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去了？”程文海看見余樂臉, 擔心問他。

“嗯，張教約談。”

程文海長吁：“要命啊，去吧去吧, 好好談，大不了跪下求張教放你一馬。”

“哥屋恩！”余樂被逗笑，一腳把程文海踹上車，轉走了。

回去的路上, 余樂想了很多，想直到今天的每一件事，想著怎麼道歉，想著自己畢竟已經是雪隊的人，要不要抱著張教哭一下, 說自己委屈大發了, 在曹營心在漢啊啊啊！

但想了那麼多, 真正看見張教練的時候卻不是那麼回事。

張教沒在自己宿舍, 而是在鄧總的宿舍里等他。

運員公寓很大，一共六棟樓, 其中六層的樓房四棟，作為運員公寓，每層面對面20個房間, 一個屋里住兩個人。在寒暑假的集訓期間, 整個國家隊可以容納來自各個省隊的一千名運員住。

功能建筑兩棟，兩層樓高的食堂，二樓還有圖書館和娛樂室。另外一棟樓同樣六層樓高, 一樓是理療室, 二樓是健房, 三到六樓就是教練宿舍。

國家隊所有的教練在運員公寓都有一個宿舍, 有些沒結婚沒房子的教練就住在這里，教練基本都要流值班，所以就算局里分配了房子，他們也會留一個宿舍。

張建坤電話里說在公寓等他，意思就是在他的宿舍里等他。

余樂門路地去了張教的宿舍，敲門沒人開門，打電話過去，張教說：“來318，我在鄧總的屋里。”

“噗通！噗通！”

余樂心跳的厲害，腳步再邁出去的時候，雙竟然發。

這事兒，鬧大發了！！

余樂從四樓下來，來到三樓一眼就看見“318”的宿舍門開著，從窗戶那邊照在走廊上，畫出一道橘的菱形方塊。

莫名地著幾分魔幻彩。

和扭曲。

余樂一步步走過去，有種自己正在穿梭時空的詭異，腳踩的地面仿佛松，下一秒就會陷下去一般。

這不到兩周發生的事，確實很魔幻。

但這樣的不安和忐忑在他來到宿舍門口，看見屋里坐著的兩個人時，又淡了去。

已經站在這里，就要面對。

他一步邁出，像是踏上了十米跳臺，腳下是波粼粼的池水，所有的彷徨迷茫在這個過程里一點點褪去。

眼神逐漸變得清明。

“鄧總、張教。”余樂招呼著，臉上掛著微笑，來到了兩人面前。

鄧總上次見過了，張教卻著實快三個月沒見，沒什麼大變化，也就頭發短了一點，以及滿臉的不高興。

張教的目從他臉上移開，先是看了一眼他的肩膀，“都好點兒了？”

余樂點頭：“該是好了，就是有影，不敢用力，得慢慢習慣。”

“嗯，坐吧。”張教指著一個沒有靠背的高腳圓凳讓他坐。

余樂一坐下，馬上就覺到了“三堂會審”似的架勢。

教練宿舍的規格和運員一樣，只是一間屋里住一個人，在靠窗戶的位置勉強可以擺下一張沙發。

如今鄧總和張教就坐在沙發上，余樂坐在他們對面。

安靜。

對視。

過了不知道多久，張教突然起拿起茶杯一口喝盡，放下杯子的時候力氣用大了，“嘭”的一聲響。

鄧總心疼地眼角搐。

余樂懷疑張教有那麼一瞬間想拿杯子砸他。

與此同時。

程文海到了醫院。

柴明的病房門外站著一群神抖擻的年輕男，來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屬都多看好幾眼，還有人特意從病房里走出來張。

運員的氣神和時下的年輕人本就差別太大，更何況都是國家隊的職業運員，無論是明亮的眼睛還是燦爛的笑容，都像是一束束的點燃了整個走廊。

病房里容不下那麼多人，選訓隊員就自發選了幾個代表，最后進去的都是“種子隊”的人。

程文海在選訓隊的人氣很不錯，自然是“代表之一”。

他們進去，手里拿著大家湊錢買的食和花束，在床位站了一排，看著病床上面無表甚至有點不耐煩的柴明，程文海生怕在這個過程里有誰喊上一句，“一鞠躬……”

