主避之不及。

當原主敗名裂地淘汰之后，主角攻便對他說了分手，轉頭和主角在一起了。

黎喬還記得他的經典臺詞：“遇見你（指主角）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是什麼覺！”

“任務里不包括線吧？”黎喬頭都不想抬，懶洋洋問系統。

“嗯嗯！”系統殷勤搖尾，“只要打主角，最終功C位出道就可以了呢！”

“呵，他看不上我，我也不稀罕他。”黎喬冷笑，“等我解決完這事，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踹了。”

系統諂：“主人好棒！主人有骨氣！”

“導演，PD！”這廂主統二人互相吹捧，那廂眾人見導演一行人匆匆走過來，連忙殷勤迎上去。

“到底怎麼回事？”導演問。

“一點小矛盾。”那個之前跟熊高卓打配合的人搶著回答，他接收到熊高卓的眼神示意，一邊賠笑，一邊看似不經意地手向攝像機，“那什麼，導演，PD，這種事直播是不是對節目影響不好？咱們先把攝像頭關了吧！”

導演剛來也不清楚況，不過一般況下，關掉直播解決、等事后再發通告確實是保守且常見的方案，他瞟了眼這人的手，沒作聲。

“不行！”系統著急起來，“宿主好不容易扭轉的局面，變私下解決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黎喬攥住扶手，也是第一次到焦急：他自己清楚，因為這副虛弱加靈氣差，真言符的效力最多只能維持五分鐘，要是關掉直播，再讓熊高卓混過去就沒用了！

他低聲那個狗狗眼練習生過來，然而對方忙著探頭去看PD，沒聽見他說什麼。而且就算他聽見了，來不來得及、能不能攔住都是未知數。

黎喬眼睜睜看著攝像師甚至朝那人靠近，主讓他到機——staff里很多都被炮灰攻收買了，樂意替他行方便。

黎喬一咬牙，正準備不顧形象地撲過去阻止，那頭忽然有人按住了那人關機的手，并順手拂開了。

“既然讓觀眾看了開頭，就也讓他們知道結局唄。”他說。

這話如果換別人說，不管是導演、急于止損的熊高卓、還是其他staff，都會大怒罵人，但換面前這個人，他們卻一片安靜，默默消停了。

只因為是沈沨。

對導演來說，沈沨是大部分觀眾看這節目的力源、所有贊助商的香餑餑，對節目組乃至選手來說，沈沨是他們的搖錢樹、金大，沒人敢置喙他的決定。

沈沨轉頭去跟導演說話，系統劫后余生般拍脯，高興地說：“沒想到正牌攻還好的呀。”

“巧合吧。”黎喬說。

他對這個名義上的男友，實質上的“正牌攻”，沒抱任何希。

按原書劇，這次風波沈沨都沒現，跟導演聊完就回酒店睡覺去了。眼下他能出現在這里，估計還是穿來的自己太能“作”，靜太大的緣故。

那人被拂開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訕訕說：“PD……”

沈沨戴著頂黑鴨舌帽，帽檐下的臉晦暗不清，他隨意掃了這人一眼，什麼都沒說，反而腳下一轉，朝黎喬的方向走過來。

所有人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唯獨黎喬垂眼轉著圓珠筆，直到面前灑下一片影。

黎喬本來沒打算抬頭，但眼前遞出一只手，手上躺著一方手帕。

“下臉。”對方說。

黎喬知道他是正牌攻，所以剛才把他的話當屁一樣放了，然而這會兒距離夠近，對方的音清晰、甚至帶著點兒溫地落進他耳朵里。

他霍然抬頭，睜圓了眼睛，口道：“……師兄？！”

*

黎喬十二歲那年遇見他師兄。

那一年他剛從城里逃出來，又被一群人販子捉住，差點被砍斷手腳送去乞討，他反過來一把火燒了人販子的營地，連夜跑了十幾里山路，在奄奄一息即將被追上時，遇上了他師兄。

那時候黎喬是個從沒接過修真的凡人兩腳羊，看見師兄白束帶，劍而下，真以為自己遇上了謫仙。后來得知玄天門的存在，師兄親手管他吃穿，引他踏山門。

黎喬的生存法則，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師兄對他這麼好，必是有所圖。

而他眼下一無所有，思來想去，抹掉臉上煤灰，了這張惹出無數麻煩的禍水臉，深夜爬了師兄的床。

結果就是師兄把他扔進比他還高的涼水桶里，冷冷道：“走歪門邪道，你好好修煉，就是報答我了。”

黎喬安靜泡在冰水里，盯著師兄的背影越去越遠，這一看就是十年。

面前這人黑牛仔，長，黑馬丁靴，整個一黑，頭發卻染了囂張的銀白，耳垂上黑曜石耳釘一閃一閃。

關鍵是，他長了張和師兄一模一樣的臉。

沈沨手上還攤著那張手帕，聞言問：“你我什麼？”

黎喬在綢布下的手微微攥，片刻后搖頭：“……沒什麼。”

