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 沒過多久便在他懷中睡下了。

夜如墨，裴觀燭邊染笑，擁著后背的指尖繞著落在后的發尾, 轉了一圈又一圈。

有些困。

但是舍不得就這樣閉上眼睛呢。

他捧著的手, 輕輕用指尖描繪過圓弧的指甲，耳邊聽著的呼吸聲是那麼平穩且綿長。

四下靜謐, 他的心第一次到如此平靜, 就好像這世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

的指甲真可。

那麼小，修剪的整潔又漂亮。

以后一定要把的指甲留下來好好藏起來才行。

可惜指甲這類東西, 無法像石刻娃娃或者燈籠一樣能被他好好抱在懷里......

裴觀燭這樣想著，心中極為平靜的第五次劃過無名指的指甲，耳畔忽然聽到馬車外傳出一點吵耳聲響。

年偏過頭, 溫的笑容僵在蒼白的臉上, 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向閉的馬車簾。

*

斧頭拖曳在地上, 刀鋒留著鮮紅的, 劃過草地, 碾過滿是枯草的地面，如沾滿墨的畫筆，在地上刻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金環在蒼白的腳踝磕不停，年腳步路過負責守夜的江湖人士們，一群大漢聚在一起, 篝火早已熄滅，巨大的鼾聲此起彼伏, 每個人或躺或倒，橫七豎八的歪在一起。

年微微歪了下頭，到皮被濺上了幾點滴，從襟里掏出一方帕子, 將臉頰一點點凈。

篝火中央擺著一大盤吃了一半的水煮羊。

水煮羊上方飄滿了凝固的油塊，裴觀燭看著，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好。

其實他并沒有吃飽。

斧頭被扔到一邊，裴觀燭坐到那巨大的盤子前，用手撈出里面的羊。

響著陣陣鼾聲的夜里，忽然不知何時夾雜出吃東西的聲音。

牙齒磕，又嚼又咬，像是某種令人恐懼的野啃咬著食。

負責風的人被這怪異的咀嚼聲驚醒，下意識以為外面來了什麼吃人的狼，滿張拿了鐵出去一，便見了這幅不可思議的景象。

被他們下藥放倒的人或趴或躺在地上，鼾聲震耳聾，一位穿著雍貴，面若好，明顯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貴公子坐在一個躺在地上的人的背部，正徒手著趕上他胳膊的羊骨頭放在中不擇食般的啃咬。

進食停頓，年漆黑不進的瞳孔骨碌一轉冷不丁看向他，山賊骨悚然，全都打起來。

“你、你是人是鬼！”

未嚼完的排骨被扔回盆里，濺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油花，裴觀燭慢條斯理地用帕子干凈，拎起地上躺著的斧頭。

“啊，瞧我，差點就忘了出來的目的，”斧頭拖地，年里吶吶著聽不清的話，走到山賊跟前。

山賊渾抖舉起鐵，“說......說的什麼玩意兒！小爺問你話呢你是人是鬼！”

“多謝你提醒我。”

他像是本就聽不懂人話，閑庭信步般拖著斧頭過來，山賊從沒見過這般詭異的況，大吼一聲舉著鐵就要將人撂倒，卻在即將打到他上時被對方用纖瘦的手穩穩接住。

巨大的力氣，任憑山賊如何往回都再無法撼分毫，而且還在像拔河一樣一點點被遷過去，山賊登時嚇得松開手，轉撒就往草叢里跑。

后不知何時傳來笑聲，山賊回頭，眼珠卻無法像正常那樣轉，再反應過來，視線已調轉了一個方向，有什麼東西咕嚕咕嚕掉到了地上，滾了兩三圈。

裴觀燭走過去，作很慢地將地上染滿的斧頭拾起來，有些嫌厭的了沾滿的斧頭把手，拖著繼續往前走。

不能被任何東西所到呢。

其實那盤羊并不好吃，只是這是別人吃剩一半的，他就會忍不住的想將那盤東西給吃下去。

好惡心。

早知道他方才就不吃了，明明如今就算是吃剩飯，他也會覺不舒服。

斧頭拖曳而過，他終于找到了目的地。

一伙山賊圍著一輛馬車，他們正坐在馬車四面說著今夜搶來了多金銀財寶，名畫，那些貴重的東西到了城里可以當多錢。

裴觀燭沒什麼耐心，也懶得埋伏等待時機，提起斧頭便砍斷了離他最近的人的脖子。

那個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尖一聲，沉重的頭便掉到了地上，濺到了他邊坐著的山賊的上，臉上，那人尖一聲，猛地彈坐起來。