柴明目在他們幾個代表的上繞了一圈，又往門口看了幾眼，眉心在這個過程里逐漸蹙，最后將目落在了程文海臉上。

程文海福至心靈，“余樂沒來。”

柴明揚眉。

程文海說：“過來的時候接了張教的電話，就急忙趕過去了。”

柴明的臉頓時黑的不行，一莫名其妙的怨氣涌出。

垂著眸說：“東西放下，回去吧。”

這就回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進屋呢，我們還一人湊了五塊錢的車費過來好不好，就不能多說幾句話。

但柴明拒絕。

自閉似地斂眸，然后想到什麼拿起了手機，撥電話前抬眸看了他們一眼。

那眼神兒似乎在說，你們怎麼還在？

“選訓隊代表們”：……

“那我們走了，柴教好好養傷。”

“柴教要注意哦~”

“期待你早日出院，繼續指導我們。”

“柴教再見。”

小姐姐們臉上揚著燦爛的笑容，滿是殷切祝福的話語，卻換來柴明略顯暴躁的目，最后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的出了門。

最后一個人還地關上了病房的門。

“怎麼出來了？”

“啊？這就走了？”

“柴教到底怎麼樣啊？”

“真走嗎？”

程文海想到什麼，到門外看了一眼。

柴明在打電話。

給誰打呢？

……

運員公寓。

鄧安國宿舍。

張建坤的火已經不住了，痛心疾首啊！

辛辛苦苦養大的“大白菜”，不過一轉的功夫，竟然被拱走了？

自由式雪！？

什麼玩意兒！！

比他們跳水隊“夢之隊”好嗎？好嗎！？好嗎！！？

深呼吸。

張建坤努力控制自己即將失控的緒，醒了醒嗓子，“咳，余樂我想聽你說一下你的想法，你可是我們跳水隊的主力隊員，你怎麼想著跑去練雪？”

余樂一聽這話，眉心就蹙了起來。

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看向鄧總的目里生出了疑。

“借調函……”

話沒說完，鄧總丟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拿起電話后，鄧總看了余樂一眼，放在了耳邊，沒有離開接電話的打算。

張教也因此閉了，看了過去。

“余樂在你那里吧？”

“嗯，是在我這里呢。”

鄧總的電話聲音不小，余樂第一時間就分辨出了柴明的聲音，不用想對方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是因為什麼。想著昨天了自己一眼，就踩著雪板往下的男人，余樂了拳頭，眉心緩緩蹙。

其實他大概能猜出來那張借調函有問題，沒蓋紅章就是一張廢紙，再說鄧總今天陪著張教這幅興師問罪的模樣，哪里是已經把自己調走的模樣。

柴明這人真不是東西，明顯騙了自己！

火氣在口徘徊，余樂安靜地聽著鄧總與柴明的電話，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和，捕捉對面的每一個聲音。

好在鄧總的電話聲音大，那邊說的容在這安靜的空間里，基本聽的清清楚楚。

柴明說：“余樂我是真的想帶走，他是吃這口飯的人。”

鄧總說：“別和我來這套，你看誰都有潛力，你當時可不是和我這麼說。”

柴明說：“當時也就覺得他有點兒潛力，現在就想把人帶走。”

鄧總說：“你說帶走就帶走！？放屁！育局是你家開的？”

柴明說：“這事是我的錯，回頭我給你們道歉，但現在，你們還是該問問余樂的選擇。”

鄧總給了余樂一記眼刀，張教在旁邊掠陣助攻，余樂坐著的子往后倒，真想現在地上裂個大子，自己“嗖”一下掉下去。

他余樂，一個萬年二線，千年替補，也有被人爭搶的一天？

哈哈哈！！

余樂努力蹙眉繃著臉，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避開兩位大佬的目，垂眸看向茶幾上的茶杯，有茶葉留在杯壁上了……

