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到如今才察覺，我其實是一個心智不穩的人呢。”

“心智不穩，總是會被所欺騙，莫非——”

蒼白到好似沒有流通的指尖到右臉，這里曾有咬下的痕跡，可如今卻已恢復如初。

年微微蹙起眉，想起那道齒痕的消失，心中到一莫名的緒。

這種緒難道就是所謂的——‘不舍’嗎？

“莫非，我實際上也是個貪俗的人？”他歪過頭，墨發之上，紅的發帶隨之搖晃到一側。

“我想，母親你如果當時不選那個人，而是讓夏蒹來引我，我也許會中套呢。”

像是被自己說出口的話逗笑，裴觀燭坐在床邊的木椅上，笑的渾抖的彎下腰，“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也不會做那種事吧，夏蒹雖然聰明又狡猾，但其實是個好人呢，”裴觀燭笑著站起來，出手拉過床幔，“和你，和我，和那個死人都不同。”

床幔下，人躺在淋滿污穢的床榻上，如死尸一般僵，面孔朝上，睜著一雙毫無神采的眼睛，像是自始至終沒有聽到毫靜，若是口尚所起伏，簡直讓人懷疑是不是已經死了。

“唉，真是可憐，”裴觀燭作慢條斯理，從袖子里掏出方雪白帕子遮住口鼻，看向人躺著的淋滿污穢的床褥厭惡的蹙起眉，“所以我才覺得，死于你我而言是一種解，明明都讓人給你準備好繩子了，不過——”

裴觀燭彎起眉眼，蹲下單膝，近人的耳朵，輕聲開口，“母親，鏡奴看到你這副樣子，真是從心往外到愉悅。”

“畢竟，鏡奴從很久之前就在等這一日了，”年笑聲沾滿惡意，“而且父親最喜阿母，母親一直這樣努力效仿，如今終于一模一樣，可喜可賀。”

他停下話語，笑容加深，出森白的牙齒，在人耳邊好似惡魔囈語。

“其實，府里從未鬧過鬼哦。”

“若是之前，母親聽到這些話可能會激地哭出來吧，”裴觀燭側過臉笑著注視對方空的雙眼，“一切都是我做的哦，不管是你夜里聽到的人的哭聲，還是常常看到的，屬于人的‘鬼影’。”

人的眼珠一不。

年輕輕“唔”了一聲，忽然想起些什麼，“啊，對了，”

他起往妝臺的方向走，“我要借走母親一些首飾，之后會歸還您的。”

*

夏蒹這一倒下，便睡了個天昏地暗。

期間也曾睜開過眼，只是思緒還深陷混沌里，約看到柳若藤和許致坐在邊，二人忙活著幫芍藥的忙，給額頭換上新的涼巾。

男主真是好人啊。

不像某個沒良心的殺人魔。

“夏姑娘，”興許是看見睜開了毫無神采的眼，柳若藤在揮了揮手，“多虧夏姑娘，我們這次的懸賞任務才得以完。”

完了啊？那真是太好了。

夏蒹嚨間發出一聲“嗯”的音節。

“雖然結果出人意料，不過確實如我與師兄來時的猜想一樣，這一切并非鬼魂作祟，而是人為，也是我們有所疏忽才讓夏姑娘遭遇了不測，萬幸當時有裴公子在邊保護了你。”

夏蒹：？

哈？

“還有，那個在夫人邊伺候的王婆子我們已經將押送進府了，不僅裝神弄鬼，府上縱火，在這之前還曾打暈過小爺，綁架了夏姑娘你，府那邊一定不會放過的，夏姑娘以后再不用怕了，我們在夏姑娘病好之前也會一直在裴府守著你的。”

柳若藤的聲音很溫，怕夏蒹聽不清，語速還特意放慢了很多。

“對了，還有件事，”像是有些猶豫，“我說了，夏姑娘不要難過，陳夫人——”

