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假期愉快，來接你的車就在校門口。”

醫生靠在椅背上，隨意地揮了揮手，他含著煙，咬字不太清。

顧年冷淡地“嗯”了一聲，取了架子上的外套搭在肩上，往外走去的同時左手上后頸，將一縷被金屬項圈住的發扯出來。

他后邊的頭發稍顯長了，細細碎碎的發垂下時剛好遮住頸后的項圈。

校門口的懸浮車，顧向晚坐在副駕上，正用腦理公文，在顧年上車的時候連眼都沒抬。

而顧年也同樣無視了自己的父親，只朝著西格爾微微點了點頭。

父子關系異常僵持，猶如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不，比陌生人還要再僵持一些，至陌生人之間偶爾還會產生流，而這兩人卻完全拿對方當空氣。

顧燃已經在車上坐著了。

兩歲的孩子自己一個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的，垂著眼簾顯得很溫順，完全看不出在他失控時會弄傷一個人。

顧年與這個弟弟總共也沒見過幾面，只掃了一眼，便在他邊坐下。

車子啟。顧向晚關掉腦，語氣冷又平淡，好像在下達什麼命令，“都控制好自己，別發脾氣，不要讓你們的母親傷心。”

而后座的兩個孩子都沒應聲，包括最小的顧燃，他正靠在車窗旁，頭上一雙絨絨的耳地落著——這是幾天前失控時冒出來的，還沒有收回去。

而顧燃年紀太小，還不能使用拘束，那東西會損傷他的神力，目前就只能等他自然地平靜下來，收回耳。

車的氣氛古怪，誰也不出聲，有種詭異的安靜。

直到到達目的地，西格爾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懸浮車平穩地在大門口停下，將三人留下之后又開走。

顧夫人就站在門口等著，同每個人都擁抱了一下，臉上的高興顯而易見，直到最后在餐桌落座時都還在微笑，這種緒很有染力，使得氣氛稍稍和緩。

連顧年的表都稍顯了些，只是在視線落到邊的顧鈺時那點便全都一掃而空。

一個替代品，一個漂亮聽話又，不會弄傷人，更不會失控的替代品。

他冷淡地想。

還真是讓人不快。

餐桌的位置已經安排好了，顧向晚與顧夫人各自坐在兩端，四個孩子坐在中間的位置。

顧大與顧鈺坐在同一側，顧年的對面就是顧大，旁邊則是顧燃。

熱氣騰騰的飯菜被端上來，只是沒有一個人拿起餐。

這場聚會顯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樣輕松愉快，除了顧夫人與顧鈺以外，每個人都繃著，謹慎又地打量著其他的人，仿佛彼此之間不是家人在聚會，而是野之間的彼此試探。

唯獨顧夫人的興致很高，站起給顧鈺繼續介紹，“這是你二哥，顧年。”

“還有你的弟弟，顧燃，你們以后要好好相，不要吵架。”

顧鈺點頭，輕輕應了聲好。

其實他能覺到自己的哥哥們并不喜歡自己，而顧年的惡意尤其明顯——那雙沉沉碧綠的眸子里是明明白白的嫌惡，甚至連掩飾都不帶掩飾一下的。

但是顧鈺不想讓顧夫人失，也不想辜負的期待。

顧夫人在座位上坐下，“我們的家庭又多了一名新員，這場聚會是為了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

一邊說，一邊拿起餐，隨著的作，剩下的人才開始陸陸續續地開始用餐。

吃完飯，又陪著顧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后，顧大就起告辭了。

他剛剛升職為十三軍區的首席指揮，正是事務繁忙的時候，能夠來這一趟屬實不易。

顧夫人依依不舍地起將他送出門。

……

顧鈺站在樓梯口與走廊的界，在猶豫著要不要回房間。

此時他的房間門口正靠著一個不速之客——顧年，他懶懶散散地雙手抱，靠在門上，察覺到樓梯口的靜，側頭看過去。

側頭的時候，像極了某種貓科的野。

走廊里沒開燈，昏暗寂靜，而樓下傳來的那點線使得那雙碧綠的眸子仿佛也在發。

他朝著顧鈺的方向走去，姿態散漫，腳踩在地上的時候悄無聲息的，一點聲響都不發出，只是視線的落點卻一直在顧鈺上，好像野盯著屬于自己的獵，極其有迫。

顧鈺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半步。

顧年見狀，輕輕嗤笑了一聲，“膽小鬼。”