“你是誰！還不快把手上的東西給小爺放下！”

山賊們看清了裴觀燭纖瘦的格，原本一個個恐懼的表皆變了嘲諷，像是覺得他孤一人自不量力。

可這年卻古怪的笑了起來，拎著斧頭上前。

不一會兒，便似雨水滴落，濺了裴觀燭滿。

他站在泡滿的土地上，微微揚起臉，神是明顯的恍然。

好過癮。

他的手在發，卻不是因為恐懼，他曾會過殺人的覺，但是卻從未像此時此刻到如此快活。

但恍惚過后，他又開始焦慮起來。

這種就是焦慮。

裴觀燭十分肯定。

他上的味道這樣大，夏蒹肯定會聞到的。

是個很正常的正常人，曾說過自己恐懼殺人，當時面上的表也顯得十分厭惡。

厭惡。

他不想被夏蒹到厭惡。

一個人，怎能被屬于自己的燈籠，屬于自己的東西所厭惡呢？

想到這里，裴觀燭到一種明顯的焦慮，就連馬車里撞響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直到一聲巨大的磕，裴觀燭才醒神看過去。

微的馬車簾出兩道人影，看來里面還有人。

其實不想再去殺了。

但是不殺，他們就一定會吵醒夏蒹睡覺。

年拎著斧頭，直接劈上了馬車壁。

“砰”的一聲巨響自外傳來，坐在馬車里的山賊和被綁架的大小姐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誰啊！你要上來走車門上來啊！”山賊還以為是同伙過來了。

可外面的人依舊一下又一下砸著馬車壁，山賊正想下馬車，被砸破的馬車壁便直接開破了一個大窟窿。

出一把沾滿的斧頭。

山賊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得僵，也不知是哪個同行，正要再揚聲讓他別裝神弄鬼快點上來，斧頭便退了出去。

宋渾抖，忽然一張淋淋的臉自馬車外了出來。

“啊啊啊啊——！”

宋慘一聲，幾口大氣不上來，臉登時變得又青又白。

從馬車外進來的臉轉，一眼車廂，退回去繼續開始鑿車壁。

負責看守的山賊早已經被嚇得不會說話，連聲喊了好幾句外面同伙的名字。

“來了，來了。”

斧頭一下接一下砸到馬車壁上，他每念一個名字，外面的人便會笑著回他一聲，“來了。”

“轟”的一聲，馬車壁被鑿開一個大，渾被染的人拎著斧頭踏上馬車。

“來了。”

斧頭揮展，人頭落地，宋瞳孔栗，腳虛，竟是連都不出來了。

“別暈，”渾是的年走到面前，聲音意外的好聽，“不要暈，暈過去我就把你殺了。”

“多謝大俠救了我的命！還請大俠一定饒我一命！他們搶到的我家那些金銀財寶我都可以給你！”

宋聽了對方的話，本不敢暈過去，小心翼翼對方的臉，才意識到對方是個和歲數差不多，且面容十分俊的年。

“我不要那些呢。”裴觀燭笑起來，聲音是一如往常的輕聲細語。

這話落在宋耳中，卻讓繃的心再沒那麼恐懼，“那......那大俠是要什麼？”

“我要沐浴，”裴觀燭道，“你是我們護送的大小姐吧，平日在何沐浴？我現在就要沐浴。”

“沐浴......請問一定要現在嗎？”

“對，現在。”

年的眼睛在月下漆黑若夜，直直看著。

宋面上泛紅，十分難以啟齒，“沐浴......近兩日風餐宿，小一般都是讓下人們去河里挑水，燒好了倒進浴盆里......”

“河，在哪？”

“不遠那片林子里，水十分干凈的，公子......公子想要沐浴的話，還是等天亮，小讓下人給你將水燒一下吧。”

“你平日沐浴可會用什麼熏香或者是能染上香味的東西？”

這位公子完全不聽人說話，宋滿頭霧水，不想讓他不開心，忙去拿自己平日里沐浴會用到的東西。

“這些花瓣扔在水里就會香嗎？”

“也......沒什麼用，這個會比較香的。”宋從一個小袋子里拿出豬苓。

豬苓的味道濃郁，裴觀燭塞進自己的口袋里，“還有嗎？就這些？帶香味的都給我。”

“還有的，還有的。”宋實在是不知道要拿什麼好，又拿出了自己的梳頭水和香膏。

“嗯，可以，多謝。”裴觀燭聞了聞手里香噴噴的三件套，十分滿意的頂著滿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