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枝打了個哈欠，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從電影院出來后，已經過了整整兩個小時。也就是說，在外面已經晃了將近兩個小時，而在這兩個小時，并沒有任何一個看上去可疑的家伙試圖接近。

也許徐和宜已經找到了另一個“母親”。

直到現在，郁枝也不能確定徐和宜究竟為什麼會變那樣。雖然他之前對的態度就有點怪怪的，但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有母結的變態，更別提這個變態還會像蜘蛛一樣從向外發黏稠的白線。

他當時的眼神，空而深暗，更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識，被什麼詭異而無形的東西控了一樣。

也許是鬼上。

郁枝算是個信念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并不否定鬼怪的存在。只是更加相信，即使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它們也不過只是一群和人類有所不同的異種生而已。

只要是生，只要是生命，就一定會死。

而只要是會死的存在，就不足為懼。

當然，怎麼死就不是考慮的范疇了，畢竟又不是超級英雄，干完這一票明天還要繼續打工呢。

一想到那個討厭的禿頭店長，郁枝不由翻了個白眼。

“你怎麼了？”

后突然響起一聲關切的問候，郁枝微一側頭，發現陸邱不知何時已經從那個距離十米遠的小巷里走了出來。

“沒什麼，只是有些困了。”郁枝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出來了？任務結束了嗎？”

陸邱點點頭：“剛剛以冬傳來訊息，目標已經抓獲了，任務結束，你也不用繼續充當餌了。”

這麼快？

郁枝約覺得哪里不對，但并沒有提出質疑。

“這麼說，我現在可以回家了？”

“嗯。”陸邱語氣平靜，看上去和平時別無二致，“現在天已經很晚了，以防萬一，我送你回家吧。”

郁枝微微蹙眉：“那報酬……”

“你放心，報酬一分不，明天我會派人打到你的賬戶。”

他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說話滴水不，讓人挑不出病。

郁枝不聲地審視他，同時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角上揚，出了一個天真而喜悅的微笑。

“真的嗎？太好了，陸警，真是謝謝你……”

聽到由衷的謝，陸邱不由微抬眼睫，深深地看了一眼。

暗夜中，他的眼神像漆黑的池水般深不見底。雖然和平時一樣平靜且冷淡，但郁枝還是敏銳地覺察出了一異常。

沒有。

他的眼底沒有一人類的亮，只有無機質的冰冷，還有一點極其細微的、克制而忍耐的親近與慕。

平心而論，陸邱會對出這樣的眼神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郁枝有點后悔為什麼今天出門沒有把電鋸帶上了。

“走吧。”陸邱將手搭在的肩上，郁枝暗暗挑了下眉。

他的手很涼，像浸在冰水里一樣，沒有一點活人的溫度。

果然，這家伙不是真正的陸邱。

仔細，發現這個冒牌貨在搭肩膀的時候，手指落下得很輕，作里有種近似畏懼的小心翼翼。

郁枝突然想起之前在電影院，發生異變后的徐和宜也是這樣對的。

小心翼翼地向出手，卻不敢真正地接近。即使被槍擊中后，也沒有產生疼痛之類的緒，而是恐懼地看了一眼，便迅速斷手逃走了。

就好像，比那只槍還要可怕似的。

難道的上有什麼鬼怪害怕的東西？

雖然這個推斷聽上去很匪夷所思……但郁枝決定試一下。

狀似為難地瞥了一眼陸邱的手，說：“抱歉，可以請你把手拿開嗎？我不太習慣肢接……”

陸邱聞言，頓時如電般回了手。

郁枝默默觀察他的表，繼續說道：“可以把手電筒借給我嗎？這里太黑了，我看不見路。”

這次陸邱沒有立即照做，他頓了頓，低聲說：“跟著我就行了，我看得見……”

郁枝：“你不愿意？”

“不是，母……！”

他被嚇得口而出，話未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立即閉上了。

但郁枝還是猜出了他未說完的那個詞是什麼。

——“母親”。

他似乎牢記著對他說過的話，因此即便換了副模樣，依然不敢在的面前喚“母親”。

看來猜得沒錯——他果然是在畏懼。

看著對方驚疑不定的樣子，郁枝微一思忖，而后慢慢出微笑：“你說得對，有你在，的確不需要手電筒。”

聽到這句溫的表揚，上一秒還在惶恐的陸邱頓時面喜，連那雙無的眼睛也出點點熱切的神采。

某種意義上，現在的他看上去的確很像一個求母的“孩子”。

郁枝若有所思，繼續道：“那我們現在回去吧。”

說著，手便要挽上他的胳膊。

“別他！”

電火石間，一聲嘶啞的低吼突然在后方響起。

郁枝一愣，下一秒，一顆子彈突然陸邱的膛。

陸邱后退兩步，瞳孔渙散，鮮從前汩汩流出。

他慢慢倒了下去，泊中的漸漸變一張纏滿蛛的人皮。

看著這一幕，郁枝深深皺起細眉，然后迅速扭頭，向子彈來的方向去——

真正的陸邱正舉著槍站在巷口，對上的目，他松了一口氣，隨即劇烈地|息起來。

夜幕中的月亮無聲偏移，清冷月傾瀉而下，照亮了青年俊秀而蒼白的臉。

郁枝這才發現，他的臉上多了一道五公分左右的傷口，從角一直延向上，淋漓，看上去猙獰可怖。

郁枝立刻跑過去扶住他：“能撐住嗎？要不要救護車？”