沈沨剛才也沒大聽清，正好此時導演在下面喊他，“沈沨”和“師兄”音相近，他便當黎喬是在他名字，略過了這事：“了臉跟我下來。”

說完將手帕放到黎喬手心，他又轉下去了。

被死纏爛打了這麼久，沈沨本以為黎喬會馬上跟下來，迫不及待地要求自己撐腰，誰知道一直到他走下臺階，后都沒靜，一回頭，黎喬竟然還在原地坐著！

“……”沈沨不眉頭微蹙，尋思黎喬是不是嫌他來得太晚或是鬧脾氣，想出聲他，結果黎喬視線沒落在他上——

黎喬雙眸盯著另外的方向，冷不丁喝道：“熊高卓，你是心虛了嗎！”

他音質清亮，因為之前在小黑屋連哭帶喊，此刻帶了一嘶啞，卻意外有種震懾人心的效果——那邊熊高卓就被嚇得手一抖，剛到便利的指頭本能往回。

原來他想趁著大部分人注意力不在他上，悄悄把便利撕掉，免于這種□□一樣的折磨，沒想到黎喬眼這麼尖，一口喝斷了他的作。

現在的黎喬在熊高卓眼里真是邪至極，他手抖都不罵自己不爭氣，改懷疑黎喬的嗓音里是不是有什麼魔力了！

“導演，PD，之前他污蔑我，我就和他打了個賭，賭我能讓他說真話。”黎喬扯著肩上的綢布不讓它落，揚聲道，“現在還沒有個明確結果，能不能麻煩你們做個見證，讓我們把賭打完？”

沈沨很想按過去十幾年認識他的經驗他別胡說，然而黎喬眼里的篤定冷靜異常懾人，讓他說不出口。旁邊導演眉頭快擰麻花了：“這可屬于搞封建迷信啊……”

導演一邊怕被□□，一邊又聽人報告了黎喬剛才神乎其技的表現，尋思著萬一黎喬真能做到、將給節目帶來難以想象的熱度，忍不住踟躕。

黎喬按著肩，再次冷聲道：“打賭之前我說了，他輸了他要向我道歉，我輸了我立刻退賽，這個賭注依然有效！”

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正準備實在不行就自己拽著布下去，封建迷信都搞了，不蔽什麼的也就那樣吧！

沒想到“退賽”宣言剛放出去，他就收到了沈沨不贊同的目。沈沨沖他一搖頭，收回視線看了一眼熊高卓，居然選擇走了過去，抬手按住熊高卓前那枚搖搖墜的便利。

“你同意打的賭？”沈沨問。

封閉式選秀，大家最的就是八卦，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黎喬經常借著各種名義去糾纏沈沨，而沈沨無于衷，許多練習生私下都說，PD也就是為了維持導師風度，不然早他滾了。

熊高卓也認為沈沨對黎喬不會有什麼好，下意識點頭，不過他不敢說話，回的手不自又捂住了。

“那行。”沈沨下頜朝黎喬的方向抬了抬，示意，“他離你這麼遠，中間隔著這麼多人，沒法對你做手腳。君子一言，就把賭打完吧，出了結果你們都清凈。”

彈幕跟著松了口氣：

【我PD，今天這事不出個結果，我會抓心撓腮一整年的。】

【熊高卓這樣子，是完全不敢說話了？】

【這是不是說明，他之前說的那兩句話是真的？】

【細思極恐，黎喬崩人設我都當笑話看的，他這種崩人設我才覺得恐怖，平時所有人都覺得他耿直，拿他的話當真理！】

【要是黎喬真能讓他說真話，那黎喬人設沒崩啊，只是比較奇葩……比較有辱師門，咳咳。】

【他要真有這一手，也不算有辱師門了！】

……

“謝謝PD，為表公平，還是我先來。”黎喬意外沈沨能幫他，不過也沒太放在心上，只閉目思索了兩三秒，就道，“我承認我在自我介紹時有一定瞞，但我從沒用不正當手段傷害過任何選手，我跟熊高卓沒有過節，他為什麼要針對我？”

這里他用了一點技巧：他看過原文，知道熊高卓找上他是有炮灰攻在背后指使，但他改用了疑問句，就能讓這句話順利說出來，還把話引子拋給了熊高卓。

熊高卓果然被他這話激到了。

他一邊急自己人設崩塌需要挽救，一邊認同沈沨的安：他也覺得隔了這麼遠，黎喬確實很難再做手腳，一時憋不住反駁：誰稀得針對你？

結果一張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廢話，這可是101比賽、生存游戲，馬上要淘汰了，我人氣不高，你多占一個位置，就等于我一個可能！你現在雖然不行了，可你有死忠，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了機會我當然要把你徹底踩死！”

熊高卓越說，眼睛瞪得越大，神溢上絕，卻停不下來，機械地一張一合著，吐出的字句讓他陷更加絕的深淵。

他又想捂住，甚至想把拳頭塞進里！然而他剛一，就被沈沨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繼續說。”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還‘從沒用不正當手段傷害別人’，你以為你很偉大嗎？！”熊高卓臉上的在劇烈地痙攣著，“歷年比賽經驗大家都知道，出道跟不出道后續就是天壤之別，你當了圣母，然后混1800線，別人只會笑你是個傻！”

