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養包子》31、第 31 章

此時此刻的柳婉兒滿腔怒火,知道孟茯不是什麼好人,卻萬萬沒有想到,阿娘臨終前不似夢里一般給自己留了這塊玉佩,是因為被孟茯這點賤人給走了。

比誰都知道那塊玉的重要,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要回來。

氣急敗壞地回來,王春橋已經走了,柳煙以為是為沒有糧食發愁,忙將拉進屋子里去,揭開鍋蓋,只見里面是一鍋剛煮好沒多久的雜糧粥。

“是姓王的剛從他家里端來的。”雖看不上那王春橋,但虛榮心卻是有的,所以還是喜歡王春橋的這份跪,喜歡看他給自己獻殷勤。一面拉著柳婉兒慨:“婉兒你說的對,這男人就是賤,我對他不過是幾句噓寒問暖,他就恨不得將命都給我,全然忘記了家里那黃臉婆為他生兒育伺候老人,往后我若是尋夫君,斷然不會找他這樣的人。”

柳婉兒哪里有心思聽,現在腦子里想著的全是玉佩的事兒。

柳煙自顧說著,并未發現柳婉兒的不對勁,“糧食的事兒他咱們不必擔心,等明天在村口值夜回來,趁著那姓沈的去了村口,就撬了地窖,把糧食扛出來。”

聽著糧食,柳婉兒這才回過神來。

玉佩的事兒是要,但也要不過糧食,何況糧食若被拿到手里了,那孟茯也就只有死的份兒,到時候自己管上扯玉佩就好了。

倒是省了許多事兒,就是有些便宜了這個子。

又見現在天已經快黑了,那姓沈的書生也快回來,這個時候去砸地窖拿糧食,的確來不及了。

而且今天又有晚飯,便沒多想。

殊不知沈子房跟著若飛回來,便連夜將地窖里所有能吃都轉走了。

村里哪家有地窖,王春橋心里自然是有數的,沈子房也不敢繼續放在村里。

他是忙了大半夜,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半點靜也沒弄出來。

孟茯早打發孩子們睡了,一直守著等他歸來。

按理有王春橋這個例子在前,就不該再隨便相信一個人,可是思前想后,沈子房這樣厲害的人,識文斷字,還會武功,不是五大三沒腦子的。

天災也好,世也罷,他想要活下去,都是簡簡單單的事兒。

可當初卻沒有選擇跟逃難大軍們一起走,而是留了下來,多半還是因為他這人重誠信。

他真想拋下他們一家四口不管,早就走了,用不著這會兒來自己藏了糧食,所以孟茯選擇相信他。

沈子房推門進來,想是連日以來夜里不點蠟燭,已經逐漸適應了這夜

所以推門進來就見著坐在桌前的孟茯,有些驚訝,“你怎還不睡?”

“你沒回來,我哪里能睡得安心,可都藏好了,取的時候方不方便?”孟茯問著,練地到桌上的茶壺,給他倒了一碗溫度剛好的熱水遞過去。“晚上我聽著隔壁傳來秋翠姐的哭聲,讓若過去打探了一回,是王春橋那沒心肝的,將晚飯直接送給了那姑侄倆。”

沈子房聽罷,有些擔心,“所以你又給他們母子三人送了吃的?”

孟茯連搖頭,“我起先是十分可憐他們的,可后來一想,我若真去送,以后王春橋只怕越發肆無忌憚,反正想著我不會不管秋翠姐他們母子的。媳婦兒子是他的,又不是我的,何況咱們也沒多吃的了,我哪里還敢做這好人。”

沈子房松了一口氣,他就怕好心孟茯拎不清楚,再去送糧食。

做好人是自然的,但前提也要先保證自己吃飽,才能有余力去幫別人吧?

