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劍平時怪腔怪調，不太讓霧心喜歡，但這一件事上，他倒是沒有說錯。

山野怪其實天生壞的不多，只是普通凡人不了解異類，難免多有顧忌。

而怪們即使修人，也不太習慣和人類相，是以多有自己的棲之，不太與凡人面。

小公英從小在花醉谷跟著他們，現在再讓回歸山野、和普通怪一樣生活，已不可能。

可是若是始終留在花醉谷，將來必然難以避免與凡人接。若是在花醉谷中沒名沒分，旁人知道的真，難免會對有所猜忌。

霧心思來想去，覺得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方法，莫過于讓師父收小公英為弟子。

師父畢竟是天下第一劍仙，在修仙界乃至凡間都有很高的聲，若是為師父的弟子，小公英在其他人眼中便是無可爭議的名門正派，自不會再讓人起疑了。

只是，霧心將自己的想法對師弟隨口一提，師弟卻有些拿不準。

“以師父怕麻煩的格，要讓他再多收個弟子，只怕不容易。”

師弟分析說。

霧心震驚地看著他。

師弟被霧心的眼神看得發：“……你干嘛？”

霧心說：“你當初明明是關系戶，居然也知道師父怕麻煩！”

師弟失笑：“當年不清楚，但我來花醉谷，也有三年了，怎麼可能現在還看不出來？再說，我當初求了父母讓我來這里，還不是為了……”

師弟沒有說下去，眼神一晃，卻微微紅了臉。

霧心茫然：“為了什麼？”

師弟不肯往下說了，岔開話題：“總之，先考慮小公英的事吧。”

*

盡管師弟對師父是否會收小公英為徒的事不太看好，但霧心還是決定要試試。

向師父表明來意后，不等師父開腔，霧心已經自告勇道：“師父若能收小公英為徒，后續什麼都不用擔心！

“師妹的劍，由我來教；

“師妹的日常生活，我會照料；

“師妹若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我會管教。

“我也會妥善看顧的言行舉止，不會讓丟師父、丟花醉谷的臉的。

“師父只是收為徒而已，其他的一切如過去，不會給師父添什麼麻煩！”

師父眼瞼低垂，似在思索。

他道：“當初你求我收你為徒，我收了。如今你又讓我收下……你可知，若是我答應下來，因為你，我便平白多了兩個弟子。”

說到這里，他又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跟在霧心后的相天遠，低語道：“又或者，是多了三個。”

師弟緘默不言。

霧心沒有將師父低語的話放在心上，只滿心關心師父能不能收下小公英。

信誓旦旦地道：“我保證，只有這一次！以后我必定會帶著師弟師妹好好修煉，每日好好給師父做飯，再也不想別的，也絕不再給師父新添負擔！”

師父耷拉著眼皮，清清冷冷地問：“我若是不答應呢，你要如何？”

不知道怎麼的，在聽到師父有可能不答應的瞬間，霧心一陣急火攻心、焦躁萬分。

一時沖，梗著脖子放出狠話：“那我就帶著師妹下山去！大不了今后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我可以回仙樓，今后做飯養活！”

話一出口，霧心便覺得自己傻。

當初拜師進花醉谷，是自己求師父的。

這無疑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許多人哭天喊地都求不得。

如今雖然還算有點給師父做飯的作用，可師父若是開口，又有什麼廚子請不到呢？

這幾句話，不僅對師父沒有半點威懾力，反倒會師父的逆鱗，說不定他一來氣，便更不會收下小公英了。

這樣一想，霧心便有幾分后悔。

不過，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倒也沒有服收回來的意思。

畢竟，說的也是實話。

雖然離開花醉谷的話，就不能再修仙了，但是本就是凡間來的人，回到凡間，也不至于死。實在不行，就回仙樓去求大廚，大廚那個人心，只要服，他大概率還會收留。小公英乖巧又吃得，兩個人勒腰帶，總能過下去。

霧心想得妥帖，這時，卻到后有一道目在看。

霧心回過頭，便見小師弟頗震驚地盯著看，眼神略有不可思議之。

霧心：“？”

霧心茫然，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而同時，只見師父斟酌片刻，微微開眸，緩緩吐出四個字道：“下不為例。”

“！”

霧心當即一喜，連背都立得直了！

師父說下不為例的意思，就是這次他答應了！

霧心簡直恨不得撲過去抱著師父親兩口，但想到師父歷來重規矩，還是按捺下來，端正地喜道：“多謝師父！”

說著，毫不猶豫地一拜，對師父磕了個頭。

“不過，”

師父雖是應承了下來，卻又輕輕一嘆。

“這小公英，將來始終會有麻煩之。”

“麻煩？”

