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朱明見余樂表，還以為這孩子驚喜呆了，便給了他一個“我看好你哦”的迷之微笑。

余樂差點兒要哭了。

一共五十五名選訓隊員，朱明點了十六個名字，生有十一個，男生只有五個。

程文海一聽朱明不念了，就用胳膊撞余樂，喜形于：“厲害啊，上說一套，手里做一套？”

余樂心里煩躁，沒搭理他。

程文海又說：“你看你都沒用心就被點名，你要是用心了呢？聽我的，好好試試雪吧。”

總結結束，原地解散。

余樂跟著大部隊去換服，一件件地將上的厚服下來，再一出門就是冰與火的兩個世界。

熱浪迎面涌來，上瞬間黏。

這兩天實在太熱了，地上還著，太卻頂著曬，燙熱的空氣鉆進鼻腔的下一秒，汗就涌出來，所有人都是一陣哀嚎。

一路往食堂方向走，余樂邊不知不覺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和程文海格都不錯，程文海尤其能說能鬧，余樂又屬于平易近人的“優等生”類型，在選訓隊里的人緣很不錯。

大家都在聊朱明點名表揚這件事，但不是夸贊他們，而是關聯到了另外一件事。

“兄弟加油，爭取多搶幾個名額過來，我就算選不上，心里也舒坦。”

“這恐怕難了吧，那邊可都是從小練到大的。”

“這你就不明白了，之所以把我們過來，是因為我們有巨大的潛力。”

“就是，你說訓練幾個月就把我們和那些專業的放在一起比，那還把我們過來干什麼，評選標準肯定不一樣。”

“余樂，我看你還是老柴專門招過來的，說不定能行。”

程文海不樂意：“誒誒誒，我也不錯啊，你不能只夸他，我會生氣。”

“哈哈哈，嘚瑟吧你就。”

“我就不夸你，憋死你！”

大家說說笑笑，余樂也努力收了心里煩躁和大家一起笑。

大家聊的事他聽的懂，選訓隊員之間的關系都不錯，格都佛系，其實不人和余樂的想法差不多，就是來試試，來玩玩，遠沒有一線運員的競爭。

因而有什麼事，也都會和他們聊。

嚴格說來，他們這批選訓隊員屬于“替補隊員”。

在H省H市，自由式雪的大本營那邊，還同期開設了另外一個“選訓隊”，全名做“自由式雪冬奧選訓隊”。

那邊的隊員都是從小就在練雪的運員，來自個省隊和俱樂部，在更高水準中競爭冬奧集訓隊的資格。

據說那邊“打”的才殘酷。

至于他們這個選訓隊，就是很明顯的“老弱病殘”隊。

隊員都是臨近退役的運員，國家育局本著“人才珍貴”的原則，讓他們去嘗試其他項目，也期待能發現個“滄海珠”。

因而訓練第一天來四名教練一個師兄，第二天走一個教練，聽說柴明今天也要走，機票都買好了。

“爹不親娘不”的，留下他們自己掙扎求生。

這種后媽生的覺當然很不爽了。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還在吐槽，而且明顯將那邊的職業隊當了敵人。

余樂打了飯菜坐在程文海邊，吃的沒咸沒淡的。

不得不說，國家運員公寓的食堂是他吃過最好的食堂，每天二十多個菜，青菜小粥大魚大隨便選，但在這邊兒，三菜一湯固定的菜式，關鍵手藝還不怎麼樣。

其他人吃的也不香，就有人拿出手機給余樂看。

余樂接過來看是個抖抖的短視頻，按下播放鍵，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在雙板雪。那小孩從高下，上跳臺，飛起來的同時還能360°旋轉一圈，急速下的轉彎靈活飄逸，還特別酷帥。

“比我的好。”余樂甘拜下風，他們現在還在新手區練“蛇形”呢。

邊的哥們兒說：“我不是讓你看這小孩兒，他是的不錯，可比起職業組差遠了，你沒發現嗎？”

“？”

“拍視頻的那個才是高手。”

