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小廝拿了鑰匙，打開了庫房的門，不到兩刻鐘，就將兩個檀香木長盒取了來。里面貴的綢包裹著燦燦生輝的金銀珠寶。

李福從小廝手中接了過來，自己打開，呈到秦王面前去看：“這四件都是去年常春華打了勝仗，從西夏王宮里搜羅來的戰利品。”

征西將軍常春華是秦王手下一員大將，也是明面上支持秦王的武之一。

李福一一介紹：“這件銀燒琺瑯彩長命富貴鎖不錯，紋飾素雅，和姑娘今天的也搭配。另一件花鑲紅瑪瑙的長命鎖過分華麗，但姑娘天生麗質，貴氣人，也能得住。”

祁崇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另一個盒子呢？”

李福拿掉了盒子里杏黃的綢，仔細看了看：“這件金玉滿堂長命鎖做工致，麒麟居中，左右是彩蝶翩翩，中間是梅蘭竹拼的‘金玉滿堂’四字。另一件是整塊和田玉雕的，瑩潤潔，質溫潤。”

祁崇都瞧不上眼：“你覺得如何？”

他問的是明臻，明臻吃飽喝足，小小的一團，正靠在祁崇邊。

原本祁崇以為這小家伙一個人在下面玩什麼東西，結果雙手輕輕抱著祁崇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李福尷尬的笑了笑：“小孩子麼，都貪睡，奴才抱姑娘下去，讓丫鬟們伺候梳洗，改日再讓姑娘挑選。”

“都放房里吧。”祁崇道，“將的手拿開。”

李福小心翼翼的將明臻抱了起來，小姑娘說傻麼，也沒有那麼傻，上來就抱住了秦王的大。這麼厲害的大讓抱著，以后乖乖巧巧不鬧幺蛾子，肯定會平安如意。

祁崇又掃了明臻的：“全都換新的。”

李福點了點頭：“是。”

明臻被抱回去后，睡眼惺忪之中，被天琴了，溫熱的帕子了手腳，換上了新的和子。喃喃喊了兩句“小兔子”，天琴忍不住笑了：“小兔子在籠子里呢。”

明臻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秀麗溫的面龐，臉龐是陌生的，明臻警惕的看著天琴，天琴了明臻的小臉：“姑娘莫怕，我在這里守夜。”

新夜道：“坐了一天馬車，姑娘子骨應該疲累，今兒就別洗澡了。”

從天琴手中將明臻接來，用楊柳枝蘸了藥膏幫明臻刷牙，小姑娘貝齒瑩白如玉，細細刷了刷，新夜解了明臻頭上的發髻：“姑娘睡吧。”

明臻困得睜不開眼睛，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之后幾個月里，秦王被派去麗州理一樁民變事件，李福隨著去了。余竹仍舊在明臻的邊，秦王府這麼大，幕僚無數，多一個明臻也不算什麼。

明臻起初還記得祁崇，但時間一長，等冬天都要過去了，祁崇才回來，明臻想起祁崇的時候越來越。

小孩子本來就不記得事，李福忙前忙后的回來，也沒有想起明臻來。

在李福和祁崇的眼中，明臻和兔籠里養的小兔子本就沒有什麼區別。都是開心了逗兩下，不開心了放一邊的小玩意兒罷了。縱然明臻是貴的份，于祁崇手中，不過更加高級點兒的玩。

......

正是即將溫暖之時，李福跟在祁崇的后，晴空萬里，園子里也香風細細，蝴蝶蹁躚起舞，李福臉上卻不帶笑意：“陛下這次做法，著實寒了殿下的心。”

上上個月初一是祁崇的生辰，初三是四皇子的生辰。祁崇生辰當天，手下將士無一人得空為祁崇慶祝，當時祁崇正九死一生與敵方對戰，沒有時間慶賀什麼生辰。

初一的時候，京城也沒有人想起這件事，宮里倒是忙里忙外在準備，卻是為四皇子殿下準備。

等初三，四皇子生辰到了，皇帝在萬壽宮中舉辦了盛大宴會為四皇子慶賀，其中更有數十名胡姬載歌載舞。

祁崇在麗州，并不知道京城的況，因為他此時危在旦夕。

皇帝與貴妃等人熱烈慶賀的當夜，接到了前方的消息，祁崇一行人在初一凌晨中了敵方的算計，肩膀上了一箭，箭上淬了毒。當時皇帝接到消息，滿臉不悅，只說了一句“掃興”。

直到今天，祁崇的箭傷仍舊反反復復，沒有完全愈合。

也是祁崇底子好，換做其他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如今祁崇回京城，滅掉作的賊子，本來是大功一件，論功行賞也該給祁崇足夠的獎賞。可皇帝只口上夸獎幾句，并將一次足以威脅王朝興亡的作說一樁小事，將祁崇的功勞化小，僅僅賞了白銀和些許田地。

