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公館只剩最后一間還沒被黎喬破門而的房間了。

眾人跟著黎喬，正準備像之前那樣、等在門外圍觀黎喬砍怪，黎喬卻低聲音說：“你們退遠點，有個‘大的’在里面，我不保證能攔住。”

隔著門都能覺到里面煞氣沖天，黎喬怕那只大鬼萬一得到了什麼鬼修功法，修煉有，那他就沒余暇再去管這些人了。

眾人一聽說連黎喬都沒把握，立馬心驚膽戰恨不得退出三丈遠，頭點得如同小啄米：“哥你放心，我們肯定不上去作死！”

黎喬沖攝像師說：“可以跟進來拍，人盡量一點。”

攝像師一聽差點嚇尿，兩只手都搖出殘影了：你不是說你都不保證能攔住嗎？其他人都走了，我冒著生命危險跟你進去直播？這要因公殉職了找誰說理去？

見識過貨真價實的靈異世界以后，幾個攝像師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敢跟黎喬進去。還是關蒼山主站了出來：“老朽學過一點攝像，我來吧。”

他大半生撲在道修行上，卻是直到古稀之年才見到像黎喬這樣驚才絕艷的人，他太想看看黎喬還能使出什麼手段了，哪怕拼著這把老骨頭稀碎也不在乎——朝聞道，夕死可矣！

黎喬瞥了一眼滿臉視死如歸的關老頭，不角微揚：其實這些人對他的話反應過度了，他說“不保證能攔住”，可沒說他應付不了。

他也沒多說什麼，提起刀抬腳要走：“那就進去吧。”

“黎喬，”忽然又有人拽住了他，沈沨的手冰涼，再次抓住黎喬的手，“你等等。”

*

【他們在干嘛？屋里太黑了看不清，呼燈師！】

【PD拿的是繃帶吧？好像還給黎喬上藥了？怎麼四，不是全息投影麼，黎喬怎麼傷了？】

【回看了下錄屏，剛才太暗都沒注意到，黎喬走路的時候側真的有傷痕誒！就在直播故障中斷以后才有的，怎麼弄的？】

【誰敢弄傷我老婆的，我跟他拼了！】

【前面的你不懂戰損的[點煙]問題是，PD是特意去找繃帶親手給黎喬包扎嗎，我磕一口會被楓糖追殺不？】

【誰他的學生里也只有黎喬爭氣，關鍵時候不退啊！他想給別人包扎也沒得包吧？】

……

彈幕說錯了一點，之前的混里，上有磕磕的選手不，不過只有黎喬是為了救沈沨才傷的，也就唯獨他有這一份待遇。

時間迫，黎喬便坐在旁邊房間的書桌上，長隨意支著，微微岔開，沈沨單跪在他前，替他的傷口清潔、上藥，再一圈圈纏上繃帶。

兩人誰都沒說話，昏暗中黎喬無論是位置還是視野都好得多，他一會兒出神看著沈沨的臉，一會兒又扭過頭。

沈沨作一直很注意，直到黎喬耐不住子，著急收攏站起來，他的手才不小心從黎喬上過。指尖很涼，到溫熱的的瞬間，黎喬猛地繃了大側那筋，耳燒了起來。

“再等一下，”沈沨說，“繃帶還沒打結，只差最后一點了。”

“又不怎麼出不用繃帶也行吧。”黎喬扭開臉，含混又迅速地說。

“一方面防止染，”沈沨眼瞼微垂，“另一方面防走也不錯。”

“……”黎喬讓他說懵了，“……什麼？”

沈沨抬起頭，看著黎喬的眼睛，說：“我不是你男朋友嗎？”

“……”盡管相距有一段距離，黎喬還是本能轉頭看了一眼攝像機。

他們倆都關麥了，收聲應該收不到，但這是沈沨第一次正面承認他是黎喬男朋友這件事——不止是黎喬穿來之后，甚至是跟原主定下關系以來的開天辟地第一次。

“哦，”黎喬出，視線飄到上纏的白繃帶，不自在地拽了拽旗袍下擺，“……再說吧，還是那什麼，打鬼比較重要。”

*

黎喬踹開最后一間房門時，滿心復雜。

這間房的寬敞僅次于軍閥的主臥，是設定里大太太的房間。小鬼已經被黎喬殺得差不多，再撐不起那濃郁的遮眼氣，于是從鏡頭中便能看見，從臥室中央靡麗繁復的大床上，緩緩坐起一個人來。

這人長發雪，段娉婷，險些給現場眾人和彈幕觀眾看直了眼，結果慢悠悠下床，睡底下空空，卻踩著一雙紅繡花鞋朝黎喬走來……

彈幕頓時嚇哭了：

【救命救命，節目組真的別做這麼真啊！要不是知道是假的，我已經哭出聲了！】

【求問立刻去打印一張黎喬照片在床底下有用嗎？我要嚇尿了！】

【這次也還是黎喬一個人嗎？求求你們一起上吧，你們的兄弟義氣呢！】

【我已經關注了黎喬微博加了黎喬超話給他投了攢的所有票！喬喬保護我嗚嗚嗚】

……

彈幕發抖的同時，關老頭也變了臉，吐出一個名字：“紅仙姑！”

黎喬問：“你認識？是神仙嗎？”

本來見到這鬼，他還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鬼修，只是個比較強的老鬼而已，按理說神智已經接近于無，只剩下殺戮吞噬的，比較好對付。結果關老頭居然認識，要是個能變幻形態的散仙，那就麻煩了。

“不不，不是。”關老頭按掉聲音，急切說，“紅仙姑只是個尊稱，從民國時就存在了，當年兵荒馬時，經常有為禍一方吞吃整個村子的傳聞，這些年不太出來了，但每次只要有行跡出現，必是震驚當地的一樁慘案！”

