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尷尬至極的況下, 別說表演了，常臨甚至把之前背的臺詞全都忘得一干二凈。

不過他本來就沒怎麼用功背，再一張, 不僅忘詞, 就連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王澤民本來還對這個年輕人抱有期待, 但在看了一會兒常臨那宛如人類早期未馴化四肢的“彩”表演后, 他不出了一臉慘不忍睹的表, 扶額打斷道：“好了好了, 謝謝你的表演, 我覺得差不多了。”

房間中央，常臨手舞足蹈的作一僵, 終于停下了自己念得磕磕絆絆的臺詞。

比起王澤民的委婉，其他評委可就不那麼客氣了。

“你確定來之前有好好準備嗎？”一位評委毫不客氣地批評道，“我家八歲兒子上課背課文都比你練。”

常臨張了張：“我……”

“我覺得你選錯角了，”還有一位更損, 直截了當地諷刺道, “現在電視上不是有部大熱劇是講神分裂患者的嗎？要是請你去當男一，肯定一夜火。”

常臨咬下，出一臉屈辱的表。

“唉, 現在的年輕人啊。”王導嘆氣道，勉強打了個圓場，“我知道演員這一行賺錢多, 誰都想來撈一把，但是不說干一行一行了，最起碼的職業道德也該有吧？你今天的表演, 你自己覺得好嗎？”

常臨沒吭聲, 只是把頭垂得更低了, 完全看不出之前在化妝間那副對著助理囂張跋扈的樣子。

于是王澤民轉向一直保持著安靜的喬鏡：“小喬，你也來說兩句吧。”

喬鏡沉默片刻，忽然問了常臨一句在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問題：

“你是怎麼看師兄這個角的？”

常臨攥了拳頭，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后的機會了，盡管被選上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面對這麼多娛樂圈頂端的大佬，至，他不能給他們留下太爛的印象。

他抖著聲音回答道：“我覺得……他是個平庸的天才。”

他勉強鎮定下來，用還算流利的語句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見解，而在聽到“他既對楊柳十分關，又在心羨慕著對方，是一個表面不聲、在掙扎的角”后，原本面不滿的幾位評委，終于稍稍緩和了臉上繃的表。

常臨這才松了一口氣。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全部被冷汗浸了。

劫后余生的他忍不住激地向了喬鏡，但卻詭異地發現，之前在電梯里面對他的挑釁就表現得十分狀況外的黑發青年，在問完他問題后，依然是一臉神游天外的表。

……所以，原來他問這個問題并不是想要幫自己解圍，而只是單純的隨口一問嗎？

常臨有些哭笑不得地想。

“你可以走了。”評委道。

常臨再次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但接著，他又向喬鏡的方向鞠了一躬，這才轉離開房間。

他在里面呆了足足十幾分鐘，是所有人中最長的，而且因為房間的隔音很好，外面的人基本都聽不到任何聲音。在常臨走出房間后，走廊上所有的候選者都不抬頭看向了他，等在一旁的助理更是立刻跑過來，小聲問道：“穩了嗎？”

常臨搖搖頭。

“這還不穩？”助理驚訝道。

“比起這個，”常臨嘆氣道，“最近娛樂圈有沒有什麼培訓班開課？給我報個名吧。隨便什麼培訓班都行，我確實得沉下心來好好對待工作了。”

助理：“…………”

短短一個試鏡的功夫，他驚恐地想，常哥難道是被人魂穿了嗎？

*

下午四點，試鏡終于全部結束了。

王澤民坐在位置上，按著老腰舒展了一下：“哎呦，年紀大了就是不行了，一坐時間長就容易腰疼……哎，小喬人呢？”

他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原本坐在旁的喬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孩子。”他哭笑不得地嘆了一口氣，“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至于嗎？只是想跟他聊兩句而已。”

景星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道：“他就這個格，王導你也別介意。”

“放心，我是那種人嗎。”

王澤民擺擺手，剛想說什麼，忽然愣了一下，出一個促狹的笑容：“其實我本來想告訴他一件事的，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景星闌好奇道：“是什麼？”

但王澤民只是搖頭，說喬鏡很快就會知道了，其他什麼都不肯說。

于是景星闌也只能告辭離開，自己一個人下樓去找喬鏡。

他有種預，喬鏡不會拋下他一個人先走。

果然，他在車庫的口看到了對方。

黑發青年蹲在花壇邊上，低頭盯著壇邊一溜排的螞蟻搬家，目十分專注。

而他養的那只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的小黑貓大概是嫌悶，也從包里鉆了出來，正用同款姿勢蹲在喬鏡旁，興致地跟他一起觀察著這種下雨前出現的奇妙現象。