李福搖了搖頭:“這次作的那兩位叛軍首領，著實兇悍異常且足智多謀，若非殿下您英明神武，換做其他人來，真不能擺平他們。他們若取了麗州，領軍南下，壯大勢力，整個朝廷都岌岌可危。”

最近幾年，凌朝最常面對的危機就是頻繁的。

先帝是殤帝，執政期間做了不荒唐的事，導致民不聊生。如今的建平帝也沒有賢明到哪里去，冷落皇后偏寵貴妃，更是任由貴妃一族做大，擾朝堂平衡，加上天災人禍不斷，民間頗有微詞。

祁崇冷笑一聲。

風起云涌，方才還萬里無云，突然就被風吹來了云，天氣陡然沉了許多。

祁崇的傷口不能見風，他自己也穿著單薄，旁人還穿著棉未換，祁崇仍舊一單。

李福提醒道:“殿下，您回去歇著吧，藥應該熬好了。”

祁崇在前面走，李福亦步亦趨的跟著，走到祁崇的住時，突然聽到一陣歌聲。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這樣的詞句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來，李福不住一笑，突然想起來這里還住著位小姑娘。

李福對秦王道:“大概閑著無事，丫鬟們教明姑娘唱幾句歌，這兩名丫鬟都讀過書，頗有才。”

明臻的嗓音，如今還十分稚氣，不過極為悅耳，如甘泉一般汩汩從心口淌過。

祁崇的房間如今一濃郁的草藥香氣，藥香是淡淡的苦，揮之不去。進去之后，便讓李福退下了。

這一邊，明臻突然看到湊近自己的李福，趕躲在了天琴后面，天琴一手護住明臻，對李福道:“李公公，姑娘幾個月沒有見您，怕是覺得眼生了。”

從秋到第二年春，中間時間隔得太遠。

不過李福一臉和善:“姑娘早膳用了什麼？”

明臻道:“糕餅。”

李福俯下:“現在是不是了？奴才帶您去吃點好吃的。”

明臻覺得李福面善，跟著李福過去了。

李福路上仍舊提醒著:“姑娘記得秦王殿下，知不知道？秦王殿下。”

“殿下喜歡姑娘的歌聲，等下唱兩句。”李福自顧自的道，“幾個月不見，姑娘居然瘦了一圈，是不是伺候的不好？奴才回頭問問他們。”

李福將門打開:“殿下，幾個月不見，明姑娘想您了，一直吵著要見您。”

他推了明臻一把，低語道:“姑娘按照奴才剛剛教的去說。”

人心都是做的。

整個京城沒有太多人關心祁崇，就算關心，他們關心的也是當今秦王，是一個份，而非祁崇這個人。

李福混跡宮廷這麼多年，揣人心還是準，雖然在祁崇跟前失手過很多次。

明臻剛剛答應得好，可惜的腦子還沒有核桃的腦仁大，剛剛進去，就全忘了，只記得一個秦王殿下。

祁崇的面前放著一碗藥，藥漆黑，散發著熱氣。

他正在理傷口，除了剛中箭的時候是李福或者大夫理，其他時候，都是祁崇親自料理，祁崇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傷疤。

沒有任何一個王者愿意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哪怕這位王者還是年。

明臻從屏風旁探出一個小腦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祁崇肩膀上的傷疤。

祁崇這時已經單手包扎好了，他將外披上，對上明臻澄澈雙眸，拿了一旁手巾了手，祁崇淡淡的道:“過來。”

明臻咬了咬，有點生疏，還是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

祁崇在臉上了:“怎麼瘦了？秦王府沒有給你吃？”

明臻怯怯的開口:“秦王殿下。”

祁崇指尖突然用力，明臻臉上留下了紅指印，但還沒有哭，想不通祁崇為什麼自己。

僅僅無辜的看著祁崇。

祁崇端了藥碗喝藥，喝之前，特意捉弄明臻一下，讓明臻嘗了嘗。

明臻好奇啜了一口，被苦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祁崇輕笑一聲，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