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它》第24章 果核之王(二十四)

人類來了。

拉珀斯抱著江眠, 徐徐轉開瞼,燃燈一般的金眸,在朦朧的黑夜里寂靜展開。

他的奔流在眾多寄主的, 永無止境地繁衍著,吞噬著他們孱弱的細胞、貧瘠的,再吝嗇地回饋給寄主一點微薄的營養和活力。過近百雙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人魚聽到那個名為“總部”的集下達的指令,看到象征其存在的點, 正在接近西格瑪研究所的領空。

人魚的臉孔淡漠無比, 仍然有如堅固的大理石,不曾為這群人的到來而激起半分微末的漣漪。

他懷中的江眠還沒有醒, 在伴、枕頭堡壘、手可及的玩偶的陪伴下,在飽食的舒適中,江眠睡得沉極了。拉珀斯悄悄把他往上抱,再將耳鰭近江眠的口, 安心地聽著那顆小小的、堅韌的心臟,正在一下一下地發出鼓聲,便如豢養了一只溫暖而活潑的小鳥。

拉珀斯滿意地呼嚕嚕,他抬起頭, 用一片雪花而不使它融化的力度, 輕輕江眠兩側的耳,那里已經有腮的暗紋, 在白皙的皮下若若現,只等一個蛻變的時機。

瞧完了鰓紋, 人魚靜悄悄地盤繞游走, 讓江眠始終陷在他巨大的里, 枕頭和的床墊與他干燥的鱗片相互, 發出類似雨的沙沙響。最后,他停在江眠的邊,仔細地察看那里新生的細鱗痕。

即使他喂養江眠的時日很短,但充足的食和營養,為江眠帶去的影響卻是立竿見影的。青年還沒有長胖,上的份量倒是添了不,再次發育之后,他的氣也更好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刻,拉珀斯抱著他,完全可以聽到骨骼拔節的聲音,宛如細微而恢宏的共振,在江眠的軀里奏響。

新生的鱗痕還算不得鱗片,上去的,在江眠本就潔的上,沁出了星星點點的晶瑩斑塊,猶如玉上的暈彩。

拉珀斯笑了起來,想起江眠抗議自己總是地親他,人魚不由學著人類的樣子,無辜地聳了聳肩膀。

如果不想讓他老是親他的眼睛、臉頰、手指……或者是其它部位,那他從一開始就不該那麼可才對。

人魚轉而游回去,輕輕吻了吻江眠愈發明的小耳朵。

“那些人,來了。”他低聲說。

這會兒,江眠還沒有足夠的力氣從拉珀斯為他建造的巢里爬出來。他們的窩聞起來仿佛海風與大洋的匯點,又暖和、又松,他裹著小毯子,蜷在人魚懷里,只覺得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安心,更穩固的所在,他可以就這樣睡到時間的盡頭。

直到拉珀斯用收了長甲的指尖著江眠的臉頰,他才若有所地“嗯”了一聲。

江眠迷迷糊糊的,貪的快樂與安然,把臉從一邊的口轉到另一邊。

誰來了……

“你說的,總部來了。”人魚回答。

誰……等一下,什麼什麼?

江眠猛地驚醒了,他從人魚上一骨碌地蹦起來,又因為起得太猛,撞得枕頭堡壘一晃,重新彈回了拉珀斯懷里。

江眠慌里慌張,沒頭沒腦地轉向拉珀斯:“他們還有多久到?”

人魚眨眼睛:“快了,大概還有一個小時,他們落地。”

江眠呆呆地氣,不管怎麼說,他始終不曾和西格瑪總部的人打過道,更不用說集團的執行了,他能蒙混過去嗎?

“你想用,什麼方法報復?”拉珀斯安地晃晃他,“我知道,你一直,想替雌人魚復仇。”

江眠冷靜下來,他想了想,對拉珀斯正道:“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我知道,永生仙水污染了研究所的水循環系統,但是在這里供職的普通員工,我想他們都活著。”江眠說,“剩下的人,冤有頭債有主,就把他們永遠留在這里吧。”

“只要你想。”人魚一口答應,他沒有告訴江眠,在他的權力角遍布這座僵巨大的建筑上下之后,他就趕走了相當一部分不重要的,未曾欺負過江眠,也沒有在研究人魚的項目上出力的陸民,讓他們盡可能地遠離了。

在他和江眠的巢,他只需要一些最重要的演員作為裝飾,其余的,都是可以流放的配角。

拉珀斯笑了,他親昵地挨了挨江眠,吐息縈繞著江眠側臉,低語道:“你知道嗎?我們的崽,是有年的狩獵季的,到那時,崽們相互比拼,爭奪那個最勇猛的名號。第一次熱快要過去,你將年,也許,你的狩獵季,很快就會到來。”

拉珀斯的意思是,我會把西格瑪的這些人當做自己的獵嗎?覺好像怪怪的……

江眠的側臉發,他手撓了撓,不慎到了拉珀斯的,立刻被捉住親了好幾下。

他紅著臉,好不容易搶回自己的手,難為地問:“可是,這種傳統活,難道不是要等我回到海底……”

“如果在海底,我會引領你,你的獵,將是有史以來最盛的,沒有誰的戰績,膽敢與你比擬。”雄人魚毫不愧地宣布,“但這里,不像我的戰場,它更像是,你的。”

出手指,地點著江眠的心口,“在這里,你來引領我,珍珠。”