一面與指了指自己帶回來的兩斤高粱面,“東西我放在山上的一個山里,那地勢蔽,沒功夫的人上不去,野也去不得,你不必擔心丟了,我每日回來,去取一回。”

孟茯聽了不覺松了一口氣,不單要防著人,也要防著野,“如此甚好,只是你這樣來回跑有些辛苦。”

又聽沈子房擔心地說道:“糧食最多能撐半個月,我想法子再獵一些兔子野,興許能勉強撐一陣子。咱們一直在這村里,外面什麼景也不清楚,所以我打算出去幾天探一探。”

孟茯以為他是想去縣城看一看可開了賑災糧倉。

可是之前那柳家姑侄倆,不是說縣里也空無一人了麼?那沈子房要去哪了?

沒來得及問,就聽沈先生說道:“我去得三五日,留你們在村里我也不放心,不如明兒我帶些被褥放到那山里,我離開后送你們去那里避一避。”

如今與王春橋撕破了臉皮,他若是發現地窖里沒了糧食,只怕自己真不在,他會用強。

孟茯連連點頭,“要不你把我帶上,我也能拿些水。”

沈子房自是點頭了,因太晚了也不好繼續耽擱,各自去睡了。

翌日一早沈子房去村口換了王春橋回來。

王春橋頭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直接去孟茯家的地窖,只是眼著空的地窖,他頓時氣不打一來,直接到孟茯家。

孟茯已經極長一段時間里不吃早飯了,這會兒正給孩子們煮好,正好他們起床吃飯。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怒喝:“孟茯!”

是王春橋的聲音,嚇了一跳,心想莫不是他真去地窖,發現里面沒糧食,所以來鬧?

這會兒是斷然不敢跟他說道理的,左右他也聽不進去,便連了門閂,和幾個孩子躲在屋子里不吱聲。

王春橋氣急敗壞踹了幾腳房門,“有本事你一輩子別出來!”然后便回了家去,將水井里的水全都取走,一滴是沒給孟茯留下。

他就不信孟茯沒水了還能不出來,到時候就喊拿糧食來換水。

自打那柳家姑侄帶回來后,王春橋就變得太快了,秋翠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家從前老實憨厚的男人會有這樣一副臉,一時又覺得他肯定是被那柳煙迷了,才會這樣糊涂的,所以只怨那柳煙。

何況自己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又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他總會回頭的。但仍舊覺得對不住孟茯,眼見著王春橋去了柳家姑侄那邊,忙過來敲門找孟茯。

“阿茯是我,快開門。”拍著門喊道。

若飛正要去開門,被多了一個心思的孟茯止住,只聽小聲說道:“先看看外面。”

若飛得了話,忙到窗戶隙里悄悄朝外看。

窗戶是上了窗板的,不然就是紙糊的窗戶,早就被王春橋捅破了。

如今若飛三兄妹幾個窗里看了個遍兒,果然見著王春橋就在籬笆外面,一時不寒而栗,只覺得秋翠也不能信了。

其實昨天孟茯聽到秋翠那頭哭喊,沒送糧食過去,到底是因為白天和秋翠說起王春橋的時候,秋翠那一副認命來的樣子,讓孟茯意識到,秋翠和王春橋才是一家人。

自己不管與秋翠再如何好,那也是外人。

因此剛剛聽到秋翠來敲門,才多了個防備心。

沒曾想,王春橋還真是在外面,不知道秋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選擇這個時候與秋翠來往了。

糧食的捉襟見肘,并沒有讓大家如同自己所預想的那樣團結起來,反而是出了人最丑惡的一面。

孟茯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好,但是這會兒只想活著,何況給秋翠家的糧食已經不了。

秋翠了一會兒門,見孟茯不應,心里也涼了半分。

遠遠等著,只要孟茯開門就沖過去搶糧食的王春橋不也沒了耐心。

秋翠心里這會兒難過不已,自家男人被狐貍勾走了魂兒,最好的朋友也不理自己了,有些失魂落魄地從院子里出來,正好撞到王春橋,頓時嚇了一回,“你,你怎麼在這里?”