陳夫人好像被幻覺嚇出了癡癥。

簡單來說，就是陳夫人瘋了。

夏蒹躺在床榻上，昏迷的意識回想著柳若藤帶給的這個消息。

一時也分不清，陳夫人落到這個下場，對比原書上吊自縊的結局，是好還是壞。

雖嘆，但夏蒹對生不出什麼同，會救，也只是為了能讓裴觀燭手里一條人命。

若裴觀燭的生母，于裴觀燭而言是地獄。

那麼陳夫人，于裴觀燭而言便是另一個深淵。

原書中裴觀燭死后很久，主角二人途徑金陵一戶茶館，曾聽說書先生說起這個殺人魔的前生，二人聽完一場，慨良久。

當時金陵裴府早已剩了個空殼子，全府上下死的死瘋的瘋，當家的老爺也因教子無方，被上京史彈劾發配荒遠任職。

說書先生對裴府往事十分了解，每每上臺，茶樓里便人滿為患。

那殺人狂裴公子，當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

這句話，說書先生在原文中說了兩遍。

他繼母待，上被熱鐵炙烤出一塊又一塊傷疤，和狗搶吃食，無人管無人問，但因份如此，不讓他上學堂，恐遭他人話柄，繼母便給他套上裴二公子的得裳，將他攆去學堂。

“可這裴大公子，天資優異，實乃人中龍，書是看了便倒背如流，且提筆章，11歲考中秀才之名，年早慧，一時聲名鵲起，甚至得從上京來金陵的大儒諸云易賞識。”

“諸云易見他面若冬雪，輕云蔽月，相貌更是翩若驚鴻，一雙眸子黑若夜，卻亮如星，又聽聞這孩子尚無表字，只有小名，便為其提了‘晚明’兩字作為表字。”

“孩子得大儒賞識，如此優秀，一般人家怕是睡夢里都能樂出花來，可那繼母不但高興不起來，還想著法折騰，開始是不許孩子上學堂，可晚明作為神，在金陵城早已名聲大噪，關了孩子幾日，外頭便起了幾日風言風語。”

大抵是見自己無法阻止繼子超越自己的親生兒子。

陳夫人嫉妒的眼紅，開始找些地無賴去和裴觀燭聊天說話。

可裴觀燭自小便習慣了不言不語，除去課堂上對詩和學習的一些禮儀用語外，正常的話都不會說，也自然不會跟那些地無賴斗蛐蛐公。

病急投醫的陳夫人，在繼子十二歲那年給他送了個人。

以為繼子未嘗人事，定會一發不可收拾，可第二日，卻見繼子的花壇里埋了一人一狗兩尸，皆被剖開了肚子，死相凄慘......

*

“晚......”

“哈！”

夏蒹從床榻之上彈坐起，夜濃重，渾被汗水淋，嗓子又干又痛，桌邊沒水，不想麻煩下人，便想著自己下床找水喝。

剛挪出錦被，忽然覺到一異樣。

夏蒹隔著床幔，轉頭往對面窗戶的方向看。

便見夢中才見過的年坐在纏枝木椅里，手里好像抱著個東西，穿一黑，肩上灑月，正面朝著，一雙眸子如夢里見過的一樣，又黑又亮，如此貌鋒利，卻不奪目，像黑夜中被籠罩的月亮。

本該害怕的。

手上被他用匕首劃出來的傷口還在發痛，可夏蒹此時與他對上視線，心里卻只剩平靜。

二人目隔著一層薄薄的床幔匯，裴觀燭面上沒有往日常掛著的笑臉，意外的沒什麼表。

可夏蒹卻覺得，裴觀燭現在好像很放松。

“你要喝水嗎？”

對方打破僵局，年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出一種極為好聽悅耳的質，像玉石撞。

“嗯。”夏蒹點頭，裴觀燭起，從茶桌上拿了個杯子，倒了一碗溫茶給。

蒼白的手著茶盞進床幔，夏蒹抿接過，那只手便又退了回去。

可落在上的視線卻久久未移。

茶水一飲而盡，拒絕了裴觀燭拎著小茶壺的續杯服務，夏蒹呼出口氣，心里又開始打鼓。

作晦的了傷未愈合的口，就聽床幔外，裴觀燭開口。

“夏蒹，過來。”

夏蒹被他喊名字，心里一咯噔，害怕不樂意去，“干干、干嘛？”

床幔外年歪了下頭，溫聲重復，“過來。”

夏蒹與他僵持片晌，還是下了床。

沒了床幔阻礙，年的面容在眼中變得清晰。

他站在床榻前，角上的，長發如往常一般用紅發帶半束起來，耳垂上玉如滴，垂眼看著慢吞吞的找鞋。

“好慢啊。”

夏蒹蹙眉，最討厭別人催，正要彎下腰去床底下翻找，一只手忽然從后抱住腰。

“哎？！”夏蒹嚇了一跳，再反應過來，視線已經長高，被裴觀燭抱在懷里往前，視線只來得及一瞥他纖長不翹的睫，便被他擱到了妝臺前的凳子上，還將鞋給找了回來。

“打開看看。”

他指的是妝臺上擱著的高高的大木盒。

剛才他抱著的好像就是這個。

夏蒹心思不安，手猶豫不決，磨磨蹭蹭好久才打開了一層鎖扣。

眼，是一大堆亮閃閃的首飾。

接著往下打開，里頭還擱著鐲子，耳飾，口脂，香膏，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