鄧總收回目，氣的不行，也提高了音量，“你挖我主力隊員，你還有理了你，要不你過來，過來啊，我們現在就去局里，讓大家評理誰對誰錯！”

柴明說：“也行，我現在過去。”

余樂眼眸一抬：“柴教現在在醫院。”

鄧總不再說話，看向余樂。

電話那邊的柴明也安靜了下來。

余樂說：“昨天晚上給我帶訓的時候傷，在醫院，昏迷了一個多小時。”

鄧總眉心夾，聲氣：“還好嗎？你現在都躺醫院里了，還不忘記折騰？”

柴明有求于人，語氣難得的低聲下氣：“沒事沒事，我已經在換服了，你們等我。”

“得得得，你先別過來，我和余樂談談。”

“我這就過去，你們談的時候別嚇唬他。”

“嘿！你這人……”

“嘟……嘟……嘟……”電話街就給掛了。

鄧總掛了電話，帶著點兒怒氣的將電話丟在了桌面上，“啪”的一聲，還響。

余樂一說脖子，準備迎接鄧總怒火。

“什麼意思？給你帶訓的時候傷了？你把人怎麼了？都搞到醫院里去了？”

……

此時柴明已經換了服，拿上手機就出了門，他速度快，拉開門的時候，選訓隊員還在門口著，滿臉迷茫地重復，這就完事了？

門一開，所有人都回頭看了過去，“柴教！”

柴明在門口定了一秒，反手又關上門，去洗手間洗臉梳頭去了。

選訓隊員：？？？

柴明打理到一半，想起什麼，又拉開門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程文海，你來！”

選訓隊員回頭：？？？

程文海回頭：？？？

柴明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收拾妥當，臉上用香皂洗了一下，倒是比平時白了不，還特意剃了胡須，若是只看臉，長的絕對是男紳士風的大帥哥，鷹鉤鼻在這張臉上，意外的別有一番魅力。

“都回去吧。”柴明走路風風火火，大步流星，到了程文海面前遞出一個眼神，就徑直走向電梯。

程文海像個小姑娘似的邁著八追了上去，電梯門徐徐關上，他滿眼迷茫的與48名選訓隊員對。

電梯門又關上了，下。

柴明著跳的電梯屏幕，問：“余樂和你說過沒有？他是跳水，還是來雪？”

……

鄧總嘆了一口氣背靠在沙發上，沉默的用眼神制余樂，久久才說了一句：“我一直沒問過你，你是怎麼想的？是去雪，還是繼續留在隊里。”

該來的還是來了。

余樂始終垂著的眼眸抬起來，先是看了一眼鄧總，然后看向張教，表嚴肅：“鄧總，張教，在做選擇前我有話想說。”

竟然不是直接給答案？

張教瞬間坐直了，鄧總也揚了眉。

兩人都沒有預料到余樂會在這個時候猶豫。

張教不可置信地說：“都這個時候了，你要放棄？”

他站起來，暴躁地叉腰，指著余樂吼：“你！你你給我想好了再回答！”

余樂的角抿，也站了起來，眼神比前一刻堅定：“我的打算，還有我的分析，希張教您能聽一下，無論如何，拜托！”

困似的男人拉著頭發，幾次開口又閉上，最后從牙齒里出一個字：“說。”

……

柴明過來的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出現在余樂的面前。

他頭戴一頂鴨舌帽，從計程車上下來，上穿著整齊干凈的運，帽檐下的眼眸深邃，走路虎虎生風的模樣，很難讓人想象他時時刻刻都在生死線上徘徊。

程文海跟在旁邊賊眉鼠眼的，看見余樂眼睛一亮，那好奇的模樣恨不得撲過來，馬上就問出個一二三四。

余樂接了電話，就在運員公寓的大門口等著，見柴明不是自己開車過來，悄悄松了一口氣，然后邁出大門迎了上去。

柴明表鷙地看著他，“談完了？”

“暫時吧。”