王春橋抬頭朝孟茯家鎖的房門看了一眼,才將目落到蠟黃的臉上,越看越厭煩:“你不是與要好麼?如今連你也不理了,還道是好人,就你自己沒腦子,幾句話就將你哄得團團轉,還把柳姑娘們氣走。”

秋翠滿眼含淚,仰頭怔怔看了王春橋一回,只覺得自己這夫妻多年的男人,是何等的陌生。

“怎麼,老子還說錯了?”他不耐煩秋翠這樣看自己,了一句口。

秋翠生生將那眼淚給憋了回去,“你說的對。”然后自顧回了家去。

王春橋這才去找柳家姑侄。

這柳家姑侄倆已經知道孟茯家昨晚連夜將地窖搬個干凈的事兒,但也不要,這會兒們的屋子里放滿了水。

所以這會兒并不著急。

“沒有水,手里有糧食也不頂用。”柳婉兒自信滿滿,何況王春橋把他家地窖里的糧食都給送了過來。

所以見了王春橋來,便朝柳煙道:“姑姑你他別再去村口浪費時間了,等著快天黑的時候,再去取一波水。”

等下一波有水,是快天亮的時候了,那沈子房指不定還在睡覺。

柳煙忙應了。

這里打著如意算盤,孟茯這頭坐在屋子里,也是五味雜陳。

幾個孩子在一頭窸窸窣窣地說著悄悄話,孟茯聽得了幾句,是那若飛說什麼好看的人都不是好人,就像是那柳婉兒姑侄,越漂亮人就越壞。

又后悔早的時候被柳婉兒耍著給干了不活兒。

孟茯聽罷,心里也松了一口氣,只盼著若是都能活下來,希這十年后,哥倆還能有這覺悟,不要繼續被給柳婉兒做牛做馬才好。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沈子房回來了。

曉得井里一滴水沒剩下,王春橋又不再去村口,索道:“他既然一定要這樣,那我今晚就送你們山上去。”

孟茯想著也好,沒道理跟他在村子里耗,沈先生早些出去,若運氣好能有出路,總比糧食殆盡后再做打算要好的多。

當即便將孩子們起來,各人收拾著包袱抱著裝水的罐子,便出了村子,朝山里去。

山里的雜草樹皮都被鳥啃噬得禿禿的,倒是十分好走,只是沒了樹葉草木的遮擋,在大白天的時候也容易暴位置,好在那山在斷壁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凡人野,哪里能去得了?

走了約個把時辰,便到了那一斷崖,出口上下都是兩丈多高。

沈先生來來回回幾次,才將他們母子四人帶上去。

又往山下跑了好幾趟,用背簍將那些裝著水的罐子全部搬上來。

已是天亮。

他一個晚上沒睡,孟茯和孩子們也不敢睡,只怨自己沒那本事,不然哪里能他這樣幸苦?

左右這份,孟茯和孩子們都記在了心里。

沈子房休息了一個白天,第二天晚上出發走的,上也就帶了幾個干餅子。

現在居住的山并不算大,甚至是有些狹小,孟茯和幾個孩子送他到口,滿臉不舍不放心。

“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這是他給孟茯和幾個孩子留的話。

接下來的幾日里,孟茯便帶著幾個孩子蝸居在山里,除了吃飯睡覺,便給他們說些典籍故事,日子倒也不是十分無聊。

至于村里王春橋家跟那柳煙姑侄是什麼景,也不清楚。

到了第五日,孟茯不見沈子房回來,心里焦急起來。

可到第八天,仍舊不見人影,反而是山下的村子里,居然燃起幾煙炊。

村里就算是他們在的時候,也只有三縷煙炊罷了,如今卻是七八,孟茯不免是心驚跳起來,“村子里來人了。”

可現在天還大旱,不可能是村民們回來,所以只能解釋村里來了難民。

因為是白天,也不敢多在口待著,就怕運氣不好,人一眼看到這禿禿的山上,那口有人影。

所以招呼著幾個孩子趕進去。

“來了這麼多人,他們燒火做什麼?”若飛問著。

王春橋家有多糧食,他心里有數,本用不著這麼多火塘子才能煮完。

但是那些難民自己有糧食,似乎也不大可能。

孟茯不敢繼續想下去,也不讓孩子們繼續說,“管不起那麼多,咱們現在還能撐一陣子,若是到了糧食殆盡,老天爺不下雨,沈先生沒回來,而已是咱們個人的命了。”

