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在路上緩慢行駛，道路兩旁依然是濃得化不開的濃霧和黑暗，只是沒了奇怪的人在路邊招手打車，因為已經上了他的車。

畢恒總是不由自主的過后視鏡觀察，不，準確的說是在戒備那個長發人，他擔心突然暴起從后面撲來啃他腦袋。不過長發人上車后并沒有什麼異樣的舉止，只是格外敏銳，每次他不著痕跡的看向后視鏡時，總能看見那個人的目也在通過后視鏡與他對視，然后對他出一個詭異的微笑，而他奇異的居然覺這個微笑看起來有些友好？

又一次對視時，他看著長發人咧開笑，畢恒冷不丁的被嚇得冷汗直冒，著頭皮也呵呵笑了兩聲，想要說點什麼轉移注意力，又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這種時候，多說多錯。

長發人突然說：“請問你知道幕山在哪里嗎？”

畢恒：“……”幕山？幕山在哪里？這個山名他連聽都沒聽過。如果他說不知道這鬼會不會生氣要了他的命啊？

見他沉默，長發人果然臉一垮，本就蒼白的臉此刻看起來更是森，語氣沉重：“你也不知道嗎？”

畢恒：“……聽起來有些耳，我想想在哪里聽過？”

長發人面一變，有些驚喜的模樣，那雙黑漆漆的眼神出，好像看到了獵一般：“真的嗎？那你快想想，我問好多人都說不知道，沒想到我這麼幸運，遇到了你這樣的好人，不僅讓我搭便車，還知道幕山在哪里。”

畢恒：“呵呵。”他怕自己說知道，這鬼會威脅他直接送過去，那他不是羊虎口？他更怕自己說不知道，小命直接嗚呼。

如今只能拖了。

畢恒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看了眼旁暈倒的蔣龍，此刻他居然很羨慕他了，至暈倒了就不用面對這個可怕的鬼。

而且畢恒敏的察覺到，在他自己可能知道幕山這個地方之后，長發人對他笑得愈發和藹可親，看也起來也就愈發的氣森森，是真的很滿意他這個獵了。

……難道他今天真要代在這里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就如他此刻越來越沉重的心。

他看了下手機，依然沒有信號，本無法向外界求救，他沉著臉，不敢開太快，也不敢開太慢，怕引起長發人的注意。就在他煩躁之時，聽見隔壁蔣龍紊略又急促的呼吸，他瞥了他一眼，見他雖然雙眼閉，拳頭卻握得死，顯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長發人在裝睡，還很可能已經想好了逃跑的路線。

畢恒磨了磨牙，雖然很不滿，卻沒有立刻拆穿蔣龍，畢竟一個明一個在暗，對他們如今的形式更有利。

車子開了約莫有二十分鐘，畢恒絕的心突然又生出了些希，因為他們沒有再重復剛才的路，好像是繼續往前了，他按捺下心底的激，只覺人生還是很有希的。又開了約莫十分鐘，前方有約約的燈傳來，畢恒再也忍耐不住，激的踩下油門——有的地方肯定有人！

人啊，他從來沒覺得人是這麼可的生，平時無數人往他上他只覺得煩，現在他恨不得所有人都他上來，越多越好。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

虛著眼睛的蔣龍自然也看見那了，他差點激得嗷嗷，幸虧后座鬼的威懾力夠大，才讓他又穩住了，只是激得腦袋充滿臉通紅，全的細孔都在催促畢恒開快點，再快點！

畢恒當然也急的，他不經意的往后掃了一眼，卻見長發人白著一張臉，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前方，顯然也看到了那道亮。

畢恒心道不好，果然，就聽長發人說：“前面的路不好走，我們換條路吧。”

換路走？怎麼可能！

這鬼肯定是怕人多不方便下手，這樣好的機會他怎麼能放棄？

畢恒盡量表現得溫和，好像什麼都沒發現似的說：“這條路離A市最近，再開一個小時就能到，換路走的話還要倒回去，很花時間的，可能要天亮去了。再說你不是著急趕回家嗎？”