余樂又點開看了一眼，確實。

這人跟在小孩后，穩穩地舉著攝像機，偶爾出現在鏡頭里的影子可以清楚看見他只用了一個雪仗，就足以輕松應對每一次的轉彎。

而且每次小孩跳雪臺的時候，他都會選擇一個更高的跳臺，居高臨下地拍攝。

在那樣的急速行下，不但只用一雪仗，還可以在飛起的同時，將攝像頭穩穩地對準被拍攝者。哪怕他的攝像機有防抖自鎖焦等昂貴的功能，但最起碼得有個基本的拍攝范圍吧。

這確實是個高手。

程文海探頭跟著余樂一起看，看完后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人說道：“白一鳴，J省雪隊的主力，幾乎拿下了所有國外自由式雪青年組的金牌，尤其是障礙技巧和障礙追逐，還是我國男子第一個可以在這兩個項目上干翻老外的運員，明年就要升上年組了，到時候肯定會和何宇齊、孫毅搶“一哥”的位置。

他是這個視頻里小孩兒的小舅舅，他爸爸就是一名雪運員，現在是他的教練，他爺爺開了一座雪場，10多年前高山雪世錦賽在華國舉辦的時候，還是征用的他家的雪場。

那老爺子有錢任啊，當初是為了讓自己兒子雪快樂，也就是白一鳴他爸，特別修了一條賽級的雪道，如今為了他孫子雪快樂，又開始修自由式雪的賽道，所以有時候雪隊外訓，去的就是他們家的雪場。”

這兄弟一口氣說完，期待地看著他們。

余樂：“哦。”

程文海：“哦。”

“誒，就這？不說點什麼？”

余樂搖頭：“你功讓我仇富了。”

程文海點頭：“吹這種小爺有什麼意思，現在爽文都不這麼寫，主角必須家庭環境糟糕，最好父母還得個絕癥的，然后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況下一路逆襲，這才過癮嘛，你吹他有什麼意思，要抱大你去抱。”

余樂的角抿了一下，垂眸遮住了眸底的影。

“這不是隨便聊嘛，之前大家都在說什麼干掉正式的隊員，我就是想說，人那都是從小培養的實力，我們這種半路出家的都在想什麼呢，就算最后勉強進了隊，和這種天才放一起，也一輩子無緣冠軍。

再說，孫毅和何宇齊都不差，從小在雪堆里長大的，這輩子過的雪比我們走路還多。”

這話程文海不愿意聽，“去去去，吃飯。”

吃過飯，余樂和程文海去了午休的房間。

嚴格說來他們住的是個賓館，就在雪館旁邊，一棟棟的都不高，建的像個小別墅。

三層樓，一層四個房間，像旅店似的，一間屋里擺兩張席夢思膠床墊的床，床單白凈，屋里裝修都很新。

臺還是漂亮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見樓下的小橋流水，鮮花綠樹。

程文海上了床，沒了外人才悶悶地說：“知道專業的更厲害，但也不代表咱們沒機會，那家伙專門和咱們說這話能是什麼意思？”

“別癡心妄想，雪是有錢人才能玩的運。”余樂總結。

程文海義憤填膺，點頭，“對，不就是被點名夸了一下，這人就暴了，虧我還覺得這里氣氛好的。”

“怎麼可能，在這種競爭環境下，不給使絆子就不錯了，不過就是兌一下，你本沒必要往心里去。”

程文海嘆氣，往床上一趴，“睡覺。”

余樂仰躺在床上，睜著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他必須承認，在他得到表揚有點沉溺進去的時候，那哥們兒的話很好地敲醒了他。