其實也不是真的認命,這山里早些時候有不何首烏藤蔓和野楊桃藤延升進來,所以是能用的,并不如外面巖壁上的早就干枯無韌

所以如果糧食完了,沈子房還沒回來,孟茯就用這些蔓藤做繩子,從這里下去。

村子里的煙炊維持了三天才沒,想著那些人也才走。

只是沈子房一去不復返,早些時候孟茯想著興許是他去得遠,所以回來得才晚。

可現在越來越害怕,生怕他在路上出了什麼事兒。

在這樣張擔憂的日子里,轉眼就已經到了正月二十一。

糧食沒了,水也斷了三天,孟茯一早便拿出蔓藤編的繩子。

系在山里的巖石上,若飛先過去,“我先下去試試。”

“小心些。”孟茯倒不擔心這蔓藤會斷,畢竟這麼壯結實,如今一個個都得跟猴子一般,哪里有什麼重量?

若飛順利下去了,若便催促萱兒。

可萱兒到底是小姑娘,膽子小了些,如何也不敢?孟茯只得拿了剩余的蔓藤將綁在自己上,帶著下去。

最后從山里下來的是若

山上容易下山難,而且怕遇著什麼狼老虎的,他們也不敢多逗留,急急忙忙下了山去。

那幾朵煙炊過后,這村子里有些烏煙瘴氣的,到七八糟一片,家家戶戶這里里外外,似都被人翻找了一遍,莫說是有什麼吃的了,就是好裳也沒有一件。

好在水井他們是搬不走的,這麼些天,多攢了些水,幾人也是喝了個夠。

拿了竹筒來裝了水,孟茯帶著三個孩子,也終于要加逃難大軍了。

在石壁上給沈子房留了信,只愿他能回來看到。

然才到了村口地母廟,就見地母廟門是打開著的,神龕上被人弄得七八糟的。

孟茯想起惠德和尚,便停住腳步:“你們這里等一等我。”然后進去將那菩薩給扶正,神龕上收拾了一回,虔誠地作了三個揖。

一求老天爺早些下雨。

二求沈子房活著。

又回頭看了看瘦的三個孩子,又彎腰作了一個揖:“求菩薩保佑我和三個孩子能活著。”

說完,正要轉離開,手去拉門。

忽然聽到一個啞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是孟大夫?”

這竟是惠德和尚的聲音。

但是這地母廟除了正殿之外,左右一間小耳房,一頭是惠德自己住的,一頭堆放著些雜七雜八的件,如今兩間房門都大拉拉地敞開著,里面空無一人。

正殿里除了供奉的各路神仙菩薩,并無一人,可孟茯清清楚楚聽到了惠德的聲音。

莫不是自己這些天嚴重缺水,又因為沒了一顆糧食,還擔心沈先生的生死,所以幻聽了?又或者自己要死了……

這樣一想,孟茯不免是有些害怕,連忙從里面退出來。

忽然覺得后有人拉自己的手臂,頓時嚇得尖聲起來:“啊!”

“阿娘是我。”若飛發現孟茯在廟里神神叨叨的磕頭作揖,就有些不放心過來瞧,方才進來見慌張,忙手去扶。

沒想到反而嚇著了孟茯。

孟茯一顆心差點從天靈蓋里飛出去,見著是若飛,放松了一口氣,一面拍著口,“嚇死個人了,你怎都不吱聲?”