因為激烈的掙扎抗拒，他的臉甚至出一種猙獰，然而在這種猙獰下，他臉上又下兩行淚，沖開了底，在皮上留下兩道糙的印痕。

觀眾正因這種扭曲而悚然，卻又聽見他說：

“不是你，之前那個被前男友床照然后退賽的那個元寧，也是我做的，他談的眼實在太差，我只不過私信他前男友，教他怎麼AI換臉床照、怎麼跟要錢，他就顛顛地去干了！配合上元寧以前跟他拍的生活照、倆人微博互，元寧說破了也沒人相信，人人都以為他是個浪|的婊|子，誰知道他前男友是嫌他遲遲騙不上床才跟他分手的呢，哈哈哈！！”

黎喬：“……”

在場眾人：“……”

直播彈幕：“……”

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黎喬也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意外收獲”，系統立刻提供了關于“元寧”的資料，發現那是個業務能力優秀、長相溫雅俊秀，幾乎能和主角爭C的人。

震驚的彈幕刷了滿屏，快得幾乎一眼看不清：

【震撼我全家，熊高卓真的不是被下降頭了？或者這是節目組為了點擊率自導自演？】

【沒有這種炒作法，要是熊高卓說的是真的，他以后等于社會死亡，還可能進局子，除非導演組拿槍指著他，不然他不可能配合這種自尋死路的炒法！】

【而且元寧都被退賽了，這時候再給他翻案，那也是節目組失察的鍋，沒人能從中獲利，沒必要！】

【我靠，元寧真的是被他害退賽的？？我被元寧初舞臺驚艷過啊，循環了幾十遍！】

【元寧太慘了，熊高卓太嚇人了，我現在不寒而栗。】

【給熊高卓起的綽號真沒錯，他簡直人面心，好恐怖啊！】

【該說黎喬幸運還是他太強了？熊高卓這回踢到鐵板了。】

【一人書讓元寧回來，艸，憑什麼好人冤枉倒霉，壞人逍遙法外，要不是黎喬有本事，世界還真要像按熊高卓說的那樣運轉了，諷刺！】

……

導演瞄著飛速增長的直播間人數、以及可預見的炸熱搜，心又怕又喜，他滿手是汗地接了個電話，點頭哈腰半天后掛掉，總算松了口氣。他帶著一不舍瞟了眼攝像機，揮手道：“結局看完了吧？把直播關了。”

“不，不是，還沒有結局！”熊高卓糊了一臉眼淚鼻涕抱住導演大，他驚喜地發現他終于可以自主說話了，嚷道，“你們聽我說，剛才我說的都是假的，是他——”

他聲嘶力竭地喊到一半，攝像師在導演的視下，按斷了直播。

“導演，PD，你們聽我說……”熊高卓霎那間像被空了力氣，癱坐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喃喃，但他很清楚這是徒勞無功的：自己完了。

“我去理一些直播問題，你們先回宿舍換服，一會兒選管來你們開會。”導演嫌棄地把出來，沖沈沨笑著點了點頭，急匆匆地走了。臨走前，他還帶著一敬畏了眼黎喬：

都說小紅靠捧，大紅靠命，他有預，有這個人在，節目的大契機可能要來了。

導演走后，圍觀的練習生、staff們都還原地懵，許多人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

“PD……”

沈沨轉頭，一個練習生不知什麼時候到他邊，他長相極為清麗秀，眉頭籠著深深的憂慮，“你覺不覺得，今天的事太離奇了？黎喬要是用了什麼邪或者犯罪手段，以后會給整個節目帶來更大的麻煩。”

“我覺得不能讓他回去，不如先報警確定有沒有患……”

他最近剛因為某些事和沈沨私下認識，說起話來也自覺比旁人親，他正說得急切專注，后背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語氣不易察覺地一頓，順著力道往前倒去——

然而沈沨視線始終放在選手席上，黎喬坐得遠，這麼看就是孤零零的一小點，他沒怎麼聽旁人說了什麼，撥開面前的人往前走，說道：“你們不用管這些，都回去，別在這兒滯留！”

那練習生一倒撲了個空，差點兒摔破了鼻子，好容易被別人攙扶起來匆匆回頭，發現沈沨已經走出去十幾米遠了。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系統喜氣洋洋地在黎喬耳邊報喜，“宿主完任務一：解決崩人設危機，獲得獎勵點數500點！”

黎喬一邊等人群散去，一邊漫不經心在腦中回應：“哦，這500點能換什麼？”

“系統空間里的財富、食、天賦技能加點，素質、值、唱跳rap技能都能換！只不過現階段點數有限，還沒法從量變達到質變……”系統不無憾地碎碎念，“不過宿主你已經超厲害了，這是S級評價才會送的點數！我們……”

黎喬正聽著，眼前不知不覺又落下一片影，他抬起頭，發現來人是沈沨。

不得不說，沈沨這張臉對他來說太有迷，黎喬頓了兩秒才攤開手說：“你來要手帕嗎？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