他一邊說一邊抹汗，尋思自己大約今日真的要葬于此了！

“哦，”黎喬說，“把聲音打開吧，讓觀眾看默片總歸不大禮貌。”

關蒼山：“……”

另一邊本想華麗登場、卻慘遭無視的紅仙姑覺得黎喬更沒禮貌，頭發暴漲數尺，眼珠赤紅：“你小子殺我的奴仆、打壞我的居室，本想留你一縷魂魄供我驅使，現在竟還如此無禮，我要嚼碎你的骨頭，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黎喬剛要提刀，便見紅仙姑惻惻一笑：“所有進了這里的東西都打上了我的印記，只要我想，它們對我來說都如臂使指——”

話音一落，那柄陪了黎喬一路的長刀便騰空而起，在空中生生轉向，刀尖沖著黎喬面門呼嘯而來！

“你赤手空拳進來，如今連唯一的武也沒了，”紅仙姑獰聲長笑，“還不乖乖死！”

房所有能活的擺件、瓷瓶、桌椅板凳都從后悠悠飄起，一時間勢如萬箭齊發，黎喬躲無可躲！

所有東西沖黎喬站的位置呼嘯而去，轟轟隆一陣巨響，騰起的塵煙久久不散，紅仙姑得意地飄向那堆碎石瓦礫，正準備驗收自己的果，卻忽然頭皮一痛，被扯著頭發從后扼住了咽！

紅仙姑知道眾小鬼一旦被他扼住了嚨，死得都異常快，這也是不敢近攻擊的原因——可明明沒有靠近，還繳了他的武——以前那些老道神婆，只要奪了他們的法，立刻就會變一團柿子隨便拿，可眼前這個怪為什麼？？！

“因為我其實不需要武，那只是障眼法而已。”黎喬在耳邊嘆了口氣，“畢竟手撕不雅觀，影響吸。”

紅仙姑：…………淦！

如今已經沒有，黎喬的手卻像扼進了的魂魄里，的嘶掙扎無濟于事，的力量還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這讓覺自己就像一只踩中陷阱、被送上邪神祭壇的羔羊！

紅仙姑從嚨里發出嗬嗬氣音，心知這麼下去，馬上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就變了自己，用盡所有氣力拼命一掙，朝門外大吼：“救命，你們快來救我！！”

——用的是黎喬的聲音。

黎喬正要嗤笑：他早有先見之明，普通人遠遠退開了，沒人會……突然有人撞開了門，喊道：“黎喬，你怎麼樣了？！”

那是沈沨。

黎喬愕然之下，手上稍稍松了勁，紅仙姑使出箱底的法寶，瞬間從他手下掙，滿臉扭曲地抓住沈沨：“讓我吃了你，我就能……”

臉上水直流，一張下顎直接拉到脯，照著沈沨的腦袋就咬下去——

“完了完了，正牌攻死了會不會影響推劇啊！”系統在黎喬腦子里慘。

然而下一秒，沈沨周遭竟然泛起一陣淡淡青，紅仙姑嗷地就一聲被彈開了！

“……主角環這麼強？”黎喬此時也已經趕到沈沨前，發現沈沨還是了些影響，被煞氣一沖，臉蒼白地暈了過去。

“按理說沒有的啊……”系統迷撓頭。

“算了，下次有機會再看。”黎喬轉，他這次沒了牽掛，再去對付紅仙姑，三下五除二就將的殘魂“吃”了個干凈。

關蒼山把攝像機當了掩，全程躲在后面目瞪口呆，鏡頭都顧不上扭一下，彈幕里全是對“不敬業攝影師”的控訴。

也幸好他在進來前了藏修為的符紙，紅仙姑又看不上他這老幫菜的氣。不過眼睜睜看紅仙姑這樣一個“名鬼”如此輕易在黎喬手下灰飛煙滅，他對黎喬的敬畏簡直深骨髓了。

床上躺著昏迷的屈圖海，他的影響最重，不過只要引出煞氣，休養一段時間也能恢復。

黎喬將這里的煞氣也搞定后，整個公館的空氣都在流轉間慢慢變澄凈了，日暮的線過紗窗簾照進來，投下一片暖黃的淡影。

“累……”黎喬終于完了魔功吐納，一頭栽倒在床上。

“恭喜主人，您已經筑基大圓滿了啊啊啊！”系統算是明白修真界那些正道人士為什麼那麼忌憚主人了：只要有條件，宿主的升級速度只能用“變態”二字來形容！

“別說話。”黎喬筋疲力竭地抬手揮了揮，“我睡一覺，除非有天崩地裂的大事，不然都等我睡醒再說。”

*

沈沨睜眼時，人聲的嘈雜漂浮在金紅的霧靄中。

公館恢復正常，導演選手他們已經進來了，正在給直播收尾編瞎話，還表示沈沨暈倒也是演的，陪笑著把鏡頭懟到沈沨面前，沈沨牽了牽角，出一個合格的男神微笑。

“好的！那麼我們今天的直播就到此結束了，大家可以在微博、論壇繼續討論，為節目貢獻話題哦！”

程曉鷗說得神采飛揚，他旁邊的練習生一個個笑得狼狽、心有余悸又長舒一口氣。

黎喬就陷在靡麗的大床里，閉著眼沉沉睡著，沒人敢去醒他。

沈沨走過去，在床邊坐下，近期以來眼中的迷惘彷徨盡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神采爍爍的清。

“阿喬，原來你來了這里。”

秀長的食指過黎喬臉頰邊散落的黑發，優游而輕地挲。

系統在角落瑟瑟發抖：……求問，這算天崩地裂的大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