若飛委屈,“我了阿娘您一聲,您沒應。”

孟茯那會兒全神貫注在那聲音上,哪里顧得上旁的?這會拉著若飛,有了些安全,正要跟他說自己聽到惠德和尚的聲音了。

忽然只聽地上忽然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孟茯嚇得忙抱若飛,“若飛不怕啊。”

若飛被箍得氣都有些不過來,有些費勁地道:“阿娘,我不怕。”一面拼命揮舞著手臂指:“菩薩了。”

孟茯這才看到前這菩薩果然了,一個頭從里菩薩底座下的小口里爬出來。

頭頂上的頭發似才刮的,上面還有兩三個小刀口。

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從這底下爬出來的惠德,“您不是早就走了麼?幾時回來的?”

惠德好像沒怎麼廋,還跟從前那樣胖,費了不的勁兒,若飛忙去幫忙,他才從那口里爬出來,一面拍打著上的塵土,“我能去哪了,小時候我是遭過一回的,全家老早去逃難,路上什麼牛鬼神蛇都有,那時候虧得是家里人丁旺,叔伯都還年輕,不然像是我們這樣的孩子,路上沒了糧食,都要捉去吃了。”

他說著,撥開地上七八糟的件,盤坐下來,眼見著孟茯背著包袱,“你如今也要走了?”

若飛已經將萱兒和若喊了過來,一起在這殿里各自找地方坐下。

從前小孩子們覺得他是個貪財又喝酒吃的和尚,最是不喜歡他的。

可如今瞧見了他,卻是覺得好生親切,都笑瞇瞇地看著他,聽他說話。

孟茯他一問,點了點頭,“糧食沒了,村子附近的樹皮也了,我只能出去運氣。”

“那沈先生呢?”惠德找了一圈,只瞧見他們母子四人,忙問。

孟茯將沈先生出去,以及將他們安置在山上的事兒說了一回,又求了菩薩保佑他。

惠德聽罷,才恍然道:“原來如此,我說那日怎不見你們,原是沈先生將你們安置到山上,救了你們的命。”

孟茯這才想起問他,“您既然一直沒走,那前幾日村子里來了許多人,你可是曉得?”

卻只聽惠德說道:“我剛不是才說你們得了沈先生救命麼?你不曉得那日忽然來了許多人,嚇得我趕躲回去。早時候沈先生和王春橋守在老樹上,我還能有些安全,他們不守了,我整日也不敢冒頭了。”

孟茯納悶了,那樹上能將這地母廟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倆怎麼沒發現惠德呢?

就聽著惠德自己說,他這氣的地方,在地母廟后邊靠著槡田的田埂邊。

那里的田地都是廟里的,平日也是他自己種著,有氣的地方,別人也不曉得。

而他在那里,正好能瞧見村子的打谷場。

“來了三四十個人,男的的都有,還帶著幾個孩子,我當還是他們自己的娃兒,不過走的時候卻沒見著,這幾日又見他們在村里燒火做飯,那娃兒多半是他們吃了。”他說的稀松平常,似乎這吃娃兒的事就跟烤幾尾魚吃了一般。

孟茯和幾個孩子卻是嚇得臉蒼白,不想到了他們最后一頓吃的是些干。

只單想一想,也覺得惡心反胃了。

可惠德和尚話還沒說完。

說那些個人來村子的時候,柳家姑侄已經走了,也不知的是不是把王春橋家僅剩下的糧食都帶走了,所以王春橋和秋翠吵了一回。

可他們卻沒選擇離開,所以等著這些人來了,便躲到地窖里,自然是給翻了出來,王春橋自己趁逃了,秋翠和兩個兒子給那些人抓了去。

“那些人離開后,我也沒見著他們母子三人的尸骨在哪里,那晚上倒是聽著王春橋媳婦大喊大的。”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看朝孟茯,“你和要好,給立個墳頭吧。”