一大一小，背影竟出奇的相似。

景星闌忍住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喬鏡的肩膀。

喬鏡仰起頭，漆黑的雙眼直直地向他，莫名給景星闌一種呆萌的覺。

“王導走了？”

“走了，”景星闌無奈道，“但是你好歹也提前跟我打一聲招呼吧？萬一我手機沒電了，找不到你怎麼辦？”

喬鏡沉默了一會兒，景星闌本以為他是在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沒打招呼就提前走，結果他耐心地等了半天……

“哦。”

景星闌：“……只有一個‘哦’嗎？”

喬鏡想了想，認錯態度良好：“那我下次不這樣了。”

景星闌深深扶額。

“算了，”他抹了把臉，“咱們回去吧。哦對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附近就有家超市，要不要先去買點蔬菜水果回去？我看家里的冰箱好像沒有存貨了。”

這個“家”，當然指的是喬鏡的家。

景星闌自個兒的冰箱里空空，連蔥都沒有——倒不是他懶得買菜，而是因為這段時間他都是在喬鏡家做飯在喬鏡家吃，本沒有必要再往自家的冰箱里裝東西。

“好。”

喬鏡點點頭，答應了。

他們一起去超市買了東西，結果一出超市就發現下雨了，本來只是小雨，兩人都沒怎麼在意，反正停車場就在附近。然而天不遂人愿，才走沒到一百米，大雨便傾盆而下。

現在再折回去買傘也來不及了，景星闌看了眼喬鏡上的白衛，干脆利落地下外面的西裝外套，頂在兩人頭上——

“跑吧。”他說。

如果喬鏡是個漫畫家，或者頻作者，這種時候就該察覺到不對了。

奈何他在戲這方面一竅不通，也不覺得景星闌這樣做有什麼不對——他手里可還拿著一團給008帶的草莓味棉花糖呢，確實不能被雨淋到。

所以他很自然地接了這個被半摟在懷中的姿勢。

男人只穿著一件白襯衫，滾燙的溫從單薄的布料下傳來，從喬鏡這個角度，只要稍稍抬頭，就能看到景星闌廓深邃的英俊側臉，耳畔還能聽到對方因為跑步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這要是換了個，肯定早就臉紅心跳了。

然而，不懂風的喬鏡現在滿腦子想著的，都是他的棉花糖不能。

好不容易到了車庫前沒雨的地方，景星闌慢吞吞地收回手，把已經完全被打的西裝外套對折起來，隨意地搭在了臂彎。

“你還好吧？”

他扭頭問道。

喬鏡久不鍛煉，素質早就比不過上學時那會兒了，至當時每學期還有測要跑一千五百米呢。現在才跑了不到八百米，他就臉發白，還因為一口氣沒順下去，在原地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

確實應該找時間好好讓他鍛煉一下了，景星闌一邊拍著黑發青年的背，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著。

就算是在家工作，老是宅在家不運可不行。

“我……”喬鏡狠狠咳嗽兩聲，把已經涌到頭的鐵銹味咽了下去，“咳咳，我還好。”

景星闌無言地看著他發的雙，嘆了一口氣。

“我先把車子開過來吧。”

喬鏡實在是走不了，膛中的心臟跳得像是要跑出來一樣，他靠在墻邊，勉強點點頭，同意了。

008很：“宿主，你真好。”

喬鏡：“我一點兒都不好。”

008：“……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十幾分鐘后，喬鏡這口氣終于緩過來了，只是下車時依然有點兒抖。

但是當他拎著從超市買來的菜、站在在“檢修勿”的電梯前時，整個人都陷了無言的沉默中。

……他不想爬七樓。

景星闌看著黑發青年仿佛頭頂烏云的消沉模樣，忍不住笑著調侃道：“要我背你嗎？”

喬鏡瞥了他一眼，想要表達的含義很明顯了：

你沒事吧？

他當然選擇自己爬樓梯，只不過最后兩層基本是景星闌扶著他上去的。

“你真的該好好鍛煉了，”景星闌架著他，一邊從兜里掏鑰匙一邊說，“你看你抖的。”

但他剛把鑰匙/進鑰匙孔，門就從里面被人打開了。

“怎麼現在才回——”

喬父皺著眉頭，責備的話語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握著門把手，眼神怔怔地看著衫凌還靠在一起的喬鏡和景星闌，震驚地睜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