長發人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看，似乎在思考，畢恒被盯得額頭又冒起了冷汗，他狀似輕松，實則翁的一下踩下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一般了出去！

這時，遠的燈越來越近，似乎是有幾輛車停在了路邊，更看見了幾個人圍在車邊，似站似蹲，好像在談什麼。

這個時候，在裝暈的蔣龍也不裝暈了，他故作驚訝的說：“前面居然有人，他們在干什麼啊？我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吧！”

畢恒說：“好，我們去看看吧！”

長發人：“……”

黑漆漆的目，已經從畢恒上轉移到了前面的那幾個人上，畢恒打了個寒，總覺長發人突然變得很不開心，像是期待已久的好事被破壞了一般。

什麼好事？是吃了他們的好事嗎？

……

越野車迫不及待的在路邊停下。

離得近了，畢恒才發現是這里一共有六個人，兩男三還有個小男孩，好像是出了車禍，三輛車在馬路邊被撞得面目全非，這幾人上也有不傷，但幸好還活著。可惜沒有看見警察和救護車，畢恒有些憾。

他解下安全帶，一邊說：“那邊好像出事了，我下去看看。”

如今他只想離這只鬼遠一點。

長發人聲音幽幽的說：“你真是個好人，我之前招了好久的手都沒人愿意載我一程，只有你好心愿意幫我。”

畢恒：“……”

蔣龍：“……”

兩人心里一咯噔，一僵，很自然就想到他們曾無數次想擺這長發人，可無論開出多遠，總會再次看見。

……為什麼說這個，是在諷刺他？還是要秋后算賬、報仇泄憤？

畢恒冷汗直冒，蔣龍再也忍不了車里那令人窒息的氣氛，慌慌張張的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就跑了出去，車門被甩得砰砰響。畢恒見狀，暗罵了一句狗東西也拉開車門快速跑了！

誰也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

人多壯膽這話不假。畢恒一看這兒多了六個大活人，其中兩個男人還很激的在互相爭執，一個說如果不是你開遠視燈讓他看不清路，他又怎麼會撞到前面的車？這是你的責任。一個說明知道雪后路夜車不好開還開那麼快那不是找死？這還不是要怪你？

小男孩似乎也被嚇慘了，一直在哭，上蓋著一件羽絨服，被他媽媽抱著哄。另外還有一個人在旁邊勸架，路邊還蹲了一個人，把腦袋埋在膝頭，很難的模樣，手背上能看見被撞出來的，不過既然是清醒的，想來并不嚴重。

蔣龍眼睛都亮了，只覺看到了希：“你們快別吵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警察和救護車，你們打電話了嗎？他們什麼時候到？”

拉架的人說：“已經打過電話了，說是馬上到。”

蔣龍激的手，對畢恒說：“三哥，這下我們有救了！你再拖拖，等警察來了，我們和警察一起走！”

畢恒也是這樣想的，他是再也不想回車里去了，不，他連車都不想要了。

“為什麼是我去拖？”

“我不是看你和……聊得好的嗎，我怕我壞你事兒。”

“滾。”

蔣龍嘿嘿笑了一下，正要松口氣，卻突然見那個長發人居然也下了車，正姿勢僵的站在車旁，披散著那頭在風雪中飄飄搖搖的長發，遠遠的看著他們，本就沉的氣息此刻看來更是氣森森，似乎很不高興。

臥槽！

蔣龍只覺一風吹來，不自的打了個哆嗦。

畢恒也看見了，不自的后退了一步。

只見長發人長了手臂，對他們招著手，幽幽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回來，回來，你們快回來啊……”

畢恒和蔣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恐。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永遠都不可能回去的！

他們不僅沒有回去，還齊齊后退一步，做出拉架狀在旁邊好說好勸。然而這并沒有讓他們安心，因為他們更驚恐的發現，那長發人居然扭著僵的姿勢一步步的走過來！

他們和距離不過十來米，走過來也就是分分鐘的事，到時了得？

畢恒和蔣龍幾乎是目標一致的當做沒看見、沒聽見，然后一個勁兒的往后退，想著該怎麼逃那長發人的魔爪，要實在不行，他們就只能跑了！既然已經報了警，警察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們這一路跑回去應該能和警察遇上，到時候再求助也是一樣的。