與其和別人在不悉的領域里拼搏，還不如在看得見的路線上努力，這個雪隊是真的不能再待了，他得回去練跳水了。

余樂想了很久，也想了不辦法，直到迷迷糊糊地睡著，再一睜眼就到了下午。

下午還要進雪場繼續練。

余樂換服的時候還在想，自己應該表現的再頑劣一點，再漫不經心一點，教練就會知道他的真正心意。

強扭的瓜不甜，肯定會把他放回去。

結果今天一上冰，朱明就說：“上午做了小節，代表我們第一階段的訓練就結束了，你們也算達到了一個門級的水平。

今天下午開始，我們就上第二平臺，那是中級賽道，有一個半米的雪臺，你們今天下午就練這個。

你們會喜歡這種刺激的覺的，小伙兒姑娘們，大膽地來！”

一時間歡呼聲大作。

枯燥無聊，反反復復地練了那麼多天的初級雪道，幾乎所有人都盯著更高的雪道，包括余樂。

瞬間余樂就忘記了自己要搞事的想法。

中級賽道需要坐兩次傳送帶，這時候區分兩個雪道的繩網就出現在眼前，他們去的是立了很多道的雪道。

幾天的訓練下來，余樂已經可以清楚分辨這兩個雪道分別是用來什麼項目。

他們上的雪道坡度較緩，長度也比旁邊的短，還設有很多如雪臺和欄桿等道，是為“坡面障礙技巧”準備的雪道。

也就是類似于跑酷，或者花樣板那樣的運，觀賞很強，年輕人都喜歡。

一旦將道搬走，擺上一個個沙袋，再用厚厚的冰雪覆蓋為一個個小山丘，就變了“雪上技巧”雪道。

隔壁陡峭奇長的雪道相比而言就高上太多了，坡度大于30度，最長助道足有120米長，猶如拔地而起的山峰，從上俯沖而下，運員在最短時間能達到80公里的時速！

過U形的準備區，狠狠沖上跳臺，飛起！

據跳臺高度不同，分為“空中技巧”項目，以及非常恐怖的高達120米的“大跳臺”。

無論是雪上技巧還是空中技巧，都可以被稱為雪上的“極限運”。

余樂的目落在隔壁巨大的U形準備區，收不回來。

他知道這是一個危險極高的運，他從固定的十米臺跳水里都有傷的可能，更不要說有著更多不確定的雪跳臺，傷病率絕對奇高。

這一點，柴明教練也沒有反駁。

但他還是有種想要嘗試的念頭，下去！彈出去！飛起來！像長出了翅膀一樣和風一起嬉戲，俯覽山河！

只是想象中浮現的一幕就讓人激！

這種想法危險！！

再生出更多的念頭之前，余樂狠狠地遏制了自己發散的思維。

他們來到第二個平臺，張倩已經先一步站在了這里，柴明果然走了。

其實這幾天柴明也沒有帶訓練，甚至很說話，像是一個觀察者，關注每一個選訓隊員的表現，在心里默默評分。

余樂心復雜地想著，或許他們都的太差了，包括自己，所以柴明才會離開，該是去看那邊的正式選訓隊了吧。

張倩盈盈地笑：“怎麼樣，上來的視野很好吧？你們從這里出發就會有刺激的覺。

我們今天下午的第一，不要求你們用任何的技巧，也不需要跳跳臺，你們只要沿著雪道下去就行。”

頓了頓又說：“膽子大也可以試一試中間的跳臺。”

程文海躍躍試：“張教，這個跳臺的高度會傷嗎？”

張倩笑：“我們是不會，但你們就不好說了，而且只是平下去，你們最多就是摔個屁。哦對了，要跳臺記得和我說，我會教一些技要領，你要試試嗎？”

程文海猶豫再三：“我先一次再說。”

張倩笑著，但眼底多有點失，突然將目落在余樂臉上，想要他嘗試的意思很明顯。

余樂一開始是不想理會的。

他連中級雪道就沒過，就要從這個坡度跳臺，他還真是膽兒啊！

但下一秒，他突然想到，自己要是從跳臺上跳下來的時候摔倒了，然后說自己撞上了肩膀，有沒有可能就不用再過來訓練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是雨后的大草原悉悉索索的長出的青草，無論他怎麼都不下去。

就在張倩微微失的準備將目移開的時候，余樂舉手：“我來！”

張倩的目馬上定在他的臉上，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