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要知道康熙點的原因是為了聽報菜名。

怕是能氣得……

嗯，再氣也干不了什麼。

前伺候多人，能拿康熙怎麼辦？

橫豎不管別人心里怎麼嫉妒酸里酸氣。

八月十五那日，阮煙是打定主意不當出頭鳥。

這個人，用額娘的話來說，就是心大，拿定主意不臉后，便想起參加這家宴的好來了。

這家宴可是大清朝最尊貴的人家的家宴。

宴席上肯定道道都是好菜，別的不說，肯定比阮煙平常的菜好。

再者，還可以聽戲。

除此以外，說不定還能瞧瞧太皇太后、皇太后、佟貴妃們是什麼模樣。

說來慚愧，因為沒心思爭寵，加上宮里頭沒了皇后，沒個請安的規矩，阮煙其實除了知道敬嬪、宜嬪這兩位嬪、夏貴人和答應長什麼模樣，其他人都沒怎麼見過。

拉著言夏的手道：“等我瞧見那崔鶯鶯長什麼模樣，我就回來和你們描述描述。”

言夏等人樂不可支。

言春更是滿臉無奈：“主子，都這個時辰了，您還惦記這個。”

阮煙吐了吐舌頭，由著言春幫穿上一丁香緞繡玉蘭飛蝶紋氅，今兒個是家宴，照著規矩本該穿吉服，但是，貴人以下是沒有吉服的。

阮煙讓人去問了敬嬪，敬嬪只道穿一便服，阮煙也樂得輕松，倒是不擔心敬嬪在這個方面坑，因為現在是住在承乾宮，旁枝末節的小錯誤也就罷了，要是規矩錯了，倒霉，敬嬪也會跟著倒霉。

家宴設在了乾清宮。

夏貴人平時再張揚的人，今兒個知道茲事大，因此出門時，也就敢橫了阮煙一眼，而后沒多做什麼事。

倒是敬嬪在瞧見阮煙今日稀松平常的打扮時，愣了下，笑道：“難為這般淡的也你穿出幾分雅致來。”

這話難得帶出一分真心。

要說模樣，敬嬪進宮這麼多年，來來回回看到的子不，郭常在的確是萬里挑一的人，發髻如云，如桃花，白齒如貝，難得是一氣度靈。

別說男人，就是這個人，偶爾見了郭常在都覺得晃神。

阮煙出一個靦腆謙虛的笑容。

關于參加家宴這事，阮煙一開始是有些忐忑，后來想到好就變為興了。

畢竟是個好又好奇心強的子。

想著參加回家宴，就算以后失寵了也算是長回了見識。

然而。

等到了乾清宮，阮煙的興就被行禮、行禮、行禮給澆滅了。

份位低就是這點不好，何況今兒個還是整個宴席上份位最低的常在，無論見了誰都要請安道福。

這也就罷了。

最慘的是還要等萬歲爺和貴妃娘娘、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娘娘們來了才能開席。

阮煙這會子什麼興都沒了。

坐在最末尾的桌子旁，心里默默數數，從一數到一百，權當打發時間順帶轉移下注意力。

這麼“冷靜從容。”

落在有心人眼里，反而覺得這個人心思深沉。

宜嬪手里的帕子險些就爛了。

覷著阮煙的方向，心里冷笑，早先選秀那會兒說什麼不敢貪圖富貴，現在不還是使出各種手段來爭寵來了。

這回被萬歲爺特地點了來家宴，打扮得這樣清雅，又裝的這樣老實，分明是心里有謀劃，企圖不小著呢。

正想著改日找個法子好好治治，外頭傳來了噼里啪啦的鞭聲。

鑾駕到了！

一宮殿所有人都興了。

宜嬪剛坐正，就瞧見阮煙眼睛一亮，烏黑的眼睛立刻朝著鞭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總算是可以開席了！

康熙老遠就瞧見郭常在了，說來也怪，那麼多人，他剛下輦子就看到了，一清淡雅致的打扮，的確也是亮眼。

放在一群穿著吉服的妃嬪當中，真真是萬紅叢中一點綠。

他還當郭常在起了爭寵的心思，剛走進就聽見興得只差敲鑼打鼓的心聲。

康熙腳下險些一個踉蹌，好在這會子人人都跪下行禮，沒人瞧見。

“給萬歲爺請安，給太皇太后、皇太后、貴妃娘娘請安。”

滿屋子鶯鶯燕燕全都起屈膝行禮。

康熙站穩了，在旁邊太皇太后疑的眼神中，他清了清嗓子：“起磕吧。”

“謝萬歲爺。”

眾人紛紛起。

阮煙此時心里簡直心花怒放。

康熙不由得多瞧了一眼，心道，這常在到底是了多久？

這一眼不得落在貴妃等人眼里。

各人心思不同，有的人冷冷淡淡，有的人則心里幾乎打翻了醋壇子。

“皇瑪嬤，貴妃今日讓人準備了好些您和太后吃的菜，不如讓人傳膳吧。”康熙坐下后，地說道。

孝莊才在慈寧宮用了一碗茶，哪里會，但卻以為康熙是為了給佟貴妃面，因此點頭道好。

佟貴妃喜不自勝，轉過頭去對人吩咐道：“擺膳。”

