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牛的。”

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喟嘆和敬佩，還有種謝君知所不能理解的復雜。

——要虞兮枝自己來解釋的話，大約就是某種類似于“哦豁，修仙世界不講基本法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的慨。

謝君知一時之間被虞兮枝話語中的真實震住了。

這些年來，怎麼說他的人都有

他從擁有記憶開始，想要殺他的人就和想要救他的人一樣多，幾乎所有知曉有關他的的的人，要麼被他殺了，要麼被懷筠和那些老怪們殺了，又或者早就死在了當年與妖域的那場蝕日大戰之中。

活著的人里，知曉這件事的，除了那些世代效忠昆吾山宗的人之外，只剩下了面前的這個贊嘆他牛的小。

甚至知道的還比其他人更多點兒。

有一說一，他的……是厲害。

謝君知聽過許多對他的評價，其中不乏語意相同的。

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像虞兮枝這樣的語氣。

“是嗎？”他不知何時停下了著的手指，連帶著其中蓄勢待發的劍意都悄然在空氣中散去了大半，下意識問道。

“我修仙是想要求真正的大圓滿的。”虞兮枝誠懇道：“雖然我現在只有煉氣境，但我知道，想要道心圓滿，哪怕不說，也不能說謊。所以我說牛，就是真的牛。”

頓了頓，又覺得自己對修仙界實在是知之甚，也或許不同人的有不同的效用，于是打了個補丁：“……至我是這麼覺得的。”

謝君知盯著的眼睛，的眼神澄澈明亮，不似作偽，的眼中沒有他見過的那些齟齬骯臟，算計和自作聰明。

不知道他究竟是誰，所以在看他的時候，看的只是他，就是他。

謝君知微微抿了抿。

他有點難以形容自己現在的心，這種心有些許的陌生，讓他忍不住心生了些想要逗弄的惡劣。

“掌門真人的弟子，從此在所有人眼中就停步在了煉氣初期，再無寸進，由此帶來的風言風語和詆毀，你得了嗎？”謝君知慢慢問道。

虞兮枝卻本沒像他想的那樣出遲疑之，反而突地笑了出來：“忘了自我介紹了，我虞兮枝，是掌門懷筠真人的二弟子。”

看到謝君知微怔的表，虞兮枝突然想起，對方莫約是雪蠶峰后山不問世事只擺弄藥材的長老，不認識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那點兒事也是正常。

于是繼續解釋道：“這位……朋友，你可能有所不知。我當年進昆吾山宗，本就是因為師尊看上了我阿兄的骨，而我賴著阿兄不讓他走，這才是靠著厚臉皮進了宗門。”

說到這里，虞兮枝嘆了口氣：“后來啊，好不容易引氣，要登昆吾云梯了，半路我就上不去了，是我阿兄拖死狗一樣，把我拖上來的，所以我才能順利地繼續留在門。”

毫無負擔地將自己比喻“死狗”，語氣輕松中，約還是有幾分落寞，攤攤手，沖謝君知笑了笑，安道：“你看，這不是巧了嗎？我已經是大家眼中的廢柴了，風言風語冷嘲熱諷我早就過啦，之后如果也依然是這樣，又有什麼所謂呢？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所以……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沒錯，能聽到夸獎的時候，誰也不想要被罵。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為了別人的看法而活著。”

說到這里，的眼睛悄然亮了亮：“況且，你想，如果所有人都以為我還是煉氣初期，但實際上我早就已經筑基了，等到選劍大會的時候，我豈不是能扮豬吃老虎，打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

謝君知神復雜地看著，竟然覺得的話語無法反駁。

半晌，他才說：“……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就算做夢，也做得大點兒？”

虞兮枝沒反應過來：“什麼？”

“距離選劍大會還有兩年，你就只想筑基？”謝君知垂眸，他突地笑了起來，他本生得清風明月，可這一笑，卻近似帶了某種引。

他一邊說，一邊從芥子袋里掏出了一個漂亮的雕花琉璃碗，出手腕懸于上方，并指為劍，在手腕上輕輕一劃——

殷紅的順著他冷白的窸窸窣窣落下，滴在琉璃碗中，他卻似乎完全覺不到疼，只是臉更白，抑不住一般，咳嗽了幾聲，這才繼續道：“要我說，想要打所有看不起你的人……”