他目前的年紀正介于年與青年之間，好看的眉眼尚且還青，穿著一軍校的作訓服，很好地將流暢的線條勾勒出來，走間顯得尤其干凈利落。

顧年在距離顧鈺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落下的影子將其整個籠罩。

顧鈺小聲地了他一聲，“二哥。”

嗓音細細的，像是小貓在。

顧年在心里給出了評價，他沒應聲，只是以一種審視且挑剔的目打量著顧鈺，從頭到腳。

而顧鈺就在他的目之中把頭低了下去，盯著腳尖看。

顧年的視線落在顧鈺雪白又脆弱的后頸上，嘲弄道，“怪不得他們要領養你。”

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察覺到危險也不敢跑，只是瑟瑟發抖，甚至還敢將脆弱的后頸暴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副可憐的外表。

生得漂亮，格又好，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的，也怪不得被顧向晚挑中。

顧鈺看上去就是該被偏的孩子，不管是什麼人都會對他心生憐憫，哪怕是最兇惡的惡人都會對他網開一面。

他是如此的乖巧，惹人憐，就連眼瞳都是溫暖的琥珀，似乎連都被凝結于其中。

似乎生來就應該被寵著。

“你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被領養的麼？”

顧年垂下眼簾看著那個漂亮的孩子，惡意開口，語氣里帶著不懷好意與極其的暴。

天使然，顧年對于顧鈺侵犯了自己領地這件事異常在意。

盡管顧夫人已經提前告知，而且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在餐桌上看到顧鈺時，里滾燙的仍舊涌著，囂著要將侵者徹底撕碎。

既然不能在.上撕碎侵者，在神上將其徹底毀壞也是好的。

這個想法讓顧年興起來，骨子里的破壞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顧鈺破碎的神。

最好不可置信，然后大聲哭鬧。

顧年極其惡意地想。

“你只是一個替代品，我與顧燃的替代品，如果不是顧燃被帶走，你本沒有機會出現的。”

那雙碧綠的眼睛有變為豎瞳的趨勢，拘束逐漸收，顧年卻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著顧鈺觀察。

企圖看到他被傷害時的神態。

而顧鈺只是抬起眼，用跟之前一樣大小的聲音說，“我知道的，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

“只是母親說了，沒有誰是誰的替代品，也不會把我當替代品。”

他眨了眨眼，以一種極其平和的態度接著訴說，“只要我愿意，會為我的媽媽，我的家人，只要我接的就好。”

沒得到預想中的反應，顧年有些煩躁，他不耐煩地出舌了尖利的犬齒，神越來越冷。

他其實并沒有把握這些話能刺到顧鈺。

只是在從軍校離開之前，那些同學也聽說了顧家收養了一個孩子這件事。

他們認定那個養子威脅到了顧年在家庭當中的地位，七八舌地教顧年回去如何確立自己的威懾，標記自己的領地，亦或者如何將那個侵者趕出去。

顧年當時沒認真聽，剛剛忽然想起來，覺得或許有些可取之，不過他忘了一點。

那些同學之中的大多數老早就離開了家庭，甚至家庭這個概念都不明確，至于如何打臉家里居心叵測的養子的經驗，則是從餐廳循環播放的古早狗電視劇里得到的。

說不定還是同一部電視劇的經驗。

只是讓顧年沒想到的是顧鈺會這麼有底氣，有底氣到以這種被偏的姿態篤定自己并不是一個替代品。

顧年只覺得惱怒，只是除了惱怒之外，還有的恐慌與不安。

他幾乎能猜到顧鈺接下來會說什麼，做什麼，因為如果讓顧年到了他的位置上，顧年是一定會這麼做的——乘勝追擊，讓對手徹底敗落，然后到被拋棄的失敗者面前耀武揚威，炫耀自己是被母親偏的那個。

這并不卑鄙，實際上這只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弱強食。

也是顧年所認可的規則。

“母親還說過，不會偏任何一個人。”

顧鈺慢吞吞地在顧年徹底暴怒之前下了結論，“平等地著所有孩子。”

他抬起頭，琥珀的眼睛顯得異常溫，仿佛看穿了一切。

“二哥其實不用嫉妒的，不是一個定額的東西，它不會因為多了一個人而減。”

顧年聽到他用那種細聲細氣的，貓一樣的聲音道。

“會越來越多，因為我也會跟母親學著著二哥的，還有大哥，弟弟，父親。”

他會學得很快。

顧年更加惱怒了，他冷冷地看著顧鈺，“誰說我嫉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