陸邱緩慢地搖了搖頭：“不用……”

可是你看起來已經快死了。

郁枝暗暗腹誹，沒有再征求他的意見，而是直接拿出手機，準備撥打急救電話。

泊中的蛛突然微微。

郁枝手機，下意識屏住呼吸。

“陸警，那東西似乎還沒死……”

的話未說完，蛛倏然彈而起，直直向陸邱襲來。

陸邱立即抬起手，一槍打中了飛而來的蛛。

蛛瞬間分散無數條細細的線，子彈過隙飛了出去，線又迅速合攏，沾染著縷縷的，在凄清的月下，如同一只巨大的繭。

“麻煩了啊……”郁枝微微抬眸，低聲輕喃。

現在這個況，相信，就算再來一個連的警衛也對付不了。

一只巨大的黑蜘蛛撕開蛛，從繭中爬了出來。它長了八只大小不等的眼睛，麻麻排列在一起，腹部鼓脹，浮現出一張張人臉的形狀。

郁枝仔細辨別了一下，驚奇地發現有兩張人臉看上去似乎很眼。

是徐和宜和那個自稱獵人的男人。

原來他們兩個已經在這只大蜘蛛的肚子里了。

等等，這麼說……

郁枝立即看向蜘蛛腹部上浮現的其他人臉。果然像想得那樣，那些人臉的線條更和，雖然看不清長相，但仍然可以大致猜出，那些應該都是的臉。

也就是說，之前那些失蹤的和孩子，也都變了這只蜘蛛的腹中餐。

郁枝有些反胃。

“止……止……”蜘蛛舉起前肢，蠕口，發出幽沉遲緩的聲音，“止接近……”

郁枝詢問陸邱：“它說什麼？”

陸邱皺眉，低聲道：“它說……”

“止接近母親！！！”

蜘蛛突然發出震耳聾的咆哮。

一瞬間，無數蛛襲向陸邱，蛛鋒利，在黑暗中閃著金屬的冷。

陸邱見狀，立即將郁枝護到后，同時抬手將槍口對準蜘蛛，扣扳機。隔著瘋狂扭的蛛，子彈接連穿蜘蛛的頭部，只聽“砰砰”幾聲響，綠的漿混合著碎，像煙花一樣四迸濺。

但蛛并沒有停下。

更多的蛛從巨型蜘蛛的飛出來，它們繞過子彈，在空中形一張不風的網，飛快地向陸邱移而來。

郁枝低呼：“小心！”

陸邱見狀，勾著扳機的手指迅速了，隨即臉一變。

“沒子彈了。”

他眸一暗，握著槍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卻牢牢擋在郁枝面前。

“……喂！”

郁枝瞳孔微，來不及拖走陸邱，細細的蛛便在瞬間穿了陸邱的。

郁枝怔在了原地。

這些蛛將陸邱刺得千瘡百孔，卻準地避開了，甚至因為握住了陸邱的手腕，使得陸邱的那一截手腕為了唯一沒有被蛛襲擊的地方。

鮮迅速染紅了瑩白的蛛，陸邱低垂著頭顱，殘破的搖搖墜，在蛛的拉扯下，如同一詭異的提線木偶。

郁枝扶著他的后背，看向蜘蛛的目愈漸冰冷。

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

說不清是因為陸邱的死，還是因為那即將到手的一萬塊錢。

“丑陋的東西，丑陋的東西，居然敢接近……”巨型蜘蛛揮舞尖銳的節肢，影如山，細錯的蛛在月下閃爍著瑩瑩的，“偉大的您……該死……該死……該死……”

即便變如此龐大的模樣，它仍然不敢在郁枝的面前說出“母親”這個詞。

也許是不敢，也許是不能，如同一個可怕的忌，令它只能生而畏懼地略過這兩個字。

“滾開。”

郁枝冷冷地看著它，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起伏。

蜘蛛猛地一頓。下一秒，那副巨大而猙獰的軀突然狠狠向后退出十米遠。

堅的腹部被迫與地面，塵土飛揚，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比起自發地后退，它剛才的作更像是被一種無形且絕對的力量強制推了出去。

就像是被止說出“母親”這兩個字一樣。

無法拒絕，無法抵抗。

郁枝約明白了什麼。

決定驗證自己的猜想，以一種最極端的方式。

“您生氣了嗎……對不起……嗚嗚……請、請您原諒我……請原諒我……”

上一刻還在肆飲的大蜘蛛此時突然變得極其弱。

它像一只可憐的蟲般一團，戰栗不止，一也不敢，只能趴伏在地上對著郁枝發出似泣非泣的求饒。

集的蛛因為它的求饒而劇烈，在死寂的黑夜中發出嗡嗡聲響。

郁枝對此無于衷。

面無表地俯視著這只巨大的蜘蛛，一字一句道：

“去死吧。”

下一秒，蜘蛛瞬間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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