宮廷家宴自然格外盛，首先上來的是乾果四品：白杏仁 柿霜糖炸腰果 糖炒花生，接著是餞、餑餑、前菜、醬菜……【1】

沒一刻，阮煙面前桌子上擺了足足二十四道菜。

這一剎那，阮煙的心里格外幸福。

小半天的等待和行禮果然是值得的。

沒出息。

康熙心里暗暗嘀咕。

就幾道菜也能這麼高興。

他面上腹誹，卻也因此覺得往常覺得稀松平常的菜味不，進得香甜。

孝莊看在眼里，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如今皇帝也大了，孝莊能關心的不過是皇帝的食住行，健康。

見皇帝吃的好，對佟貴妃也有幾分滿意，“今日家宴，貴妃真是辛苦了，賞一道燕窩。”

“謝太皇太后賞賜。”

佟貴妃的喜悅人人可見。

康熙見此，也賞了一道菜，另外還點了四道菜，兩道給太皇太后，兩道給皇太后：“這四道菜兒臣嘗著糯好克化，皇瑪嬤和太后娘娘也嘗嘗，看看合不合胃口？”

孝莊和皇太后都是一臉笑容。

們到了現在這個位置，食無憂，能讓們開懷的無非是皇帝的孝心。

“皇帝有心了。”孝莊欣道。

佟貴妃此時趁熱打鐵，有意討好賣乖：“太皇太后，前些日子您不是點了幾出戲，不如讓人辦起來？”

“也好。”孝莊點點頭。

皇太后在旁邊吃著月餅，心里直搖頭，太皇太后哪里喜歡聽戲，不過是全貴妃的面子罷了。

們蒙古來的姑娘，喜歡的是馬背上拉弓箭，聽戲這種纏纏綿綿咿咿呀呀唱念做打，實在不合們胃口。

康熙聽得明明白白，卻也沒說什麼。

宮廷里人人都得做面子功夫，連他也不例外。

升平署的人為了這日準備了好幾個月。

上面令頭一下，底下立刻準備起來。

頭一回唱的是《麻姑獻壽》。

阮煙毫無興趣。

額娘是個戲曲發燒友，三不五時戲班子在家里唱戲，再加上每年說十幾次的走親訪友，這出戲聽得不了。

第二回唱的是《西廂記》。

這下阮煙頓時來了興趣了。

原因無他，這出戲阮煙額娘不許聽，原因嘛，額娘雖然沒說，但阮煙心里也明白，畢竟這種的戲曲給沒出嫁的姑娘聽，怕出了什麼春思，要是腦子一糊涂，真和外男私奔，丟的是整個家族的面。

阮煙都很想和額娘說，這輩子就沒打算談說，就想找個老實人，嫁過去繼續過來手，飯來張口的咸魚日子。

和外男私奔這種事本不可能發生！

但這種話不能說。

因此只能默默地跟著別人看老掉牙的戲，一來二去反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然而。

剛聽了一會兒，阮煙心里就暗暗翻白眼。

什麼嘛。

果真不愧是臭男人寫出來的戲折子。

什麼十年不識君王面，始信嬋娟解誤人？【2】

就是見起意啊。

“咳咳咳。”康熙剛喝一口酒，聽到阮煙心聲不住嗆了一口。

他裝作若無其事，放下酒杯，拿巾子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朝著正吐槽得慌的阮煙看去。

而此時。

阮煙一副做出認真聽戲的樣子，一面心里瘋狂吐槽。

戲臺上張生唱道：“若共他多小姐同鴛帳，怎舍得他疊被鋪床。”【3】

心里白眼：牛皮都沒有這窮書生臉皮厚，圖謀小姐不夠，還算計人家丫鬟，真真是主仆全收，打得是左擁右抱的算盤，做的是好個青天白日大夢。

康熙角勾了勾。

原本覺得無趣的西廂記，伴隨著這番吐槽，倒也得了幾分趣味。

同殿眾人雖不能直視圣容，可哪個不是用眼角的余覷著萬歲爺。

此時見萬歲爺把那眼神瞅著那郭常在，一個個心里頭跟針扎似的。

看著阮煙的眼神也不對了。

阮煙這廂也不是毫無察覺。

畢竟周圍那麼多道視線，就算是再投此時也覺察到不妥了。

一時，戲聽不下去了，喝酸梅湯的作也停了，眼睛下意識地朝上面看去，恰好和康熙趣味的眼神對上。

“把這壺酸梅湯給郭常在送去。”

康熙角勾了勾，沖梁九功揚了揚下。

梁九功喳了一聲，親手捧著酸梅湯送到阮煙桌子上。

這下，四面八方的眼神就更不對了。

阮煙額頭滲汗。

“常在郭絡羅氏叩謝萬歲爺恩典。”

這又是怎麼了才引起這位爺注意？

康熙見眼里一番發愁的神態，心里得意，角勾了勾，揮了揮手：“不必多禮。”

他突然也覺得這異常也不怎麼煩人了。

若是沒這異常，哪能知道郭常在竟這麼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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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來自百度百科。

【2】、【3】出自《西廂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