孟茯有些不過氣來,是沒有經歷過外面鬧災時候的是什麼樣子的,但史書里多多是知曉一些的。

真到了那時候,人哪里分什麼善惡,孩子是吃的,人便是玩,玩了還能繼續做菜吃。

所以聽到惠德和尚的這些話,似能想到當時候秋翠的境,忍不住捂著臉大哭起來。

也不曉得自己是害怕還是可憐秋翠。

幾個孩子雖然從前也聽孟茯說,出去不安全,不如躲在這村里好,但如今聽到自己認識的人真真切切了別人的盤中餐,那種恐懼是不能言喻的。

一個個嚇得滿臉蒼白,呆若木,直至聽到孟茯哭,才恍然反應過來,忙去安

只是這會兒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倒是那若飛忽然罵起來:“王春橋也著實不是東西,虧得從前我覺得他是個好人,虎子和水生,還有秋翠嬸……”

萱兒也哭起來。

可把惠德急壞了,“莫哭莫哭,萬一再有人來,咱們一個活不的。”

聽得了他這話,孟茯幾人忙止住了哭聲。

“你們聽我一句勸,繼續躲著吧,真有人來了,還是那山里安全。”說著,就起要往菩薩底座下的里去,“你們等我一會兒。”

但見他費勁的下去,沒一會兒就從里面遞了一袋子糧食出來,說二十來斤。

孟茯忙去接了,片刻后惠德從里面爬出來,“我這些年也不是白干的,小時候是怕了,喜歡囤東西。”

說罷,看朝三個因有了糧食而眼里都冒著的娃兒,“你們三個運氣好,攤上那樣短命的爹,卻得了孟大夫這樣的好娘親,若是活下去了,要好生孝順著。”

孟茯有些難以置信,這竟然是些白米。“都給我們?”

“你拿去吧,吃完了再來找我。”他說著,抬頭朝老天爺看去,“若是吃完了老天爺還沒下雨,那也沒轍。”

不等孟茯開口,若飛便連忙帶著弟弟妹妹給惠德磕頭,一番恩戴德。

惠德只喊他們趕去取水,帶著上山去繼續躲著。

“謝謝您了。”孟茯朝他深深鞠了一躬,也不曉得要如何報答才好。

就見惠德有些不好意思著地撓著自己的頭,“算了,我也不瞞你了,這其實是沈先生留下的,我那什麼,他一直曉得我躲在這里,你上次去買糧食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他就拉了好幾袋好糧食放在我這里,我如今也吃了些,但還有很多,能你們吃倆月呢。”

孟茯聽得這話,滿臉震驚,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莫不是哄我的吧?”沈先生哪里來的錢?還好幾袋。

“我哄你做什麼,出家人是不打誑語的,他離開那天還專門來了,算著時間過兩天不見你們下來,我也要往山上送糧食送水的。”他說著,又自言自語地嘀咕沈先生好人。

孟茯抱著那白米,一時有些沉甸甸的,想著沈先生肯定把他那些心的書和硯臺都拿去當了,不然哪里來的銀子買米?

但又有些疑:“他既然買了糧食,為何要藏在你這里,不與我說?”

惠德聽到這樣問,嘆了一回:“你那樣老好人,真把這糧食給你,你不得救濟全村人啊?”

孟茯聽到這話,不免是有些后悔,自己給了王春橋家不糧食,可最后他們也沒活下去,反而是王春橋自己逃了不說,糧食還給柳家姑侄倆吃了拿了。

想起秋翠又難過了一回。

但如今外頭危險,也沒敢多待,帶著孩子們回了村里,挨著水井取水,將裝滿水的瓦罐都放在背簍里,一行人背著往山上去。

連最小的萱兒,也背了兩個瓦罐,加起來有十斤了。

又分了幾回,來來去去借著那藤蘿,終于將東西全部搬完。

這會兒若飛若上下已經十分練了。

如今糧食和水,又能堅持一陣子了,沒了這些后顧之憂,孟茯想起秋翠母子三人,心里難過,又擔心沈子房的生死,一夜轉輾反側,如何也睡不得。

神一日不如一日,想著沈子房為們一家四口準備好了退路,他自己卻在外杳無音信,想到秋翠他們都能難民吃了。

于是好幾次夢里,都夢著沈子房被大卸八塊,裝了盤子,人蘸著醬油吃,嚇得從噩夢中醒來,滿的虛汗。

然后便病著了,若飛沒得法子,下山回了村子里,抓了不藥回來。

自己強撐著神,兌了一副藥,沒得多余的水熬藥,便在凹下去的石窩里舂碎些,劑量吞了。

過五六日才有些好轉。

眼見著幾個孩子圍著自己照顧,心想雖欠了沈子房的大恩大德,但是現在真死了,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好意?

