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旺哪里還有閑心吃酒，想與其看著孟茯每日跟那姓沈的先生攪和一，不如去劉家做小，還能換一筆不菲錢財。

何況那姓沈的又窮又丑，吃飯還要靠村子里老小供給，沒得個什麼前途的。

他回了家，忙與老太婆商議，都覺得是天大的好事。

可兩夫妻還沒得及找孟茯，消息就傳到了族長大爺耳朵里，只氣得連忙將他喊過去說話，“你個挨千刀砍腦殼的，那劉員外是個什麼人你心里沒數麼？好好一個員外郎不積德，盡做些喪盡天良，強霸鄉村的勾當，你還想將你自己的兒媳婦賣給他，姜家怎麼就出了你這個黑心爛肝的東西？”

姜三旺被罵得說不出話，只拉攏著腦袋站在一旁，嘀咕著：“年紀輕輕，遲早要跟人跑，還不如趁早嫁了出去。”還能得點錢財。

“呸，你哪只眼睛看著的？是愿意吃苦累的，又把家里祖傳的手藝撿起來，養活三個孩子不在話下，你如今也看見了，三個娃兒整整齊齊，比那爹媽齊全的還要像模樣，這樣好心待孩子，你不激的恩德就算了，還想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兒？那劉員外納一個妾就死一個，你是不曉得？”

罵了一回，又好言勸道：“若飛若也是好孩子，將來出息了，你是能福的，你就做一回人罷。讓看著孩子們大了些，正兒八經給找戶好人家才是要事。”

姜三旺心里只想，那幾個兔崽子長大得等猴年馬月，還不知自己有沒有命活到那時候，何況又不曉得他們是要飯的命還是個什麼命？

與其等他們那看不見的好，不如先拿了劉家的銀子揣在荷包里才是。

這里搪塞了族長大爺幾句，便回了去。

夫妻商議一回，終不得主意，又舍不得劉家那頭許諾的好，就去找孫買辦商議。

這孫買辦也是個損小人，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說是欠了劉員外的五十兩白銀子，如今拿不出銀錢還，讓孟茯去給抵債。

為此，還讓姜三旺專門畫押做足了憑證，這樣料想族長大爺不得不點頭放人。

姜三旺拿著借據在手里，卻只來找孟茯，“不管如何，你是姜家的媳婦，如今我欠了人家許多錢，只要你肯點頭，就饒了我這條老命。你是大夫，做的都是善積德的好事，不能見著我不救。”

孟茯正端著簸箕在門口篩檢挖來的半夏，聽到他的話，頭也不曾抬，“且不說你不止我這個兒媳婦，何況當初分家的時候說得清楚，您二老就是歸天了，棺材板子也不會找我要一個銅板的，既如現在欠了銀子，就不該來找我。”

說著，起端著簸箕進門，見萱兒隨著要進來關轅門，只朝使了眼，上說著：“你去看看，咱家的羊拴好沒，別讓它又去人家地里。”

萱兒卻是沒去池塘邊，反而往族長祖爺爺家里跑去。

姜三旺自是不知，只推著轅門要進來。

“我是個寡婦人家，是不要什麼名聲的，可公公到底顧忌著些，不免人閑話了去。”孟茯也不攔他，往墻上撿了好的布袋子，一溜兒將曬干的半夏都裝進去。

姜三旺只得將腳收回去，后悔應該喊了老太婆一起來的，但又不甘心被孟茯拿，索一屁坐在大門口，死皮賴臉道：“你這是要死我，與其人來追債砍我的手腳，我不如跳進這池塘里淹死算了。”

這話哪里嚇得住孟茯，忍不住好笑：“來嚇唬我，您要真干跳了，我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置辦一副好棺材。”

姜三旺這種人，最是惜命，怎麼可能真的尋死去？

何況這銀子也欠的太巧合了些。

見油鹽不進，還說起了風涼話，姜三旺不免是惱怒起來，只覺得孟茯著實歹毒，一個勁兒盼著自己死。

既如此，不仁就不能怪自己不義，瞥眼見著籬笆下男娃兒們玩耍的子，大步往院子里進去，“我好話說盡，是你自己不聽，怨不得我了。”