“你怎麼說？”

“沒怎麼說，我覺得最后還得看您和張教他們通的結果。”

柴明深深看他，瞇眼湊過來的模樣像是一只獵食的鷹隼，“你就沒說點兒什麼？”

余樂抿著笑：“說了點兒話。”

柴明看他表，眼底的兇狠又徐徐地退了下去，開口的時候角微微上翹：“說來聽聽？”

余樂搖頭輕笑：“您還是趕吧，鄧總他們還等著呢。”

柴明眉梢一揚，收回目的時候脊背直，揚著下走出去的模樣就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大將軍，走的六親不認。

余樂就這麼一路將柴明送到了教練樓的318，關上房門，他和程文海留在了外面。

程文海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這可給我憋的，趕的啊，你什麼打算，快說說。”

“你呀，就是太年輕了。”

“滾犢子！快說！”

余樂的背靠在了墻壁上，轉頭去看走廊盡頭的窗戶，有橘的霞照耀灑落，更加艷麗，也格外濃郁。

那些映照在他的眼睛里，像是點燃了一團火苗，正在以燎原的威勢，洶洶燃燒。

屋里。

柴明就坐在余樂之前坐過的凳子，瀟灑地疊著，微微前傾手肘撐著膝蓋的氣勢，比余樂坐在這里的時候不知道強大了多。

局面頓時反了過來，猶如他在審問沙發上的兩個人。

“余樂要雪。”一句肯定話，柴明說的意氣風發，也心花怒放。

與之對比，就是沙發上兩位明顯心不好的兩個人。

柴明說完拿出煙，給他們發了兩支，連平日里都不怎麼煙的張建坤都接過點燃，眼神落寞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來。

像是吐出了心里的悶氣。

隨后，瞥一眼“豬柴明”，繼續心疼自家的“大白菜”。

余樂在門外玩著指甲，愉悅上翹的角像是在閱讀一篇舒暢妙的文章，在程文海瀕臨狂暴時說：“我留下雪。”

程文海眼睛賊亮，“真的？”

“嗯。”

“怎麼說的？”

“就說我不想看人臉了。”

“？”

程文海不明白，靠在他邊，“什麼意思？看誰臉？”

余樂垂著眸，笑，“丁瓚唄，一直想和組雙人來著。”

“你和他吵架了？”

“不，就是……”余樂想了想，“一直以來想要抱他大的意圖太明顯了，丁瓚也我影響，明明他和張更搭，我高他半個頭呢。”

程文海想想，點頭：“這我懂了，那你單項也放棄了？”

“我不放棄行嗎？前面有丁瓚，后面有張，一個金牌一個銀牌，我算什麼呀我算。”

“別這麼說樂兒，你可是夢之隊的主力，那麼多人練跳水，多搶名額，就你拿下了主力的名額，你是我見過最自律最能吃苦的運員。”

“呵。”余樂笑，“嗯，我是，但我現在想雪。”

余樂看著程文海，眼睛里有：“我這麼自律，這麼努力，我不怕吃苦，我要是還有天賦，你說我會有什麼就？”

“海兒，我想試試，在我還有點兒余的時候，找個新的方向，拼一拼。”

程文海明白了。

有很多話，余樂沒說，但他懂。

如果留在原地可以更好，誰愿意向未知的未來邁步，都到了運生涯的末期了，沒人敢換項，余樂是不得不換。

因為他心里還有火。

“柴明這人，其實壞的。”余樂笑罵一句，驅散了程文海的傷，“什麼？”

“你想想我這幾天的訓練，他是在帶訓練嗎？他就是在帶我玩，他讓我玩好了，玩高興，迷上了，自然就不想走。”

程文海愣了兩秒，繼而恍然大悟，“這個柴老賊！！”

余樂想說何止，要沒那張莫名其妙的借調函，他會喜歡上雪？

柴老賊從第一步就算計好了，就是為了無所不用其極地將他留下，現在好了，得償所愿了？

咦！這樣想還有點兒爽？

……

柴明見其他人不說話，便干脆開口說道：“你們說老實話，余樂留在跳水隊能拿冠軍嗎？徐輝退了，他現在的實力，能不能上去？”