而且這幾個孩子雖聰明,但如果沒了自己這個主心骨,到底是小孩子,他們又如何生存?

既然當初為了孟茯,下定決心不讓他們重蹈覆轍,那就不該半途而廢。

想是自己想通了,于是強撐著起來,每日在山里適量運著,神逐漸好起來。

糧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孟茯便下山去惠德和尚那里拿糧食,幾個孩子也跟著下山來,左右也要取水。

從惠德那里拿了糧食出來,孟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見到王春橋的裳被裹一團,塞在地母廟旁邊的石墻底下。

那里并不扎眼,孟茯也是偶然看到的。

最后見王春橋的時候,他上就穿著這一裳。

回來的時候還聽若說惠德和尚在地母廟后面燒了一個大火塘,上面的架子上油汪汪的,不知道烤了什麼。

于是想著惠德和尚抓給自己的忽然有些頭皮發麻,忙給扔了去。

然后當晚做夢,沈子房也被惠德殺了,烤干……

然后就聽到打雷,當即嚇得驚醒過來,耳邊那雷聲卻依舊真切無比,幾個孩子也爬起來,大家忙跑到山口去。

只見烏黑黑的天空,偶爾出現一道道銀的閃電,將這焦土大地照得明亮,也似要將那黑的蒼穹撕裂開一般。

隨著雷鳴火閃沒過多久,豆大的雨就來了。

大家歡喜得忙拿了空著的瓦罐出來接雨水,都口外面,恨不得那雨水全打在自己上,能將這幾個月的污垢一洗而凈。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日便出太了,風帶著些暖意,如果不是目還是一片焦黃,孟茯會覺得春天來了。

但來了一場雨,說明這老天爺還是真的開了眼。

果不其然,當晚又繼續下雨。

連續兩夜的瓢潑大雨后,天氣終于逐漸恢復了正常。

孟茯仍舊沒等來沈子房的消息,從惠德那里得來的糧食也吃得差不多了,如今從山口朝遠看去,依稀能見著些淺淺的綠了。

這最先復蘇過來的,自然是那野火燒不盡的野草。

水井里的水已復位了,家門口那爛泥塘里也開始出水,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

孟茯也搬回來住,只是如今面對著秋翠家空的房屋,想到秋翠一家,心里總是難過。

還有隔壁沈子房那里,再也不見燈火。

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糧食沒了著頭皮去惠德那里拿。

想到王春橋極有可能被惠德做干,也不敢孩子們去冒險,因此只能親自去。

當然,一個人也害怕,便領了三個孩子一起。

惠德見了,甚是歡喜,“我以為你們還在山上呢,來得正好,我這些年存了不,上一次著拿出來烤了兩只,切了條兒,好吃不?”

孟茯一愣,下意識口而出:“你上次給我的是火?”

惠德只覺得這問題奇怪不已,“不然還能是什麼?我這里別的葷腥也沒有,就是一些火罷了。”

孟茯哪里敢跟惠德說實話,說自己看到王春橋的裳,又聽孩子們說惠德在地母廟后面搭了火架烤東西,烤得油汪汪的。

所以以為王春橋被惠德烤來吃了,為此還做夢夢到沈子房被惠德烤干。

惠德正在忙著剔除火上發霉的地方,沒留意到孟茯這千變萬化的表,“本來頭一次就要給你的,但那會兒王春橋家才出事兒,我怕你們也吃不下,所以沒敢給你們。”

他說著,抬頭朝村口那老樹看去:“我還以為這老樹活不了,哪料想昨兒我從樹底下過,發現竟然吐芽了。這樣說來,過些天豈不是能吃著香椿和蕨菜了?”