孟茯聽著他的腳步，忙轉過，見他兇神惡煞舉著子要打自己，嚇得花容失，“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將你送到劉家去，人家好心好意轎子來抬，你不樂意，我就將你捆了去。”說著，手里的子就要落下。

大人手臂的子，落下來孟茯還不得昏死過去？

也跟姜三旺夫妻打了幾回道，雖知道不是好人，但著實沒料到能歹毒到這個份上，只怨自己大意了些，當下連忙拔朝門口跑去。

才跑到沈子房家的門口，就見著萱兒領著了族長大爺來，如見了救星，雙越是賣力，朝他們奔了過去。

可姜三旺也紅了眼，勢必要將劉家的好拿到手里，哪里肯放手？在后是窮追不舍，眼看著那子就要落在孟茯后腦勺上，一抹月白自眾人眼前閃了過去，與此同時只聽得姜三旺一聲痛苦悶哼，人就倒在了地上，子落到了一頭。

孟茯大驚，連停住腳步，心有余悸地回頭看著，只見公爹滿臉痛苦地躺在地上，沈子房站在他跟前，滿臉怒意。“這也是太平盛世，哪里有你這樣迫親兒媳的？”

姜三旺被摔得頭暈目眩，眼前只冒著金星，聽到是沈子房的聲音，一個激靈爬起來，又見族長連帶村里好些人都來了，忙指著沈子房罵道：“你個妄小人，別以為我不知你心里如何想的？又窮又丑，就指著我大兒媳婦好騙，想拐了。”

只可惜話音剛落，沒引來半點共鳴，反而被族長大爺過來拿手里的拐杖敲了一回：“你個孽障東西，自己不做人，便以為誰都跟你一個模樣麼？”

當下也不由他說話，只喊了人來綁了他，架著胳膊拖到祠堂里去，聽候發落！

可孟茯心里還是不踏實，這一輩子都總不能頂著他家兒媳的份吧？不然一輩子就活該被他著。

需要一個戶頭，

族長大爺雖將姜三旺押了祠堂里去，不過是訓斥一頓，他長記罷了，可于自己來說，仍舊是后患。

于是當下也趁著人多，只在族長大爺面前跪下，“大爺爺，我也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卻我遇著這樣的事。”與姜家必須有個決斷，最好能自己分到戶頭，立了戶當家做主，要搬要走，來去自由。

說罷，抹了眼淚，見著若飛三兄妹都在，目落到他們上，“我與他們的爹是沒有姻緣，但與他們兄妹三人卻是有這母子緣份的。我祖父去了，便沒有旁的親人，所以才讓人欺辱看低，我是不愿意他們再過我這樣的日子，所以就算吃苦累些，也要想法子讓他們將來出息！可我就這樣一心一意扶孩子們，我公婆還要這般算計我，我如何再安心待下去？當初哄了我家的財產便算了，也不過是拿給小叔家里，不算是流到外人手里去，但現在又拿我去抵債給人做妾，我還活著做什麼？”

說著，忽然起，朝著前面池塘邊跑去，眾人一驚，察覺出是要跳塘尋死，忙去攔。

那沈子房追在追前面，眾人也瞧見了，他那腳不沾地，跟戲文了說的天外飛仙們一樣，飛過去一把將孟茯拉住。

可為時已晚了些，孟茯已經跳進去了，還連帶沈子房也一并拽池塘里。

眾人嚇得驚慌失措，孩子們又哭又喊，想要下去救人，不過將大人們拉住了。

現場一片慌，眾人七腳八手拿了竹竿，又是下水的。

孟茯哪里可能真的死？是擅長水的，不過是想要讓族長大爺給自己個好結果罷了。

是見著沈子房也來了，為了以防被察覺自己是演戲，結結實實灌了兩口水，頓時只覺得那況不妙，眼前一片模糊起來，自己的腳好像被下面什麼絆住了，不聽使喚。

這才恐懼起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待醒來時，夕從窗戶里照進來，撒在前的被子上，只覺得這甚是好看，心里歡喜。

還活著真好。

秋翠守在床榻前，見睜開眼，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謝了幾回菩薩，才后怕道：“你要嚇死個人，怎真的跳了塘去？你不曉得這水塘都是沼澤爛泥麼？也虧得沈先生厲害，又會功夫，是將你從那沼澤爛泥里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