鄧總蹙眉：“這誰敢保證，你就能保證了？”

柴明說：“五五開吧，我能保證到這個程度。”

張建坤狠狠吸了一口煙，瞥他一眼：“這不和沒說一樣？”

鄧安國卻有點驚訝地探了子：“這麼高？”

兩人幾乎同時說完，然后對視了一眼，張建坤臉更臭。

柴明再問一句：“下屆奧運會，你們給余樂留位置嗎？”

張建坤蹙眉：“……”

鄧安國喃喃：“這個……太遠啊……”

柴明說：“我讓他去冬奧會，這兩年我要是練不出來他，我就再不帶隊員！不說大話，你們把余樂給我，我承諾他不會在領獎臺下哭。”

……

柴明出來的時候，余樂和程文海已經的前后背，他難得臉上有笑，雖然非常猙獰：“吃飯去。”

余樂沒答應，探頭看了一眼還在屋里流的張教和鄧總。

柴明提醒：“我要是你，這時候就不會進去自討沒趣，被訓一頓舒服？”

余樂蹙眉，也知道柴明說的對，但他還是過柴明的肩，走到門口喊了一聲“張教。”

張建坤臉不好地看他，語氣疲倦地說：“先去吃飯吧。”

余樂這才點頭：“張教，鄧總再見。”

三人下了樓，往食堂去，這個時間食堂里還有剩下的飯菜，但在路口柴明住了他們，“請你們吃飯，想吃什麼？”

程文海眼睛一亮：“柴教要請客？”

余樂說：“都行。”

柴明說：“涮羊？”

“嘶~”程文海抹了一把從剛剛起就沒停下的汗，“行！吃涮羊。”

和柴明一起吃飯絕對不算是愉快的驗。

他不說話，還不讓說話的程文海啰嗦，聽著煩了就一記眼刀，“殺”的程文海只能低頭猛吃。

這樣一來，他們三人的食量就相當驚人，余樂也一心想報了“借調函”的仇，撐得直到嚨眼兒。

放下筷子，柴明難得開口了，他說：“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雪也沒你們想的那麼好玩，我會好好教你們，但也要做好骨頭敲碎再重新一遍的準備。”

說完，柴明撐著桌子站起來，結賬去了。

程文海等柴明走遠后，小聲問余樂：“不能選教練嗎？”

余樂看他。

“誰要跟柴老賊啊？朱明教練他不香嗎？一頓飯，我就沒得選了？”

余樂嘆氣：“你這算是定了，還不知足？”

程文海愣了一下，繼而眉開眼笑，“柴老賊也不是沒有優點嘛，好歹是個總教練，說一是一都聽他的……唉呀媽呀，我這是功換項自由式雪啦！”

整個晚上程文海都很漾，余樂卻漾不起來。

選擇是他做的，他由心出發并不后悔，只是后續很麻煩，他必須對他的父母，他曾經的隊友解釋，也注定辜負張教。

啊……頭疼！

關了燈，余樂側躺在床上，就著窗外的那點兒，看著墻壁上的紋路，蹙的眉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展開，微笑著閉上了眼。

睡覺！

明天幾次雪就好了。

第二天的訓練還是朱明帶，他們兩就算是定的隊員還得跟著進行基礎訓練。

行技巧，行姿勢，轉彎控制和速度控制，萬丈高樓平地起，基礎永遠最重要。

如今余樂做出選擇，緒也平靜下來，對基礎訓練更不敢大意，用了十二分的專注力去學習。

朱明知道余樂和程文海被柴明看上的事，對他們的關注也加強，細節方面的要求尤其苛刻，總是抓著他們兩個人教訓。

劉薇空問：“你們得罪朱明了？這不是他的風格啊？”

