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第21章 聽書

第二十一章:聽書

兩個人逛了一天街, 但這種覺很奇怪。就是這些東西吧,看起來像是買了,但又沒全買。

直到傍晚時分, 第一秋說:“城有個巧舌館, 專門說一些玄門傳記。也有你的。我帶你去聽, 好不好?”

也好。黃壤還好奇的——任何一個人,都希知道在別人眼里, 自己是什麼樣子。更何況黃壤曾經也并沒有那麼淡泊名利。

第一秋推著,一路來到巧舌館。

這里是一座兩層小樓,里面像個茶園, 提供酒水茶點。

第一秋剛一進去, 就有人上前迎接:“監正, 您今日怎的有空過來?”

“順路看看。”第一秋敷衍了一句, 將黃壤抱起來。那人立刻幫忙抬了椅, 跟在其后。第一秋抱著黃壤,順著旋轉的樓梯向上, 來到一個雅座。

這位置正好對著中間的說書臺。

間或有不人投來奇異的目, 但人人都管住了自己的, 并沒有說什麼。

等到坐回椅上,黃壤的視野就十分廣闊了。樓下的人頭黑一片,清晰可見。說書臺上燭火通明,想來是為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楚些。

有人送了茶點過來,又遞了折子。第一秋翻了一陣, 黃壤也跟著掃了一眼,發現原來是書目。想來是要讓他先挑。第一秋翻了幾頁, 用筆在《黃壤傳》上畫了個圈。

黃壤覺得新鮮, 當然也就有點期待。

第一秋卻又在旁邊的紙頁上飛快地寫了一排排名字, 囑咐巧舌館的伙計:“立刻派人去朱雀司,為本座取來。”

那伙計見他要得急,哪敢耽擱,立時便去了。

巧舌館離朱雀司本就不遠,那伙計來去也快。盞茶功夫,他已經將這些東西悉數送來。

黃壤掃了一眼,見里面放著胭脂蟲、比米粒更微小的珍珠,還有各種釉彩什麼的。還有一些類似小矬刀、小剪子之類奇怪的工。這些是?

看向第一秋,第一秋在旁邊坐下來,然后執了的手,開始用小挫刀挫的……指甲!

你要干什麼?!

黃壤恨不能回手,可此時,說書臺上帷幕拉開。那一長衫的說書先生,已經坐到了臺前。

啪地一聲響,臺上先生一拍醒木,開始說書。他念了幾句定場詩,黃壤頓時十分雀躍。連第一秋正在挫的手指甲的事也不再計較了。

——算了,隨便吧。

“今日我們說的,乃是《黃壤傳》。列位可知,兩百二十年前,仙茶鎮有位奇子,名黃壤。”先生字字清晰,語速不快不慢,“黃壤出生微賤,其父黃墅在土妖之中并無威信。膝下更有兒數十人。列位想來,一個鄉野小妖,弱質流,如何得以名揚天下,被仙門譽為玄度仙子?又如何嫁玉壺仙宗,為第一仙門的宗主夫人呢?聽者莫急,且容我今日道來!”

黃壤一邊聽書,一邊視線一低,瞄了瞄自己的手。

第一秋正在替修剪指甲。

黃壤一向惜指甲,總覺得子的,是從手開始的。而手之,從指甲開始。所以曾研究過各式各樣的圖案,可以在指尖作畫。

現在已經忘記現在自己指尖的花樣了。不過十年過去,上面不管

畫了什麼,應該都早已褪了吧,像自己這個人一樣。

第一秋細細地將的十指都剪修了一遍,然后他調好,開始幫畫甲。你還有這手藝呢?黃壤看不到他畫了些什麼,唉,但希他畫指甲的品味還不錯。

“且說黃壤時,便聰明伶俐,現出非常人之資。不僅貌絕倫,更能詩作賦。其才華在小小年紀,已經初現端倪……”臺上,先生的書還在繼續。

黃壤卻聽得十分尷尬,什麼啊!自己小時候笨得要死,個子也小,經常被兄弟姐妹欺負。后來被收拾得多了,哪怕是小妖也開了竅,自然而然地不再笨拙。

元初年,司天監算出禹州次年必有大旱,朝廷派人前往仙茶鎮,向黃墅求助。要求他培育出耐旱的糧食種子。黃墅當即拒絕。諸位請想,這天下苗,就算再能耐旱,也總須汲水而生。難道千里旱地,還有能開花結果的莊稼不?顯然逆天之事,不可為之。”先生說得搖頭晃腦,臺下的聽眾竟然也聽得認真。

有人小聲說:“我知道黃壤,我家里還種著親手培育的蘭花。”

臺上先生竟然聽見了,立刻道:“蘭花已是后來。彼時,黃壤還小,卻一口應承下了此事。朝廷來使見,恐不牢靠,本另尋名家。誰料,這黃壤小小年紀,竟然道‘若我不能,則天下無人。閣下也不必再另尋名家。’”

哦……哦。黃壤終于想起來這事兒。

“結果,列位猜怎麼著?”說書先生賣著關子,吊足聽眾胃口。

說書先書喝了一口水,繼續道:“這位黃壤姑娘,雖知此事為難,但更知此舉利在百姓、功在千秋。接下這重任之后,接下來半年,再未踏出過家門。日日冥思苦想、廢寢忘食……”

