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書新如意（四）

書瑤看了他許久。

卓新上前, 將小捕撈網塞到手中，“喏，前日去醪鎮的時候, 和牛伯伯說你想看螢火蟲, 牛伯伯就手繪了這里的地圖說這兒有螢火蟲, 夏日里, 總帶他孫子來；還有，這捕撈網是藍嬸幫忙做的, 藍嬸說自制的捕撈網，一晚上撈一千只沒問題, 要不要比一比？”

書瑤不得不接過，但表仍有些木訥。

“愣著做什麼？”卓新笑，“我難得請一次假, 軍中一年就額外多給一次假！怎麼也得抓個兩千只回去吧~”

他這句話分明是沖著打趣去的。

結果書瑤沒有笑, 眸間略微遲疑，稍許, 才又抬眸看他, 難得咬, “這個怎麼用？”

原來是不會！

卓新又笑, “我教你啊！你看著，拿著這個網，啪得一聲扣下去，是不是抓到了，然后放進這個袋子里, 放多了，就像一盞燈了！”

書瑤看了看，果真一直螢火蟲的芒。

微弱得在布袋子里悠悠閃了閃, 而后又熄滅，而后又亮起。

循環往復，好似呼吸一般。

他將布袋子遞給。

接過，又認真看了看，一側，卓新已經蹦上蹦下，拿著捕撈網到抓螢火蟲去了。

整個人都嘻嘻哈哈樂在其中。

有著這個年紀年應有的肆意，也有著好不完的力，耐力，還有，缺心眼兒……

比如顧著抓螢火蟲，摔倒了山里。

書瑤低眉笑了笑。

是很笑。

剛好卓新從里爬出來，原本是準備抱怨兩聲的，結果第一次見到笑。

他雙手趴在地面上，邊還在里，慢悠悠道，“誒，你笑起來很好看啊，你得多笑。”

書瑤微頓。

卓新手將角兩側扯開，“像這樣~”

盡管他親演示的笑容不僅慘不忍睹，而且讓人瘆得慌，但書瑤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見書瑤笑，卓新又手做了旁的鬼臉，比如，學斗眼，又比如，豬鼻子，牛鼻子之類，書瑤干脆坐下看他表演。

他也繼續在里矜矜業業表演。

周圍都是螢火蟲，甚至都不用火星子。

書瑤似是從未這麼長時間，一直接連笑過。

仲夏夜里，天氣不冷。

兩人躺在山谷的草坪上，悠閑得看著每人手中一個裝滿螢火蟲的布袋子，映出好看的。

兩人都似看不夠一般。

“是不是很好看？”卓新見看的認真。

“嗯。”書瑤應聲，側在螢火蟲的和芒里，剪影出一道清麗的廓。

一側，卓新正著夜空星辰，嘆道，“我爹小時候帶我抓過螢火蟲，之前你不說，我險些都忘了。你一提，我又都記起來了！你說對，記憶雖然有時候很短暫，但只要一想起，就仍然歷歷在目。爹是給我留下了很多財富，這些記憶是最可貴的，我應該激。”

言罷，他又將目瞥向，“你也是啊，沒有什麼人是天生重要，也沒有什麼人該天生不重要！現在，你也有抓螢火蟲的回憶啦~”

他手，將自己手中那枚布袋子遞到面前。

接過。

他重新將頭枕在自己雙手上，笑盈盈道，“誒，你試試看，把兩個袋子的螢火蟲一起放的時候！”

卓新慫恿。

書瑤將信將疑，還是緩緩打開其中一個布袋子的繩扣。

接著，又打開另外一個。

忽得，數不清的螢火蟲在夜空中同一時間，緩緩升起，似一粒一粒的珍珠，在月下，奔向星空；又似一片手可及的星辰大海，在眼前倏然鋪陳出一條人的之帶，輕，人，而又讓人心。

這種景象實在讓人驚訝。

書瑤從未看過。

便一直仰首看著，似是看不夠一般。

可以一直看很久很久。

卓新也未擾。

坐著，他雙手抱頭躺著，兩人都靜靜看著眼前的螢火蟲星海，直至很久之后，這些螢火蟲都已經散去，但先前映眼簾的震撼，仿佛不曾褪去……

***

卓新什麼時候睡著的，其實自己也不記得了。

夏日的夜里，風都帶著暖意，很容易讓人睡，再加上今日是外出執行斥候的任務，他和凌霄折騰了將近一整日，才將消息送到指定。

晚上又抓了這麼久的螢火蟲，竄上跳下其實累了。

這一覺其實誰得很安穩。

書瑤看著手中已經空空如也的兩個袋子，又看了看草坪上睡著的卓新。

—— 不是說沒回憶嗎？我陪你撈螢火蟲！

—— 你也是啊，沒有什麼人是天生重要，也沒有什麼人該天生不重要！現在，你也有抓螢火蟲的回憶啦~

—— 你試試看，把兩個袋子的螢火蟲一起放的時候……

書瑤角微微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目看向卓新。

竟也比早前和了許多。

雖然這里不是山間，卻仍舊是野外。

黃昏前后生得火，能驅散絕大多數的危險。

還是端坐著，警惕四周是否有危險，要等著一夜過去，才算是真正安穩。

書瑤一宿沒有合眼。

卓新醒的時候，詫異看，“你沒睡嗎？”