余樂和程文海對視一眼，能說什麼？對自己人，總是期待更高一點嘛。

所以朱明抓的越狠，程文海心里愈發竊喜，邊沒人的時候咬余樂耳朵：“嘖嘖嘖，這特殊待遇，越累，我心里越是開花兒，可死我了。”

余樂“嘿嘿嘿”地笑，“一邊兒去。”

下午訓練結束，余樂和程文海沒急著換服，兩人遞了個眼，余樂拿著手機給柴明打了個電話。

他問柴明：“今天我們可以自己加訓嗎？”

柴明像只已經撕破了臉的大尾狼，在電話里渾不在乎地說：“自己練？你們那是玩兒，今天安生的給我回去。”

停了一下，柴明說：“晚點兒把份證拍個照片給我，等我出院咱們就走。”

“去哪兒？”余樂愣住。

“大本營。”

“哪兒？”

“晶洋，雪隊的大本營。”

余樂掛了電話，看向一旁“看風”的程文海，“柴教說，最近要帶我走。”

“去晶洋？”程文海喜形于。

余樂郁悶：“晶洋不是城市名吧？”

“廢話，晶洋是自由式雪國家隊的訓練館，就在雪山下面，夏天在館里練，冬天去山上練，哎呀媽呀，這麼一說，我終于有點為自由式雪運員的真實，看看，看看我這皮疙瘩，這是要瘋啊！”

既然不加訓，兩人就換了服，說說笑笑地出了雪館。

今天倒是難得涼快一點，昨夜里下了一場大雨，雨水一直持續到今天中午，雨停了云也沒散，厚厚的云層擋了太，走在路上，風微微的涼。

從雪館地鐵站還得步行十分鐘，路過一家小賣店，程文海還請余樂吃了冰淇淋。

就這麼拖拖拉拉的，當余樂在地鐵站里看見卓偉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在等他們。

卓偉不是一個人，邊兒還有兩個選訓隊員，三人不知道說過什麼，看余樂和程文海的眼神都不太對。

程文海吧唧著里的冰淇淋，小聲耳語：“卓偉不是傻吧？這是要打架？”

余樂眼眸微瞇：“小心點兒。”

等著地鐵的功夫，兩方人涇渭分明地隔了三四米遠，誰也不看誰，但地鐵來了，卓偉卻跟著他們進了同一節車廂。

程文海轉頭看了幾眼，不了地走過去：“你們要干嗎？”

卓偉放下手機，定定地看了程文海幾秒，問：“昨天你和老柴干什麼去了？”

“需要向你代？”

“那這個消息怎麼解釋？”卓偉把手機翻轉，遞到了程文海面前，余樂就在他后不遠，眼眸微瞇，看見屏幕上的文字。

【余樂去你們雪隊了。】

【隊里都在傳。】

【不是選訓，是正式進隊。】

程文海看清楚，眨眼睛，再開口的時候有點兒氣虛：“進了又怎麼的？余樂的好，人該進。”

卓偉的視線從余樂臉上移開，再度看向程文海：“那你呢？怎麼進的？抱大？”

“你怎麼說話呢？！”程文海梗著脖子，“我的也比你好！”

程文海挑釁，按理來說卓偉得上頭，兩人在地鐵里再打上一架也不奇怪。余樂也是這麼想的，他上前一步走到了程文海后，已經做好了手的打算。

但卓偉只是瞥了張的他們一眼，將手機進了兜里，“你們是通過柴教練進的隊吧？聽說柴教練頭上的傷差點兒要他的命，所以在他治療期間，他手里的隊員就都分到其他教練手里，這次過來主要是他招隊員，你們是去柴教隊里？”

眼看卓偉恢復正常，不再是一副掉進醋缸里的模樣，程文海也只能收了拳頭里的力氣，說：“還沒確定，但大概率了。”

就在這時，地鐵進站，徐徐停下，卓偉往門邊走去。

程文海問：“干嗎去？”

卓偉說：“去找柴教談談。”

“能要你嗎？”程文海說完閉，有點后悔。

卓偉卻只是在踏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眸黑暮暮的，一言不發地走了。

地鐵再次啟，程文海給了自己一耳：“飄了，這是說的什麼狗屁話。”