幾個孩子圍著他那幾只排在一起的火,不停地吞口水,“香椿炒火香不香?”

孟茯趕收回自己那七八糟的思緒,“您也曬一曬趕收起來,村里人指不定也快回來了,這糧食還等著地里現種呢。”

“是了,所以這幾天清理好,你也拿回去兩只,自己藏好一些。”也不等孟茯答應,惠德便了若若飛各自去扛。

兩兄弟明顯是饞了的,但孟茯沒有發話,也不敢去接,只眼地看著孟茯。

惠德似看出了孟茯的心思,忙道:“說到底你跟沈先生也是一家人,我也吃了他放在這里的不糧食,你拿這火正好抵消了。”

這火放在尋常日子,那都是十分珍貴的,更不要說現在了。

可惠德勸得,孟茯也只好收下,糧食仍舊是吃多在這里拿多

如今萬復蘇,山上鳥也該回歸了,也不敢再上山去,所以將這火了幾塊,用油紙包好埋起來。

轉眼到了二月底,村里有人回來了。

只是沒有一家整整齊齊的,不是了媳婦就是丟了孩子,就是死了老娘老爹的。

好不凄慘。

大家回來頭一件事,就是忙著下田,種子是朝廷送的,這是鬧災后,孟茯第一次看到朝廷的人。

待四月的時候,莊稼已經是綠油油一片了,只是除去莊稼,四那田埂野坡上,無一綠,但凡是能吃的,都村里人挖了個干干凈凈。

朝廷每月一個人能分五斤糧食,可哪里夠吃,只能漫山遍野想辦法了。

村里逃出去的,只回來了三分之一,其余的自不必多說,全都沒了。

孟茯也給秋翠母子三人立了冠冢。

倒是尋了些人骨,但也不曉得究竟是誰的,只聽惠德說當初跟著難民們進村的還有些小孩,出去的時候沒見著。

想來多半是他們的,因此這些骨頭都一起埋在了地母廟不遠的斜坡下,惠德和尚去念了一回經。

每月一個人口就只給五斤糧食,而且只會發到六月。

他們家還有沈子房留下的糧食,所以比起別人家到底寬裕些,但孟茯也不敢孩子們吃太多,怕引了村里的人生疑。

可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被盯著了。

今兒一早,才從菜地里勻了些菜苗回來煮粥吃,就見著族長大爺的兒子來了。

族長大爺已經沒了,如今是他的大兒子做姜家村的管事人,族里他也是第一人,孟茯是族長大爺的干孫,要喚他一聲伯父的。

“呵,你和這三個孩子長得還真不錯,村里再也挑不出一個比他們白胖的了,可見是吃的真好。”他來了,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回,莫名其妙說了這麼一句話。

著脖子朝孟茯家廚房里看去,見著滿架子上的瓦罐沒有一個缺口的,眉頭就越發皺得厲害了,“你家倒是一堆好碗碟。”

這話又說的怪氣的,看朝孟茯的時候,臉更是難看。

說罷,他便氣呼呼地走了。

孟茯只覺得他莫名其妙來了這麼一趟,又說了這樣不著頭腦的話,還一副怒火叢生模樣,心里很是不安。

干完活若飛要去村西口斜對面的小坡上摘榆錢,都十分不放心。

但不摘一些來跟著吃,單吃糧食哪里能吃得飽?不到半夜肚子就咕咕了,因此只千叮嚀萬囑咐,實在沒有也不能玩深山里去。

沒曾想若飛去了沒多會兒,就氣急敗壞地從外面跑回來,衫襤褸,鼻青臉腫狼狽不說,滿臉都是那說不盡的憤怒委屈,“阿娘,咱們趕離開姜家村吧!”他從來沒有這麼憎恨過自己的這些親人和鄉鄰們。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留言有紅包哦~雖然不多,小小心意不敬意。

本來想搞個訂閱百分百中獎的,但是提醒我沒合適的文章……

所以麻煩訂閱的小可手指留個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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