琉璃碗很快續滿，他兩指在自己的傷口上一抹，他的手腕便又重新恢復如初。謝君知將琉璃碗用三手指端起，穩穩地遞到了虞兮枝面前。

虞兮枝下意識接過來。

琉璃碗襯得殷紅更紅，被這樣的彩刺到，忍不住擰了眉頭，卻發現這與想的不一樣，竟然沒什麼非常濃郁的腥味。

對方遞過來，毫無疑問，是讓喝了。

謝君知目灼灼，虞兮枝又想起了剛才鉆心的痛，以及對方“吐啊吐啊，就死了”的形容，再聽到對方抑的咳嗽聲，愈發覺得這不喝不行。

傷口沾的事，也不是對方故意的啊，當時誰能想到這麼多呢？后來也不是沒懷疑過，但反復回憶了當時的況，覺得，對方還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有問題，所以急著掉，卻沒料到手上有傷。

……說到底，還是當時了一，問他要不要惹的禍！

事已至此，虞兮枝只能心里一橫，仰頭就喝。

謝君知這才漫不經心地將剛才說了一半的話繼續了下去：“就先定個大宗師的小目標吧。”

虞兮枝：……

“……咳、咳咳咳！”虞兮枝差點沒嗆出一口來，“大、大宗師？！”

淵沉大陸的修仙者有十二個大境界，每個境界則分為前、中、后和大圓滿四個小境界。

而十二個大境界又被均勻四分，被冠以了特別的名字。

開、煉氣和筑基這三個境界被稱為“朝聞道”，取“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稱“小真人”；

結丹、元嬰和化神這三個境界則為“伏天下”，稱“真人”。到了這個境界，便已經可以呼風喚雨，翻云覆雨了。

一些小門小派的掌門也不過是結丹境，元嬰境堪稱大能，再往上，也就只有三道五派的掌教和門派底蘊的老怪們是化神境了。

再向上，近乎傳說般的煉虛、玄和大乘三境，才是所謂的“大宗師”。

而面前的這個白祖宗，張口就是讓到大宗師境界？

虞兮枝非常想掐著對方的脖子猛搖一頓，再沖著對方耳朵大吼一聲“你醒醒”。

偏偏對方的眼神平靜，語調隨意，說起“大宗師”的時候用的定語還是“小目標”，很難不讓虞兮枝想起前世某位首富語調隨意地說小目標是先賺他一個億。

“你不是想要打所有曾經看不起你的人嗎？”謝君知挑挑眉，似是不明白的驚訝何來：“按照你剛才的描述，你覺得你的師尊看得起你嗎？”

虞兮枝艱難地咽下口中的這份腥，頓時到一直迫在的那痛散去了大半，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連帶著歪斜在地上的坐姿都變得不那麼難了。

直起子，回憶起了那日小師妹夏亦瑤失蹤后，懷筠真人對自己頗為橫眉冷對的樣子，這才干道：“應該是……看不起的吧。畢竟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被看得起的地方？”

“懷筠是化神大圓滿，你想要打他，當然得大宗師。”謝君知理所當然道。

虞兮枝言又止。

不是……你等等……

格局小，暫且想的也就是打些同門，教習什麼的……

腳踩師尊拳打昆吾之類事是真的沒有想過啊！

心有麻麻的吐槽，但對方說得又極有道理，語氣也過分篤定，竟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不用太驚訝，大宗師有什麼難的。”謝君知勾了勾角，似是對的反應非常滿意，并為之到愉悅：“我教你。”

虞兮枝：？

祖宗您上皮下皮一，說來就來？牙不疼嗎？您要是真這麼厲害，為啥還要讓懷筠當掌門？篡權奪位不香嗎？

“不早了，回去吧。”謝君知站起來，又抬手掩咳嗽了幾聲，夜中，他的一襲白顯得格外單薄了些，他轉就準備走，但又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虞兮枝一眼：“嘖，煉氣境就是麻煩。”

虞兮枝：……？

吃他家大米了？怎麼就麻煩了？

下一秒，就看到站在前方的白年抬起手，隨便折了一只樹枝，看也不看地沖扔了過來：“踩上去，送你回去。”

虞兮枝：……？

低頭看著停留在面前的半干不枯又格外短小的樹枝，言又止了半天，再抬頭的時候，面前空空如也，又哪里有半點白年的影子。

樹枝在原地等了會兒，似是沒覺到人站上來的重量，抖了抖。

虞兮枝是從一樹枝上看出了些不耐煩出來。

覺得自己多多有點瘋了。

……可能就是喝多了白瘋子的，也沾上了他的氣質。

踩上樹枝的時候，虞兮枝又曬然一笑。

都敢去肖想魚躍龍門，兩年大宗師了，可不就是瘋了？

踩個樹枝算什麼，就算現在飄在面前的是一片樹葉，一縷青煙，一貓，虞兮枝也敢一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