搖頭。

但眼下，他們要趕回軍中了，否則就要超過霍叔叔給他的假期。

他不能遲。

但書瑤是不會讓他一人離開的。

卓新躍上馬，而后手給，“來，我騎馬載你，你可以閉目眼神。”

書瑤遲疑看他。

卓新打趣道，“誒，你昨晚不是說你是王府最厲害的暗衛嗎？是不是一不小心怕摔下去？”

書瑤這才手。

他搭手拉了上馬。

他騎馬，只能手還他腰間。

卓新道，“放心吧，我騎好，你可以安心睡一覺。”

他原本也是打趣的話，但騎了不多時候，發現書瑤真的靠在他背上睡著了，甚至均勻都很呼吸。

白日里跟了他們一日，夜里又坐了一個通宵，是累極了。

卓新盡量騎得平穩，些顛簸。

書瑤也真靠在他背上睡了很久，等中午臨近樊鎮的時候，書瑤才醒。

“到樊鎮了，先對付一口飯，晌午后再走。”下了馬，旁邊就是路邊的茶鋪，卓新牽了馬去馬廄飲水，喂草。

書瑤習慣目掃過茶鋪里的人，忽得，目微頓。這里的幾個羌亞人見過，卓新早前做斥候任務的時候，有過集的人，當時，卓新扮的是乞丐，眼下，只要一照面，對方很快就能反應過來。

書瑤沒有茶鋪，轉走到馬廄，“走。”

卓新沒反應過來。

但莫名的信任，讓書瑤開口，卓新當下就解了韁繩，帶著騎馬離開。

“你是說上次那群羌亞人呢？”卓新意外，他沒想到這里也會遇到。

書瑤輕“嗯”一聲。

“幸好你在，否則怕是要打起來。”卓新忍不住唏噓，“要是在樊鎮鬧開就不好了，走了好。”

他說完，書瑤一直沒有出聲。

“書瑤？”他回頭看。

書瑤問道，“你真準備一直在邊關，不回京中？”

卓新的臉忽然沉下來，“我是我，六叔是六叔，只要他在，我就不會回京中！”

書瑤沉聲道，“所以王爺每年都會找時間離京，就是因為怕你想回，但回不去。”

“……”卓新噤聲。

書瑤繼續道，“你都可以花時間同我這樣一個無關要的暗衛一道抓螢火蟲，為什麼不能花時間好好同你六叔一？”

卓新勒馬，惱怒下了馬，只留了書瑤一人在馬背上，自己低著頭，握佩刀，雙目通紅。

明明不是他，爹就不會死。

為什麼要他好好同他一？

卓新越走越遠，書瑤目微沉，他還在氣頭上，適當保持一些距離。

此本就離樊鎮不遠。

先前的羌亞人很快追了過來，因為路不同，對方反而是繞道在卓新前面的，“我剛才就見你眼，你是西秦軍中的斥候吧。”

對方能攆上來，就是認出他來了。

他解釋沒有意義。

卓新握佩刀。

但對方有十余個人，又都騎著馬，他額外冒出涔涔冷汗。

他打不過，加上書瑤也打不過，但他不敢高喊書瑤別過來，怕旁人原本沒有發現，最后被他暴。

對方十余個人打馬將他圍住，卓新間輕咽，眉頭也皺。

周圍的人見他是個孩子，都特意有些先嚇唬他的心思，一人拿劍勾他一側，他反擊，卻無果。

周圍一陣哄笑，“真是個小屁孩兒，都沒長齊，讓爺看看。”

笑聲中，卻聽見有馬蹄聲和腳步聲傳來。

卓新見是書瑤牽了他的馬，不不慢走上前來。

晌午時候，熱得煩躁，尤其是在馬背上，但見眼前的人就牽著馬這麼上前，瞧著也是個十五六歲的年，只是更眉清目秀些，手中沒有武，也人畜無害。

近前的人剛開口，“哪里……”

話音未落，書瑤腰間的劍隨著指尖勾出，近乎是頃刻間，眼前的人就落馬。

不止幾個羌亞人，就連卓新都看呆。

一直說是王府最厲害的暗衛。

他從來都沒信過。

但眼下，書瑤的冷聲如同早前初見他時候的冰冷，“還有誰要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明天卓二的番外完結，明天會上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