反正無論怎樣都比和長發人在一起好，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一命嗚呼。

只是畢恒太張又太害怕，后退著準備看時機逃跑時腳后跟居然不小心撞在了一塊較的冰塊上，他一個失重，眼看就要摔倒，驚慌之下轉頭撲在了一旁的車子上！

蔣龍：“……”咳。

他過去扶畢恒：“三哥，你小心看路。”過了會兒，趴在車窗的畢恒依然毫無反應，“……三哥？三哥？”

畢恒一把抓住蔣龍的手，十分用力！他瞪大了眼睛回頭看下蔣龍，仿佛看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東西一般，連他的都開始抖起來。

蔣龍也被嚇了個不輕：“怎、怎麼了？”

畢恒僵的指了指車窗，蔣龍好奇的探頭看了過去，這一看，他整個人也僵住了！

車里居然躺了兩個人，駕駛室的位置應該是個男人，此刻歪歪扭扭的躺在那兒，模樣，看不清模樣，但坐在副駕駛的人卻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剛剛還抱著小男孩在哄……

鼻端有濃郁的腥氣飄過。

蔣龍牙齒打，看向畢恒，畢恒也早已不復剛才的鎮定，臉上青白一片，握著他的手都在抖。

這是才出虎、又狼窩啊！

長發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他們邊，似乎什麼都沒看見，抬手握住蔣龍和畢恒互相抓著的手：“站在這里做什麼，外面這麼冷，我們回車上吧，車里暖和。”

緩慢的咧開角，出一個自以為十分和善慈祥的微笑。

標準的四十五度、六顆牙齒。

畢恒看見森森的白牙就是一，直接靠在了車上。這個時候，他不敢，不敢甩開長發人，也不敢去問那兩個還在爭執的男人是怎麼回事，他眼睛通紅，流下了害怕的眼淚。

蔣龍也傻了，此刻恨不得再暈一次——如果地上沒雪、車里也沒有死人的話。

長發人很友好，像是在哄小朋友：“走吧，我們回車里去吧，外面好冷的。”

畢恒：“……”

蔣龍：“……”

只見長發人又咧笑了一下，朝著他們笑了笑，轉過，邁著僵的步子拉著兩人就往回走。

畢恒和蔣龍被拉著走了，在經過那兩個吵鬧不休的男人時不自覺的離他們遠了些，腳步都快了幾步，畢竟長發人只是一個，而這里居然是一群！

等等！

畢恒覺有什麼不對，他突然驚奇的發現，這長發人抓著他的手居然不是冰涼的，雖然有些涼，可還是有些溫度的——而鬼不可能有溫度。

畢恒睜大眼睛，看了看長發人的手，張了張說：“你的手好像是暖的……”

蔣龍：“？？？”

只見走在前面的長發人回過頭來，咧著笑，那笑容僵，模糊能看出一點兒激和滿足來？“是啊，車里太暖和了，我就沒那麼冷了。在上車前，我都快被凍僵了。”

畢恒：“？？？”

畢恒低頭，看見人的白棉襖黑長和黑棉布鞋，這一都極為老舊，看起來很死板一點兒也不暖和，棉襖上甚至還打了補丁。

畢恒呆了呆，有些不敢置信：“你很冷嗎？”

“是啊，很冷。”長發人憂傷的抬了抬，可好像真的太冷，就這一個姿勢都花費不力氣——這一路趕路回家，鞋底都了，是真的好冷好冷。

畢恒有些恍惚，他一直以為這是一只有時代的老鬼，原來只是因為太窮嗎？？

……而且，這才是你走路、招手、笑容這麼僵的原因嗎？

長發人扭著腦袋對他們微笑，因為實在太冷了，做表都十分困難以至于變得僵起來，淳樸里著詭異：“你們真是好人啊。”

畢恒：“……”

蔣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