余樂沒說話。

卓偉這人的人品是不怎麼樣，但卻有著極好的運神，決不放棄。

回了運員公寓，余樂才知道自己轉項這事鬧的有點大，但凡有認識的運員看見他，都會湊上來問上一兩句。

一開始余樂還回應一下，后來再有人問，就“嗯”上一聲，不再多說。

因為千篇一律的都是那些話。

“你怎麼想的啊？你怎麼會轉項？”

“你可是主力隊員，我們想當主力還當不了，你這不是不知足嗎？”

“你可要想好了。”

“我覺得這個決定太魯莽……”

余樂能說什麼？

任。

魯莽。

他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勸他再想想，但猶豫的時間是有限的，在今天之前他已經猶豫了很久，不該的，不能的，他都想過。

所以他做出了選擇。

只不過這個從心出發的選擇，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也就沒有再解釋的必要。

在宿舍樓下的時候，余樂還遇見了下樓打飯的郭云澤，一群人從門里走出來，郭云澤走在前面，正說的高興，看見他眼睛一亮，就快步迎了上來。

余樂的頭皮一麻。

郭云澤果然開口就問：“你還真去了？昨天我們還聊這件事呢，我說不能，你就是圖新鮮去玩玩，結果今天消息就傳出來，你先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余樂嘆氣：“肯定，確定，我確實要去雪。”

誰知道郭云澤咧一笑，指著余樂的鼻子說：“余樂，你完了。”

說話間，郭云澤往一側讓去，他后的隊友也往兩邊讓開，當人群散開，余樂看見了人群后面的那個人。

他避不開，躲不了，必須要給出解釋的人。

丁瓚。

丁瓚來自數民族，皮是天然的棕，那是無論怎麼在室泳池里泡著，都泡不白的。

這次奧運會丁瓚一舉拿下了十米臺的奧運冠軍，在為他慶賀歡呼的同時，還為他取了一個外號，“巧克力男朋友”。

淺棕的和隊員在一起的時候就非常顯眼，到了國外遇見那些白種人，對比就更加鮮明。

這般質的配上一勻凈的，站在十米臺上，收腹舉臂時繃出的理，實在是健康的過分。

更何況丁瓚的眼睛生的也好，恰到好的雙眼皮配上濃長的睫，垂眸準備的時候，水波似映在他的眼睛里，有種溫的繾綣。

余樂和丁瓚玩的很好，視線總會定在他那雙迷人的眼睛上。

但此刻，丁瓚的眼睛里了，變得像寒冰似的堅，里面還承載著即將形的風沙，風雨來，電閃雷鳴。

在人群后面看著他，一言不發。

余樂一時間都不敢與丁瓚對視。

程文海也沒見過這樣的丁瓚，在余樂后嘀咕：“他好生氣啊。”

余樂嘆氣，有點怕怕，牽出角的笑，迎了上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我還以為你今天回去呢，不是機票都買好了嗎？”

丁瓚不說話，憤怒的臉上甚至有些委屈，濃長的睫羽微微地著，燈如同火星一般在他的上跳。

余樂心里也不好，就那麼與丁瓚隔著一群人，無聲地對視。

然后丁瓚抬手抹了一下眼，在眼角流下了一道拭不去的淚痕。

他狼狽地質問：“我不明白。”

余樂點頭：“我知道，我會解釋。”

“不是說好了跳雙人嗎？”

“……”

“余樂，這事你沒有提前和我說過一句，我今天，剛剛，才知道。”

“……”

“像個傻子。”咬牙切齒。

余樂穿過人群，走到丁瓚面前，想要抓住他的手。

丁瓚抬手撥開了余樂。

“對不起。”余樂有點無措，著手指，“該更早告訴你的，是我的錯，我不敢說，就是……現在我可以解釋嗎？”

丁瓚深呼吸，呼吸里帶著，在對視中，眼里的倔強又一點點褪去。

偏頭，收斂了眼底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