黃壤若不是如此這狀態,肯定早已笑出聲來。

什麼啊!當初就是朝廷許以重金,怕跑了這單生意,這才攬下活計。

朝廷催得急,黃壤也沒法再細細優化,便出了一種梁米種子。這玩意兒它是耐旱,因為它葉片厚,從出生就開始儲水。即使千里土裂,它也能憑借的水份生長結籽。但是……這玩意兒它難吃得要死啊。

災年百姓靠它充,平時都是拿它喂牲口的。

“半年之后,黃壤姑娘當真不負眾,培育出一種梁米。這種米植株低矮,葉片厚,不僅耐旱,而且產量極高……朝廷得了這種子,忙發放下去,令百姓立刻播種。誰知此舉一出,卻引得百姓罵聲一片。”說書先生的聲音起落有序,如珠如玉。

黃壤卻十分理解——辛辛苦苦種出了這玩意,換我也得罵娘。

這東西糲得簡直口,達貴人咽下去都怕剌了嗓子。

“梁米糙,難以下咽。百姓紛紛指責黃壤,就連朝廷員也上書請求陛下治黃壤之罪。而黃壤姑娘卻對此不發一語。”說書先生十分嘆。

——這真是太荒唐了,我當然只能不發一語!因為我太知道那玩意兒有多難吃了!簡直就不是人吃的東西。驢喂多了都想辟谷。朝廷花費如此重金,最后只得了這麼一個玩意兒,我挨點罵還有什麼可說的?黃壤無言。

“誰知次年,大旱果然如期而至!百姓很快發現,所有的莊稼全部枯死,只有黃壤姑娘培育的梁米不僅不枯,反而更加茁壯!在極度缺水之時,那梁米的、葉、竟然救了無數人的命。”說書先生十分慨。

這……黃壤聽得也很慨,這……誰能料到這個。梁米的

葉……那玩意兒他們吃了,沒壞肚子麼?據我所知,后來都用作草料了吧?

后面的一段稱贊,黃壤不好意思聽了。

——這地兒很好,下次不準再來了。

第一秋還在為畫指甲,他一個一個,畫得極為認真。已經有不人向這邊看了,他全不在意。

說書先生在一大段贊之后,又講起了黃壤培育藥材苦蓮之事。從前外傷藥材十分稀,而且價格昂貴、效用也小。黃壤便為白骨崖培育了苦蓮,大大提高了藥。而這苦蓮一年三,價錢自然也更低廉。

——這應該贊的明明是苗耘之嘛,他付的銀子啊。黃壤無語。

然后便是培育梅花念君安之事。念君安一直到現在,都是男之花。當然了,提到念君安,就不得不說另一個人了。

說書先生轉而道:“黃壤姑娘團結兄弟姐妹,孝順父親,勤勞樸素,名遠播,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此君不是別人,說來諸位定然都聽過。他便是玉壺仙宗現任宗主——謝紅塵。”

團結兄弟姐妹?這段話黃壤聽到前面,想要笑出聲。但聽到后面,卻又沉默不言。謝……謝紅塵啊……

“彼時謝紅塵剛剛繼任宗主之位,正是年得意之時。他聞聽黃壤姑娘盛名,立刻親至仙茶鎮,向黃壤姑娘的父親提親。”先生的聲音逐漸高昂,顯得有些激

“黃壤姑娘貌聰慧,與這第一玄門的宗主豈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門親事,自然無人反對……傳聞謝宗主離開仙茶鎮那天,黃壤姑娘依依不舍送出十里。最后,黃壤姑娘便折了一枝親手培育的梅花贈他。并為這梅花取名念君安。”

黃壤聽臺上先生說著一些似是而非的事,聽起來,無非就是佳人配才子。可故事外的人心與算計,那些蒙塵的真心,誰又說得清呢?

第一秋終于為黃壤畫好了指甲。他把黃壤的手抬高一點,讓它們進黃壤的視線,問:“好看嗎?”

黃壤瞟了一眼,的指甲被他修短了點,底了銀,上面用橙金畫了楓葉,每個指甲都只有半片。楓葉邊緣還用特別細碎的珍珠描了邊。那珠子也太小了,十個加起來還不如半個米粒大。

真難為他,如此細碎的珠子,還要大小一致、相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來的。

不過很好看,很喜歡。

他細細地替吹干指尖,說:“你的手真漂亮。”

這是當然的,可惜我現在不能,不然我倒是不介意把保養的方子分給你。這方子可是謝紅塵親自……

算了……算了。興致地分,到最后,黃壤心中只剩默然。

臺上先生絮絮叨叨,終于說到了故事的結尾。

“這位黃壤姑娘,雖是傳奇,但嫁仙門之后,市面上已經難得見到親手培育的良種。宗主夫人的名頭,彰顯了份,卻也荒廢了的才華。如今,已抱病十年,未曾出現于人前。今朝掩卷,書中嘆來,終是可惜仙宗多一夫人,人間一名家。”

啊……黃壤把這段評書小傳當作消遣,卻不料得到這樣的結言。

恍惚間,忽然想起那場夢境里,第一秋問:“我是問,你后悔離開仙茶鎮嗎?”

年的舊事紛沓而來。

出生于仙茶鎮,可只有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那是的泥淖,心積慮、明爭暗斗,片刻不敢松懈。

什麼父分、骨至親,那在黃家,是多麼的冰冷破碎?

半生經營,終于在見到謝紅塵的那一刻,做出了選擇。決定出嫁,用姻親跳出這個泥潭。

當初年慕強,貪圖捷徑,去摘取天上月,于是毅然拋卻浮名,毫無眷。而現在,又想起仙茶鎮的野舍農田。

可嘆回頭無岸,只剩苦海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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