江眠與人魚對視良久,他笑了起來:“那你還不快去池子里泡著?戲不做全套,怎麼能把他們騙進來。”

不好了,一個小壞蛋在我上誕生了,拉珀斯著迷地盯著他,無法拒絕這麼可的指使。

【好吧,】他呼嚕,【玩得開心,。】

·

把一個不愿的——主要是不愿和江眠分開的——拉珀斯安置進觀測室,江眠捋直上的制服,戴上防護鏡。研究所那漉漉的濃霧還沒有散去,對于人魚來說,這也是舒適巢的一部分,他是不會為了幾個外來的陸民而妥協的。

至于計劃,就更簡單了,只需要探看總部那些人對于永生仙水的態度,江眠就能單方面決定他們接下來的結局,一如昔日的他們是如何決定紅士的結局一樣。

彌漫著白霧,經過這些天的休整,強大的、屬于人魚的統開始在江眠復蘇,它使他的更健康,行也更敏捷。他曾經嘗試著將腦袋埋進水里,雖然還不能在水下呼吸,但江眠已經能夠本能般地察覺到富含的水氧,于他的脖頸側人地涌

他神游的思緒被打斷了,大廳的門廊傳來嗡鳴的人聲。江眠抬起頭,他的聽力越來越靈敏,那蜂擁嘈雜的討論聲通過寬闊走道的盤旋擴散,猶如迎面撲來了一個喧囂的大浪,法比安引導著一批份尊貴的客人,正沖觀測室的方向走來。

經過一番布置,觀測室的大廳不再如往常那樣空空,按照總部的吩咐,江眠在這里安排了一張用餐的長桌。他記得,江平曾經說,他說總部首次來視察紅士的時候,就是在的囚牢旁邊安排了一場宴會。想來這次并無不同,那群人仍然保持著看人魚下飯的傳統。

人群涌進大廳,江眠看到為首的兩人,不由有些吃驚。他不知道拉珀斯是怎麼做到的,就在昨日,德國人還看上去形銷骨立,干癟得馬上就要相了,今日再一瞧,他的活像吹氣了一樣膨脹起來,臉也好看了許多,又迅速恢復了平時那個高大健壯、目下無塵的人類沙文主義者。

這可不像是幻覺和催眠了,這簡直就是重塑了他的……

江眠來不及細想,被提線傀儡簇擁的執行一行人,已經離他和拉珀斯不遠了。

法比安手,做出近乎顯擺的介紹姿態,仔細瞧瞧,他的瞳孔便如毫無生氣的玻璃珠,散發著僵死的神采:“請看,這就是我們此次捕獲到的戰利品,來自風暴港的王族,被人類學界命名為‘拉珀斯’的深海人魚個!”

執行是一名年過中旬的男子,他一不茍地扣著防護服,真空防護帶將他的五了一片看不分明的馬賽克。他后皆是年歲已大,然而老態不顯的長者,他們仰起頭,著水中沉浮飄,雙目閉合的拉珀斯,神已然不加掩飾地扭曲了貪婪的模樣,就連真空帶也擋不住那垂涎三尺的強烈注視。

江眠眉心一跳,一半是被覬覦的惡心,另一半是譏諷的了然。

——西格瑪的元老,初代永生仙水的主要益人,他們總算按捺不住自己對長壽盼與求,選擇親自,來到西格瑪研究所一探究竟了。

“這就是那頭最強的人魚?”執行迷地盯著人魚王嗣,對他在水中運的方式嘖嘖贊嘆,“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以它研制的永生仙水效果如何,你們試過了嗎?”

法比安微微一笑,他朝長桌走了兩步,作僵地拿起桌上的餐刀。江眠,因此能夠看出,他的一舉一都像是關節銹的鐵皮玩偶,充滿了不自然的凝滯,但落在旁人眼中,只當這是他嚴肅持重的表現。

德國人轉,捋起自己的袖口,將鋸齒裝的餐刀在手腕上,直至蒼白的皮深深凹陷下去,他才猛地使勁一拉。

珠頓時四下噴濺,傷口創面不小,看上去也有了淋漓模糊的樣子,然而他的表毫未變,依然和善地笑著:“請看。”

眾人紛紛饒有興致地湊上前去,圍在法比安邊,熱切地凝視著那道深深的口。

痊愈不過在片刻之間,在眾人的注目之下,劃開的皮以可見的速度徐徐粘合,發出粘稠輕微的水聲。宛如有一只無法目睹的神來之手,拉住了奔流不停的時間,使其在一個人的上倒轉逆流。

法比安出手,一不茍地抹去殘留的痕。他的拇指用力揩過手腕,畫出完滿的半圓,人們聚會神地凝視著,看見他的又是潔如新,沒有半分被刀傷過的痕跡。

四周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愿意開口,冒然打破他們如臨神跡的恍惚。良久過后,法比安眸無神,口吻自豪地說:“這,就是它的效果。”

場上先是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接著,有越來越多的人加了鼓掌好的行列,須臾掌聲雷,人們的喝彩聲亦是不絕于耳,在高曠的廳堂里,回音波了山呼海嘯的,仿佛倒灌了一整個喧鬧的海洋。

江眠站在玻璃墻旁邊,冷眼旁觀著人們的狂喜,人們的慨與慶賀。

他又想起了研究所抓住紅士的那個黃昏,又想起了初版永生仙水研發功的那個清晨,正如命運的饋贈早有其標價的明碼,他們昔日、今日得到了多歡欣,來日就要償還多痛苦。

他心里的天秤,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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