霧心不解。

師父看向站在霧心后的師弟，道：“遠兒應當早已猜到。”

霧心回頭去看師弟，卻看師弟波瀾不驚地站著，見師父提到他，他便緩緩點了下頭。

這師徒二人打著啞謎，倒令霧心有種云里霧里的覺，仿佛全世界都知道什麼，就不知。

師弟見霧心迷，頓了一下，告訴霧心：“小公英……是天靈心。”

“天靈心？”

霧心有史以來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愈發不解。

師弟對解釋：“我們修仙之人，既要修，亦要修心。修有天資高低，修心自然也有，但修心的資質，比修更復雜一些。

“天靈心這種類型的人，心思天生比別人細膩敏，更容易同，比起自己，他們可能更愿意站在別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這在修仙之路上，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這種人天生就萬造化厚，小公英能輕易會草木之意，就是因為是天靈心。據說，厲害的天靈心，甚至能讓他人所、悟所悟，還能天地之規律，偶爾可以朦朧地預知到未來。

“天靈心將來要修仙心十分容易，但相應的……由于過于，這種人，一旦心，深似海，大多會遇上嚴重的劫。”

霧心略微出神。

在師弟說到“能讓他人所、偶爾可以朦朧地預知到未來”時，霧心想起了在種下小公英那晚，做的那個離奇的夢。

霧心本來沒有特別將那個夢放在心上，只當是普普通通地做了個噩夢，但是現在想來，那夢中模樣打扮，的確與小公英十分相似，最多就是年紀大一些。

難道說，那就是所謂的未來？

那夢中十分痛苦，難道那就是小公英未來的……劫？

霧心若有所思，問：“劫是什麼？”

師弟回答：“劫就是為所困的劫數。”

霧心又問：“那又是什麼？”

“！”

這個問題一出，師弟的眼神愈發詫異。

然而霧心的樣子坦坦，似乎并非故意和他為難。

霧心見師弟不答，就去看師父。

師父的目開始躲躲閃閃。

“我說不好。”

師父輕咳一聲。

“改天你自己到山下，買點話本子看吧。”

霧心：“？”

*

從師父的居所離開，師弟詭異的目始終凝在霧心上，就像是個什麼怪似的。

霧心被師弟盯得萬分不自在，終于忍不住道：“……你干嘛？”

師弟酸溜溜地說：“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會為小公英做到這個地步。平時，你不是對什麼都不在乎的嗎，為什麼偏偏就這麼喜歡這個小花？”

“我也不知道。”

說到這里，霧心其實自己也有點疑。

想了想，捧臉道：“可是小師妹又小又白，還茸茸的！哪個孩子會不喜歡呢？”

師弟：“……”

師弟：“又小又白……茸茸？”

師弟眼神有些復雜。

霧心問：“怎麼了？”

師弟道：“不……只是沒想到，師姐也會有這麼小孩的一面。”

霧心笑了：“我本來也是啊！”

師弟：“……”

霧心又道：“再說，小公英是我親手種出來、親手養大的，我對總有些特殊的。有時候我會覺得，只要有在邊，我就會變得完整一些似的。”

師弟未言，只是額外多看了一眼。

*

十日后，小公英的拜師禮正式舉行。

師父怕麻煩，自然一切從簡，只是讓小公英給師父磕了個頭，然后奉了盞茶。要是可以的話，師父恨不得連這點步驟都省了，最好只口頭說一聲。

草率參加完拜師禮，師父一白，迫不及待地飄回他的院落中，又打算繼續宅著。

小公英還很懵懂，知道自己今后也要為劍神花千州的弟子了，但其實與花千州不，還有點怕他，故而全程牽著霧心的手，只依賴這個大師姐。

霧心了小公英的頭，只覺得這小家伙暫時安全了，十分滿意。

師弟站在一旁，道：“小師妹以后有名字了，是不是？剛才拜師的時候我沒聽清，是哪兩個字？”

師妹既然為花醉谷的正式一員了，自然不該再小公英小公英的，得有個真正的大名。

霧心道：“秋藥，秋天的秋，芍藥的藥。師父懶得起名字，是我起的。在我們凡間，公英秋天開花，長白蓬的樣子。公英花可以藥，可以食用，是易于獲取又實用的平民之藥。是以，我給起了這個名字。”

小公英看起來對這個名字很滿意，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高高興興地抱住霧心的手臂，兩鬢的絨花歡喜地搖擺。

師弟將秋藥這個名字念叨了兩遍，道：“好，我記住了。”

霧心對點點頭，牽起小秋藥的手，就往花醉谷外走。

師弟不解：“你要去哪兒？”

霧心說：“去趟鎮里。”

師弟：“去鎮里做什麼？”

霧心：“買話本子。”

師弟：“？！”